第48章 神界的逻辑
“如果你在神界推广一种商品，你可以去市场走访，去访谈客户，去体验消费过程，去窃取竞争对手的数据，这些信息都会影响你的判断。但给神做广告不一样，你去不了市场，无法访谈客户，体验不了消费过程，而竞争对手的数据完全公开，你可以随意观测。神的广告完全基于逻辑分析和创意，广告效果也是完全透明公开的，所以它比广义的广告还要广告。”
一只翅膀被老魏啃得干干净净，第二只也被提上了消化进程。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在收集T1资料的时候也看到很多人在讨论，各种答案都有，但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我说。
“什么问题？”
“人界的人类短命，一个人20岁之前要学习生存和知识，60岁以后就已经风烛残年衰老退化，中间总共就40年左右的时间可以用来创造文明。而神界的人随随便便活几百年，可以创造文明的时间至少是人界人类的10倍，为什么人界反而比神界先进呢？神界抄人界作业抄了几十年，为什么还是超越不了人界呢？”
“你都看到过什么答案？”
“有人说人界人类野蛮残暴，好战，不停地战争加速了社会进化，人界的先进是建立在无数生命死亡的基础上的。”
“还有呢？”
“还有的说，人界的文明发展具有欺骗性，神界不应该去模仿人界，短命的人类和动物是一样的，神界只是被先知延误了发展。大力普及基础教育，激励科学技术发展，保护知识产权，弘扬历史文化，很快神界就会迎来科技大爆发。”
“还有吗？”
“还有很多偏激的言论，比如应该想办法毁灭人界，应该立法将人界定义为可耻的劣等生物，消灭一切来自于人界的文化，甚至消灭一切低血统值的神界人。理性的观点不多，网络是喷子的乐园。”
“好吃吗？”老魏拿了一串烤翅膀给我。
“好吃，我本来不饿的，但这家烧烤真不错。”
“以前这旁边还有一家烧烤店，开了很多年，我们那时候也经常去。后来这栋楼交付了，开了这家蓬州太太，那家老店就渐渐不行了。”
“老店不好吃？”
“平心而论，老店还不错，谈不上多好吃，但因为店是老板自己的房子，没有房租成本，所以烧烤价格很便宜，性价比高。”
“那怎么开不下去了呢？”
“因为店老板不着急。”
“不着急？”
老魏拿纸巾擦了擦嘴，表示进食告一段落。
“有时候我们人去了，发现店没开门。有时候开门了，很多菜没有备。有时候菜备了，老板烤错了或者烤坏了。有时候菜没问题，算账算得不对。总之，只要去一趟，多多少少都能遇上点毛病。”
“这属于经营管理不善。”
“因为跟老板脸熟，有时候我们也会跟他提意见，小到餐巾纸垃圾桶，大到准点营业菜品升级，好歹要有个结账系统不能每次都手算。但是老板心态很好，谈起开店的心得头头是道。比如，他说开店做生意也不能抛弃生活，所以偶尔出去旅旅游，或者在家放个假，是合理且必要的。他还说来店里的都是老顾客，像回家一样，搞装修搞收银系统甚至招服务员会让人觉得生分，吃起来不安心。总之我们提的意见，老板都没采纳，而且都有理由。”
“说实话，这两个理由听起来也没错。”我笑道。
“后来这家店开了，环境、菜品、服务都比那家墙，一年只休一天，准点开门，菜品齐全，就是价格贵了点，但这家有房租啊，成本肯定更高。”
“然后呢？有市场竞争了，那家店醒悟了吗？”
“醒了，但没悟。有竞争对手了，那家店老板积极了点，换了个更亮的门头，店里打扫得更干净了。但动作很慢，还是会无征兆的关门歇业。有一次公司聚餐，到这边没位子，就又去了老店。本以为老板看我们很久都没去了，怎么着也应该热情点，挽回老顾客。老板跟我们聊天，说因为他是自己家房子没有店租，一桌的利润能抵这边三桌。看似他生意没这边好，赚的钱其实差不多。而且，房租会一直涨价，而烧烤不可能一直涨价，要不了多久，蓬州太太必然会倒闭关门。”
“要不了多久是多久呢？”
“十年。”
“十年？”我很震惊，十年的时间居然属于“要不了多久”的范畴。
“对，十年，按照正常情况，十年后的租金会让一串烤翅膀从4块钱涨到10块钱，那肯定没法卖了。”
“十年也太久了，等对手倒闭等十年这叫什么开店心得？”
“在店老板的认识里，他没有损失利润，没有影响生活，没有投入更多成本，只不过要等个几年。等个几年有什么关系呢？你去医院看病要排队也是等，难道为了不排队专门雇一个私人医生吗？你去坐公交车也是等，难道为了不等公交每次都打车吗？”
“不是一回事吧，这差得也太多了，排队看病也不会等十年。不过，我大概明白你说的‘不着急’的意思了。”
老魏喝光了他的可口可笑，打了一个悠长的嗝。这是一种风靡大街小巷的碳酸饮品，也是从人界复制来的。
“神不会进步。”
“什么？”我有点没听懂。
“神的能力不低，但神的效率很低，人界一年做完的事，神界要十年。对人界而言，时间是宝贵的资源，但对神不是。这是刻在神界文明最底层的认知，不可能被消除。就像你认为看病排队是可以等待的一样，神界也认为文明发展是可以等待的。如果现在有一颗星球，上面有和我们一样的人类，他们的寿命只有十年。前面2年要学习，第6年开始就衰老，你告诉他们排队一个小时是正常的，他们会觉得你不可理喻。”
“神不会进步……神不会进步……”我反复念叨着老魏说过的话。
“况且，神界文明的底层逻辑本来就是等，以前是等先知启示，现在是等供奉信息，等待是神界文明的血液，是改不了的。创造文明，并不是神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