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西排房的秘密
“你加班？”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观测室的门开了一条缝，老魏伸进个脑袋看着我。
“啊……嗯，荣姐在做三霄的案子，需要些观测数据，我在帮她搞。”
“荣姐都走了，你还没弄完？”
“走了？几……几点了？”
“10点多了，我也打算走了，来关电源的。”
“10点多了？”我后背一阵冷汗，从我开始观测西排房开始，不知不觉已经快8个钟头了。
“你走吗？要走一起。晚上吃了没？”老魏问。
“吃了……呃不，没吃，那我也走吧，明天再继续也行的。”
“那我下去等你，去东瓜那吃点吧，我也没吃。”老魏关上门，下楼去了。
房间又黑了下来，在这个密不透光的屋子里，一旦沉下心做一件事，很容易忘记时间。
我操作观测仪清理进程，关闭系统，趁屏幕还亮着点光，收拾笔记本和数据材料。
绿灯灭了，它把今天告诉我的一切都留在了沉睡中。
“快点。”楼下传来老魏的催促声。
“来了。”我大声回应着，抱着材料下楼去。
东瓜的饭店一般在这个点已经没什么生意，这条街主要是服务于附近的上班族，能坚持到这个时间还没有吃晚饭的毕竟还是少数。况且，东瓜主要的产品也不是夜宵的品类。所以晚饭的时间一过去，东瓜就让饭店其他人下班，自己留在店里看一会儿。而所谓的看一会儿，通常也不过是盘一下当天的账，整理用品，打扫卫生。实在没什么客人，有时候东瓜也会跑到公司来玩一会儿，陪着加班。
“今天卤的鸟腿，还剩几个，都给你们了。”东瓜从后厨端来面条和菜，满满两大碗，热气腾腾，酱香浓郁的鸟腿堆了一盘，显得十分奢侈。
“你们吃着，我去后厨打扫下灶台。”东瓜把大门关上，熄了门头的灯箱，表示今天打烊了。
“东瓜，好像每天都在等我们似的。”我说。
“对啊，他就是等我们加完班要是饿了还有碗吃的。”
“那你们之前，如果晚上加班不想吃这个，会好意思去别的店吗？”
“会啊。”老魏面无表情地说，“但是会叫上东瓜一起。”
“老魏，我今天整理三霄的观测数据，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说。”
“三霄娘娘也算是古神，虽然影响力比较弱，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琼霄作为三霄之一，怎么就能独立出来，并且回过头吃掉三霄原有的供奉呢？”
“你这个问题，质量很高，涉及到公司的核心机密。”
“呃……我是不该问么？”
“既然你已经转正了，就是公司一员，当然可以问。但是我想先问问你，你觉得应该如何实现这个目标？”
“我就是想不通所以才请教的，我从早上一直观测到刚才，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你找不到正确答案，总能找到些错误答案吧。”
“错误答案？你是说行不通的办法吗？那倒是有，都被我自己否定掉了。”
“说说看，有时候错误答案的价值比正确答案还高。”
“我最先想到的，是类似乐队的歌手单飞。乐队的模式是不要个体，只要整体，做音乐做活动都是以乐队整体的名义。而一旦歌手单飞，他就变成了以个体的名义，彻底与乐队划清界限。而乐队一旦少了这名成员，要么停滞不前，要么替换一个，但肯定会受到影响。”
“嗯，有道理，那你为什么否定呢？”
“从我观测到的情况，琼霄并不像乐队成员单飞，她仍然停留在三霄娘娘的队伍里，也就是一边做乐队，一边做歌手，所以我觉得这个思路不对。琼霄并不是单飞，她更像是把兼职做成了主业。”
“你继续。”
“其实不管像什么，最困惑我的是琼霄如何让朝拜三霄娘娘的人来朝拜她，并且朝拜琼霄的人不会去朝拜三霄娘娘。但从我观测到的情况，她们的供奉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还有吗？”
“还有……还有不属于这个困惑，是另一个问题。就是我看到三霄和琼霄的供奉曲线，已经有很明显趋势了。三霄一直在减少，但减少的幅度越来越小。琼霄一直在增加，但增加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我感觉她们的供奉都已经临近极限了。”
“挺仔细的，带脑子做观测，不错。”
“老魏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懂的还太多。”
“先吃两口，不然鸟腿凉了。”
老魏扒拉着面碗，连汤带面加上卤鸟腿，仿佛饿了一整天。在我静静地注视下，老魏放下碗，说：“琼霄能从三霄独立出来，还能回过头吃掉三霄的供奉，其实很简单，就是八个字：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我反复琢磨这句话。
“别人没有的我有，别人也有的我更好。琼霄就是靠这八个字，一点点积累供奉，吃掉三霄的份额。”
“我还是不太懂。”
“举个例子。比如说三霄娘娘是厕所神，自古以来都是默认在厕所里朝拜，但琼霄就突破了这个桎梏，把和厕所有关的一切事物都联系起来，比如放厕纸的柜子，医院，治疗便秘的药箱，甚至卫生纸厂家的仓库，在这些地方，琼霄也渐渐在成为保护神，这就叫人无我有。”
“哦……有道理，厕所的战线太短，琼霄开辟了新战场。”
“再举个例子。三霄娘娘的核心供奉是源自于风调雨顺和五谷丰登，这是从古代的农耕文明传下来的，农民要种地就需要肥料，厕所是肥料的源头，所以才有了厕所神，这你应该都知道。但是，人界到了现代文明，对大部分人来说，吃饭已经不是问题了，就算不风调雨顺也不会形成灾荒，所以人们对这种祈求没什么感觉。琼霄就改变了这种笼统的庇护，把风调雨顺改成明天天晴，把五谷丰登改成买菜便宜。这些细节，其实对普通人感触更深，他们并不会把琼霄真正当成神去膜拜，而是当成是一种小心愿的表达。这就叫人有我优。”
我恍然大悟，老魏说的每字每句都深深印在我脑海里。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的道理并不难理解，但真正做到策略行动中，我还差得很远。我想了想，又问道：“那除了这个策略，琼霄还用了其他方法吗？比如抬高琼霄，贬低三霄之类的。”
“那怎么行？”老魏瞪着我，“首先这不合法，被神界发现会罚款，严重的还会坐牢的。而且这也没什么好处，贬低三霄同样会贬低琼霄，她们是一体的，没有意义，你可不要在这种歪门邪道上动心思，自毁前程。”
我低头应了一声，将碗里没吃完的鸟腿啃干净。在神界法律中，利用任何方式诋毁其他神仙都是违法犯罪行为，被行业所不齿，这在我上大学第一年的专业课里就学到过。
“走吧。”老魏拿纸巾擦擦嘴，朝厨房喊了一声，“东瓜，我们走了，你锁门吧。”
“好嘞。”东瓜在里面回了一声。
“你也早点回去吧。”老魏朝我告了别，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公寓楼的灯光已经剩不下几盏亮着，风凉了起来，我的耳边缓缓响起那个老太婆的话。
“……而你的姐妹，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