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肆
东方裕几日前跟了一个菜农进城,未急着去见李员外。
只是出入于各个茶寮,酒坊,在市井多方打听失踪女子之事。令他颇意外的是,城里的人似乎是毫不避讳聊起这些个事件。
“那些女子不见得是失踪。”
街市间的一间酒坊里,东方裕和喝酒的客人们闲聊,期间一个缺牙的酒客搭话道。
“不是失踪,那是去何处?”东方裕追问道。
缺牙酒客看了看四周,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道:“是被金池老母给接走啦。”
东方裕抬手一作揖道:“不知这金池老母和女子失踪有何关联,这位兄台可否详细说说?”
“足下不必多礼,小可鬼拳头冯二,乃凤凰帮的二当家。”冯二拱一拱手咧嘴笑道。
凤凰城里有个凤凰帮,东方裕是听过的,为数不多受官府照拂的江湖帮派,在当地颇有名头,官府也乐于当地百姓加入凤凰帮。
“金池老母可是那九重天上的娘娘,最是怜爱无依无靠的柔弱少女,见到可怜人家的女子,都会接去当干女儿,她们自是上天享福去啦。”冯二似是此处的熟客,他忽闪着那缺了的门牙滔滔不绝,酒肆众人纷纷赞同。
“张寡妇年初刚去世,只留下她的独生女还来不及许人家,孤苦一人,接着就失了踪迹,你说这事,是不是邪乎?”
“你再说那城东的泥瓦匠王家,一家子重病,还借了那高利贷,儿子已经卖给大户人家为奴,女儿眼见也要被卖进妓馆,哪知道还没等到妓馆的人第二天上门,那女儿就没影啦,妓馆的那些个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带了些打手闹的满城风雨,惊动了官府那里,把城里城外的搜了个底朝天,却是寻不到半分踪迹,妓馆最后只能作罢。”
“这事我知道,听说妓馆老鸨后来收了钱财,所以没再追着王家要人?”另一位酒客插嘴道。
“嘿,我听说是金池老母在妓馆显了灵,要他们不准再找王家的麻烦,王家虽然是丢了闺女,但是也拿到了笔钱还了债子。”
“总归啊,信金池老母是没错的,专保可怜之人。”冯二说罢望空中拜了拜。
“可是李府小姐又当如何解释呢?李府小姐总不见得孤苦无依罢?”东方裕问。
听闻此言,冯二转脸细细打量了东方裕一番 :“足下说的可是李员外府上的苦命千金?”冯二问道。
“冯二你这就说不过去了,李家小姐是这凤凰城数一数二的美人,连赵王的二公子赵建志都多次上门求娶,如此佳人,怎会命苦?”一个酒客问道。
“她虽拒了赵二公子,却一直寻不得好郎君,她要嫁的人总是非死即伤,可不就是命苦嘛。”冯二道。
“所幸给金池老母接了去,做了干女儿,那还愁嫁不出去?这是许她全家富贵呐。”冯二说的眉飞色舞,众人纷纷赞同。
凤凰城里的神庙是很多的,皆因凤凰城里有来自各地的人,大家拜的庙皆有不同。如果有足够多的银两和信徒,便能修庙。一年前有个富商在凤凰城修了金池老母的庙,传说颇为灵验,修庙的富商老爷先前生意失利,败光了家产,都快上吊抹脖子了。都说是因为他们供了金池老母,才缓过气来,之后赚了大钱便立即修庙还愿。
能赚钱的庙大家都是颇感兴趣的,随着后来传说越来越多,金池老母便开始能保家财万贯,人丁兴旺,甚至能保佑习武之人长胜不败,简直无所不能,如此这般,庙里的香火也日渐鼎盛,成了凤凰城里数一数二的神庙。
东方裕先前走访了几间丢失了女子的人家,大多找不到人,收获甚微。难得找到一些人家还有人,大多都孤儿寡母穷苦不堪,每家屋子里都供着金池老母像,对丢失女儿一事并无说法,只说自己别无所求,女儿在金池老母座下享福,是天赐的机缘。
众人开始纷纷聊起了金池老母的各种传闻,那冯二却盯着东方裕瞧了许久:“小可冒犯,见阁下背了双剑,还以为是那双剑郎君来了。”此话一出,众人哄笑。
“双剑郎君倒是该来此处,拜拜金池老母,他一个不成器的小白脸儿,拜了说不定能让他那侯爷老爹多疼他,金池老母要是一高兴指不定给他个武林高手做做。”一个叫金武大的凤凰帮弟子大笑道。
“我观这位阁下风神俊朗,怎会是双剑郎君那等没本事黄毛小儿。”一位酒客起哄道。
东方裕只笑着没回话,低头喝着自己杯中的酒。
“诸多位,识得双剑郎君?”众人正说的火热,酒肆里一处响起温润带些嘶哑的男子音。
此话一出,酒坊里顿时静了许多,纷纷望向说话处,一个穿青灰袍子的酒客在店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独酌,脸色灰白似是长年卧病,颈项上有一处骇人的刀疤一路延伸到脸上,眼角之处也有几道很深的疤痕。凤凰城里的人大抵是见的多,众酒客倒也不是被他的刀疤所惊,一是这男子声音着实悦耳,和他那张丑陋的刀疤脸却是不大相称。二是他嘴里提的居然是双剑郎君。
刀疤酒客见无人回话,又道:“在下只是好奇,听闻双剑郎君双剑一出,必杀人,如此厉害的人物还真想拜会一番。”
“那倒没见过,但是有人见过,听闻他身长不足五尺,又没有天资,他那侯爷爹觉得丢人,这才把他赶出门去,对外还说是上了紫山学艺,那《四方图志》还说他是天下第一公子,我呸,他要是能拜上紫山,我就是南斗传人!哈哈哈哈!”冯二说的兴致高昂。
“南斗怕是容不下阁下如此蠢钝如猪,劣迹斑斑的人物。”刀疤酒客望着手中的酒杯似是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冯二手握了刀,飞身将刀疤酒客的桌子一瞬砍为两半。
只是一瞬,却见刀疤酒客一手抬着酒壶,一手端了酒杯纹丝不动道:“我只是自言自语,阁下何必如此急着对号入座?”众酒客惊叹,没人看清他是何时将这二物从桌上拿起的。
冯二气急,举刀就要劈那刀疤酒客。
“二位消消气,今日这酒我请了。”东方裕跳起身,挡在刀疤酒客身前。
“在下还有问题要请教各位,各位可曾见过浪侠乐不川?听闻他也不见了踪迹。”東方裕急欲理清這裡的吵架官司,便搬出了乐不川。
冯二见东方裕武功不弱,加之那刀疤酒客也不知来路,便勉强接了这个台階,冷哼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
东方裕悄悄瞧了瞧刀疤酒客,他自是瞧见了那刀疤酒客的动作,心道这凤凰城真是高手如云,他在此处许久,自己竟全然没察觉他的气息,更别说方才那冯二的刀并不慢,他竟是一瞬将酒杯拿了去。
冯二见洋洋得意道:“足下有所不知,那乐不川是风流惯了的,那日在凤仪楼喝酒,冲撞了金池老母,想是被金池老母惩罚,给收了去。”
“喔?竟有此事?如今凤凰城里来了这么些高手,难道不是江湖人所为?”刀疤酒客似是低语一般轻声道。
“哼,乐不川是何许人?《四方图志》排位五十内的高手,又是个有声望的,寻常高手哪能绑走他?”冯二瞪了瞪刀疤酒客。
“此话不假。”一个长须酒客捻了捻胡须道,“他那三十六路的秋意剑,听说一剑能平多事之秋,他定然不会被寻常人抓了,且他人见人爱,怎会有仇家。”
“可知他如何冲撞了?”刀疤酒客似是很感兴趣。
“凤仪楼里有道价值连城的金面牡丹屏,那可是给金池老母供着的呀,那乐不川喝醉了竟然把那牡丹屏给撞倒了,还调戏了掌柜申夫人!这不,当晚就失踪了!”冯二见众酒客皆是唏嘘不已啧啧称奇,十分得意。
“凤仪楼是什么地方,岂容他随意捣乱?凤仪楼的申夫人,那可是金池老母亲生女儿下凡,寻常人可冒犯不得。”
“不对不对。”一个独眼酒客打断了冯二道。“我怎听说是他欺辱了城中一位小姐,这才惹怒了金池老母。”
“竟有此事?章瞎子你可别乱说。”众人听罢一片哗然。
“此事千真万确,告诉你们,金池老母在人间可是有暗探的,专抓这些行为不端,欺男霸女之人。那登徒子乐不川欺辱那小姐时并未惊动什么人,但是还是给金池老母的暗探给发现了,立即把他抓了去,那可是抽筋剥皮的大罪。”被称作章瞎子的独眼酒客言之凿凿。
“不对,章瞎子,你说的这不对!”
一时间酒肆之内争论不休,刀疤酒客似是饶有兴致的淡淡一笑,这一笑不要紧,扯着那几道伤疤看起来又狰狞几分。
待东方裕再回头时,那刀疤酒客却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了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