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探楼(其二)
东方裕其实并未昏厥,只是浑身使不上力,此刻正暗暗调息。他一向内力深厚,只片刻功夫就觉得指尖微微能动,心下想道此真是大意,居然中了这下九流的圈套。幸得只是寻常迷药,慢慢将气息运转全身似乎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倒地之时,正面朝下,头偏偏只能朝向一方,只知火光四起,先前隐约听见人说话,又听得打斗声响,却并不能看的真切。此刻忽听得打斗声停了,不知是何状况,实属无奈。
江瑛这头则顺着烛火,将一排排烛火踢倒,掀掉了几面屏风,接连打开剩余的东方裕先前没来的及开的房间,皆是无所获。行至一处房内,忽然闻见些许腥气,当下四下查看一番。窗户开着,里间放置了书案和一些笔墨纸砚,后置一花架,架子上插了牡丹,沿着墙边看了一圈,在一面墙上一推,便打开了一处暗室。转瞬间,血腥气扑面而来。
暗室里没点灯,借着外面的火光,江瑛看见暗室中间放置了一个大水缸,缸里吊泡了个满身满脸血污的女子,双手被一根长绳缚着,大半身子浸在水里,绳子的另一端系在顶上,缸里的水似不是普通水,有些呛鼻。只见她满头乱发,面庞青紫,口鼻耳处皆有出血水,头低低垂着,气若游丝。她的双臂上疮痍满目,大多还在渗血,竟是一块好肉都找不到了。
此刻听到声响,她艰难的撑起起头,望着江瑛。
忽的响起一个洪亮的女子声:“还道是什么人来我这楼中闹事,原来是为了来救这个贱人?”听闻这句,缸中的女子眼中满是恐惧。
江瑛抬眼望去未见其人,声音却四面响彻,暗道此人怕是功夫不低。
这时有一人款款走道江瑛跟前,正是那申夫人。
她瞪着一对下垂的圆眼对着江瑛瞧了瞧,咯咯笑着对着缸中的女子道:“你个贱人,真是本事不小,从哪里又勾了这个么俏郎君来相救于你。”
江瑛素来不爱穿夜行的衣裳,今夜虽是没易容貌,草草戴了个面具遮面了事,但终归还是看不清面貌的。
申夫人一脸笑意,媚眼如丝,一面上下來回的打量江瑛:“画虎画皮难画骨,我看骨相的眼光可是一流,常人就算是穿了衣裳于我也像没穿一般,这位郎君虽然遮了相貌,但却有美人之骨,我看了你这身子,就知道你一定俊美非凡。”
“我对好男儿一向是疼的紧,郎君今日是一定要因为这贱人与我为难吗?”说着,申夫人莲步轻移,身子又贴近江瑛几分,身子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江瑛闻着那香味觉得甚是刺鼻,再看申夫人眼波流转,故作娇媚之态,顿时全身似浸入冬日冰水般发寒,心想:前有路路通,后有这申夫人,一个个都这般喜欢自说自话。此处真是民风彪悍,这些女子为何都如同花楼老鸨一般?
更何况申夫人看人的神色像极了在挑牲口!前一日瞧她还对那乐不川用情至深,为何今日又对一个未曾谋面的男子这般轻佻?果然痴男怨女的画本子信不得啊。
此刻甘絮还未来,自己怕是要拖延些时间才行。继而淡淡道:“说来你大约不信,我这也是第一次见这姑娘。”
申夫人脸上故作疑色:“第一次见?可真是奇了,专程来这密室相见?郎君既知我不信,又何必编这谎话骗我?我此生最憎人骗我。”
江瑛背起手,慢慢在房中悠闲踱步,一边道:“路过此处,听说凤仪楼景致极好,堪称凤凰一景,故而前来看看。”
申夫人见他动作,反手拔刀往他脸上一挑,道:“郎君好兴致,怎么随便就能路过我这凤仪偻?这真是天大的缘分呐,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让我瞧瞧郎君的脸吧?”
江瑛悠然滑步连连后退:“还是不了,我这人怕生。”
申夫人双目含春,“咯咯”媚笑道:“郎君莫要害羞,你看过奴家这凤仪偻,觉得景致如何啊?”说罢挽刀一劈,故意扭着腰身就要往江瑛身上靠。
“你这楼和你的相貌一样不雅。”江瑛语气认真。
申夫人面上虽还是挂着笑,但眸子却寒了几分,柔柔一刀向江瑛身下砍去,道:“不怪郎君如此不解风情,毕竟郎君都还未与奴家相处过,怎知道奴家的好处。”申夫人刀法看似绵软无力,但每一刀都狠戾直击要紧处,江瑛卻也不落下風,鬼步使出,泰然自若,倒更像是在自家庭院散步一般。
“郎君跑了这许久,也当累了,何不停下和奴家一道看看奴家到底是雅还是不雅。”
江瑛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飘转门前:“不跑了,现在这楼是看完了,就此别过罢。”说完就抬腿就准备出门。
申夫人见他要走,一刀砍将过来:“郎君不如与我说说,那鬼影步的臭道士是你什么人?”
江瑛不答话,直直往前。
“郎君这就走了,不救人?”申夫人跳起身冷笑着凌厉一刀直逼江瑛颈项。
“我打不过你,让他同你打。”江瑛偏头一躲,指向一边。
申夫人却不上当:“郎君不必故作玄虚,此处可没别人。”
谁料楼外忽然有锣鼓之声大作,隐有人声,想是凤仪楼的火引来了潜火队。
申夫人分神了些许,忽觉腰间一滞,一阵酸麻感袭来,“你,你怎的?”话未完,身子不听使唤的跌在地上。
江瑛掏出一把匕首,将缸内女子的绳索割断,将她从水里捞出。这时甘絮也赶到了跟前,未等他说话,江瑛抬手便往甘絮身上一戳:“先封住气,别说话,这申夫人身上的味道有古怪。
说罢抬眼瞧了瞧外面:“这许是那失踪的李家小姐,我且带她走,你离开此处照原计划行事。”说罢,扛了那女子起身,从窗跃出,蜻蜓点水般顺着房檐到了低处。此时外面已然乱成一团,江瑛悄悄行至凤仪偻旁的暗巷里,正欲离开,忽的听到身后有人大喊:“站住!”紧接着就有长剑逼近身前。江瑛听闻此声顿觉头痛不已,回眸一望,果然是东方裕。
东方裕先前被甘絮安顿在僻静处,此时刚刚能动,却看见一个蒙面之人从楼里扛了个女子出来,当即上前阻拦。
江瑛心想:东方裕虽是莽撞但武功高強,且这终究是他的案子,交给他也算妥当。于是立即住步,将怀中女子放下道:“来的正好,李府的千金就交给你了。”说罢不等东方裕反应,拔身便走。
江瑛回到江边宅院,刚坐定,墙上突然跳下了一个满面胡渣,容貌可怖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