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悲惨的奴隶
武丁跑出祖陵，刚到梧宫附近，便被那沉甸甸的一包贝币拖累的走不动道，他饥肠辘辘，打开一看，竟是一包咬不动的贝壳，捡了一个自己觉得最好看的，揣进腰间，剩余的全扔了。
脚步轻快了，他又向前赶路。应甲远远看着他，觉得可笑又可喜。
沉甸甸的一大包贝币着实让应甲兴奋，成为有币的人了，何不去潇洒一把，眼前就这一条路，孩子的小短腿能跑多远啊，待会儿我要先喝酒，后饮茶，买身丝绸做的衣服，再去烟花地放荡一回，回来再追你。他一边抱着贝币往最近的街疾走，一边幻想着自己尽情挥霍的狂喜画面。
结果因为玩过火了，一夜之间把贝币全散给了歌姬坊的小姐姐们，让她们去买各色绸缎制成的小裙裙，宿醉了好几天，最后又因付不起过夜费，被摁住当了奴隶。以他的武力值，想走脱轻而易举，但毕竟欠着人家钱，再说小姐姐们也确实挺好看的，又没对他动粗，他觉得帮她们干几天苦力也没什么。
出身王族的武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并不知道贝币的作用，沿路乞讨，走了好几天的他，远远的看见有甲士过来，想起爹爹嘱咐自己的话，慌忙躲了起来。甲士过后，他才敢大大方方地出来。
路遇一众手拿肩扛，带着各种奇怪的工具，匆匆行脚的人，便上前讨要吃食。领头的鹤发老者，正是羽伯，见他满脸污秽，却生得丰神俊朗，绝对不是平民家的孩子，便问东问西。
武丁不敢暴露自己的王族身份，“我叫武丁，富贾的儿子，行脚时遇见强盗，家人全被杀害，只有自己逃了出来。”
羽伯又问他是哪个部落，首领是谁，他机械地摇摇头。羽伯又问，那你们部落的图腾是啥？武丁告诉他是一只鸟。羽伯想想，如今以鸟为图腾的，方圆百里就只有天子家和鸮鸣山的东女族了，他便在地上画了只鸮身长尾的图腾，问武丁是不是这个样子。
武丁看看，大致挺像，但他知道那不是，自家的玄鸟图腾，是尖头的，又害怕老者继续追问，万一自己说漏嘴就不好了，只点点头。
“看来是东女族的人了”，羽伯自以为猜对了，又对他说，“你不用害怕，我应东女族邀请，不久后就要去给她们建碉楼，正好一路过去。”
武丁想想，反正自己在流浪，去哪还不都一样，便跟着他们启程了。
同行的一个大耳朵小孩不时向他微笑，他也冲他笑笑，他再冲众人笑笑，众人也回应他笑笑。笑可以说是人类褪掉野蛮形象，打破隔阂，最好用，最能代表文明礼貌的肢体语言了，很快他们便有了好感。
武丁跟着他们，打打下手，交交朋友，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跟那个叫傅悦的小伙伴腻在一起。傅悦虽比他只大一岁，但仿佛被盘古大神附体一般，那柄小斧子在他手里，能建房做榻，造坝修桥，着实让武丁羡慕，他开始怀疑，生在王宫有什么好，吃啥啥没味，玩啥啥没趣，干啥啥不会，连说话还要阴阳怪气。
后来听说了傅悦的身世，本是奴隶之子，生下便被嫌弃，四岁亡母，五岁丧父，六岁差点病死，羽伯带他跋山涉水，找到了会祝由术的师兄，才救活了他，安安稳稳只过了一年，又赶上大洪，家园全被冲毁，他跟着师父羽伯一路做工糊口，才来到了这儿，对他不仅敬佩，更有同情。
孩子对新事物感兴趣非常快，很快武丁就想学下这门技术了，苦求羽伯，年迈心慈的他推脱不过，便答应收下武丁。
兴奋的武丁夜不能寐，拉着傅悦的手津津乐道，自己这一路过来，最怕的就是奴隶主了，分给他食物的，大多都是自己还吃不饱的奴隶，但这位叫羽伯的老爷爷还真是不错。
傅悦笑笑，“那是因为你是客，等你成为他的徒弟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果然，在羽伯反复教授，武丁连九宫图解法都记不住的情况下，捱皮鞭是少不了的。
入夜，他又摸着红肿的屁股向傅悦抱怨，“那老头手可真黑。”
傅悦又笑笑，“那是因为你是他的徒弟了，他只怕你学艺不精，他手可不黑。我们木匠虽然地位不高，但我们很有用，即便是奴隶的身份，平时也不会有人瞧不起，但如果你造的房子塌了，可是会被剁手的，如果是给诸侯或官宦家造，掉个小木条下来，都可能是要被杀头的。”
于是傅悦便给武丁补起了课，从天干地支，到山川地形，从巽卯结构，到雕镂刻画，从刻石凿木，到开山搭桥，从建筑风水，到伏羲八卦，从建筑风格，到风土人情。
从此以后，二人更是形影不离。
太师子庚，查访妖女数月，一无所获，他也不想垂垂老矣，干这么一件荒唐透顶的活计，索性任由甲士们，借着除妖女的名义，四处游山玩水，他们跟着自己南征北战，也难得放松放松。
自从小乙不再跟小辛对着干，工作效率反而上来了，商王朝元气在一点点的恢复。北边的土方红了眼，自己受的天灾，与殷商比微乎其微，他们怎么能复耕田亩？国君太炎觉得，身为大禹后人，该去搞搞事情了，与其辛辛苦苦搞生产，还不如直接抢来的高效实在，再说了，他们的江山都是从我祖宗桀那里抢来的，我抢他的又如何？
位于黄河下游的东夷，受灾实在是严重，诸侯小雨思前想后，觉得商天子只顾自家不管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每年朝贡自己送的粮食蔬菜，各类牲畜可是最多的，何况没有我东夷，你商天子连海鱼都吃不上，如今借个种子都不给，该发发飙了。
相比半牧半农的土方，做惯强盗的纯游牧部落，西落鬼戎，更坐不住了，那方子民，早已在殷商边境开抢了。国王利吾坤得知，商天子调兵遣将，原来是在找一个转生为人的妖女，乐的差点笑掉大牙，又觉自己定比那殷商天子强过百倍，征服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商王朝又要恢复生产，又要抵御外敌，如今北有土方，南有虎方，东有名义为诸侯国，时常造反的东夷，往西又有骊山氏，迁徙恐怕也不容易，三公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
小乙觉得，东夷借的东西给不起，那就先不给，他们靠渔业打猎还是能撑一阵子的，身为诸侯居然敢反，不妨向他宣战，他的士兵吃饱都不易，吓唬吓唬也好，反正一时也不会危及王庭。
土方抢不了多少东西，他们亡天下后一直很谨慎，虽多有小规模械斗，但他们是不敢攻入殷商腹地的。重要的是西落鬼戎，还得是太师子庚亲自出马，能不能打赢先不说，这些人太凶残，不仅生食人肉，还最爱纵火烧城，只要把他们挡在庸城以外，保存实力，别让他们攻入腹地就好。
三公商定，便向天子奏报，小辛一时没了主意，看向祝鸠道，“祖先可有指示？”
天子领三公，跟着大祭司上了七星台，祝鸠得令后，又开始祷告卜卦，忽悠人和看天气她比较擅长，当然也能在星宇间，窥测几分天机，人神殊途，仙家也极少干涉人间事物，还得靠自己求生谋福，要定国策，她自然不行了，杀了数十奴隶献祭后，假借殷商老祖神灵，胡乱解释一通，告诉他们此法可行。
本来只需大老板小辛，简简单单说一句，“去办吧！”结果害的数十名可怜的奴隶殒命。
对于天子家的奴隶来说，这倒也好，他们是没有未来的，主要作用就是被用来献祭，注定一生都将在黑暗中度过，活的越久，不过是遭受非人折磨越多而已。他们的待遇比普通奴隶主家的，可差太多了，可能正在睡梦中，就会被人揪起来，拉去斩首祭天。在这王庭里，人只有两种，一种至贵，一种至贱，贵的上天之子，贱的不及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