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一条沙丁鱼

离开叶明甦办公室的时候，沐芙蓉有些心绪不宁。不仅是因为两人关于鲶鱼效应的那番探讨，还有离开前叶明甦对她说的话。

叶明甦说：“Lotus，别怪我交浅言深。因为我觉得你和我一样，都不擅长做沙丁鱼。而渔夫又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无需嗅闻叶明甦的情绪，沐芙蓉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真诚。静静地回视着那双清澈的眸子，沐芙蓉等她继续说下去。

只听叶明甦说：“如果不得不做鲶鱼，那么与其悄悄潜伏在水槽角落里，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加入鲶鱼大军。”

叶明甦所谓的鲶鱼大军，指的就是COCA审核员。这个建议确实令沐芙蓉心动。讲真，以沐芙蓉的个性，目前这份工作干得委实有点憋屈。

但一想起宁溪那独自一人单挑日本工厂的经历，沐芙蓉心里又有点打鼓，心想以自己这个毕业不足四年的新嫩身份，不知能否接下这样的挑战？

转而又想起，那天的答谢晚宴上，Hubert Buchmann曾经半真半假地表达过招徕之意，当时自己并未深究，如今想来，不知是否错失了良机？

一路上患得患失，赶回秋实大厦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机智如沐芙蓉，当然不会饿着自己。她早已电话遥控苏港，让他帮忙给打包一份午餐。

沐芙蓉端着餐盒走到开放办公区一侧的茶水间，准备把饭菜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谁知却在这里碰到了吕倩。

N717的许可证批下来之后，吕倩就不再需要参加FC的定期项目沟通会了，沐芙蓉和吕倩自那以后也就没再碰过面。

如今乍然一见，沐芙蓉觉得吕倩似乎比上次显得更加憔悴疲惫了些，于是顺嘴关心了一句：“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也没什么，就是许可证的审批流程现在越来越繁琐了。” 吕倩摇摇头，不愿多说。

沐芙蓉以为她还在记恨自己上次在郝蕴和那里不帮忙反拆台的行为，也就点点头不再说话，自顾打开微波炉热饭。

咖啡机嗡嗡作响，吕倩的咖啡杯里已经注满了咖啡，她却没有走开，站在沐芙蓉背后问了一句：“郝司升职了，这事你知道了吧？”

沐芙蓉回头看吕倩：“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真的不知道？”对于沐芙蓉的假撇清，吕倩一贯采取不信任的态度。

但沐芙蓉说的确实是真话。其实，自从上次和吕倩一起离开郝蕴和的办公室后，她也是再没见过郝蕴和。

上一次救花妞的时候，她找郝蕴和求助，来的是秋江天和武从风。后来接花妞出院送回郝家，郝蕴和也不在家。

近来郝蕴和似乎很忙啊，沐芙蓉心中感慨，很诚恳地对吕倩说：“其实，郝司长全家，和我最熟的是他们家的猫。”

好吧，吕倩很后悔和沐芙蓉聊起这事儿——明知对方是个戏精，干嘛还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吃完饭回到座位上。沐芙蓉登录了国药局的官网。在政务公开信息栏里，果然看到了一系列人事任免信息：原医疗器械注册管理司的司长去职，原科技与国际合作司的司长转职医疗器械注册管理司，而郝蕴和则顺位提升为科技与国际合作司的正司长。

沐芙蓉当然为郝蕴和高兴。但随即又想，这样一来郝蕴和可能会更忙，也就更没时间陪伴郝雨了。

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沐芙蓉叹息了一声，也就把这个小插曲抛诸脑后了。

倒是她呕心沥血精心制作的8D报告，交上去之后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人再提起，沐芙蓉不由心中忐忑，难以释怀。

苏港倒是挺看得开，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借他吉言，事情似乎真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秋奥另发了一台崭新的Speed80plus给朱砂市人民医院，并且承诺三年内免费提供备件、免费维护保养，就此获得了医院的谅解。

朱砂市药监局好像也真的被那份8D报告给感动了，居然没有再提起处罚的事，至少苏港和沐芙蓉没再听到任何关于处罚的后续。

整个事件就如午后的一场暴雨，来势惊人，但去得也快。秋奥公司内部也很消停，预料中的人事变动并没有出现。

唯一受牵连的只有那个补打铭牌的小调度。当然，并没人直接提起Speed80plus的事。小调度离开的原因是能力不足，半年试用期届满不予转正。她走得悄无声息，沐芙蓉听到传闻的时候，早已离开好几天了。

沐芙蓉和她本没有任何交往，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觉得胸口愈发憋闷的厉害。

这个小调度是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人，甚至在沐芙蓉眼里是有功于秋奥的人——就是因为她的失误才暴露了秋奥管理系统里的bug，避免了将来更大的损失。

然而她却成了沙丁鱼群里最先被吃掉的那一条。

耳边仿佛又响起叶明甦的告诫。

的确，自己并不擅长做沙丁鱼，又不可能成为渔夫，似乎就只有做鲶鱼一条路了。沐芙蓉深深突出一口浊气，心想，是时候想想自己未来的职业发展方向了。

当然，无论发生了什么，明天的太阳依然会照常升起。

进入12月，一年一度的APA季又到来了。所谓APA，就是年度表现评估（Annual Performance Appraisal）的简称。

辛苦奔波忙碌了一年。最终能拿到多少年终奖，明年能不能涨工资，以及工资增长的幅度，都和APA的评估结果密不可分。然而这么重要的评估，也就全凭领导一支笔。

幸好，阮世斌对沐芙蓉这一年来的表现还算是认可的。沐芙蓉的奖金比率和工资增长幅度都高于平均水平。职务级别也提了一格，从M2.1提到M2.2。

沐芙蓉参与的两个项目，走过了最初的坎坷，似乎也渐渐变得丝滑柔顺起来：C5光敏件国产化项目，清源精工已经提交了样品，正在等待验证；FC项目也有望在春节前后完成PM1评审。

吴姨一家也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新农合保险承担了大部分肾透析的费用，村委会还帮她家申请了低保，吴姨则进了清源精工在北三县的工厂做库管员。 

一片歌舞升平中，HR又代表公司管理层宣布了一大利好消息——优秀员工评奖。

首先各部门以10%的比例评选出本部门优秀员工，他们每人将获得3000元的奖金。

然后，由HR组织成立专门的评审小组，从部门级的优秀员工中再评选出10位表现尤为突出者。这10人将获得年度MD特别奖——马尔代夫双人5日豪华游。

一石激起千层浪，秋奥公司群情荡漾。10月初那场人事变动来的心理波动被一扫而空

因为MD特别奖的获奖名单将在一个多月之后的年会上公布，所以大家对年会期待值也空前高涨。

吃瓜群众们在最初的兴奋之后，立即进入了深度参与的状态，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这一次不仅是观众，而且也有可能成为奖项的角逐者。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先能从部门评选中胜出。

NPI管理部，加上阮世斌也才7个人。10%的比率，四舍五入也只有一个名额。因独宠一人而背负其他5个人的仇恨，这样亏本的买卖阮博士当然是不会做的。所以NPI管理部的优秀员工是由大家共同投票选出的。

毫无意外的。苏港高票当选，除了麻大姐无人表示异议。于是，积极阳光又自信的杠哥，已经开始谋划，如何才能诱骗蓝婷和他一起去马尔代夫度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