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与张婆子说
周鹊儿眼里满是纯真,笑里全是温暖。
向晚没理由拒绝。她只在心里告诉自己,逢人不必言深,孤独本是常态。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山中。
山里没有路,山里又处处都是路。
周鹊儿带着向晚翻过一座矮矮的山脊,一直朝下行走。行到崎岖之处,那周鹊儿总能找到下脚的地方。
向晚跟在她后边,时刻戒备着,淡淡回应着周鹊儿。
周鹊儿丝毫不在意,她活泼,外向,嘴中滔滔,说中各种趣事。
下到了山坳里。这里蓄起了一口很大的池塘。池水清澈,零星漂浮着无根的浮萍。池边是丰茂的水草。
“要是下雨,浮萍就会多起来,猪也挺喜欢吃的。向晚姊姊,我帮你一起割草吧。”
周鹊儿人虽瘦小,干活却很麻利,她抽下腰间别着的镰刀,一手握草,一手挥刀,只听刷刷之声不绝于耳,一会儿她就割下了一大把。
“你快歇歇吧,瞧你满头汗。我自己来。”向晚赶紧跟过去,抓住那草,便要挥动镰刀。
“等一下!”周鹊儿大叫着阻止向晚,“镰刀口要朝下,您这么一拉,手都要被割下来了。”
向晚仔细看周鹊儿的动作,不禁感叹:做什么都是有窍门的啊。
这里水草丰美,两人一起努力,一会儿功夫就割了满满一筐猪草。
当然,多数是周鹊儿割的。
当然,更要感谢大黑同学没有捣蛋,乖乖趴在树荫下等着。
向晚感激道:“雀儿妹妹,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晚晚阿姊客气啥。”周鹊儿抹一把额上的汗,丝毫不当回事。
顺着来路回去。
到了开始相遇的地方,周鹊儿重新背起自己先前打的猪草。
“晚晚阿姊,有空来我家玩啊。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我家门口有棵香樟树,很好找的。”那双带着稚气的眼睛,如那山涧的溪水。她看着向晚笑,走了老远,还回过身来朝向晚挥手。
林子里不算寂静。知了不知躲在何处,叫个不停。偶有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有不知名的虫儿鸣唱。
未时的阳光正毒辣,好在大树枝繁叶茂,山中不时有凉风吹来。站在树下并不觉得燥热。
向晚背着那筐草,靠在树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和张婆子相处,情绪却很快就会被张婆子的蛮横带动,让自己也变得泼辣,甚至有些面目可憎。
这还只是正式相处的第一日。
她不想让自己变得自己都不认识。可每次面对张婆子的辱骂,她便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晚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萧平安手中拎着四五只兔子,大踏步走来。
“汪!”大黑兴奋极了,冲了过去。
走到离向晚七八步远的地方,萧平安停下了脚步。
风里夹杂着血腥味。
是他带来的。
向晚一惊,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
“萧大哥,你打了这么多只兔子,太厉害了!”她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佯装兴奋地冲到萧平安身前。
真的站在他面前,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被那浓烈的男子气息包围,她奇异地感到安心。那种孤独感,似乎一下子就被萧平安击破。
萧平安却仍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分迷茫,两分无助,三分沮丧,四分伤感。
可她不想说,他便不多问。
“回家吧。”萧平安一手提着五只兔子,一手来接向晚背上的筐。
“不沉,我能行。”向晚紧紧抓着竹筐上的把手,躲开了。
望着那双眼睛,潭水一般幽深,萧平安把手缩了回来:“晚妹,是我阿娘又说什么了?”
向晚低下了头,言不由衷说道:“没有,我与伯母相处挺好的。”
萧平安遂不再言语,心中却知道,一定是自己阿娘又刁难了向晚。自己得找个机会好好和阿娘说说。
晚妹窈窕淑女,他心慕之,断不能让人欺负了她,哪怕那人是自己阿娘。
可自己镇日里都在山上,两人在家中若起了冲突,自己根本不知道,即便知道,也是鞭长莫及。还是得让阿娘心甘情愿对她好才行。
萧平安故意放缓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在山路上行着,很快便见到了院门。
张婆子正在劈柴,柴屑翻飞。
“阿娘,您怎么又干这些粗活。留着给儿子干就成了,您的手……”
萧平安还没有说完,张婆子就没好气地说道:“放心,带着手套,伤不了手,不耽误明日去马员外家抢活计。”
萧平安把那五只兔子扔在院里,一手接过向晚背上的竹筐,又道:“今日我打的兔子多,您到时候做一副手套冬天戴。”
张婆子瞪了他一眼:“我们什么样的人家?戴得起兔毛手套?你快给我收起这些心思,把这兔皮给我拿去卖个好价钱。”
“成,我啥都听你的。晚妹,你累了大半天了,快去歇着去。”萧平安催促着向晚。
向晚看看萧平安,又看看张婆子,到底不忍拂了萧平安的好意,进了房间。
张婆子见了,脸阴沉得跟块棺材板似的。
萧平安索性把竹筐放在地上,走到张婆子身边,诚恳说道:“阿娘,儿子想掏心窝子跟您聊几句。”
张婆子把那柴刀扔在地上,冷哼一声道:“怎么,那小贱人找你告状了?”
“阿娘!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您小点声。您看您,一口一个小贱人,谁听了受得了?”
张婆子一听这话,就如那点着的炮仗,双脚跳起来,指着萧平安道:“我偏要大点声!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娶了媳妇忘了老娘?你……”
萧平安低吼,打断张婆子的话:
“阿娘,您这是干嘛,我没娶媳妇,您天天念叨;我现在娶了媳妇,您又随意打骂。您到底是希望我娶媳妇,还是不希望我娶媳妇?”
“我……”张婆子一口气堵在胸口,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萧平安的话。
“阿娘,我最后说一次,您是我阿娘,是我最重要的人,也是最疼我爱我的人。晚妹是我心慕之人,我敬她爱她。你们俩吵架,我心里就难受,您还不如拿把刀,直接在我心窝子上捅上一刀来得痛快呢。”
“你这臭小子,可别威胁我。我可不吃你这套。”张婆子没好声气道,声音却小了下来。
“阿娘,那您答应我好好和晚妹相处了,不骂她了?”
“若有那好吃的,给谁吃?”
“您和晚妹一人一本。”
“若有好衣裳,给谁穿?”
“凭儿子的本事,那肯定给您和晚妹一人买一件好衣裳。”
“若遇到危险,你救谁?”
“呸呸呸,阿娘,您这怎么口无遮拦的。”
张婆子一巴掌拍在萧平安胳膊上:“说!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