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0章 死局
嘉靖三十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来自于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席卷整个北方，无数雪花飘落。
或许是草原姓了大明，大明在这片土地的统治稳固起来之后，天灾人祸也无法造成太大的损失。
冻死的牛羊可以做肉干，弥补损失。
春天大明会从温暖的草场运输更多的牛羊牲口到北方出售，弥补冬季牲口的损失。
一桩桩一件件年复一年的做下来，大明在草原真正站稳跟脚。许多牧民哪怕是私底下出现纠纷，也愿意让大明官员裁决。
大明商队带来的物美价廉的货物，各地的物价，也让牧民不至于在草原上面被蒙骗。
一张张邸报上面的讯息也有读书人解读，让他们能够知道大明的变化。
生活变得容易之后，大明草原上的百姓与大明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彼此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
仇杀，敌视再也不存在。
甚至许多人都放下了部落之间的仇恨，不再将对方视作为敌人。
大明法律严苛，杀人者是会被判处死刑的。
一命抵一命的政策在草原上都不盛行，复仇不是不行，但更多时候复仇后，复仇者也会被杀掉。
被杀的人也有自己的亲朋旧故，这些人不会什么都不做。
一场雪接一场的雪落下来，也没人会觉得这是灾年。
茫茫白雪当中，人人都在庆幸自己早早加入大明，成为大明的一份子。
不然的话，自己现在还要在暴风雪当中绝望。
草原部落对地方的控制几乎为零，自然没有什么救援。
这片土地有的是只是死亡。
草原以南，长城之中的京师在风雪当中巍然不动。
无数百姓安居乐业，孩子们在风雪当中大喊大叫，欢脱的很。
一盏盏灯笼底下则是春节即将到来的预兆。
不知不觉当中，嘉靖三十一年已经过了百分之九十五，剩余的一点正在飞速消失。
街头巷者的年味越来越浓郁。
许多老人都在感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放在嘉靖二十年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敢想自己在家能够吃饱饭。
但在眼下，这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大明上亿人口，吃不饱饭的人，是少数当中的少数，是不正常的。
大多数家庭即便是做佃户，在大明现在降低佃租后，日子也过得还算不错。
在大明，真正富庶的小康之家，大躲在辽东。
只有拥有大量土地，贫寒之家才能在这个时代立足，过上吃饱饭的好日子。
在京师这样拥有大量手工业从业者，以及服务业的城市当中，城中许多人都不需要种地就能养家糊口。
再往南的大明疆域上面跟京师此刻相差无几，他们只是少了白雪皑皑，在迎接春节的气氛上面，相差无几。
而这一切，被夏言看在眼中。
他走南闯北，忿于儿子不告而娶，又忿于朝堂上下争权夺利者众多，再无早年之心。
他何尝不知道眼下的局面是因为皇权跟文官争斗，作为文官的领头羊，夏言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情没错。
只有限制皇权，才能制止嘉靖胡作非为。
自己失败了，陆子吟也失败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明的百姓日子一日好过一日，大明的国力也日益增加。
由他所见，大明许多土地现在跟之前都是大不一样，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
民安，自然国泰。
南方很多地方他没去过，他想去看看。
但在趁着身子骨还行的南下前，他想要在京师见到陆子吟。
哪怕是陆子吟还没从南方回来，京师上下已经将这位大明战功赫赫的侯爷整日挂在嘴边，将其当做是大明的英雄。
事实也是如此，陆子吟就是大明的英雄，是大明这个时代最有本事的人。
人人都想要获得平西侯那样的功绩。
有时候夏言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想过，如果是自己去做事，是否会做到陆子吟这样，让大明帝国弊端一改。
这是不用想，也知道没有答案的事情。
陆子吟一路前行遇到的每一件事情，只要退后一步，就不会成功。
西北总兵勾结外敌，刺杀陆子吟。辽东乱战，西南也有刺杀。
朝堂上，民间的议论声，反对声更为断绝。
可以说，陆子吟已经命悬一线。
陆子吟跟嘉靖都能察觉到这一点，不然他们也不会默契的在京师抵御流言蜚语。
陆子吟所为，嘉靖所为，都离经叛道。
大明想要皇帝死掉的人很多，想让陆子吟死掉的人更多。
“老大人，您怎么来了？快快入内。您久不在京师，这些人竟然不认识您了。”
平西侯府门口，夏言沐浴在风雪当中，身边只有一个老仆跟随。
他生性简朴，此刻见到门房领着一个人来，不禁一笑：“来此处是为了看看孩子。再说了，老朽就是一个无名之辈。”
“老大人里面请。”
顾横波不敢迟疑，她心知肚明这位老大人在自己夫君心里面的分量。更知道这位老大人并未因为致仕便安心在家里面呆着，不是夏言想要复官，而是他一直在行走各地，观察民生百态。
他时常都会上书朝廷，介绍地方环境，以及百姓困境。
对此朝廷无不应允。
在顾横波看来，这是朝廷，不，这是皇帝跟朝廷另类的补偿。夏言这样刚直的人，挡住了许多人的路。
夏言走了之后，严嵩看似上位了，但更多上位的人却是文官，他们认为夏言担任首辅的时间太长。
这样的人，跟他们不是一条心的。
夏言所有的执政理念都不重要，唯独一条谁也无法忽视。
大明开国到现在，想要收复河套的人，真不多。但夏言就是其中一个，他是身体力行想要收复，而非是开玩笑。
其人是真心想要去做，推动这件事情。
就冲夏言想要做实事，这样的人就应该被优待。
夏言老迈，但心一直不老。
他跟顾横波谈笑自若，大部分时间都是谈及孩子。
许是年纪大了，他对继承人的要求只有一个，不像自己儿子那样就行了。
他更喜欢陆子吟，喜欢有冲劲儿的年轻人。
更重要的是陆子吟真的会做事情，而不是夸夸其谈。
“这个孩子，一直要快快成长起来。”
他看了一眼孩子，问道：“孩子叫什么？”
“乳名叫诺诺，大明还未取，还在等侯爷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