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前程
章平三十四年初夏,鞑靼使团抵达望都。
望都官员休沐三日,迎接鞑靼使团。
初夏时节,满院苍翠。
谢承自上次与赵清珵清谈之后,便一心扑在了锦衣卫和三大营之中,有十多天没在人前出现。
就在满朝都在忙着迎接鞑靼使团之际,谢承突然带着一纸状书呈递到了章平帝的龙案前。
状书中写得明明白白,春猎现场行刺李聿之人并非锦衣卫,那名被李聿抓住的小百户不过误入林场。
真正在林中设下埋伏意图刺杀李聿的,实乃三大营!
本该引起朝野震荡的一纸状书却因为鞑靼使团的到来销声匿迹。
内阁有心彻查此案,但章平帝却一手压下了谢承的折子,将内阁打了回去,让其与户部专心处理鞑靼人到访一事,此事全权交给了锦衣卫来处理。
谢承雷厉风行,前脚得了章平帝的吩咐,后脚便带人去了三大营,自先帝开始,三大营在望都便不断式微,到如今三大营里头全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废物,锦衣卫的最擅长的就是严刑逼供,一套刑罚下来,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
三大营的人哪里吃过这种苦头,进了昭狱就开始哭爹喊娘。
“三大营的人,都招了?”
彼时谢承正坐在赵清珵的小院中,依旧一盏粗茶,只不过不同的是头顶的葡萄藤早已枝繁叶茂,紫得发黑的葡萄挂在枝头,就像是一颗颗圆润的宝石。
“一群酒囊饭袋,受得了什么刑。”
赵清珵顿了顿,温声道:“三大营在几十年前还是风光的,只不过如今不行,落寞啦。”
“是喽,谁让三大营前指挥使出身富贵,仗着家里头同茂都的封王的交好,一批又一批的世家子弟送进三大营,一群公子哥待着的地方,能成什么大气候。”
谢承穷苦出生,家里世代都是农民,他读不来书,很早就进了望都讨生活。
他的干爹是前任锦衣卫同知,干爹一辈子无儿无女,有一回见他在码头扛米,力气大,手脚灵活,便领着他回家做了小厮,后又见他刻苦练功,便将他带进了锦衣卫。
从小旗到指挥使,谢承是一次又一次拿命搏出来的前程。
章平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格外看重他,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千户,经常替东宫的人办事,后来新帝登基,锦衣卫重新洗牌,谢承直上青云,就成了当今锦衣卫指挥使。
谢承从担任锦衣卫指挥使的那日开始,就看不上游手好闲的三大营。
一群富贵公子哥,他不屑与之为伍。
再加上三大营里头的人贪生怕死,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拿俸禄,渐渐地,三大营就被整个望都边缘化了。
到如今所有人提起三大营,都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意思。
谁都忘了,早在百年前,望都的五万三大营,是曾经跟着永康大帝踏平草原十三部落的骁勇之兵。
他们也曾经有血性,敢拼搏。
谢承大概也是想起了史书中记载的骁勇善战的三大营,一声吁叹。
赵清珵举杯,温和一笑,“锦衣卫有惊无险,指挥使何必叹气。”
“合该痛饮一杯才是。”
碰完杯,谢承突然想到了什么,“赵世子,我一直不明白,你这样忙前忙后,究竟图什么?”
“指挥使唤我润鹤即可,如今麟都已无主,我这个世子名不正言不顺,不敢当。”
润鹤也好,赵世子也罢,不过都是虚名。
谢承不纠结这个,他只是想知道,赵清珵为了锦衣卫一事筹谋计划这样多,亲邀他来商谈,并且还告诉他在什么时候将三大营推出来最为妥当,谢承不信,赵清珵做这样多,却无所图谋。
“我图谋什么,与大人有何干系?大人只要知道,不管我想做什么,都与锦衣卫河水不犯井水。”
“大人继续高枕无忧做你的指挥使,望都就这一亩三分地,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人得难得糊涂啊。”
赵清珵明明白白告诉了谢承,他有自己想做的事,但与锦衣卫无关。
他不会去招惹锦衣卫,既如此,那便希望锦衣卫也能给他一条路。
大家各走各的路。
各挣各的前程。
“小世子心中有乾坤,春猎案锦衣卫承情了,日后若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世子但说无妨。”谢承不是个蠢人,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他看得出来,赵清珵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爪牙对向自己,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承情用不上,只希望日后昭狱的大门别为我敞开就行了。”赵清珵自嘲一笑。
举杯,与谢承共饮。
那日他像一条落水狗般被拉进望都。
屈辱算不上,但麟都王府的尊严与清白被望都这群人碾碎了踩在脚底,赵清珵此生也忘不了这样的愤怒。
终有一日,他会靠自己,洗刷掉这些不属于麟王府的冤屈。
“陛下如今心系鞑靼使臣,春猎案全权交给了锦衣卫,三大营推出来之后,刑部的人也没话说了,就此结案的话,是否需要与李聿那边通个气?毕竟他也算是遇害人。”
“李聿如今都不在望都了,往辽东那边送封信,将案子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便是,你放心,辽东那边不会追究的。”
“为何?”
赵清珵卖了个关子。
他只是说道:“明日你让人往辽东送信,你且看着吧。”
谢承一头雾水。
翌日清晨,他依赵清珵所言,放出了飞往辽东的信鸽,然后又派人一路追踪,果不其然,在信鸽刚出了望都之际,就被人截了下来。
追踪信鸽的人是谢承的心腹,擅轻功,灵活轻便,可那截取信鸽之人的武艺更是在他之上。
望都找不出几个人有这样的功夫。
谢承踩着清晨的薄雾又去了赵清珵的院中。
赵清珵听后,微微一笑,“所以我说,辽东那边不会揪着此事不放,因为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想过要闹大此事啊!”
谢承听了这话,更加不解了。
当初就因为李聿牵涉进了此事,他的身份特殊,陛下和皇后才齐齐施压,大有一副此案不破辽东就不肯松嘴的意思。
可怎么到头来,又成了辽东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闹大此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