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妹妹安妮
路的另一边有一棵小树。我站在它旁边，头上戴着帽子，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表，好像在等着见某人。街上静悄悄的，没有多少人经过。空气中有一丝丝冷风，但我并不在意——半吸血鬼并不像人类那样感到寒冷。
我想起了莫娜在我等待的时候说的话。安妮，妈妈！难以置信。我上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孩子。从莫娜的话来看，安妮的生活并不轻松。十六岁做母亲一定很艰难。但听起来她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厨房里亮着灯。女人的侧影从一边移到另一边。然后后门打开了，我妹妹走了出来。她没有弄错。高高的个子，棕色的长发，比她小时候丰满多了。但同样的面孔。她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和嘴唇随时都可能变成热心的微笑，我凝视着安妮，仿佛在发呆。我的眼睛无法移开。安妮走到后院的一根晾衣绳跟前，晾着一个男孩子的衣服。她吹了一口气，伸手把衣服拿下来，一件一件地叠在左臂弯上。
我走上前，张开嘴喊她的名字，不去想那些不想相认的理由。这是安妮——我的妹妹！我必须和她交谈，再次拥抱她，和她一起欢笑，一起哭泣，追忆过去，问问爸爸妈妈，但是我的声带不起作用了。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所做的只是一声轻微的喊叫。我闭上嘴，穿过马路，来到篱笆前放慢了速度。
安妮从绳子上把所有的衣服收拾好，准备回到厨房。我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连续眨了几下眼睛让我清醒一下。又张开嘴，当屋里的一个男孩喊道：“妈妈！我到家了！”安妮大声回答，我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到爱。“我想我告诉过你把衣服带来。”
对不起，等一下，我看见了那个男孩的影子，他走进厨房，匆匆走到后门。然后他出现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孩，金发，非常可爱。
“你要我拿一些吗？”男孩说。
“我的英雄，”安妮笑着把一半的货物递给了男孩。他走在她前面。
她转身关上门，瞥见了我。她停顿了一下。天很黑。灯光在她身后。她看不见我。但是如果我站在那里足够长的时间呢？如果我大声叫她，但是我没有，相反，我咳嗽起来，把头巾拉紧盖在脸上，转过身走了。
我听到门在我身后关上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把我从过去的生活中割断的声音。儿子。家。可能是工作。也许是男朋友或某个特别的人。如果我突然出现，揭开旧伤疤，让她成为我黑暗扭曲世界的一部分，那就不公平了。她享受着平静和正常的生活——比我所能提供的要好得多，所以我离开了她，很快地溜走了，穿过我老家的街道，回到了我真正的家——怪诞马戏团，我抽泣着走过这段痛苦，孤独的路。
那天晚上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话。演出进行时，我一个人坐在足球场高处的一个座位上，想着安妮和她的孩子，想着我失去和错过的一切。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对普利斯先生对我的残忍感到愤怒。
我发现自己在想，如果他让我一个人呆着，我会是什么样子，希望我能回去改变过去。过去是一本封闭的书。我不能改变它，我甚至不能肯定，如果我没有被流血，我不会向吸血鬼告发关于库尔达的事，整个部落可能会倒下。
如果我早十年或十二年回家，我的失落感和愤怒可能会如此强烈。但我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除了外貌。吸血鬼王子让我学会了处理心痛。
那是一个不容易的夜晚。泪水流淌自如。但等我在黎明前几个小时入睡时，我已经听天由命了，知道清晨不会再有新的泪水了。我醒来时浑身冰冷，但还是慢跑着去马戏团宿营的体育场。
当我向与哈卡特共用的帐篷走去时，我发现了托尼老板。他站在一堆明火旁，用铁叉烤着香肠。他招手示意我过去，把一把香肠扔给我，然后用长矛叉起一批新鲜的香肠，贴在火上。
“谢谢，”我说，急切地嚼着滚烫的香肠。
“我知道你会饿的，”他回答。他坚定地看着我。“你去看你妹妹了。”
“是的。”他知道了，这并不让我吃惊。托尼老板是一只有洞察力的老猫头鹰。
“她看见你了吗？”托尼老板问。
“她短暂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没等她好好看我一眼，我就走了。”
“你表现得很好。”他把香肠翻过来，轻声地说。“你要问我，我是否愿意帮助保护你妹妹。你担心她的安全。”
“哈卡特认为会发生什么事，”我说。“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如果史蒂夫也在其中，他可能会利用安妮来伤害我。我对他的直率感到惊讶——通常他在透露未来的任何事情时都很谨慎。”
“只要你不介入她的生活，你妹妹就不会受到直接威胁。”
“什么是直接威胁？”我小心翼翼地问。
托尼老板咯咯地笑着。“不管怎样，我们都受到间接威胁。哈卡特是对的，这是命运的安排。关于这件事，我除了让你妹妹一个人静一静之外，就没什么要说的了。她安全了。”
我叹了口气。我不喜欢让安妮自己照顾自己，但我信任托尼老板。
托尼老板说：“你现在应该多睡一会儿。你累了。”
听起来是个好提议。我又吃了一根香肠，转身离开，然后停了下来。“托尼老板”我没有面对他就说，“我知道你不能告诉我会发生什么，但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你说我不必来。要是我不去就好了，是不是？”
有很长时间的沉默。我不认为他会回应。然后，他轻轻地说：“是的。”
“如果我现在就走呢？”
“太晚了。你决定回来，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那列火车不能脱轨。如果你现在就离开，这只会更符合他们的目的。”
“但是如果呢？”我说，转身想继续这个问题。但是，托尼老板已经消失了，只留下闪烁的火焰和一根插着香肠的棍子躺在火炉旁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