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泼皮小子初得门道

　　鸡鸣狗盗争抢仙丹

　　却说蒋介石去岩头村“打秋风”遭岳父斥骂，又被同伙揶揄，极受刺激，遂一反故态，发誓求取功名，出人头地。

　　王采玉见儿子转变，喜出望外，和媳妇毛福梅齐心协力，揽下全部家计，鼎力支持蒋介石求学，并四处为其寻访名师。

　　毛鼎和因元宵节那天的事，对女婿时存歉意，闻知蒋介石热心功名，也十分关心他的前程。其时，岩头村人毛思诚在本宅开讲，毛鼎和便捎信给溪口亲家母，建议女婿过来从师。

　　1902年，蒋介石师从毛思诚，学《左转》，圈点《纲鉴》，颇为用功。冬，应童子试，未及第。

　　蒋介石此次到奉化报考虽未如愿，却大开眼界，发现旧试蒙馆日渐没落，新办学校如雨后春笋。他敏锐地意识到，要出人头地，必须跟上时代潮流，接受新式教育，回家后便向母亲提出改读洋学堂。

　　恰在此时，家中发生了一桩意外事：清朝政府屈辱于列强，对内加重剥削，各地无主滞纳的田赋，责令甲首（首富）和中户摊赔。溪口一些狡猾的富户与征收田赋的勾结，欺辱他家孤儿寡母，特别苛派。采玉不胜负担，据理力争，差役就把蒋介石捆绑到奉化关押，勒令交纳后方释放。

　　此事对蒋介石母子打击很大，一方面使蒋介石更坚定了出人头地的志向，另一方面也使他们看清了朝廷惧怕外国人，读洋学堂是出人头地的唯一捷径。

　　次年，蒋介石入读奉化龙津学堂。此校聘有两位日本人当教师。王氏为了使儿子潜心读书，让毛福梅随丈夫去奉化县城伴读，照料他的生活。

　　蒋介石在龙津学堂因闹学潮险遭开除，次年便离开这个学堂了。

　　这年春节，肖王庙孙琴风到溪口蒋家做客，得知蒋介石的情况，一点也不责怪他，反而建议说：“阿元啊，我看你眉宇间有一股阳刚之气，还是继续读书的好。宁波箭金学堂有个主讲我认识，姓顾名清廉，是鄞县山下塘人，廪生出身，对周秦诸子，尤其对《孙子》及曾文公正很有研究。你不如去他那里学点性理学问和变通之法，对今后的仕途不会没有好处。”

　　孙琴风的话正中蒋介石下怀，宁波比起奉化来，地方更大，去那里肯定能学到不少新的东西。

　　孙琴风的妹妹孙氏生性贤淑，深得蒋明火钟爱，怎奈好人短命，早年病逝，又无所生。蒋明火临死前关照采玉，日后一定要把孙家当亲娘舅看待。孙琴风比采玉小两岁，无己生，抱养一位侄儿，他在宁波森顺杂木行里做老板，生意较大，交游广，也把采玉当亲姐姐看待，对蒋介石更是疼爱有加。

　　孙琴风的提议也深得王采玉赞同，当下表示感谢。孙琴风说：“一家子勿客气，若客气就见外了。在宁波我熟人多，对阿元也好照顾。这样吧，我先去跟顾清廉说好，再通知阿元起程。”

　　1905年，蒋介石经孙琴风介绍，入读宁波箭金学堂，从师顾清廉。采玉仍让福梅同去，以来可以照顾蒋介石，二来也是最主要的是她抱孙心切，希望福梅早生贵子。福梅与蒋介石结婚多年，曾怀孕一次，因蒋介石性暴，踢了她下腹，导致小产。

　　果如舅父所说，顾清廉见识、学问非同寻常，对蒋介石影响至深。他鼓励蒋介石读《孙子兵法》和曾国藩的书，曾氏的治军之道使蒋介石受益终生。

　　在这里，蒋介石第一次听到孙中山的名字，股清廉向他灌输要想国家强盛必先壮大军事力量的思想，并讲述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由弱变强的历史，令蒋介石神往不已，产生了去日本学习军事的念头。

　　1906年，蒋介石为学习日文又转入奉化龙津学堂，并写信给母亲，表示决计出洋。当时溪口风气未开，认为出洋是不安分的行为，一些故亲好友都劝采玉阻止儿子。蒋介石得知，为表决心，剪下自己的辫子，托人带回溪口家中，此举令全族骇然。

　　王采玉虽不忍儿子远离膝下，但她极希望儿子早日出人头地。她实在拿不定主意，便上雪窦寺向郎清和尚问卦。说来也怪，朗清连卜三卦，每一卦都说，蒋介石若远离故土，将如鱼得水，前程无量。

　　王氏打定主意，开始为儿子筹备路费。

　　蒋介石首渡东瀛，费用巨大，采玉与福梅二位女流将多年积蓄取出，任然不够。恰在此时，肖王庙孙琴风、太昌府毛颖甫、榆林村陈春泉等故友不约而至，纷纷解囊。采玉见状，感动不已，流着泪对蒋介石说：“阿元啊，你若有了出息，可千万别忘记他们的恩情。这些人在你阿爹过世后，仍一如既往照顾我们……”说着，已泣不成声。

　　太昌店老板毛颖甫见状，上前劝道：“老嫂别这样，反过来我们倒不好意思了。你家有困难，资助是亲友的本分，并不曾期望报答。”说着，又来到蒋介石面前，把手搭在他肩上说，“阿元，争口气，学成回国，我们也感到光荣！”

　　蒋介石鼻子一酸，也哭了起来。

　　众亲友离去后，毛福梅替丈夫打点行装，王采玉乘轿上雪窦寺请朗清和尚查找起程吉日。

　　1906年4月，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蒋介石背负行囊，由亲友送出村口。第一次远离故土亲人，免不了依依不舍，他不时回头来，看一眼镇东头站着的母亲、妻子及一帮乡亲，直至拐了一个弯，再也看不到了，才用衣袖拭去两颊的眼泪。

　　恰在这时，前面山坡上的树林里突然跳出几个年亲人拦住他的去路。蒋介石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抓牢腰上的钱袋，定眼一看，原来是蒋小品、蒋正寅、蒋国权，王世和。

　　蒋介石松了口气，问道：“这些天你们去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我？”

　　四人面面相觑，不语。蒋介石又问：“你们知不知道我要去东瀛？”

　　四个人点点头。蒋小品走上前，手里捧了一个小红包，望着蒋介石道：“我们知道你要出国，心里很为你高兴，只盼着从此以后你能平步青云，做朋友的也感到光彩。这是我们送给你的一点小意思，请一定要收下。听大人说，一个人出远门，如果有人拦着路送钱财，非常吉利的。”

　　蒋介石接过红包，打开一看，是数十快白花花的大洋，不禁问道：“你们的家并不宽裕，这些钱是哪里来的？不说出来我就不接受！”

　　众人急了，连忙告诉他，这几天他们得知蒋介石要出洋，为了表示心意，合伙在剡溪下游捕鱼换来的。

　　蒋正寅高兴道：“你这次出国一定鹏程万里，我们捕鱼是好像有神灵相助，捕了好多好多鱼，价钱也卖得极好！”

　　蒋介石有点哽咽了，拍着蒋正寅的肩膀说：“你阿爹是我的开笔老师，他老人家死得早，你也生儿育女了，生活负担中……小品一家几代是我家的佃户，替我家做了许多事情，生活一直不宽裕……还有世和，你爹现在帮我阿哥管理盐铺，阿哥开给他的工资，几个月也没有这么多呵！”

　　蒋国权接口道：“阿元叔，别说这些了，只要你记住今天，好好争口气，像你小时候说的，做一位没人管你的大官。到那时，我们这些没用的人，你看着办好了！”

　　蒋介石连连点头说：“我一定记住，我这就是抱着出人头地的目标才背井离乡的。给位请回吧！”

　　王世和说道：“你带了这么多钱出门，我们不放心，一定要送你上了船才回去。”

　　蒋介石东去后，在溪口老家，他的母亲、妻子及一班故亲好友的心也被带走了。大家只要有空，便来丰镐房询问蒋介石的情况，但丰镐房的门总是紧关着。

　　原来蒋介石赴日的前一个月，采玉葛竹村得母亲姚氏去世了。采玉送走了儿子后，便率毛福梅去娘家料理姚氏葬后诸事，也与王家亲属相聚。

　　葛竹村四面都是山，中间有一条路，只有三十来户人家，高高低低地散落在山坡上。采玉和毛福梅住在偏僻的山中，时常也惦念远方的儿子，不时遣儿媳回去看看有无来信。

　　一个多月之后，蒋介石终于来信了。他在信上说，原本打算报考日本陆军军官学校，不料清政府与日本国有约在先；凡进入日本专为旅日学生实习日文的清华学校学习。

　　溪口的男人们，只关心蒋介石日后的前程，对他读什么学校并不在意。大家得知他有信回，高兴得奔走相告。

　　蒋小品、蒋正寅、蒋国权，王世和这四位较近乎的青年人经常相聚在一起，他们的话题最终总少不了谈论蒋介石。溪口本来才巴掌大一块地方，有新闻很快就传遍了。蒋介石走后，王氏从葛竹村回来，丰镐房一下子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蒋小品是蒋介石的佃户，常常要来帮忙的他做得一手好饭菜，王采玉每有贵客上门，都少不了他。

　　蒋正寅就住在丰镐房不远，他有一个儿子叫蒋孝先，长得机灵可爱，很讨毛福梅喜欢，毛福梅经常把他带在身边。

　　蒋国权也有一个儿子叫蒋和畅，年龄比蒋孝先略肖，蒋介石去日本后，蒋国权就放出风声，说将来要吧儿子送给蒋介石。

　　王世和本是王采玉媒人王贤东的儿子，被过寄给铜匠老鹤头。王贤东年老回乡后，他的位置让给了老鹤头。因此王世和也常在丰镐房走动。

　　总之，丰镐房稍有风吹草动，这四个人没有不知道的。

　　近段时间，他们发现雪窦寺的老和尚朗清经常下山来丰镐房做客。王氏婆媳对朗清十分尊敬，每次下山都吩咐蒋小品做最好的素食招待，临走还送香油钱。四个人对此颇以为怪。不久镇上传出王采玉与朗清私通的谣言。这谣言对蒋介石极不利，四人商量要弄清真相，并怂恿蒋小品担此任。

　　一日朗清下山，王氏又叫蒋小品做厨。这次蒋小品留了心，一直注意和尚的动静。果然，朗清在正堂坐了没多久，便与王采玉进入内室，并关上门。蒋小品一阵心跳，悄悄来到后窗，用舌头舔破纸窗，发现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端坐这，并无越轨之举。细听之后，终于听出一秘密。

　　稍后，蒋小品迫不及待地把几位好友叫到一处。兴奋地告诉他们：原来朗清和尚是一位奇人，比刘伯温还神机妙算，早在王采玉第一次守寡是，就算出她将来有一贵子。此贵子造化非常，若成正果，可恩泽万民，否则便祸国殃民，并劝王采玉趁早嫁人，修要遁迹空门。蒋小品得意地说：“你们猜，蒋瑞元将来的具体造化是怎样的？”

　　众人摇头，催促他不要卖关子。

　　“朗清和尚说，蒋介石造化无量，有可能权倾一朝，举国无人可及！”蒋小品双手握拳，作势说道。

　　众人惊愕不已。惊愕之余，又庆幸在此之前与蒋介石相处很好，到时少不了沾光。

　　“蒋介石造化无量”的说法很快在溪口传开，恰在此时忽传来他将从日本回国的消息。

　　1906年冬，蒋介石果然回到溪口。原来王采玉思儿心切，又知他在日本并不如愿，便准备将瑞莲的婚事办了，以此为借口召他回来。她口气十分坚决：汝妹瑞莲年下出阁，汝为兄长，当主其事，宜早日抵家，免母悬念。切记，切记！

　　蒋介石回来后，少不了和溪口一班故亲好友亲热。待办完小妹瑞莲的婚事，又即赴杭州保定陆军速成学堂杭州考点参加考试。此项考试，蒋介石所在的浙江省的40个名额，多数已被浙江省武备学堂所保送的学生占去，只剩下14个名额，而浙江省到杭州投考千余人。等到发榜，蒋介石居然榜上有名。

　　考取保定军官学校，就当时而言，不亚于中举。奉化县政府十分重视此事，派了一班官员及锣鼓队，吹吹打打把大红喜报送到溪口丰镐房祖堂。

　　溪口镇一下子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蒋介石的故亲好友从四面八方涌来道喜，大家沉浸在难以抑制的喜悦中。

　　蒋介石去了保定之后，又数月，再传喜讯：蒋介石以优异成绩考取公费出国留学，入读东京“振武学校”。

　　这次，蒋介石的故亲好友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庆贺。

　　1908年春，蒋介石第二次留学东瀛，溪口的父老乡亲对他充满了期望。大家仍像过去一样，有事无事都来丰镐房打听消息。

　　不久，蒋介石写信回来，并附有穿上军装的照片。他在信上说，他已受到革命的熏陶，与革命党人陈其美交好，准备参加同盟会。溪口人并不懂这些，但大家对雪窦寺朗清和尚谶语更加深信不疑。

　　王氏婆媳出了与朗清和尚友好，另外还常去法华庵的尼姑“王大人”往来。法华庵坐落溪口西北面周抗岙，与玉泰盐铺毗邻，蒋家清明节去扫墓，都在法华庵落脚稍息。“王大人”与毛福梅年岁相仿，自诩会看手相。她知道女施主最想的是什么，便讨好说：“大奶奶，侬勿要急，从贵手相看来，命中注定有大富大贵的儿子呢。”

　　不久，“王大人”又从外头领了一位看风水的方士来踏勘蒋氏宅基。方士用罗盘东测测，西望望，上下左右转了几圈之后，对王采玉说：“王老太，贵府是卧虎藏龙之地啊！我走遍五湖四海，踏勘过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的宅基，都比不上贵府。这乃是天下第一福地！”

　　王采玉对这恭维的话不敢兴趣，便问：“子孙的事怎样呢？”

　　方士装神弄鬼地翻了一阵白眼，说道：“如果你儿子今天回来，贵府一定添丁加口。切记、切记！”

　　王采玉最信和尚、方士所说，便求太昌府老板毛颖甫代她给儿子去信，要蒋介石一定回来一遭。蒋介石来信说有时间回来过暑假，但因为在上海有要事，不能回溪口。采玉抱孙心切，待暑假一到，便亲自把毛福梅送到上海与儿子团聚。其时蒋介石正在上海与陈其美、张静江等人策划革命活动。这些事，妇道人家是不会过问的，她们一心只想着蒋家的香火。

　　1910年3月18日，28岁得毛福梅产下一男婴，取名建丰，字经国。

　　蒋经国的出世，应验了方士的谶语，在加上已有的关于朗清为王采玉看相的谣言，溪口人于是对蒋介石将来要做大官的事深信不疑。一班过去本生疏的亲友近邻，又成了丰镐房的常客，以便到时沾点荫福。

　　从此以后，蒋介石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成了溪口人关注的焦点。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10月30日，蒋介石从日本归国，接受陈其美得指派，到杭州与王金发组织敢死队，以待举义。

　　不久，丰镐房接到蒋介石的家书，溪口亲友蜂拥而至，把大宅挤得水泄不通，等听好消息。负责拆看家书的舅爷孙琴风把信拆开一看，大惊失色。一页白纸飘落地上，故表伯陈春泉慌忙拾起来看，原来是一封《诀别书》。

　　众人屏声息气，听陈春泉用颤抖的声音时断时续地念完《诀别书》。

　　蒋介石在《诀别书》中劝王采玉勿以儿为念，他决心弃学堂从革命，并誓为革命牺牲，死生一视于义，毋以家事为念。又说：“阿母，元儿此次革命牺牲，九死一生，死不足惜，惟愿您好好珍重；阿兄，弟死矣，家中大事弟托你主持，你若尽心，元第冥下甚慰；阿梅，你我夫妻缘分已尽，忆昔日之粗暴，甚疚。经国儿可好？望好生抚养……”

　　陈春泉为及念完，采玉婆媳早已泣不成声，一班故亲好友，亦跟着陪泪。

　　其时太昌老板出面劝慰道：“阿嫂、侄媳不必焦急，瑞元不过告诉你们举义之事，打仗岁难免牺牲，说不定他吉人自有天助，非但不死，还能立下奇功，加官加职。”

　　一部分人亦跟着劝说。王氏、毛氏自知伤心无济于事，抹去眼泪，回内堂备了香烛等品，去宗祠向祖先神位烧香叩头，请求保佑。

　　是夜，婆媳二人商量，说很久没有去雪窦寺了，明天该备上厚重的香礼，去求菩萨保佑蒋介石。

　　次日，王氏把家中事交给佃户毛延寿后，和毛福梅一起沐浴、更衣，带上香礼，乘木轿上了雪窦寺。

　　雪窦寺是位于溪口镇西面约十五里路处的雪窦山上的一古刹，全称为“雪窦贤圣寺”，为禅宗十刹之一。此寺历史悠久，始建于东晋，寺内有大小两株白果树，是汉代遗留下来的。历代君王都关心雪窦寺，仅宋朝就发过41道敕谕。

　　雪窦寺位居山中一片平地的中央，周围九峰环抱，名胜古迹处处皆是。九峰中亦各具特色，玄珠峰顶圆如珠，象鼻峰酷似象鼻，远望天马峰如腾空骏马，细看桫椤峰与椤叶惟妙惟肖，五雷峰“峰形突兀者五”，石笋峰笋芒直入霄汉……九峰中正居中位的乳峰下面，有一石窦，泉水从中喷涌而出，其色白如乳汁洁似雪团，当地人称其为乳窦或雪窦，山名、寺名皆源出于此。

　　雪窦寺正厅系大雄宝殿，刚刚升做方丈的朗清便在宝殿打坐参禅。王采玉婆媳甫道，早有小僧通报，朗清便起身出寺相迎，把二位施主引进耳房。

　　朗清见二位形色，早猜出几分，待采玉递过蒋介石的《诀别书》，一目十行地读完奉还，便全知来意。他顺手从经架上拿过一本书，翻开查看。桌上有一圆木盘，上面有许多圆圈，写满红字、黑字，盘内有许多红纸卷。朗清示意王氏抽一个卷子，然后打开，又从经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与王氏抽的纸卷仔细对照，闭目掐指推算，一会张开眼睛说道：“二位施主不必担心，你们抽的签是‘时来运转’、‘吉星高照’。令郎经历了许多灾难，从现在起，开始拨开乌云见青天。凡大造化之人，必须经历九死一生，损其身骨，劳其心志。二位还得多替他烧香拜佛，广积善缘。阿弥陀佛！”

　　婆媳二人这才放下心来，谢过方丈，去大殿参拜菩萨，猛然发现蒋小品、蒋正寅、蒋国权、王世和陈春泉、孙琴风等一大班故亲好友齐刷刷跪在菩萨前替蒋介石祈求保佑，其中蒋正寅、蒋国权还领着孩子。婆媳二人十分感动，王氏一手拉着蒋孝先，一手抱过蒋和畅，动情地说：“待你们长大了，瑞元爷爷会记住你们的！”

　　众人簇拥着王氏婆媳回到溪口，各自回到家中烧香求神。王氏、毛氏早晚在佛堂念经祈祷。每天，一帮亲友来问讯，而一些势利的，此时一位蒋介石必死，竟不再上门。

　　第五天，邮差骑快马从奉化送来电报：杭州光复，蒋介石回沪邀功，陈其美出任沪军都督，蒋被任为沪军第五团团长。

　　溪口镇“雨过天晴”，最先看到电报的蒋小品从镇西头向镇东头狂奔，一路大声报告这一喜讯。王采玉、毛福梅喜极而泣。

　　蒋介石出任团长，这在溪口镇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官。丰镐房遂成为全镇中心，比当年蒋明火在世时更为热闹。

　　这时候一部分溪口男人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准备在蒋介石回来时，求她安排哥一官半职。

　　1912年冬天，蒋介石衣锦还乡。

　　此时蒋介石今非昔比。喝了洋墨水，当过沪军团长、同盟会会员，他的名气早已沸腾乡里。此次归来，蒋一身笔挺的军装，比前清带着红翎子荣归故里的人还要轰动。

　　蒋介石回来后，不仅奉化县城的县长、富绅来拜会，连宁波、杭州一带的大官都慕名而来，溪口附近的头面人物，更是如苍蝇逐臭一般围绕丰镐房转来转去，久久不愿离去。

　　一帮想向蒋介石提请关照的亲友几乎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只好对王采玉说，求她代为转告。

　　王采玉过去确曾受到不少故亲好友的帮助，如今儿子出人头地了，还还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一天夜晚，趁客人散尽后，王氏慎重地把蒋介石叫到自己房内，说道：“啊元，这些天你没空，好多亲友都想找你说话。不为别的，如今你是团长了，他们想到你手下做事。俗话说，‘亲不亲，故乡人’，‘野鸡打了满山飞，家鸡打了团团转’，这些人知根知底，无论什么情形都会向着你。若用别人，不如用自家人。更何况，我们孤儿寡母过去还欠他们不少。”

　　蒋介石微微点头，想了一会问道：“他们是哪些人？”

　　王氏说：“先是你堂弟王世和，他亲生父亲王贤东舅舅是我和你爹的媒人，他现在天生咸货店秤手，这种事实没有出息的。贤东和老鹤头两个人都求上门来，希望你带他出去，当个小小的军官。太昌号老板毛颖甫，他儿子毛庆祥现在读书，对前途把握不定，希望到你手下充任文职官员。毛家对我们是有恩的，你几次去日本，他都资助很多钱。你开笔老师蒋周益的儿子蒋正寅，你不在时，时常来帮我干粗重活，他家没有产业，靠收山货度日，如今他儿子蒋孝先也一天天长大了，没钱读书，想跟你出去挣点钱补贴家计。蒋国权是你幼时玩得最好的朋友，如今也生儿育女了，他儿子蒋和畅挺可爱的，和经国儿玩的最好，这些年他的日子很哭，他说无论你让他干什么都乐意。陈春泉姑表伯是你的媒人，与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王采玉一气数出数十个求蒋介石提携的故亲好友，蒋介石听到最后都有点忍耐不住了，对母亲说：“娘，请您老人家转告他们，我蒋瑞元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们提出的要求我都一样铭记在心。只是我的仕途采刚刚起步，一下子照顾不了许多。我这次回家主要是回来看看，随便也带几个人出去。我的难处和苦衷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次日，采玉把儿子说过的话如实转告大家。这一下，溪口镇又如炸开锅一样。蒋介石说“顺便带几个人出去”，这就有的争，谁不希望脱离这个穷山沟去外面享福呢？好比在奉化流传的神话故事：一个人得道成仙，他练成了仙丹，这仙丹若让鸡吃了，也可以一同升天。

　　问题是，目下蒋介石只有几粒仙丹，而奉化溪口有一大群“鸡犬”。究竟谁是幸运者？全溪口的人都拭目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