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海滩上屡“打秋风”

　　溪口乡下暗中绑票

　　话说蒋介石初得道，溪口男人趋之若鹜，争先恐后要他带自己去外面享福。

　　此次蒋介石在溪口的时间不长，对众亲友的要求无力全部满足，临行，只带走厨子蒋小品、佃户毛延寿。

　　一路上，蒋介石向二位说了心理话：“我目下虽为团长，但并不稳定，革命尚未成功，今后将四处奔波，时刻充满危险。两位都是穷苦出身，又最为了解我，我叫你们出来，并不是享福，而是为我分担忧心，如果觉得与你们的愿望相悖，现在尚可回转。”

　　小品、延寿齐说：“阿元请放心，我们并不曾想到享福，跟了你就是我们的福分，无论什么样的危险和苦头都不在乎。”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又说：“外面不比溪口。凡事都要规矩礼节。今后，小品是我的厨子，延寿负责跑腿。因此，二位试试处处要表现出对我极恭顺、尊敬，以维护我的威严。与我交往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在他们面前更不能失礼，会有人慢慢教你们如何处事得体的。另外，在称呼上，不要开口闭口‘阿元’，叫我先生好了。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蒋小品、毛延寿异口同声，说完偷偷地伸了一下舌头。

　　“还有，”蒋介石突然板起面孔所，“你们不要背着我玩什么小聪明，我是火眼金睛，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们为何伸舌头？是不是口是心非地应答？”

　　二位仆人红着脸垂下了头，不敢吭声。主仆一行离开溪口，在杭州提留数日，然后到达上海。

　　蒋介石的住宅在上海法租界蒲石路新民里13号。来到门前，不等蒋介石喊叫，一位妖艳的女子一阵风般迎了出来，张开双臂做拥抱状。

　　蒋小品、毛延寿吃了一惊，正欲退避，蒋介石轻轻推开女子，指着二位说：“阿巧，这是我给你请来的工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行了。让你做事，我很心疼的。”

　　蒋小品、毛延寿一听，心里颇不是味滋味，感到眼前的蒋介石再不是过去的阿元了，一种距离感油然而生，倒是叫阿巧的女人很大方，冲着二位笑了笑，说道：“我叫姚冶诚，以后叫我阿巧好了。”

　　蒋介石插嘴道：“这怎么可以，你是主人。”又对二位说：“她是我新娶的太太，你们叫她二师母好了。对了，阿巧，你给他们安排一个地方。”

　　二位被姚治诚带到一间小房里，放下行李，甫坐下，很快就听到那边房里蒋介石与阿巧干柴烈火的调情声……

　　从此以后，蒋小品负责蒋介石及姚冶诚的一日三餐，毛延寿则四处跑腿。另外，姚冶诚还请了一位女佣翠娥。

　　白天闲来无事，蒋小品就和翠娥凑在一起，翠娥打听奉化溪口的情况，而蒋小品则极想知道蒋介石在外面的事。

　　“蒋先生的事我不太清楚，到时候毛延寿会知道的。”翠娥说，“不过，阿巧的事我还是知道的。”

　　翠娥说，姚冶诚是江苏吴县人，小名阿巧，父亲姚小宝，在故乡开了一间糖果店。阿巧是独女，小宝视她为掌上明珠因膝下无儿，到阿巧及笄之年，小宝便将邻村的小伙子沈天生入赘姚家，沈天生随即易姓叫姚天生。阿巧婚后，夫妻感情尚好，双双去沪谋生。姚天生在西藏路八仙桥一带从事殡葬、脚力一类粗重活，阿巧则去做姨娘。这时的姚天生因生活较富裕，常到宁波路口朝阳楼吃茶、吸鸦片、嫖妓。他染上这些恶习后，既花尽了血汗钱，又耗身损志，每天喝醉酒后，即对阿巧拳打脚踢，一点不会怜香惜玉，夫妻感情由此恶化。随着姚天生的烟瘾越来越大，生活入不敷出，终至穷困潦倒。阿巧迫于生计，到上海五马路群玉坊做了小姐。1911年。蒋介石从日本回到上海，在堂子理认识阿巧，一来二往，双双坠入情网，便找了一处住所秘密同居起来。

　　蒋小品听后即问：“阿巧的丈夫知不知道这件事？”

　　翠娥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这不要紧，到时蒋先生给他一笔钱就行了。阿巧最担心的是奉化那位毛福梅女士，要我向你打听她的醋劲浓不浓。”

　　蒋小品笑道：“也不要紧，毛氏极有雅量的，而且比蒋先生大5岁。反正蒋先生现在身份不同了，有的是钱。”

　　翠娥冷笑道：“有钱？你慢慢就知道。我跟了阿巧几个月，还没发过一次工钱呢！”

　　蒋小品惊呆了，问道：“蒋先生不是当团长么？怎么会没钱？。”

　　“唉！”翠娥叹道，“蒋先生嫌官小，现在又不干啦。而且，袁世凯把大权独揽了，对蒋先生他们极力排挤。所以，他们正筹备反袁。这些事我不太清楚，毛延寿会告诉你的。”

　　毛延寿回来后，果然知道不少事情。目下蒋介石与陈其美、戴季陶、许崇智、张静江打得火热，策划饭袁大事。

　　蒋小品不禁有些急了，问道：“先生没有收入，那我们的日子怎么过？而且他花钱是很厉害的。”

　　毛延寿不以为然地说：“这个不用你发愁。先生的朋友都是富人，这里所有的开销都由他们资助。我们是下人，这些事不必过问的。”

　　“可是翠娥说，他一直没拿过工钱。出门是，先生说过给我们每人每月10快大洋，家里等着这点钱开销呀！”

　　毛延寿奇怪地问道：“难道先生没跟你讲？”

　　“讲什么？”蒋小品不解地问。

　　“就是说客人的赏钱不论多少，算是我们的工钱。实不相瞒，我每天给先生跑腿，赏钱可不少呢。”毛延寿得意地说。

　　蒋小品哭着脸：“我一天到晚守在家里，谁来给我赏钱。”

　　毛延寿想了想，说道：“那好，我去跟先生的朋友说说，求他们给你赏钱。”

　　过了一段时间，凡来蒋家做客的朋友，都赏给蒋小品和翠娥一点钱。

　　慢慢地，蒋小品也认识了与蒋介石交往的人。他们中有陈其美、张静江、戴季陶。

　　陈其美是蒋介石的“大哥”，比蒋介石大10岁，他们是在日本认识的。陈原是上海青帮头头，去日本后认识孙中山，并加入同盟会，成为孙中山的得力助手。

　　张静江是浙江吴兴县人，早年在巴黎销售珍贵古董，并因此暴富。1895年，孙中山先生决定在广州举行起义，因失败遭通缉，被迫逃亡国外。他抵达巴黎时，行囊羞涩，便求援于张静江。张听他谈中国革命，推翻清朝，大感兴趣，尤其为孙中山所诉的爱国事迹所感动，便立即将他所有财富的一半捐给革命大业。这好比渴者忽得甘泉。孙中山接受这笔捐助后，也把他看做同志，相交莫逆。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被袁世凯窃取之后，孙中山准备策动“二次革命”，并委派张静江协助陈其美在上海的工作。

　　戴季陶是浙江湖州人，曾任孙中山的秘书。蒋介石在日本留学时与他认识，因臭味相投，交往颇深。此君好色如命，蒋介石逛妓院就是受其引诱。他有位醋劲极浓的太太，因此在外猎艳极为小心。

　　对蒋介石和朋友的交往，毛延寿了解不少。

　　一天，陈其美来到新民里13号，在书房内与蒋介石密谈。其间，蒋介石出来对蒋小品说：“今天客人很多，你多弄几个菜，要选最好的料。”

　　其时，毛延寿正在厨房与蒋小品说话，蒋介石见了，立即对他说：“阿寿，我正要找你。快去通知张先生、戴先生来我家，说陈先生在这里等他们。”

　　毛延寿应声出去。蒋小品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客厅里又来了几个人。到吃放时，张静江、戴季陶也到了，蒋介石便催促蒋小品上菜。

　　忙完后，毛延寿喜滋滋地走过来送给蒋小品一包骆驼香烟。蒋小品拿过香烟闻了一下问道：“你又发财了？”

　　“嘘——”毛延寿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别声张，“我发现一个秘密，他养了一位日

　　本女人。为了封我的口，赏了我20块大洋！”

　　蒋小品无不嫉意地说：“还是你走运。其实，跑腿我也会的。我俩是不是该换换了？”

　　毛延寿哭着脸说：“你可别夺我的饭碗。我不会做厨，不跑腿，没一点用途，蒋先生会叫我回溪口那我可不干。现在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蒋先生身边。其实，你也不用着急，只要跟着蒋先生，发财是迟早的事。你知道不，先生现在和张先生、陈先生、戴先生这么友好是什么目的吗？”

　　蒋小品脱口道：“这还用说，因为他们给钱先生花。听翠娥说，光张静江就借了十几万大洋。”

　　毛延寿摇头冷笑道：“你这老土就知道钱，钱对他们来说算的了什么？我告诉你，先生和这三人好，是为了接近孙中山！孙中山是中国革命的领袖，先生如果和他套上了，将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嘿嘿，那时候，我们这伙溪口佬还愁钱吗？”

　　蒋小品似乎也被这美好的前景迷住了，跟着发笑，一会又问道：“今天，陈其美先生召了这么多人来这儿，莫非有什么重大事情？”

　　“外攀！”毛延寿用溪口土话骂道，“这么重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孙中山的得力助手宋教仁被袁世凯暗杀了！”

　　蒋小品吃了一惊，两人沉默了厅堂那边传来陈其美湖州口音很重的官话：“孙文先生非常愤怒，通过这次血的教训，我们认识到袁世凯已经张牙舞爪。孙文先生决定来个‘先发制人’，去南方各省组织讨袁军，立即兴师讨伐……今天召集大家，主要是转达孙文先生的指示，大家要做好充分准备，随时应召……”

　　1913年7月16日，陈其美在上海举兵讨袁，陈被推举为讨袁军总司令，18日通电全国，宣布独立。蒋介石被陈其美派到讨袁军第九十三团去做发动工作，毛延寿被带去充当贴身随从。蒋小品留在新民里13负责姚冶诚的饮食。

　　毛延寿身穿军装，配带驳壳枪。蒋介石特地对他吩咐道：“去到军队里，你就是我的贴身警卫，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果有谁图谋行刺，你第一件事就是用身体替我挡子弹，第二件事才是拔枪将刺客打到。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毛延寿大了一个立正回答道。行前，他向蒋小品告别，哭丧着脸说：“小品，你过去羡慕我，现在到过来了，在家里陪着两个女人多好。先生说有了危险要我用身体替他挡子弹呢。”

　　一直存着嫉妒心的蒋小品，这时心里总算平衡了。

　　第就十三团就是蒋介石杭州起义胜利后任团长的沪军第五团的后身。当时蒋介石自认功大莫焉，当团长感到委屈，一直不曾到任，所以在这个团也没有什么基础。他领着毛延寿来到团部，该团团长陈其蔚已被袁世凯收买，躲着不见蒋介石，蒋介石费了好大一番周折，采说服了一个营的士兵参加讨袁，蒋介石带领这一营人，配合钮永建部，夹攻上海的军事要地——江南制造局。由于陈其美准备不充分，反袁军武器装备不足，敌我兵力悬殊，战斗打响后，进展十分艰难。

　　毛延寿第一次参加战斗，心情很紧张，仿佛子弹随时会飞到蒋介石身边似的，他总是用身体挡来挡去。蒋介石感到碍手碍脚的，对他很生气，并拳打脚踢，这时才想起他从溪口出来不久，不曾受过军事训练。

　　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终因寡不敌众而退败，蒋介石带领的一营人伤亡惨重，营长张绍良阵亡，退到闸北是，全营又被英国军队缴了械。

　　蒋介石和毛延寿回到新民里寓所，十分沮丧，但仍然抱着一线希望——江南制造局之役，只是上海讨袁战役的一个组成部分，若陈其美领导的主力军大捷，整个战局仍有胜利的可能，更何况孙中山在南方发动了各省讨袁。

　　蒋介石正在等待好消息的时候，8月13日，陈其美、戴季陶等讨袁首领来到他的住宅，并留下卫兵在门外警戒。

　　“我们的革命失败了。”陈其美一坐下就丧气地说。蒋介石吃了一惊，急问道：“南方的情况怎样？”

　　陈其美摇头苦笑道：“都失败了。孙先生来电，告之袁世凯开始血腥屠杀，通知我们避避风头。他已经动身去国外活动。”

　　蒋介石听了，顿时傻坐在太师椅上，很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次失败，我们的元气大伤，一年半载恢复不起来了。”陈其美说，“阿元，我是来通知你离开此地的。孙先生说，中国革命，暂时以保存实力为重。”

　　陈其美等人这次只喝了口茶就离开了。陈其美离开后，蒋介石采清醒过来。这时，姚冶诚万分担心地说：“介石，你快点离开。迟了，恐怕来不及了。”

　　“那你怎么办？”

　　“跟你走！”姚冶诚坚决地说，“回奉化我也跟着去。”

　　蒋介石摇头说：“现在风声很紧，人多目标大。依我看，你们都留下，我一个人离开就行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等革命有了起色，再回来团聚。”

　　“蒋先生。”翠娥插嘴说，“你一个人离开当然好，可是我们四个人日后怎么生活呀？现在不仅一文余钱也没有，还欠了张先生十几万哪。”

　　蒋介石不语，在屋里来回踱步。

　　“不如这样。”蒋小品说，“我和延寿随先生离开，这样开销少了一半。”

　　蒋介石突然停止踱步，对毛延寿说：“你去把张先生请来，说我有急事找他。”

　　毛延寿离去后，有报童在门外喊：“号外，号外，袁大总统大开杀戒，巨金悬赏缉拿乱党首犯！”

　　蒋介石令蒋小品出外买报纸，头版赫然写着通缉要犯：孙中山、黄兴、陈其美……蒋介石。

　　蒋介石的悬赏金额是大洋5000元。蒋介石看完，把报纸放在桌子上，起身背着手，又在屋内踱起步来。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张静江被毛延寿请来，未落坐即问：“蒋先生，袁世凯正在缉拿你，为何还不走？”

　　蒋介石若着脸，摇头：“我为了革命毫无积蓄，现在连逃亡的钱都没有了。”

　　张静江是明白人，已完全知道蒋介石请他来的用意，皱了皱眉头，问道：“蒋先生需要多少？”

　　蒋介石故作难为情状，说道：“我本来已欠你十几万，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可是……唉，既然兄台一番诚意，介石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暂借两万元吧，日后一并奉还，不敢有关文短缺。”

　　“好吧。”张静江叹道，“你派人随我去取，快点离开此地方为上策。”

　　蒋介石派毛延寿从张家取来钱，把大部分交给姚冶诚，接着又对蒋小品、毛延寿说：“你二位不必回溪口了，就留在上海伺候二师母。这个地方也不能久住，马上换个地方，有什么事跟张先生说，我会经常与他联系的。”

　　蒋介石吩咐完毕，因外面警笛声急，即匆匆出门。

　　蒋介石离开后，蒋小品、毛延寿便帮助姚冶诚把家搬了。蒋小品不角地问毛延寿：“先生既不做官，也不经营生意，他欠了张静江这么多钱，日后怎么还？”

　　毛延寿撇撇嘴道：“先生不光是借了张静江的钱，还欠了好多人的呢，光我知道的就有陈其美、陈群、戴季陶。钱欠得太多还不起，最后可能是不了了之。”

　　“你说先生赖账？”

　　“我没说他赖账，那天先生不是对张静江说一定奉还么？”毛延寿自知说走了嘴，慌忙改口道：“或许先生会有他的办法的。”

　　蒋小品也不再追问，叹道：“真想不通张静江为何对先生如止大方。”

　　毛延寿毕竟是跑差的，知道得多，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是在互相利用！”

　　“什么互相利用？”

　　“外攀！”毛延寿骂道：“张先生在上海没有通运公司、通义银行、大纶绸缎局，另外在法国巴黎、美国纽约没有通运公公司。如此巨大的经营，没有背景、后台，怎么成？先生是上海青帮老大陈其美的把兄弟，又是前途无量的政治家，他现在对先生好，也算是一种投资。”

　　蒋小品恍然大悟地说：“这么说来，先生借他的钱肯定不用还了。”

　　毛延寿很在行地说：“那不一定，先生自己说过还的。好了，别说这些了，我该去张先生那里问问先生的行踪，二师母正日夜牵挂着他呢。这些天报纸经常刊登革命党人被缉拿处决的消息，令人心惊胆战的。”

　　再说蒋介石离开姚冶诚，并没有有急着离沪，而是先去张静江家中问得陈其美的下落，然后径直去找陈。

　　陈其美仍住在上海租界，只是换了地方，一见面，蒋介石即问：“大哥，你为何不离开？外面风声很紧，袁世凯下令解散国民党，悬赏一万大洋缉拿你。”

　　陈其美岔开话题道：“介石，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孙先生要我在国内组建‘中华革命党’，我想你也应该参加！”

　　“中华革命党？”蒋介石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不是有了国民党么？”

　　“这不一样”陈其美耐心解释说，“这次失败后，流亡日本的革命党人，大都垂头丧气，缄口不谈革命，孙先生苦劝他们振作起来，恢复同盟会时期那种百折不挠、愈挫愈奋的革命精神，为革命事业继续奋斗。他认为，革命之所以失败，是国民党内混入了许多投机分子，党组涣散，缺乏严格的纪律，因此没有战斗力。孙先生决定重建新党，再举革命，准备把国民党改组为中华革命党。这是一个由革命精英参加的组织，希望你不要失去这次机会。”

　　其时，蒋介石正一心想着接近孙中山，觉得这确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当即表示同意。

　　接着陈其美又告诉他，中华革命党把党员分为首义、协助和普通三个等级，各享有不同的政治权利，并规定入党者都要按指印、立誓约，宣誓服从孙中山。

　　1913年10月19日，蒋介石在上海由陈其美的盟兄弟张人杰作监誓人，加入了中华革命党，并填写了入党誓约，成为该党国内的最早党员之一。

　　11月，孙中山电召陈其美赴日召开改组中华革命党会议，然而，因路费筹措不足，难以成行。但他是国内的唯一代表，不能不去。

　　其时，上海同情革命的富商——包括张静江在内，都在袁世凯的淫威逼迫下去了国外。

　　为了促成陈其美的行程，蒋介石冒险去租界寻找姚冶诚，但她们主仆四人已经搬家。不得已，蒋决定回奉化想办法。临行，陈其美又吩咐，孙先生在日本经费短缺，如能筹措得更多更好。

　　蒋介石日夜兼程回乡，一路思忖：在溪口中，无论自家还是亲戚都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凑足这样一笔数额巨大的经费，但此事关系重大，如果办得好，肯定能给孙中山留下深刻的印象……想到此，他决定铤而走险。

　　回到奉化，蒋介石并没有回丰镐房探望母亲妻儿，而是径直至栖霞坑村找王恩溥。王恩溥是蒋介石在龙津学堂读书时的同学，两人志趣相投，一起参加本校的闹学潮活动，并互换兰谱，结拜为兄弟。王是蒋介石溪口籍的唯一正式结拜的异姓兄弟。

　　二人见面后，王恩溥听蒋介石说完，点头道：“这事对兄来说确实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办好了，接近了孙先生，也就等于找到了一位最大的靠山，日后前程无量。只是不知蒋兄具体需要多少？”

　　蒋介石一横心道：“一万大洋！这些钱除了给陈大哥做来回路费，还有许多剩余。孙先

　　王恩溥想了想，说道：“目前在奉化要数北门外的夏全木最富有，或许可以索得一万元。但只你我两个文弱书生，干绑架之事万一遭反抗，麻烦不少。蒋兄可否去本族找几位力气大的来？”

　　蒋介石说：“这个问题不很大，我有位堂表弟王世和就有一身蛮力气，胆子也大。我认为有他一个人足够了。”

　　天黑后，蒋介石把王世和同来，王恩溥一看，果然满意。于是，三个人一道去夏全木家附近，以访亲为借口，向当地人打听夏全木的社会关系。得知夏有位爱女嫁在奉化县城，仨人就收买了一位路人去报信，说夏的女儿有急事与父亲商量。然后，他们在夏全木必经的地方埋伏起来。

　　果然没出半小时，一顶两人抬的小轿急驰而来。蒋介石从路旁率先跑出来，拦住轿子说：“请问轿内是不是夏老先生？”

　　轿内老者一边用手帕拭着汗，一边应声：“是，是。我叫夏全木，先生找我何事？”

　　蒋介石从容地说：“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她有点急事找你，不过只能请老人家一个人去，这二位轿夫是她派来的。”说着，指了指王恩溥和王世和。

　　夏全木一愣，欲言又止。蒋介石于是附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令爱与人私通被丈夫抓住了，她正躲在情郎家准备私奔，这一去恐怕三五年不得回来，想见见你。”

　　夏全木知道女儿作几上确有些不检点，于是不疑有他，忙对二位自家轿夫说：“你们回去，不可乱说！”

　　王世和、王恩溥二话没说，就接过那二位轿夫的轿杠，抬起夏全木飞似地朝栖霞坑村奔跑。

　　到了王恩溥家，放下轿子，王世和把脸一沉，凶神恶煞地把夏全木从轿内拽出来，推进内房，恶狠狠地说：“快叫你家里拿一万银元来，否则要你的狗命！”

　　夏全木这才明白被绑架了，吓得全身筛米般地哆嗦，说不出半句话来。

　　蒋介石悦色道：“夏老先生不必惊慌，我叫蒋介石，是革命党人。如今辛亥革命胜利果实被袁世凯窃取，孙文先生号召再举义旗，无奈经费短缺，革命进展不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劳你写一封家书，嘱家人在10日内务须带一万银元去溪口桥头交给一位五大三粗的大汉，这大汉怀里藏着一把驳壳枪。如逾期不交，老命休矣！”

　　蒋介石说完，在旁的王恩溥已备好纸墨，把毛笔递到夏全木手里。

　　凡有钱人都怕死，夏全木哪有不从之理，他用颤抖的手照蒋介石说的写在纸上。

　　蒋介石把夏全木的家书交给王世和，令其火速送到夏府然后在约定的时间，让王世和带上自己的驳壳枪去溪口桥头坐等。为提防情况有变，蒋介石又叫幼时好友蒋正寅、蒋国权在暗处保护王世和。

　　果然，夏全木的儿子依约而至，蒋介石很顺利地得到了一万元大洋。放人前，蒋介石告诫夏全木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不可张扬，更不许告官！我说了是借用，你若明智，给自己留条后路，会有你的好处！”

　　夏全木哪敢不听，连连起誓保证。

　　王恩溥、王世和一直把蒋介石送到宁波，他们把大洋换了可在全国兑换的银票。分别时，王世和提出要跟随蒋介石，蒋拍着他的肩说：“目前你仍须留在家里，我会经常回来的。想出外闯荡，也不在一朝一夕。”

　　蒋介石回到上海，把一万大洋的银票全部交给陈其美。陈其美十分感动，声称一定要在孙文先生面前鼎力推荐。

　　陈其美走后，蒋介石几经周折，总算找到了姚冶诚主仆四人。久别胜新婚，蒋介石与阿巧少不了一番缠绵。此后，一家五口的经济很快发生了困难。原来，由于蒋介石借张静江的两万元法币一天天在贬值，他离开这么久，姚冶诚也花得差不多了。过去他们一直靠“打秋风”过日子，如今朋友都离开此地他去，连“秋风”也无处可打了。

　　上海物价很高，蒋介石租住的房屋也很高档，一个月下来，房租大得惊人，更何况还有五张口要吃饭。姚冶诚原本有点积蓄，但早就交给蒋介石花光了，她只好将头上的头首饰拿去典当应急。

　　是年底，陈其美从日本回来，带回一个好消息：蒋介石的表现深深地感动了孙中山，并准备把他当革命骨干培养，希望他去日本会晤。

　　这事对蒋介石来说无异于一个天大的喜讯。与孙中山见面，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如今希望终于来了，岂有不珍惜的道理！至于经费一项，他决定再到溪口搞一次绑架。

　　蒋介石告别陈其美、姚冶诚，兴高采烈地回家。他觉得，福星已经降临，有了孙中山的常识，再发起“革命”时，自己就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团长了。

　　在回溪口的码头，蒋介石遇到旧友王金发。王是鉴湖女侠秋瑾的战友，光复会的领导人之一，辛亥革命时与蒋介石一起攻打杭州城，两人关系颇为密切。

　　故人相见，蒋介石抑制不住喜悦，向王金发说起孙中山在日本召见及此行回家筹款之事。王金发因事忙，握着蒋介石的手说：“祝贺你引起孙先生的重视，祝你马到成功！”说完便匆匆离去。

　　蒋介石回到奉化县城，准备改乘小轿回溪口，在街上候轿之际，忽见一群人在一堵墙边围成半圆在看什么。蒋介石虽已成人，但好奇之心不改。他挤进去一看，原来是墙上新贴了一张广告。看罢上面的内容，他的脑子“嗡”地一声，便不敢再看下去，低着头挤出人堆，一路心跳不止。

　　恰在这时，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王先生，你好大胆子，竟敢在此地行走！”

　　蒋介石吃了一惊，回头发现是王恩溥，亦定下心来，说道：“你吓死我了，进城干吗？”

　　“接你呀！”

　　蒋介石不解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王恩溥把一顶草帽扣在蒋介石头上，压低声音说：“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离开。”

　　蒋介石只好跟在后面，出了县城，来到僻静处，禁不住又问道：“贤弟，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王恩溥这才说：“你要回来之事奉化人谁不知？袁世凯政府在你动身之时，已电告奉化警局，说你回来绑票筹款，责令一定缉拿，否则，自局长以上官员全部撤职。县政府不敢怠慢，悬赏缉拿你，把你的光辉形象贴得全县都是。蒋先生，你为何如此不小心，让消息走漏出去？”

　　蒋介石摇头道：“没有呀，莫非……不可能，他也是革命同志。”

　　“谁？”

　　“王金发。我的事就跟他说过。”

　　王恩溥也认为王金发不会出卖同志，便说：“隔墙有耳，可能你与王金发说话时旁边有人偷听了去。怎么样，你这趟回来，是不是非要搞一次绑票？”

　　蒋介石坚决地说：“是的，我一定要弄一笔钱。不说你也知道，这机会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如果不去日本，上一次的努力等于前功尽弃！”

　　王恩溥点头道：“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好吧，我们再碰碰运气。溪口现在戒备很严，你不能回去，先去我家住下。”

　　蒋介石焦急道：“现在已经是年底，这事刻不容缓。你——”

　　“抓住他，他就是蒋介石！”

　　后面突然传来叫声，蒋介石大吃一惊。他急忙回头，看见一群巡警朝他这个方向跑来，他吓得拔腿就跑。不料穿了皮鞋跑不快，眼见快被追上，他干脆把皮鞋脱了。

　　王恩溥在前面引路，他觉得两人这样跑总不是办法，在一转弯处心生一计，把蒋介石拉上山。两人在一山洞躲藏起来，王恩溥一边脱衣一边对蒋介石说：“快换上我的土布衣服，你这身打扮很容易让人认出！”

　　蒋介石慌忙脱下纺绸马褂，穿上了王恩溥的对襟土衣。这时，巡警已追了过来，并拾到一双皮鞋。其中一个说道：“前面路上没有人跑，一定是藏在这附近。”

　　另一个说：“这上面有一个山洞，我们去看看。”

　　一位像是头目的人命令道：“上峰有令，见了蒋介石，就算是打死他，也不能让人跑掉！”

　　蒋介石听得真真切切，脸色开始惨白，嘴唇颤抖。巡警拔动杂草的声音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