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宋守梅
在家休息的宋守梅不知出了什么事,他诚惶恐地来到坟场,蒋介石一脸盛怒,见面后劈头盖脸就问:“你父亲修坟墓花了多少钱?”
朱守梅心里一惊,暗忖:莫非我贪污之事已东窗事发?好在他久居官场,有极强的承受能力和很厚的脸皮,心想只要不清查账,就不会露馅,于是以少报多说:“花了5000元。”
蒋介石气愤地说:“你光是父亲的坟墓就花了这么多钱,家里是不是还放得更多?”
朱守梅此时已变得十分从容,回答道:“没有。守梅的钱大都花在父亲坟墓上。这也是根据先生的教诲做的。先生经常提倡‘忠孝仁爱信义和平’,而‘忠孝’二字却挂在首位。守梅修筑父墓,与‘忠孝’不相悖……”
蒋介石冷笑道:“你既然如此深明‘忠孝’之大义,那好,我再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谈游献身革命,死后如此凄凉,你借一笔钱给我,数目也是5000元,给他造一座像样的墓。”
朱守梅哪敢违抗?当即答应。并要求给墓碑题字。
蒋介石回到“乐亭”,即写下“周故同志谈游之墓”八个字,令人送到锦屏山朱守梅处。及后,又有黄郛、谭延恺、戴季陶、邵元冲等要人为周淡游墓题字。至于这5000元,蒋介石说是错,但朱守梅永远是不敢索讨的。
由于国民党三届四中全会召开在即,1930年11月中旬,蒋介石率亲随从溪口回到了南京。
话说自从中原大战结束之后,蒋介石踌躇满志,准备向最后的高峰冲剌——登上中华民国大总统宝座。
蒋介石为了实现这一政治野心,从溪口回来,立即开始实行两项政治措施:一是“肃清匪共”,对中共苏区实行“全面清剿”;二是召开国民会议,通过这个会议,制定一部设置总统制的约法,再利用国民会议这架表决机器,“选举”其为大总统。
这两项政治措施都是相当重要而紧迫的。第一项,在国民党内部混战期间,中国共产党发展非常迅猛,据他的情报组织统计报告,在全国已建立了大小15块红色革命根据地,正规红军发展到了拥有13个军共10万人。对蒋介石来说,革命根据地与红军的发展壮大,比任何国民党内的反蒋派要可怕千百倍,不除掉这一心腹大患,他的总统美梦将会变成一场恶梦。所以,在回溪口前,他已掉转兵力,准备向中央革命根据地——江西进行大规模的“围剿”。
第二项,召开国民会议,选举他为大总统,对蒋介石面言,又有了更直接、实在的意义。回溪口前,他就发出了于11月12日召开三届四中全会的通知,并在中央党部设宴请胡汉民、蔡元培、孙科、戴季陶等人。席间,交换了对召开国民会议的意见。一切安排妥当后,只等着当大总统了,蒋介石才放心地回到溪口。
然而,当他从溪口满心欢喜地返回南京,没想到情况对他十分不妙。
1930年,蒋介石在原大战中打败了冯玉祥、阎锡山,总算雾开云散,前程有了一线亮色。但他太急于求成了,想一下子当上总统。1930年11月12日,国民党三届四中全会开幕。会开了6天,架也吵了6天,胡汉民只同意召开国民会议,坚决反对选举总统。
虽遭到反对未能遂愿,但蒋介石一点没有死心。1931年元旦,蒋介石一是颁布大赦令,二是颁布国民会议选举法,三是搞授勋发奖,四是发表告国民书。纷纷攘攘,忙个不亦乐乎,目的是造成一个吉祥如意的气氛,为召开国民会议,选举总统做准备。
蒋介石一意孤行,决心要当总统,新年伊始就开始在南京拼凑文武两套人马,筹备国民会议,并于1931年1月20日成立国民会议选举总统事务所,通令全国各省市,限4月20日前推选出代表,完成各项准备工作。为了保证各省市推出的代表都是忠于蒋介石的人,队立夫、陈果夫亲自挑选特务分子,以中央党部代表的身份,到各地去监督代表的选举。
在国民党内部,此时只有胡汉民敢于公开与蒋介石抗衡。胡汉民是国民党元老、中山先生的同辈与助手,在党内地位显赫,资历远比蒋介石深。胡汉民背后有国民党元老派及广东财团,军事实力派的支持,自己是立法院长,又熟悉孙中山的理论,在立法问题上与蒋介石展开论战,是他的强处。
蒋介石要把国民会议当作国民大会开,以达到他当总统之目的,胡汉民当然坚决反对,他以五院制的政府组织法,从蒋介石那里分到了一部分权力,并想继续利用五院扩大自己的权力。蒋介石的目的是要改变五院制的政府机构,而要把总统放到至高无上的地位,独揽党政军大权。这样一来,胡汉民分得的部分权力就要被蒋介石吞掉了。于是,胡汉民在纪念周年工作报告上、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用“总理遗训”反对蒋介石在训政时期制订约法,选举总统。
蒋介石也作报告、写文章,也打着“遵奉总统遗训”的旗号向总统宝座攀登。
孙中山先生在其《建国大纲》中,提出建国三时期论,即:军政时期、训政时期、宪政时期,并划分了各个时期的中心任务。军政时期,“以积极武力,扫除一切障碍,而奠定民国基础”;训政时期,“以文明法理督率国民,建设地方自治”;宪政时期,“俟地方自治完成之后乃由国民国选举代表,组织宪政委员会,创制宪法。宪法颁布之日,即革命成功之时。”
胡汉民根据孙中山的主张,指出当时国民党统治下的中国,处于训政时期,不是备召开国民大会的条件,只能召开这民会议我。国民大会是全国最高权力机关。有选举、罢免、创制,复决等四权及修改宪法法律、制裁失职官吏的权力。而国民会议则没有权制定法律、选举总统、选举总统、制定临时约法等。所以,训政时期的最高权力应属于国民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即中山先生提出的训政时期应“以党制国”。
胡汉民坚持国民党一党专政,是因为这样可以分享到部分权力,其实与蒋介石没有根本区别。但胡汉民关于国民会议的阐述,较接近总理遗训,又能制止蒋介石一人独裁,因此,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情与支持。这对蒋介石想当总统的愿望,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蒋介石正面与胡汉民论战败北,便采取“地下”手段,指使他的爪牙四处活动,暗中策划,企图造成既定事实。但是,很多人不满他的专横跋扈,不愿选他当总统,而倾向于胡汉民。陈立夫、陈果夫派往各地的特务汇报说,除蒋系直接控制的浙江、江苏、安徽、上海数地外,绝大多数选票蒋介石控制不了,如果投票,蒋最多只可得32%的选票,而68%的选票将归于胡汉民。
蒋介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他的总统欲已令他失去理智,吩咐他的幕僚吴锥晖说:“稚老,你去劝劝长衫佬(胡汉民),他不可做总统的,他应该休养,这里的一切交给我一个人就够了!”
吴稚晖当然惟命是从,没想胡汉民勃然大怒,斥吴稚晖为无耻小人。吴稚晖如丧犬家落荒而逃,向蒋介石转告实情。
想当大总统而又当不成大总统,这份折腾对蒋介石来说是十分残酷的。他整天如没头的苍蝇,在官邸走来走去,遇上亲随、仆人,无故斥责、殴打,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信仿佛当不成大总统,马上就活不成了。
他的嫖友戴季陶见状,不觉也动了侧隐,献计说:“数日不见,先生已如此憔悴,长此下去,将如何是好?既然长衫佬不肯相让,软的不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蒋介石细思,他认为只有此举可行,即叫来毛庆祥,授意道:“宗禳,你以一位国民党员的名义,立即起草一封匿名信。就说,胡汉民存在种种错误,不配做国民党的领袖,该自动放弃,只有蒋中正先生才是当之无愧的总统!”
毛庆祥心里明白,即下去炮制。蒋介石又踱了几圈,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对王世和说:“你把这封信亲手交给胡汉民,请他今天一定来总统部赴宴!”
王世和领命退下,蒋介石又叫来蒋孝先,授意道:“你马上把宪兵团集合起来,将总部团团围住,要围得水泄不通,不要让外人进来。如果长衫佬不买我的账,立即把他抓起来,押往汤山!”
傍晚,胡汉民果然应邀前来,见总部只有蒋介石一个人在写字,并无宴会气氛,遂问道:“蒋介石约我来,莫非就请我一个人?”
蒋介石掷笔笑道:“我今晚请你来,乃为一件大事。最近,外界闻说你要与我争当总统,所有的国民党员十分焦急,他们认为你不够资格——当然,这都是他们说的,并不是我蒋某的意思。你看这个。”
胡汉民接过一看,一切都明白了,把信还给蒋介石,冷笑道:“我的意思已请吴稚晖转告了,这里就不必多说。不过,这封信对我的指控如果成立,汉民该当自动放弃。可惜的是,我怀疑不是外面的党员所写。唔,对了,毛庆祥先生的文笔确实大有长进,快赶得上陈布雷先生了。”
对胡汉民的当面揭露,蒋介石不以为然,反而摆出一副“不与小人争”的大度说:“你说是宗禳写的,就算是他写的。胡先生请稍候,我去去就来。”
蒋介石旋即离去,俄而蒋孝先率一队卫士冲进来,将胡汉民团团围住。“你,你们这是干什么?”胡汉民跳起来大叫。
“别激动。”蒋孝先扳着胡汉民的肩说:“有人说胡老最近的情绪有点过激,我们特地为你安排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供胡老休息。”
“你们这是绑架!”胡汉民叫道,“我要呼吁全国人民一起反对蒋介石!”
蒋孝先、蒋孝镇等人任凭胡汉民怎样叫喊,还是把他架上车,押往汤山俱乐部看管起来。
胡汉民押走后,蒋介石回到总部,与他的亲信心腹安排善后之事。毛庆祥说:“没想先生要动真格,这样做其实是很危险的,弄不好会导致党内的又一次大分裂。”
蒋介石一意孤行道:“我现在只想到当上大总统,其余的,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我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你们若真心地想帮我,马上把我们‘蓝衣队、属下的调查科人员找来,要他们去打探胡的亲信和汪精卫他们的反应。”
大家见蒋介石铁了心,亦不相劝,即去电把戴笠、郑介民等一干特务召来,面授任务。
很快,毛庆祥收到戴笠等人的情报:胡汉民已从软禁地传信给他的亲信孙科、古应芬,授意他们到广东联合陈济棠、桂系及谪居香港的汪精卫,开赴广州,另立中央,讨伐蒋介石。
蒋介石得信,不为所动,命令戴笠、郑介民等人;继续注意他们动态。
再说孙科、古应芬接到胡汉民的信后,即刻行动,首先动员陈济棠。陈在政治上惟胡、古的意志是从,他认为此次反蒋,凭借手中的实力,不仅手无兵权的反蒋政客们不得不拥立他为盟主,而且途穷未路的桂系也会听命于他,此时打起反蒋的旗号,此附蒋逼桂得到的好处更多。于是,陈济棠给了古应芬一笔巨款,作为联络反蒋派的活动经费,以加速反蒋联盟的成立。同时,陈济棠决定粤军从广西撤兵,向李宗仁、白崇禧表示,愿意摒弃前嫌,联合反蒋。
李宗仁、白崇禧得此良机重整桂系,本是求之不得的事情,遂欣然同意,积极响应。经过四面八方的串联,胡汉民派、孙科的再造派、汪派、西山会议派,以及唐生智、唐绍仪、李烈钧、陈友仁等许多遭过蒋介石打击或对蒋独裁不满的人,都聚集到广州。
4月30日,古应芬、林森、邓泽如、肖佛成四人,以中央四监委的名义,发表了《弹劾蒋中正提案》,列出蒋介石数条罪状;“横征暴敛,罔顾民生,排除异已民,制造祸端,毁法乱纪,动摇国本,厉声独裁,奴役人民”,要求将蒋撤职查办。5月3日,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等数十人联名发表通电,拥护四监委的弹劾案,要求立即释放胡汉民,蒋介石下野。同时,陈济棠调集军队,沿边界布防。
聚集广州的反蒋派,在陈济棠的武力保护下,经过协商,决定效法民国七年孙中山在广州召开非常国会护法的做法,发起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非常会议,作为这次反蒋联盟的最高形式。凡属国民党一、二、三届中央执监委员,赞成蒋者,均可参加。由非常会议产生广州国民政府,与南京国民会议产生的国民政府相对抗。
5月27日,广州正式成立国民党中央执监委非常会议我。该会决定了三件事:一、通过了汪精卫起草的非常会议宣言,宣言提出的反蒋口号是:“救护党国,打倒独裁”。二、决定以非常会议的名义发起召开国民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从而完全否定蒋记国民党中央的合法性。三、公布了国民党政府组织大纲,决定广州国民政府选出15人至17人组成国府委员会,从委员会中推出常委5人至7人。不专设国民政府主席,而由常委轮流担任,以示民主,有别于蒋介石大权独揽。
5月28日,反蒋派在广东省政府大楼召开国民政府成立大会,选出15人组成国民政府委员会,即:唐绍仪、汪精卫、古应芬、邓泽如、孙科、邹鲁、许崇智慧、林森、肖佛成、陈济棠、陈友仁、李烈钧、李宗仁、唐生智、蒋尊簋。推举唐绍仪、汪精卫、孙科、胡应芬、许崇禧为常委,轮流担任国民政府主席。发表了一份国民政府成立宣言,宣告国民政府成立。声言蒋介石犯有非法扣押胡汉民、违法召开国民会议等罪行,限令其在48小时之内下野。
纵然如此,蒋介石仍一意孤行,不顾一切地要登上权力的顶峰。
5月5日,由蒋介石一手操纵的国民会议在南京召开。这个会议充当了蒋介石的一部表决机器,通过了《中华民国训政时期约法草案》,又选举了蒋介石为民国政府主席。并规定,主席的权力与大总统的权力一样。
会议共开了12天,于17日闭幕,其时,戴笠得到消息,反蒋派为了救胡汉民,将采取以牙还牙的办法行刺蒋介石。
由于南京情况复杂,难以防范,加上天气渐渐炎热,蒋介石决定携宋美龄上庐山避暑,并尽量封锁消息,由宪兵师长孙星环率一团人沿途负责车站、码头等关卡的警戒,特别是进入庐山的旅客一律搜身——包括婴儿襁褓、女人内衣在搜查之列。蒋介石的身边,仍由王世和、蒋孝先、蒋富寿、蒋孝镇等一大批溪口人负责他的安全。
为了分散对手的注意力,1931年6月13日,蒋介石在南京主持召开了国民党三届五中全会,会议的内容是讨论“剿共”。21日,赴南昌动员30万大军,采取“长驱直入”、“分进合围”等打法,企图消灭红军。稍后,即直取庐山。
蒋介石还在路上,王世和已用电话安排好一切,首先在庐山外围,孙星环的宪兵如临大敌,实会戒严,控制各交通要道和关卡。稍后,一班溪口籍厨子、娘姨、轿车、清洁工拥至蒋介石在庐山的别墅布置准备。
蒋介石别墅名曰“美庐”,内外装饰富丽豪华,为了讨好宋美龄,大部分家具都从美国空运过来。
1931年6月22日,蒋介石和宋美龄在大队侍的簇拥下,于庐山山脚钻出汽车,早有两顶风凉轿停在车门旁。这些轿夫都讲一口奉化土语,其中一位矮个轿夫一见到王世和,老远就招呼:“侍卫长,很久没见你了!”
这位轿夫正是当年抬陈洁如从奉化城回溪口的王明泉。自从他与王世和认识后,经王世和引荐,他和一批溪口穷人成了蒋介石的专用轿夫。平时无事,当蒋介石回溪口或上庐山时,才用得着他们数次。
王世和走过来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关照说:“别乱嚷嚷,快抬先生上山,一路小心,别有闪失。”
王明泉点头,此时蒋、宋二人已上轿,于是躬身抬起,沿山路拾级而上,一路发出“吱呀”的响声。
轿子所到之处,两边的路上岗哨林立,直达美庐。蒋介石夫妇抵达美庐时,室内已收拾得窗明几净,周围也布置好了明暗两处岗哨。此时是中午,饭毕,蒋介石、宋美龄入浴室洗了热水澡,然后照例休息。
王明泉原是奉化的轿夫,一家人靠他的两个肩膀生活,日子过得非常艰难。自从给蒋介石抬轿后,不但于清闲中有一份固定收入,逢上抬轿时,还能得到国民党大员的不少“红包”,家里人也跟着过起地主生活来了。因此,他对王世和心存感激,认了他家“本家”。
第一天无事。当晚,王世和请示蒋介石明日游何处,以便在所经地段布置岗哨。
庐山风景名胜甚多,但蒋介石独钟太乙位于太乙峰下,是一个十分幽静的处所。那里石径横斜,竹影摇曳,楼台掩映,远能眺鄱阳湖万顷碧波,近可寻古道仙踪,发思古之幽情。早在清初,这里已辟了“建业丛林”,专供皇亲国戚避暑养之用。民国初年,广东籍退役将军曾晚归、古层冰立志晚年历游中国名山大川,因早年从历代诗人的名篇中领略了庐山的神奇风光,于是邀请了18位同僚同游庐山。庐山奇峰突兀,云蒸霞蔚,氤氲如烟之景使他们萌生了来此养老送终之念。他们首先选中南边贤寺附近,建了“葛陶斋”、“寒泉亭”,修身养性,卧石听泉,其乐陶陶。但没过多久,他们发现太乙峰下“建业丛林”遗址一带风光更美,且是天子住过的地方,想必此处风水一定非同凡响,于是将这处地皮买下来,大兴土木,历时8载,耗资100万大洋,建造了一批中西结合的亭宅,取名“太乙村”他们分居18栋别墅,每栋别墅因主人的爱好不同而风格各异。命名也别出心裁,墨香中散见优雅,诸如“松庄”、“情庄”、“柳庄”之类的均有花香茎挺、枝繁叶茂;又如“晚庵”、“牛舍”、“三柳窠”,也是绝对佳处。这里既有古色古香的幽静,也有运动场、游泳池等现代设施,整个布局坐北朝南,空气流畅,阳光充足,视野开阔。自建成以后,轰动一时,许多名人巨贾纷纷慕名光顾村中做客。将庐山视作“夏都”的蒋介石,每年来“美庐”,光顾最多的也是太乙村。
1931年6月23日,一早,王世和、蒋孝先、王明泉等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吃罢早饭,稍作休息,就准备下山去太乙村探幽。
山上没有公路,且崎岖蜿蜒,只能以轿代步。宋美龄因皮肤过敏,不能暴晒,乘坐的是一种带有蓬罩的轿子;蒋介石则喜欢坐“滑竿”,由王明泉等4名奉化城郊人分班而抬,竹制的滑竿一路好出“吱吱呀呀”的叫声,在上面领略沿途奇景佳色,另有一番情趣。
为了保证绝对安全,侍卫分明、暗两个部分。明部分由王世和、蒋富寿率领,簇拥两乘轿子,负责前后明处的安全工作;暗部分由蒋孝先、蒋孝镇率领,事先出发在蒋介石要经过的地方,潜入丛林、幽谷、山背,认真搜寻各类值得怀疑的人迹、物品。
宋美龄走在前面,蒋介石的滑竿随后,相隔约三丈远。出发约十数分钟后,卫队潜入了崎岖狭窄的崖口,此处不能并排而行,王世和下令单个通过。
恰在此时,负责在暗处巡视的蒋孝先的手下从竹林中拾到了十余只火腿,中间一律被挖空了。
蒋孝先得讯后立即赶到现场,拿过火腿进行分析,认定一定有人挟带违禁物品上山。那么,究竟是什么呢?珠宝?电台?抑或武器?警觉的蒋孝先很快从火腿内壁查到了一丝枪油痕迹,于是惊叫:“不好,有人携带武器上山,先生有危险!”
蒋孝先率先冲出竹林,但此时蒋介石乘坐的滑竿已超过了他们。恰在此时,远处一株大树下一位坐着抽烟的人映入蒋孝先的眼帘,他用一顶草帽遮住前额,神态十分可疑。
“有人带武器上山了,各位注意保护好先生的安全!”蒋孝先大声喊道。随后,蒋孝先等人也跟着冲出竹林叫喊。
这一阵叫喊果然使大树下的可疑人开始惊慌,只见他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滑竿上的蒋介石扣动了扳机。
蒋介石应声从滑竿上跌下来。此时,王世和、蒋富寿一齐冲过去用身子护住蒋介石,一手抓住崖上树木,一手还击。随后,所有侍卫一齐向刺客开枪,刺客饮弹倒于血泊中……
众人回过神来扶蒋介石,蒋还在轿底下发抖呢,第一句话就问:“凶徒抓到了么?”
“大概已经打死了。”王世和回答说:“我已派人去检查了。”
蒋介石这才稳住神,故作镇静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继续走!”
一会,侍卫向蒋介石汇报,说搜遍凶徒全身,除了一把手枪之外,另无他物,因此刺客的身份一时无法证明。
这时,从前面返回来的宋美龄抓住蒋介石的手:“达令,你没事吧?”
蒋介石摇摇头:“没什么,离得远,子弹从耳边飞过去了。”
宋美龄放下心来,又说:“一定是广东方面派来的杀手,世和,你马上去拍一个电报,把戴笠叫来,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
蒋富寿在一旁问道:“先生,尸体该怎么处理?”
蒋介石仍心有余悸,但表面仍故作大意地挥挥手:“把他埋了,不要声张,权当无事。起轿!”
但此时刚刚站起的王明泉双腿抖个不停,脸色仍然显出惨白。
话说由于国民党沉醉于内战与争权之中,使久已觊觎中国东北的日本帝国主义有了可乘之机。
自1931年春季以来,日寇先后在东北制造了万宝山事件、中村事件,企图挑起事端,随即,大量向东北增兵,公开在沈阳街头搞军事演习,发动侵略战争的种种迹象已十分明显。张学良有些着急,他曾派人到南京向蒋介石请示机宜。蒋介石为集中力量进行“剿共”和对付广东,惟恐与日本发生冲突。9月16日,蒋介石密电张学良,称:“无论日本军队此后在东北如何挑衅,我方应不予抵抗,力避冲突。吾兄万勿逞时之愤。置国家民族于不顾。”9月初,东北军第七旅旅长王以哲到东北平面见张学良,张即以此电之意示王,并嘱转告部属,一定照办。9月12日,南京政府又指示张学良,要满足日方一切要求,尽快处理完中村事件,防止日方以此为起事口实。张学良立即照办,将依照国际法处死日本军事间谍的东北军将领关玉衡关押,以求妥协。
9月18日,蒋介石再次从南京前往江西指挥“剿共”。这天晚上,日本满铁守备队于晚10时炸断柳条沟一段铁路,诬称中国军队所为,突然袭击沈阳北大营。日寇沿途用机枪大炮乱扫乱轰,杀害中国军民无数。12时开始攻击沈阳城。东北军将领王以哲、荣臻等,遵照由张学良传达的蒋介石的密令,指示当地守军不许抵抗,守军只好束手待毙。19日1时,日寇攻占了北大营。晨6时日军大队人马开进沈阳城。
沈阳事变电告南京,留守石头城的国民党一帮大员们,因蒋介石到江西“剿共”去了,他们什么也决定不了,除了发急电请蒋介石回宁波主持一切之外,就剩下慌作一团了。日寇在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下,肆意奸淫烧杀。迅速将侵略战火烧遍全东北,一日之内占领了沈阳、海城、大石桥、开原、昌图、四平、公主岭、长春、凤凰城及营口、抚顺等要地。仅东北兵工厂就损失步枪9500余支,机枪2500挺,大炮650门,各式迫击炮2300门,飞机260架,沟帮子的铁甲车队全部被毁。其它物资无法计算。东北三省的很号中国交通银行均被日寇洗动,张学良的私邸亦被搜查捣毁。
张学良在蒋介石接连下达“不抵抗”的命令之下,丧失了东北家乡的大好河山,对此哀痛至极,几不欲生。
但是,蒋介石仍不许抗日,9月21日,他从“剿共”前方回到南京。22日晨,在南京党员大会上,蒋介石大讲“以和平对野蛮,忍痛息愤,暂取逆来顺受态度”。
按照蒋介石的方针,南京政府外交部向日本提出了几次“文明抗议”,然而,日寇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在东北更加猖狂,中国人民每时每刻都在遭受日寇野蛮屠杀。
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在全国激起了公愤,各地爱国救亡运动蓬勃发展,同时,蒋介石出动30万大军对革命根据地的“围剿”,也被给军彻底粉碎。
在全国抗日反蒋的冲击下,蒋介石很快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困境。
这时候,蒋介石惟一的出路,是希望通过宁、粤合作,来缓解目前的处境,但粤方提了两个条件;一、蒋介石下野,广州国民政府方能取消;二、由宁、粤召开统一会议,产生统一国民政府。
蒋介石对这两个条件不置可否,却要求粤方速派代表北上议和。粤方一听说北上谈判,首先想到的是代表的人身安全,怕做胡汉民第一。于是粤方提出,必须先释放胡汉民,开会地点在上海,达成协议后再去南京。为保证粤方代表的安全,宁沪警备部队必须由持中立的第十九路军担任。待十九路军移防宁沪之日,粤方代表即北上。
蒋介石迫于形势,同意了粤方的条件。于10月14日释放了胡汉民。陈铭枢为了促进宁、粤和平,共同抗日,准备放弃一切任务,只任宁、沪卫戍司令职务,以中间人身份,下令十九路军进驻宁沪。于是,和平会议有了头绪。
10月20日,以汪精卫为首的粤方代表共100余人到达上海。22日,蒋介石乘飞机抵沪,是日下午1时,蒋介石到孙科离所与汪精卫、胡汉民会面,谈笑风生,握手言欢,真似亲密无间。蒋介石特别表示请汪、胡主持召开和平会议。
23日,蒋、汪、胡会商,作出两项决定:一、彼此求得外交上的一致,共赴国难;二、关于党政军问题,由宁粤双方代表在沪详细商讨,拟定草案,然后到南京开正式会议。
席间,粤方代表提出三项主张:一、国民政府主席不负责实际责任,由行政院负实际责任;二、废除总司令制;三、由第一、二、三届中央委员共同负责党务。
蒋介石听罢,立即起身,大加赞赏:“诸同志皆党中央前辈,本人为后进,向来服从前辈。此次诸同志议定办法,凡胡、汪先生同意之事,我无不同意照办。我若不行,尽可严责。”临行,又叮咛说:“胡先生、汪先生同意的事,无不照办。我回去还有点事情,失陪了。”
蒋介石当即率亲随飞回南京。一路上,毛庆祥、王世和大惑不解。到了中山陵园官邸,蒋急着发号施令:“宗禳,你打个电话,要邵力子立即来一趟。王世和,你马上拟个电报发给所有忠于我的干部,要他们从明天开始,发表通电,坚决拥护我的领导。”
一会,邵力子气吁吁赶到,毕恭毕敬地立在蒋介石面前听令。“力子,你明天代我去上海会晤汪、胡两位先生,转告他们,中央的法统不能变更,约法不能改变,中央机构不能改组,如果他们要向中央充实人员,可按法律程序进行。你就说,这是政府官员的意思,与蒋主席无关。”
旁边的王世和与毛庆祥相视一笑,这才明白蒋介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从25日开始,各路亲蒋人士发表了效忠电,向粤方示威,陈调元称“一国元首不宜更易”;何成浚发表通电,要求一切服从蒋介石的中央;10月26日,华北地区8个党部联名打电报给胡汉民与蔡元培,与粤方条件针锋相对地提出5条主张。接着,诸如此类的通电接踵而来……
蒋介石一番折腾之后,把戴笠召来,说道:“前些天,胡、汪先生提出三项主张,我本人是同意的,可是,党内很多同志都不赞成,纷纷打来电报,说我的权力不能动,对我来说,也算是孤掌难鸣,我想知道,粤方是什么态度。”
戴笠脚下保持立正,身子前倾说:“报告校长,粤方的反应十分强烈,他们并不认为这是其他人的心意,认为校长是在顽固地坚持个人独裁制度,所以,他们提出,如果校长不下野,他们就——”
“他们就要干什么?”蒋介石支起耳朵。
“他们就要出兵征讨。”
蒋介石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有什么具体行动没有?”
“有的。陈济棠已下令在赣粤边界增兵,白崇禧也从广州返回广西,秣马厉兵,准备反对校长。”
蒋介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有的。”戴笠挠了一下头皮说:“报告校长,由于粤方坚持要逼你下野,致使你不能下命令抗日,结果全国人民把校长和粤方连在一起谴责。一些年轻人还组织什么‘决死队’,要求政府发枪上前线。北平学生组织开大会,有的嚼指写血书,晕倒在地,哭声、喊声真是惊天动地,有的还悲愤自杀——”
戴笠见蒋介石不高兴,便停止汇报。蒋介石说:“这些年轻人,真是胡闹!”停了片刻,又问道:“今年6月在庐山登山古道上发生的事情,查清楚了没有?”
“学生已查清楚了。”戴笠说,“校长真是神算,果然是粤方所为,他们的目的是要求胡汉民。不过,具体行动是由上海斧头党王亚樵策划的。这家伙真是娘希匹,过去校长给他官做,他不识相,公开反对校长,现在居然还要帮助粤方行刺校长。我本来欲杀他替校长报仇,可是……”
蒋介石连连叹,摇头说:“我的好学生都死光了(指惠州战役牺牲的一千多名黄埔学生兵),剩下你们这些人又没有用。我们的力量太弱了,现在连一个小小的斧头党都敢跟我们作对,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的革命就要失败了。”说到这里,蒋介石再不多说一句话。这是他的一贯做法,有意让手下去揣度他的意思。
戴笠回去后,过了几天,又来晋见蒋介石。这一次他颇有点喜形于色。一见面就说:“报告校长,这些天学生在房里日思夜想,觉得校长的话颇有道理。‘我们的力量太弱了’,这确是目前存在的最大问题。为这事,我专门和康泽、贺衷寒、桂永清、箫赞育、郑介民、邱开基、腾杰等10位黄埔生进行讨论,研究,确定以这‘10人团’为骨干,成立一个专门保护校长的组织。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杀了王亚樵!以后,如果再有人反对校长,我们也让他得到王亚樵一样的下场!”
这次,蒋介石再没有谈“我的好学生死光了。”他的沉默就是认许。蒋并吩咐毛庆祥开了一笔数目可观的活动费给戴笠。
这是戴笠第一次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钱。领取后,他坚持要请毛庆祥去吃饭。毛庆祥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酒过三巡,戴笠已有几分激动,对毛庆祥说:“我能有今天,全是托你的福,如此大恩大德,戴某一生一世都不敢忘。他日若有出头之日,第一位就要报答你这大恩人。这是一点小小意思,还望笑纳。”说着,把所领经费的一半推到毛庆祥前面。
毛庆祥眉头皱了皱,对这几千元钱打心里就不放在眼里,干咳一声说:“这些钱对你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我帮助你,并非出于某种私心。实实在在是你有干特务工方面的天才。我是先生的亲人,替他发现人才、推荐人才是我的本分。你惟有努力工作,对他忠心不二,就是对我的最好报答。”
戴笠满面羞愧,连声道:“校长有你这样的亲人,真是他老人家的福分。”
毛庆祥回到官邸,蒋富寿对他说:“宗禳,你去了哪里?先生正找你呢。”
毛庆祥急急忙忙来到办公室,蒋介石正在翻看一堆新近呈上来的情报,于是小声问道:“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蒋介石摆着手,示意毛庆祥坐下,又翻看了一阵,回过头来说:“你推荐的那位戴笠,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他呈上来的情报,比别人的都要有价值,而且也能理解我的意思。今后他若有新的情报,你要尽快转给我。唉,只可惜像戴笠这样的人才太少,如多一些,我就不会是瞎子、聋子,总是被动。现在粤方借着抗日向我施加压力,逼我下野。看来,如果我再坚持,全国人民真会把我当成独裁者了。宗禳,你说我该怎么办?”
毛庆祥一向善解蒋介石的意思,立刻说:“处于这样的情况,当然还得采取以退为进之策略。”
蒋介石点点头,嗯:“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这一次我们不能太被动,下野前,南京方面的官员一定要换上绝对忠心于我的人。在财政上,给新政府一个下马威,我准备叫子文辞去财政部长职务,带走财政部的重要档案,科长以上职员也要跟着辞职。另外,刚才戴笠有了一个很好的构思,以贺衷寒、康泽、郑介民等10位黄埔生为骨干,在暗中保护我。这样一来,再加上陈立夫、陈果立的CC集团,我就有了两套秘密班子。”
正说着,王世和进来报告:“先生,陈果夫求见。”
“让他进来。”蒋介石很高兴,待陈果夫来到时,说道,“我正谈到你呢。怎么样,有什么重要情报没有?”
“有的。”陈果夫立正,用手抹了一下额上的细汗珠,说:“报告先生,最近我的手下发现过去曾反对你的邓演达,最近活动十分频繁。”
蒋介石冷笑道:“是不是又在宣传他的‘第三党’?”
“正是这样。”陈果夫趋前一步说,“不过,他现在不光是说说而已,而是动真格的。他凭着当过一段时间的黄埔军校教育长,又在保定军校读过书的资本,拼命地鼓动一些人,企图以此作为他的军事力量,用武装反对先生。”
毛庆祥在一旁说:“这样不好。如今我们已有共产党、胡汉民、汪精卫、桂系这么多敌人,现在再加上一个‘第三党’,就更加应付不过来了。”
“不过还好。”陈果夫忙说,“邓演达现在还没有形成气候,要扑灭不是很难。”
蒋介石点头说:“那好,我命令你把他抓起来,秘密处决!”
陈果夫大吃一惊,倒退一步:“这个恐怕不好。邓演达非比一般人,特别是他和孙夫人宋庆龄女士关系非同寻常,而且……我的手下只负责刺探情报,对杀人这一项……”
蒋介石不高兴道:“别说这么多废话,你不干自然会有人干。”
陈果夫默默退出,蒋介石转头对毛庆祥说:“宗禳,你再把戴笠叫来,邓演达的事就交给你去办。”
“先生不可以。”一直不曾说话的王世和急道,“这事不可以交给戴笠。”
“为什么?”
王世和翻着白眼:“这个,这个……反正我觉得他杀不了人!”
“他杀不了人,难道就你能杀人?这事不用你多嘴!宗禳,马上去叫戴笠!”
王世和近日听说戴笠开始得意,担心他一旦真正得势,对他不利,情急中脱口而出道:“先生不必去叫戴笠,如果姓戴的政治面目仍不很明显,如果重大的事一旦走漏风声,影响很不好,既然邓演达在上海活动,就叫陈杨虎把他秘密逮捕了,这样既安全又妥当。”
蒋介石觉得也有道理,便令毛庆祥把陈群、杨虎叫来,面授机宜。
不料此事被陈布雷知道了,说邓演达是宋庆龄的好友,逮捕可以。但杀害恐怕引起事端,并献计说,邓演达是个难得的人才,如加以利诱,收为已用,那将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事。蒋介石亦觉有道理,即令陈群、杨虎若捕到邓演达,即解押到南京。
邓演达,字择生,广东惠阳人,1909年考入广东黄埔陆军小学,与张竟生、陈济棠、陈铭枢同学。黄埔军校创办时,任该校教育长,与蒋介石同事,关系较好。因中山舰事,邓演达对蒋介石的卑鄙行径不满,关系僵化。宁汉分裂后,邓演达在武汉积极从事革命活动,公开演说反对蒋介石。“四一二”政变,使邓演达更加痛恨蒋介石,并受到蒋介石通缉。
1927年6月30日,邓演达逃过蒋介石的追杀,化装成工人模样到达郑州,转到陕西潼关,赶上了当时苏联政治顾问鲍罗廷等的回国汽车队,于10月15日到达莫斯科。11月1日,邓演达与宋庆龄、陈友仁等在莫斯科发表一项宣言,痛斥蒋介石、汪精卫窃取党国领导权,指出他们是旧势力的化身、军阀的工具、人民的公敌。不久,邓演达从莫斯科去英、法,德等国游历考察。
1930年春,邓演达从欧洲回到上海,同年8月在上海召开有14个省市的代表参加的会议,并通过了他起草的政治纲领文件《我们的政治主张》,举行了结党仪式,正式成了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的中央临时机构,创办了《革命行动》月刊,随后在14个省市建立了组织,进行活动。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的政治主张,主要矛头指向蒋介石独裁专制的反动统治,对共产党也主张抗争,企图建立第三种势力,走第三杀道路,即“第三党”。
邓演达除了在政治上进行反蒋宣传外,还在军事上进行策划。他一方面计划联络他在保定的同学、同事;另一方面利用黄埔军校的旧关系,企图吸收黄埔系军人,作为他的反蒋军事力量。
1931年邓演达从欧洲回到上海后,在上海组织黄埔革命同学会,以周力行、曹霄青等为骨干联系黄埔系军人,策动他们起来反蒋。不想,他的行动被蒋介石的特务机构发现。
1931年8月19日,临时行动委员会在上海愚园坊20号,举行来自各地受训干部结业典礼,邓演达出度了这次大会。一个打进来的坏人陈敬斋向陈群、杨虎告密,陈、杨即勾结结租界捕房逮捕了邓演达,随即解注南京向蒋介石报功。
却说蒋介石逮捕了邓演达之后,百般威逼利诱,扬言只要邓将他的“第三党”全部归附到南京政府这边,就让他坐第二把交椅。
邓演达冷笑道:“蒋先生下面的第二把交椅不是我坐的,还是留给汪兆铭或者胡汉民吧,我不是那一类反反复复的政客小人!”
蒋介石故作轻松地说:“择生兄还是过去的性格,这么多年依然如故,也罢,只要你不再反对我,彼此也就相安无事。”
邓演达毫不相让说:“只要蒋介石放弃独裁,与全国人民一道,积极抗日,我邓演达自然不会与你作对!”
蒋介石气极,拂袖而去,在门外对王世和说:“邓某我就交给你了,一定严加看管,万万不可以走漏风声!”
王世和挠着头皮说:“对别人我可以保密,可是这些天夫人总是问及此事。”
“你告诉她了?”
“没有先生的指示,我当然不敢告诉她。”
蒋介石松了口气,吩咐说:“这件事不能让夫人知道,她姐姐和邓某的关系非比寻常,她若知道,我们的计划就要全部打乱。”
王世和连连点头。
蒋介石想了片刻中,又说:“你过去跟邓某的关系好不好?”
王世和不解其意,但还是如实说:“我是黄埔第一期生,那时他是教育长,特别是他和先生的关系,我对他一向尊敬。”
蒋介石说:“很好,现在你仍然像过去一样尊敬他,而且还要更加亲密。”
王世和似有所悟,表示已经明白。
蒋介石回到官邸,毛庆祥告诉他宋庆龄女士从上海到南京来了。他心里一惊,问道:“她知道邓演达落在我手中了?”
毛庆祥说:“邓演达失踪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她可能是猜测吧。现在她正和夫人在说话呢,她们姐妹真是亲密无间。先生,她邓的态度怎么样?”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蒋介石气咻咻地说。
“你打算怎样处置他?”
蒋介石不说话,望着毛庆祥。
毛庆祥说:“孙夫人这一趟是专为邓演达来找你的,回避也不是办法,我们总得想个万全之策。依我看,孙夫人不难对付。问题是夫人这一关……”
蒋介石亦深有同感,叹道:“女人就是难缠,到时候再说吧。”
是夜,宋美龄果然问及此事;“达令,今天大姐特地从上海来,你知不知道?”
蒋介石装作糊涂地摇头:“不知道,她是不是来看望你?”
宋美龄皱了皱眉头:“达令,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我的大姐。你们这样说,倒使我更加怀疑邓演达就在你手里。我们结婚这么久,彼此之间从来不曾隐瞒什么,我希望不能因为这年事情,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在蒋介石的印象中,宋美龄还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只好承认道:“姓邓的公开反对我,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那你打算怎样处置他?”宋美龄追问道。
“只要他放弃自己的主张,我当然可以既往不咎。”
宋美龄长长地叹了口气:“达令,我还从来没有求过你,可是为了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大姐今天一所眼泪一把鼻涕地求我,她说姓邓的不过是一介书生,对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构成威胁。我已经答应了姐姐,只要邓演达在你手里,一定放人。达令,我这是第一次求你,如果你真心爱我,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蒋介石道:“达令,为一个外人,你何必如此当真呢?这跟我们之间的感情根本就没有牵连嘛。”
宋美龄鼻子一酸,便哭了起来:“是的,我和姓邓的是没有什么关系。可大姐是我的亲姐姐呀!她求我的事,我岂不能不帮忙?连这点小事你都不给面子,可见你爱我是假的!”
蒋介石急了,劝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好不?我可以放他,但不是现在,我要让他清醒清醒——最起码也得叫他有点悔悟。达令,我求求你,目前还不能对大姐说真话,好不好?”
宋美龄见蒋介石已经答应,放下心来,夫妻又和好如初。
次日,宋庆龄又来到官邸,亲自找到蒋介石,申明全国人民对邓演达被捕一事十分关注,强烈要求立即释放。蒋介石支吾其词,说他并没有下过逮捕令,可能是政敌有意嫁祸,并表示,一定要彻底查清此事。
由于粤方的紧逼,加上全国人民抗日情绪高涨,蒋介石感到“下野”势在必行。也就在这时,宋庆龄、宋美龄对邓演达之事追问更急,蒋介石只好答应释放。
一天傍晚,蒋介石把邓演达叫到官邸,当着宋美龄的面对他说:“择生,我的为人你也知道,自从‘四一二’之后,你一直反对我,我本欲将你终身监禁,是夫人和她大姐一再求情。今天,我就还你自由,也算是对夫人姐妹俩的交代。我也知道,你出去后仍会继续反对我,好在我已决心引退,不再过问政治,我们之间从此一笔勾销吧!”
这段时间,邓演达从王世和处得知宋庆龄为营救他十分卖力,因而说道:“那我就谢谢孙夫人了。不过,这南京城内皆是你的宪警,现在释放,说不定下一刻又把我抓起来。”
蒋介石并不理会,转对王世和说:“王侍卫长,择生兄我交给你,你务必把他安全送达上海,出了事拿你是问!”
“是!”王世和打一个立正。
宋美龄在一旁说:“邓先生,这件事你不必多疑,蒋先生在我大姐面前是做过保证的。到了上海,希望你改变生张,不要再跟蒋先生作对。这一点,我大姐也作过保证。”
邓演达这才相信蒋介石的话。接着,宋美龄吩咐道:“王侍卫长,路上多加小心,出了事我和孙夫人定饶不了你!”
“是,夫人。”王世和转对邓演达:“邓先生,我们走吧,车子已经备好了。”
邓一演达随着王世和上了官邸外的一辆雪佛莱轿车,关上车门后,邓发现车内只有王世和一个人,问道:“司机呢?”
王世和一边踩油门,一边回头说:“我就是司机,怎么,不相信我的技术?”
邓演达原以为将有几个人送他,若是那样,一路上还得多加小心,说不定在半途……现在看来,这种顾虑是多余的,遂放下心来,说:“蒋先生的侍卫长,车技当然是一流的。”
轿车启动了,开出官邸,很快汇入滚滚车流中。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时分,车外霓虹灯闪烁,一派繁华。突然,邓演达又有了担忧:万一王世和只在闹市转一圈,然后仍回中山陵……
这种担心大约在半个小时后又自然消除了——车已驶出南京,来到市郊。车开始颠簸,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两岸是冷静的村庄或荒凉的小山包。
王世和回过头来,不无歉意地说:“这里的路不好走,请邓先生将就将就。”
邓演达正欲客气一句,突然车子熄了火,于是改问道:“没油了?”
“油加得很足的。”王世和打开车门跳下去,“我查查,看是什么原因。”
一会王世和上来,踩了几次油门,但都没有发动起来,骂道:“娘希匹,先生怎么偏偏就派了一辆坏车!”
“坏哪里了?”邓演达关心地问,“可不可以修好?”
“发动机坏了。”王世和泄气地说,“我再试试吧。”
“这里是哪里?”邓演达开始焦急起来,“离南京市中心多远?”
“麒麟附近,可能有十几里吧。”王世和边说边踩油门,最后说,“修不好了,我们拦车回去吧。”
邓演达心中又起疑窦了,走下车,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公路,而是一面小山坡,再静听四周,除了时断续的夜鸟声,根本听不到车声,顿时,心中全明白了。他本能地想寻找一样可以自卫的东西,可地上连一块石头都找不到。他镇定下来,厉声说:“王世和,你不要演戏了!想干什么就明来吧!”
王世和一听,果然拉下脸,凶声道:“算你聪明,车子根本就没有坏,我是奉了蒋先生之命来送你归西。”
“那你就来吧,爽快一些!”邓演达从容不迫地说。
王世和吃了一惊,本以为对方会反抗,或者至少也会没命地逃,想不到他竟然站立不动,一副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王世和说,“这事你不能怨我,我是奉命行事。请记住,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忌日。”
一连五声枪响,打破了南京效外的宁静。枪声过后,一辆雪佛莱轿车在麒麟门附近掉头,向市内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