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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蒋介石“功成”摆寿筵蒋富寿晦气撞枪口

书名:黑色鹰犬本章字数:11113

  第五次“围剿”得逞,蒋介石兴高采烈,即回家过48岁生日。溪口镇张灯结彩,宁波大有南货店油包馒头抢购一空。飞机盘旋于武山上空表演,20余条布龙灯在文昌阁沙滩上翻来滚去。宋美龄说:“赏10无太少了,应再加10元!”

  蒋介石发现一幢新添的九开间两层楼房,十分阔气显眼,忙问:“这是谁家的房子?”蒋富寿说:“我的。”蒋介石叹道:“看来自家人难用啊!”

  话说蒋介石自从登上政治舞台之后,他最害怕的并非内部的反对势力,也不是日本人的侵略,而是红军的壮大与革命根据地的发展。因此,早在1929年中国工农红军转战赣南闽西时,蒋介石就调集国民党主力军对红军实行了第一、二、三、四次大“围剿”。但都以失败告终。

  从1933年开始,蒋介石便全力筹划第五次“围剿”,并于八九月间,完成了“围剿”准备工作,计划将剿共的部队分为北路军、西路军和南路军。

  9月10日,蒋介石致电他的剿共部下:“此次剿匪,实关党国与本军之存亡,不可以大意轻易处之。”

  10月初,蒋介石在南昌亲自主持召开军事会议,确定了作战方略。他采纳了德国顾问的建议,采用知促出击、在纵深处构筑碉堡、步步为营、集中兵力等战术,最后靠优势兵力(50万国民党部队对付10万红军正规部队)逐渐缩小包围圈之策略。他对部下说:“过去围剿,是以传统战法对付共军之运动战,每用攻击战术,致孤军深入,常招致各个击破之后果,如第一次围剿龙岗之战,第二次围剿广昌之战,第三次围剿黄陂之战,第四次围剿蛟湖、霍湖之战,皆蹈同一覆辙。第五次围剿乃改采‘战略攻势、战术守势’战略指导,逐步推进,稳扎稳打,绝不轻进。举世闻名的碉堡战术,即系此次所倡,它将发挥‘步步为营’与‘严密封锁’实效。”

  这次大规模的“围剿”,从1933年10月至1934年1月为前期,1934年2月至9月为后期。

  1934年9月18日,中央革命根据地的红军开始向西战略转移,蒋介石的第五次“围剿”得手。

  其时,他和宋美龄正在庐山观音桥旁的别墅居住。此处是江西省主席熊式辉为他和宋美龄盖起的三开间小木屋,有水泥平台。蒋介石坐在靠椅上静听桥下泉水叮咚,远眺五老峰众山雄姿,颇心旷神怡。

  闻知红军败撤的消息,蒋介石欣喜若狂,失态地抱住宋美龄在客厅里旋转;“达令,我们终于消灭了最危险的敌人,我们的革命终于胜利了!我准备回一趟溪口,感谢那结在暗中帮助我们的祖宗神灵!”

  千好万好莫如家好。蒋介石心顺时回家庆贺,挫折时回家躲灾,国民党中流传着一个说法——溪口是蒋介石的第二个总统府。

  这一次亦不例外。得知第五次“围剿”得手的消息后,王世和、蒋富、蒋和畅、蒋孝镇等溪口人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回家乡去,甚至连王明泉这样的轿夫,都知道去九江购买送给家人的礼物。

  最忙碌的还是毛庆祥,他每天要拆阅来自各地的情报,然后分门别类,按情报的轻重呈送蒋介石,还要拟写发给各地的电文。

  最先知道红军撤退江西的消息的也是毛庆祥。他知道10月22日(农历九月十五日)是蒋介石48岁生日是,按惯例,这一次少不得要回溪口大庆特庆。因而提早怕电文通知溪口的皇亲国戚作准备。具体工作是要蒋介卿负责调集人员打扫丰镐房、乐亭、慈庵、妙高台的卫生,以便蒋介石回乡有个好的居住环境。另外还要安排蒋介石的行动日程。

  蒋介石生性多疑好忌,行止飘忽不安,这些连陈布雷、张群等亲信幕僚都无从知道,但他对毛庆祥、王世和等少数几个溪口人从不隐瞒,有时还一起商量。他回溪口有海、陆、空三条路线:海道坐军舰到宁波,再改乘汽车到溪口;陆道从南京乘火车到杭州再到宁波,或从杭州乘汽车直达溪口;空道乘飞机至宁波栎社机场降落,从机场改乘汽车到溪口。

  9月30日傍晚,蒋介石兴致勃勃地对毛庆祥说:“宗禳,你马上通知徐康良,要他认真检查‘美龄’号。”

  “美龄”号是蒋介石夫妇的专机,为美国总统罗斯福所赠。于是,毛庆祥知道蒋介石要乘飞机回溪口,这种情况是极少有的的,因宋美龄晕机,而且晕得很厉害。毛庆祥于是说:“夫人的意思如何?”

  宋美龄在一旁说:“我没事,到时候吃几片晕机药。这次胜利是难得的大喜事,一定要让家乡父老高兴高兴。”

  经宋美龄提醒,蒋介石又记起一件事来,问道:“给溪口的电报发了没有!”

  毛庆祥点头:“早两天就发了。”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好,好。你再发一个,要我哥哥通知全镇父老,我生日的那天要用8架飞机在溪口上空做表演。对了,”他转对宋美龄说,“达令,你和周至柔组建的空军也应该有所表现了。”

  “那绝对没问题。我们的飞行员都是美国人培养出来的。”宋美龄说,“美国的空军是世界第一流的!”

  蒋介石很得意,近段时间他的嘴从没合拢过,甚至在梦中都经常发出笑声。

  1934年10月中旬,蒋介石夫妇乘“美龄”号从九江机场起飞往奉化。他吩咐驾驶员徐康良,飞机飞至溪口上空时作低飞盘旋。

  溪口镇居民一早就在剡溪边翘首以待。飞机来到时,一齐振臂高呼口号。王世和、毛庆祥等溪口人透过舷窗向下望,只见那熟悉的村舍与田野、山岭,及剡溪边如蚂蚁一般大小的父老乡亲。

  蒋介石没在舷窗旁,从飞机升空后他一直陪伴在宋美龄的身边。“美龄”号专机设有一睡榻,是专供宋美龄睡卧的,这样可以减轻晕机带来的痛苦。

  飞机在溪口上空盘旋了8周,然后才飞向栎社机场降落。蒋介石为个人行动方便,在建好了从宁波到溪口的公路后,又在鄞县栎社筑了这个机场,机场占用民田达五六百亩,一年才偶尔用一二次。

  这里早有蒋孝先派来的警卫在四周警戒,一辆黑色的特长轿车已等候多时。

  从栎社机场到溪口约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路程。宋美龄下机时脸色惨白,一上了轿车,立即恢复过来,和蒋介石谈笑风生,还和蒋打赌说:“谁先见到江口塔,谁就赢。”

  轿车行驶了十数分钟,蒋介石像小孩一样地拍着巴掌说:“我先看到了!”

  宋美龄急红了脸,但很快就说:“我老早就看到了!”

  “你早看到为什么不先说?”蒋介石欲刮宋美龄的鼻子。

  宋美龄扭过头,仍不认输:“我不说是想考考你的眼睛是不是有点花了!”

  夫妻俩打打闹闹,来到武岭门,下了车,早有蒋介卿、宋周运、毛颖甫、毛懋等一批皇亲国戚迎候在门口。另有武岭学校的全体师生在校长邓士萍的率领下夹道欢迎。邓士萍是湖北人,美国乌期特大学化学系毕业,是励志社总干事黄仁霖的心腹。蒋在溪口建筑武岭学校,本来就是以办学为名,将武岭学校变成溪口的励志社,为他个人服务。原任校长张明镐因得罪了许多溪口同乡,已辞职被蒋介石任命为浙江省第九中学校长。继张明镐之后的第二任校长是王家禳,因动员学生割包皮,引起轩然大波。学生家长包围校长室,破口大骂,说他要灭绝溪口人的命根子,迫使他不得不离开。

  当时,武岭学校已有了很大的规模和较高的教学水平。学生着统一校长服,有专门的锣鼓队、军乐队、舞蹈队。蒋介石每次回籍,武岭学校校务主任接到毛庆祥打来的电报,就马上派人到丰镐房、乐亭、慈庵及妙高台等几处将房屋打扫干净,备蒋下榻。学校有小车及卡车各2辆,另有防弹轿车一辆,是美国人送给蒋介石的,平时都放在学校内,专供蒋介石夫妇回来时使用。

  蒋介石此次回来,自然也得到武岭学校学生们载歌载舞的欢迎。同时,溪口的警卫早在几天前已由蒋孝先安排好了。

  蒋介石一行经过武岭门,沿途三不一岗、五步一哨,直达丰镐房。

  丰镐房后屋的“祖堂”里,早有蒋介卿等一干蒋姓男子在那里设香案等候蒋介石来祭拜。蒋介石极迷信,不但喜欢结交和尚,而且相信神道,迷信阴阳风水。这次“胜利”他便以为是神灵在阴间保佑。

  从丰镐房到乐亭,沿途也是岗哨。宋美龄很喜欢乐亭。这里算得上是风水宝地,沿着走廊依石阶而下有一座小桥,横跨在小溪两旁突出的岩石上。宋美龄每次回来,都在此处倚桥观鱼,怡然自乐。有时,蒋介石也陪伴她,看清澈的剡溪水下鱼儿作态、嬉戏。

  蒋介石此次“胜利”返乡,自然与往日不同。回来的当天晚上,蒋介石即召蒋介卿、宋周运等皇亲国戚,吩咐他们大张旗鼓地祝寿。除按44岁生日时做寿的规格外,蒋介石还特别吩咐:“‘老龙’越多越好,还要举行灯会。”

  蒋介卿知道弟弟从小就喜欢舞龙和耍灯,便说:“这个当然。自从你44岁生日之后,奉化县内就兴起了练舞龙灯的风气,且水平大有提高,都想争先向你献技呢。”

  蒋介石点头道:“来得越多越好,每条都要赏大洋,还要吃酒席,吃得饱才有力气舞。我小时候极爱舞。可是那时候赏一块大洋的几乎没有,有时候还在饿肚子。那年,我去岩头村毛家,来回大半天,一粒米都没有进肚子,饿得头昏眼花。”

  同在屋内的毛懋卿听了,羞红了脸。

  蒋介卿进一步说:“对了,头一回溪口镇上的乡亲们吃了你分赠的大有南货店做的油包馒头,到现在还馋得淌口水呢,都巴不得你年年回来做生日。”

  蒋介石越听越高兴,感叹道:“是啊,乡下人是很难吃到‘大有店’,油包馒头的,过去都是富人家祝大寿才买那么一点。记得我第一次吃,是宗禳他阿爷(毛颖甫)40寿庆,那时我还小,那滋味到现在都忘不了。这样,这次一定要先通知大有南货店,要他们多做些油包馒头!”

  1934年农历九月十五日,溪口镇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国民党各路祝寿大臣从陆、海、空三条路线派代表前来祝寿。另外,奉化县四乡好热闹的群众也赶来观看。

  人越来越多,蒋孝先、王世和担心出差错,心都提到喉咙上,忙得晕头转向。但蒋介石、宋美龄却十分怡然地坐在文昌阁上看节目。

  中午时分,耳畔传来引擎声,蒋介石下令停止一切锣鼓、鞭火。没多久,果然有8架飞机排成“一”字形出现在溪口上空。

  霎时,欢叫声起,好些从没有见过世面的溪口农民被这种特殊的场面惊得失态。

  8架飞机来到溪口上空,做着各种表演,飞机离去后,众人婉惜不已。但没多久,又有8架飞机来到溪口上空表演。如此重复十几次,好些人还以为真有好多架飞机来给蒋介石祝寿。事后,他们才知道,是那8架飞机飞到四明山那边后又飞过来。

  当天下午,凡镇上居民每户分得一对油包馒头;蒋姓贫困无依无靠者,每人另得20元钱的红包。

  入夜,溪口镇上灯火通明,鼓乐喧天。文昌阁前面的沙滩上,人流如潮,二十余条布龙灯翻来滚去。蒋介石和宋美龄聚精会神地观看着。

  舞毕,蒋介石高兴地对王世和说:“每条龙灯赏大洋10元!”

  宋美龄在一旁说:“赏得太少了,应再加10元。”

  蒋介石马上命令:“每条龙灯赏大洋20元。”

  王世和领命照办。接着,又观看武岭学校的节目表演,通宵达旦。

  10月24日,蒋介石夫妇上慈庵拜祭蒋母王氏;26日,去雪窦山住在妙高台。蒋介石兴致特好,经常与宋美龄手拉手徒步于妙高台、相量岗之间,此地群峰环抱,曲经幽静,风景独美。一眨眼功夫,他们又出现在千丈岩,怡然自得地赏景,害得王世和、蒋富寿时时为他们的安全捏一把汗。

  28日,蒋介石从妙高台下来,住在乐亭。是日下午,蒋与宋美龄手拉手去“溪口十景”之一的“碧潭观鱼”欣赏剡溪鱼儿游动。

  剡溪水清澈见底,卵石可鉴。那些大胆的鱼儿见有人来观赏,以为又要投放食物,高兴地从四处游来,聚集成群,挑肥摇头摆尾作态。

  蒋介石以为鱼儿是欢迎他,高兴地叫道:“王世和,你去镇上取鱼网、竹篓来,今晚上你们侍卫室全都尝我捕鱼!”

  王世和本就是打鱼捞虾出身的,巴不得蒋介石开这个口,便乐颠颠地去镇上借来鱼网、竹篓,将网交给蒋介石,篓交给宋美龄。

  蒋介石兴起,脱鞋卷起裤脚,用网在水中打捞起来。那些鱼也真是傻态可掬,居然都不逃遁,愿入罗网。捞了几网,宋美龄的鱼篓里已是硕果累累,乐得跟着一干侍从大呼小叫。

  喊叫声引来了很多观看者,这些人看蒋介石捕鱼,别觉番新奇,在溪边拍手喝彩。

  蒋介石正得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人群中挤到前面,干咳一声说:“瑞元,镇里有规定,武岭有规定,武岭潭的鱼,只准看、钓,不准张网捕,你开了头,以后怎么办?”

  蒋介石一愣,认出是镇上叔辈老人蒋太明。王世和察言观色,立即拉下脸来:“不要破坏委员长的兴趣!”

  “放肆!”蒋介石在众父老面前喝住王世和,对长辈说,“太明阿叔说得好,规矩不能犯,不能犯!”说罢收网上岸,从宋美龄手中拿过鱼篓,将捕到的鱼全部倒在溪中。

  回到乐亭,蒋介石心里一直难以忘记刚才的一幕,于是对蒋孝先说:“你去把太明老人请来,我想和他叙叙。”

  一会,蒋太明来到,一进门就说:“老朽鲁莽,多有得罪,还望委员长见谅。”

  蒋介石和颜悦色地让座:“太明叔做得很对,我正是感激你,才特地请你来。”

  蒋太明本以为蒋介石找他的麻烦,现见他态度友善,放下心来,神态也自然多了。

  一会,蒋介石说:“小时候我经常听阿叔讲故事,说的是古时候很多君王因为听不进逆耳忠言,最后亡国。又说,李世民因鼓励直谏,才有了后来‘贞观之治’。想起来今天下午阿叔的劝告乃是真正的忠言。阿叔,今晚这里就你我两个,如你讲谏,瑞元一定恭听!”

  蒋太明果然十分感动,把蒋介石当成真正的“明君”,说道:“老朽是不介村夫,不知国事,但有幸生在帝王之乡,对这溪口的民情、民意还算了解。他们对委员长的议论也许是你不曾考虑到的。”

  蒋介石一听,兴趣大增,把耳朵侧了过去。

  蒋太明干咳几声,喝了口茶,开始侃侃侃而谈……

  次日上午,蒋介石一扫前段时间的高兴神色,板起面孔把毛庆祥叫到客厅里,劈头就问:“宗禳,最近奉化流传的谣言,你可曾听说过?”

  毛庆祥知道,这跟昨晚来的蒋太明有关。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蒋介石叹道:“我原以为自家人忠实可靠,可以放胆任用,昨晚经太明老人提醒,才知大错特错。”

  毛庆祥心里一惊,估计到事情一定与自己有关,于是静听。

  “奉化人说,‘中国有四大家族,溪口有四小家族’。什么‘四大家族扼住中国的政治、经济命脉’、‘四小家族富甲宁波’……”蒋介石长地叹了口气,目光炯炯地望着毛庆祥,“宗禳,这‘溪口的四小家族’仅仅是借着我的声望。如果他们真能‘富甲宁波’,那我岂不成了贪官的祸首了?”

  毛庆祥想了想,说:“关于社会上流传的谣言,可信也不可信。有些谣言制造者,都是有个人目的的。比如制造‘溪口四小家族’谣言者,准是他眼红我们这些在先生跟前当差的。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这种心理每个人都有。当然,我也不敢保证,在所有跟随先生的溪口子弟当中,就没有一个借你之势谋取个人私利的。但我敢保证:毛庆祥追随先生,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自始至终,保持两袖清风。不信,先生可以明查暗访。我家世代殷实,所起的房屋够住,至今仍无改造。”

  “别多心。”蒋介石拍着毛庆祥的肩说,“你是我最值得信赖的故亲,不相信你,我相信谁?你说得很好,我们溪口子弟中,没准有个别人不很争气,为我脸上抹黑。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谣言可能就是因为个别人而引起的。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务必揪出这个典型来,以正风气!宗禳,你也不妨多多留意这方面的事。我蒋中正带出一帮溪口子弟是为了干革命,不是让他们有意往我脸上抹黑。不论是谁,查出来定不轻饶!”

  话说1934年6月,蒋和畅利用“闽变”空投钞票之机,大发一笔横财。他本欲急于回乡置田造屋,大肆炫耀一番。不想第五次“围剿”十分紧急,一直抽不出身来。

  时至1934年10月下旬,蒋介石自认为“消灭”了红军,回乡大祝寿,蒋和畅才有机会把钱转入宁波银行。

  蒋介石生日过后,蒋和畅听到很多人对大有南货店的油包馒头赞不绝口,暗忖那里的生意一定十分兴隆。

  稍后,蒋和畅亲往宁波实地考察。考察的结果,大有南货店的生意果然顾客盈门,财源滚滚。眼热心馋的他当即去店内问掌柜的:“老板,如果有人要盘顶贵店,不知要多少钱才可成交?”

  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口气很大,悄声问道:“先生是哪里人?”

  “本省奉化。”

  老板开始热情起来,进一步问道:“是溪口的吧?”

  “你怎么知道?”蒋和畅不悦道。

  老板笑了起来:“先生别生气,实不相瞒,这大有南货店历史悠久,遐迩闻名,有胆量和财力购买的,可以说寄波少有!但奉化溪口又另当别论,那里是帝王之乡,有的是钱!冒昧地问一句:先生是不是‘溪口四小家族’之一?”

  蒋和畅吃了一惊,反问道:“什么叫‘溪口四小家族’?”

  老板冷笑道:“先生真会装糊涂,你既是溪口人,怎会连这样的大新闻都不知道?”

  蒋和畅道:“我确是溪口人,因长年跟随先生在外,故家中的新闻一概不知。”

  老板信了,说:“好吧,那我告诉你溪口的四小家族;第一位是机要秘书毛庆祥;第二位是侍卫长王世和;第三位是宾兵团长蒋孝先;第四位是侍卫室会计兼出纳蒋和畅。先生,这四位你认识吗?”

  蒋和畅连忙把话分岔开,问道:“老板,如果有人出10万大洋盘顶贵店,你们是否愿意出售?”

  老板听后惊得张大了眼,暗忖:这家伙肯定是“四小家族”之一,有的是钱,我何不借机抬高?因而摇头说:“这是家100年老店,生意正如目中天,10万大洋太少。”

  “要多少?”蒋和畅追问。

  “50万!”老板伸出五个指头。

  “有没有少?”

  “不能少!”老板摇头。

  蒋和畅想了想,说:“这个数目可能太大,且不是我买,如老板真有心,我回去向买主转告,再少点价钱,即可成交。”

  老板担心走了生意,立即让步说:“当然,如果真有人要买,我可以让点步。”

  蒋和畅返回的路上十分高兴,他购买这家店有两个目的;一、继续赚钱;二、可将贪污所得转为正当。

  回到家,他对父亲蒋国权说:“阿爹,我今天去了一趟宁波,和大有南货店的老板谈了盘顶的事。他开价50万,我想和你商量。”

  蒋国权这位蒋介石幼时的伙伴,如今是溪口特别市党部主任委员。他早风闻儿子弄了不少钱,但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且惊且喜地说:“能把店子盘过来当然好,但要那么多钱,万一叫委员长知道了怎么办?”

  蒋和畅想了想,说:“这个不难,我可以用跟原老板合股的形式瞒住别人的眼睛,再过三年五载,我就可以大胆说,这些钱是我们做生意赚的。”

  “嗯,这倒是个办法。”

  “若要不莫知,除非已莫为!”人随声到,门外一个人跨步走进屋里。

  蒋和畅大惊失色,定眼看时,发现是蒋孝先,方定下神来,说:“蒋团长,你真会吓人,怎么就拣这个时候来?”

  蒋孝先奇怪道:“怎么,你心虚了?”

  蒋和畅笑道:“我心虚什么?你我半斤八两,都不是好东西。”

  蒋孝先无心开玩笑,把门掩起来说:“和畅,大事不妙了,昨天晚上,先生把蒋太明老人叫了去——”

  蒋和畅不以为然地打断地说:“叫蒋太明干嘛?莫不是先生有了雅兴,要老人带他上四明山打猎?”

  “娘希匹!这个老东西真是多管闲事,”蒋孝先说:“在先生那里搬嘴弄舌,说什么溪口子弟跟随先生在外头的,如今都发了大财,特别是‘溪口四小家族’富甲一方。”

  蒋和畅立即紧张起来,急问道:“先生信他了?”

  “谈不上全信,但也不是全不信。我听毛庆祥说,先生认为,既然奉化盛传了这样的谣言,就要抓一两个典型,刹刹这股风。”

  蒋和畅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先生打算怎么刹?”

  “毛庆祥不肯讲。”蒋孝先小声说:“和畅,你和金融界关系深,能否帮我打听一项安全可靠的投资项目?”

  “你不是打算建房、购田么?”

  蒋孝先连连点头:“我现在不敢了。据我估计,先生很可能就是要拿那些建房、购田的人开刀。”

  “好吧,我帮你留意就是。”

  蒋孝先走后,蒋和畅对父亲说:“阿爹,看来大有南货店我们只能放弃了。那位老板也提到‘溪口四小家族’的事,一旦查出来,我这个位置肯定也坐不住。”

  蒋国权点头道:“说的也是,幸亏我们没有建房、购田。对了,我已经在四明山那边订购了一批木材,等明年开春发了大水再放排从剡溪运来,看来到批货应该立即退掉。”

  蒋和畅叹道:“溪口太小了,先生经常回来,孝先的想法很对,以后我们最好是向外面发展。”

  当天晚上,蒋和畅、蒋孝先、王世和、毛庆祥四人被蒋介石叫到乐亭小客厅。这四个人都明白蒋介石为何找他们,进厅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不时相互地望一眼。

  蒋介石一脸严肃,背着手来回踱了几圈后突然停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

  四人一齐垂下头,各怀心思。

  蒋介石清清嗓子,开腔道:“你们四个人在溪口子弟中,是跟随我时间最长的,对我的帮助也最大,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我口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一直在感激你们,只希望你们善始善。正因为如此,你们的行动一定要向我负责,不能往我脸上抹黑——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亲信。1931年我回乡,就风闻了什么‘溪口四小家族’之事,当时并没有在意,可是这次回来,这种谣言已经传得很厉害了,在溪口、奉化妇幼皆知,其至宁波都有很大一部分人知道。这件事影响很不好,我不能不过问。”

  这些人的脸开始红一陈白一陈了,都感到蒋介石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穿心窝。

  “好吧。”蒋介石坐在就近的一张藤椅上,跷起二郎腿,“你们四个就是谣言中点名的‘四小家族’,你们自己说,在哪些地方做了亏心事。”

  王世和第一个站起来说:“报告先生,我建了一座新房,在溪口民宅中可能是最好的,父老们可能正是冲着这一点,怀疑我借用先生的权力捞了不少。”

  蒋介石哼了一声,高声说:“你说父老们仅仅是怀疑你?我问你,你每月薪水多少?开销多少,剩余的有多少?而你建房的花费又是多少?”

  王世和张口结舌,好在他一向以脸皮厚著称。当蒋介石停止问话后,他打一个立正说:“报告先生,世和薪水不高,仅仅够开销而已。我那座房子是花了不少钱,但并非敲诈勒索所得,是那年先生去日本向夫人求婚时,我厚着脸皮找人借的。为这事,世和已经挨了先生的打。”

  “你向人借的,现在还了没有?”

  “报告先生,还没有。”

  蒋介石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正欲发作动手打人,恰巧宋美龄从室内走出来,劝道:“达令,以你的身份,是不可以如此大发脾气的,有什么事不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吗?”

  蒋介石于是把举起的拳头又放了下来。

  蒋介石骂人是出了名的,有时越骂越气以至把人拉出去枪毙。1933年12月中间,蒋介石发动第五次“围剿”,他和宋美龄到江西督战。一天,他视察了驻在临川的第十三师,当晚便住在临川城里。半夜他拥着宋美龄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激烈的枪声惊醒。一阵忙知乱之后,才查明是虚惊一场。原来是黄埔军校出身的二九四旅旅长方靖乘坐一辆装甲去下属驻地视察,途径临川时被守军误认为是土匪,因而发生了枪战。蒋介石大怒,即令王世和把方靖叫来。那天,蒋介石着一身戎装;毛料将军服,真皮宽腰带,长筒马靴。他光着向着秃头,上装领口敞着,白衬衣领子上面是一张铁青的脸。脸上的肌肉绷得极紧,一双深陷的眼睛冒着凶光,脑门青筋暴跳。王世和把方靖带到,方行完礼,刚要请罪,蒋介石却先拍响了桌子:“娘希匹!”他一扭身逼到方靖前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的脸,咬牙切齿骂道:“你,胆敢忧乱本委员长大本营所在地,该当何罪?”他每说一个字,指头便朝方靖的脸上指划一下。方惟恐被戳伤,便步步后退,蒋介石则步步进逼,直到方靖的背靠在墙上仍不罢休。这时,方靖见蒋介石向他脸上指划的次数渐渐增多,像要扇光的样子,想到自己已晋级为将,若被暴打,日后无颜再见袍泽,情急之下大叫道:“校长!校长!学生有下情报告啊!”蒋介石一愣,才想起对方是他的“学生”,便后退两步,收了手,余怒未消说:“你讲吧!”听完方靖的解释,蒋介石仍然蛮横地说:“我不管什么情况,在车上你的阶级(军衔)最高,出了事我就要惟你是问!”说罢,又对王世和说:“把装甲车队叫来!”装甲车队长刚跨进门,还没来得及敬礼,蒋介石便拍响了桌子。叫嚷了一阵,见装甲车队长一声不吭,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遂吼道:“死人!你说话呀——为什么叫你的士兵开枪?”队长硬梆梆地顶撞道:“是他们先开枪找我们的!”蒋介石又把桌子一拍:“他们当你们是土匪。”队长又回敬道:“那些士兵太无知了,土匪怎么会有装甲四呢?”蒋介石更加暴跳如雷:“娘希匹,你还敢犟嘴啦!你们装甲车在公路上横冲直撞,纪律坏到极点同,我早就想惩办你了!”说着向外叫道:“来人啦,该队长立即枪决,该旅长交军法处惩办!”

  那天,王世和奉命枪决那位装甲车队长,亦觉惩罚过重,执行前对他说:“你也真是的,他问你为什么叫士兵开枪,你就道:‘我们以为有人暴动,为了维护委员长的安全,我们不能不抵抗。’如此一来,你的命不就保住了!”那位队长说:“我说不来!少给我来这一套,你也是蒋介石的帮凶,快执行吧!”

  当然,蒋介石对待溪口的一班子弟,碍于乡亲情面,他不可能动杀机,但打骂却是家常便饭,稍不称心,张口就骂,然后开打,一拳一脚,非常熟练。挨打最多的首推王世和,其次是竺培基。蒋富寿过去也是挨打的对象,后做了宋美龄的副官,挨打就少了。按军规,挨长官打时,只有挺胸挨着,不准退避。一次王世和正在挨打,宋美龄走进来,见其挺着挨打,就说:“你为什么这样呆,还不快走!”从那以后,王世和一见蒋介石发怒要打,拔腿就逃,并顺手把门带上。蒋介石质问为什么这样。王世和振振有辞说:“报告先生,这是夫人教导我们的!”蒋介石也就罢了。

  这一次王世和以为一顿打又少不了,幸而夫人又救了驾,心里紧张地捏了一把汗。

  有宋美龄在场,蒋介石果然收敛多了,他转身对蒋孝先、蒋和畅说:“还有你们两个,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次回来,有人反映你们的父亲在四明山大购木材,准备大兴土木。你们有多少薪水?哪来的钱筑豪宅?”

  “报告先生。”蒋和畅分辩道:“我家住房破旧,家父早有心另造,这次确在四明山订了一打木材,但因为付不清款项,到现在一直没能运回来。”

  蒋介石的目光又直逼蒋孝先。蒋孝先不亢不卑道:“报告先生,孝先出身清寒,世世代代食不裹腹,衣不遮体,是先生念在我爷爷、父亲的情分上,把我带出去,孝先才有今天的风光。因此,今生今世,孝先惟有报效先生,岂敢做出任何对不起先生的事情。关于造屋之事,家父早有此心,无奈手头一直不宽裕,至今仍是梦想而已。”

  至此,“四小家族”只剩下毛庆祥了,而蒋介石一向对他信任有加,故这件事就搁了下来。

  就在这时,过去曾为蒋母王太夫人择定墓地的广东风水先生来到溪口。如今蒋介石已登峰造极,认定这就是“慈庵”墓地给他带来的福泽,对风水先生颇为感激,尊为上宾。忽一日,蒋介石萌生念头:要为自己和宋美龄选一“真龙宝地”,以便荫庇子孙,世代荣昌。风水先生装神弄鬼,摇头摆脑说:“大凡风水宝地,一处地只有一穴,这武山的宝地正是令堂那穴,如今这方圆几十里的天地灵气与日月精气已被令堂所吸。若要寻找,必须出了溪口。”

  蒋介石一下子想到了三十多里外的四明山,在相量岗还造有他的一栋避暑别墅,遂提出请风水先生去那里察勘眺望。风水先生欣然前往。

  蒋介石一行择吉日去四明山。是日,风和日丽,蒋介石存风满面地在侍卫前呼后拥下走出“乐亭”,准备乘轿从小路去四明山。

  也是活该有人倒楣,这条路蒋介石本来极少来往。翻过一道山梁,忽见前面不远处新添了一幢九开间的两层豪宅,十分阔气显眼。如今溪口镇上如此财大气粗之人已少有,不觉回头问王世和、蒋孝先等侍卫:“这是谁家的房子?”

  大家面面相觑,等了片刻,宋美龄的副官蒋富说:“是我的。”

  蒋介石知道凭他的薪水是盖不起这么富丽堂皇的豪宅的,便问道:“你造楼房的钱从哪里来的?”

  蒋富寿一听慌了神,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情急中见宋美龄在轿上向他点头,另有孙家舅婆在身边,于是说:“向夫人借了一点,向孙家舅婆借了一点。”

  蒋富寿平时跟随宋美龄与他的关系,又问道:“达令,你借多少给他?”

  宋美龄对建房根本不熟悉,没有经验,随口说:“500元。”

  孙家舅婆是个机灵人,见蒋富寿下不了台,有意帮他过关,接着说:“向我借了300元。”

  蒋介石冷笑道:“蒋富寿,你真有能耐啊,800元能建造这个漂亮的房子!”

  蒋富寿心里暗暗叫苦,自知大祸已经临头,整个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

  蒋介石碍着宋美龄和孙家舅婆的面子,没有当面斥骂蒋富寿,但已把此事记在心里。

  从四明山回来后,蒋介石第一件事就对宋美龄说:“看来自家人难用啊!达令,我想更换侍卫室人员。”

  “你打算全用外省人?”宋美龄吃惊地问。

  蒋介石认真地点点头。

  “这个不可以!”宋美龄反对说,“外省人没有自家人忠实,富寿有错误,你总不能全溪口子弟也带累了!”

  蒋介石想了想说:“那么我把蒋富寿和王世和撤掉怎么样?”

  宋美龄此时内心虽舍不得蒋富寿,但也没有什么理由挽留,只好说:“那就撤了这两个人吧。”

  这时,毛庆祥在外面喊报告,蒋介石示意他进来。

  毛庆祥手在拿着一份新收到译好的电报,说道:“报告先生,我们刚收译到南昌行营拍来的电报;红军没有被消灭,已经突围向西移动。”

  蒋介石闻讯仰天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