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西安事变(一)
个黑影从背后山径转角处飞奔而来,竺培基正待开枪,那黑影已经开口:“我是随从蒋孝镇!”
邓士萍说:“委座他已经取义成仁……”蒋介卿的眼睛睁得像铜钱,仰天叫喊:“苍天呀……
顿时跌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邓士萍又说:“蒋孝先、蒋孝镇、竺培基……所有溪口籍侍从,都成仁了。”
话说两头,1936年12月11日晚,蒋介石宴请张学良、杨虎城,但来赴宴的只有张学良一个人。客人散后,一切恢复了宁静。蒋介石一个人在房里对《围剿共匪计划》作最后一次的修正。同时翻了厚厚的一本黑名单,那是“蓝衣队”(蒋孝先的宪兵三团)同西安警察合作的成绩。自张学良、杨虎城以下,凡是西北军、东北军中同情红军抗战主张的,统统记录在卷,只等他下令,便可逮捕。
“蓝衣队”一直是以一帮奉化溪口人为骨干的心腹组织,为蒋介石登上政治舞台作出过不可忽略的贡献。现在虽然有了陈果夫的“CC戴笠的特务处,但“蓝衣队”仍在发挥作用。
蒋介石看累了,便按时上床就寝,是夜无话。
次日——12月12日清晨6点半,蒋介石再也睡不着,他做完床上运动正在披衣,忽听一声清晰的枪声:“秤!”紧接着野犬狂吠,寒鸦惊飞。蒋介石暗吃一惊,忙不迭地伸手穿衣,可是四肢发抖,上下两排牙齿“突然”地碰撞起来,越急越慌,越穿不上衣裳,好不容易挤出一声叫道:“来,来人哪!”
一名侍卫应声而进,倒提着枪急促地说:“行辕大门前有枪声!”
“还不给我去看看!”
“是!”那侍卫拔腿便走,却再也没见回来。又一声枪声响,紧接着枪声如爆豆似的吵将起来,蒋介石连忙关上电灯,心想不能让人发现我房里有人。仓促中,他在汗衫、卫生裤外面罩上一件皮袍,向门外一望,黑黝黝夜空中子弹乱飞,火光闪闪,这情景把他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是又不知该往哪边走才算安全,正在默念南无阿弥陀佛,不料忽地闪出两个黑影。蒋介石心想这下可完了,跌跌撞撞一头栽倒床上。房门已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蒋介石一听是侍卫官竺培基,顿时有了气力,连忙爬起来问道:“什么事?什么事?”另一个黑影开口道:“叛兵已经蜂拥入内,本来已经冲进第二号桥,经我们侍卫队抵挡一阵,死伤极大。对方知道我们有防备,现已略退,请先生马上离开。”
“好好好,施文彪。”蒋介石顿时又软了半截,说,“走,走,走吧。”当下三个人拉拉扯扯摸出房门,又有一个黑影窜了出来。大叫:“快跑马观花我是毛区队长毛裕礼的传令员。现在叛军已经冲进二门,你们千万不可以往二门那边跑。刚才毛区队长与后山哨兵通过电话,说那边无异常情况,未发现叛兵,你们可以往那边跑。”
蒋介石结结巴巴问道:“毛区队长在哪里?”传令员答道:“区队长正在前院第二号桥假山旁领队抵抗。”蒋介石再问:“叛兵是什么样儿的?”传令员答道:“是戴皮帽子的东北军。”
“快走。”蒋介石甩掉侍卫的扶持说,“你们拿着枪在前面警戒。搀着我,容易给人发现目标。今天是一部分的兵变,一定是共匪煽动驻临潼部队暴动,而不是张学良的计划。如果真是他的计划,整个东北军都叛变,那行辕外墙四周都已被包围了。”蒋介石忽地尖叫一声:“啊哟!”吓得侍卫官竺培基、施文彪跳起尺半高。
两名侍卫官定睛一看,原来有一个黑影正从背后山径转角处飞奔而来。竺培基正待开枪,那黑影已经开口:“我是随从蒋孝镇!”大家惊魂稍定,竺培基低声喝问:“你后面有无追兵?”蒋孝镇气急回答道:“没有,没,没有。”于是四个人在一片枪声中向崎岖山径摸索行进。
却说人若从华清池东侧走出门外,必须经过飞虹桥。蒋介石踉踉跄跄到得桥上,扶着栏杆只有喘气的份儿。正在等待卫官打开后门,不料黑暗中听见一声:“苦也!”原来那扇门却由铁将军把守着,无法开得。侍卫官还想找大石把它砸开,蒋介石骂道:“娘希匹!你这一敲,不是告诉人家,说我在这里吗?”于是命令身体健壮的竺培基伏在地上垫底,由施文彪爬上去,实行又叠罗汉。喜得墙矮,不需要再加一个蒋孝镇了。于是蒋介石在蒋孝镇扶持之下,摇摇晃晃地爬到了墙上。爬墙这玩意儿本是瑞元无赖拿手好戏。但变成蒋介石以后,此调不弹久矣!何况风高月黑,枪声不绝,天气又冷,穿得又少!蒋介石伏在墙上往下一看,估计约有一丈多高,心想总算还好,于是纵身一跳。这一跳不打紧,却跳得蒋介石七窍生烟,五痨七伤。原来墙外下临深沟,荒草遮掩,昏暗中不易辨别。且说墙内三人只听见咕咚一声后便无下文,心知有异,忙不迭地接二连三爬墙往外跳下,只见蒋介石倒在沟里,业已昏劂。三人忙了一阵,足足有10分钟光景,才见蒋介石苏醒过来,他硬撑着想继续逃亡,屡爬屡跌者再。三侍卫不容分说,把他抬出深沟,由两人架着缓慢走向山顶。可是问题来了;原来此山东隅并无山径,西行又怕碰到东北军。蒋介石疼痛难忍,哼哼唧唧道:“不要往西,还是上山吧。”于是攀援摸索,跌跌撞撞,一步一哼。经过一座小庙,幸喜内无敌兵,只有一名侍卫从昨夜起就在这晨放哨。蒋介石向他要水壶里的水喝了,继续再爬。枪声渐近,越走越慌。半小时后快到山巅,蒋介石实在无法再走,又怕侍卫心怀异心,倒在平坦处声叹气说道:“这一次你们辛苦了,只要我出得去,你们都有重赏。”正说话间,四周枪声大作,前后左右,闪烁着一片手电筒光。蒋介石慌忙叫三人分头侦察,自己也摸索着站了起来。刚刚立定,只听见三个中不知是哪两个惨叫一声,再无下文。随着这两声惨叫,对方已经知道此间有人,子弹来得更密,嗖嗖嗖地从蒋介石头顶掠过。流弹或击中身旁树干,枯枝落叶扑地掉下来,把蒋介石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连忙紧紧地贴在地上,一步一哼,继续往前爬。
爬了一阵,才知道自己是在往山下爬,并非爬向山上。四周枪声不绝,么喝之声四起。蒋介石估计一下体力,别说爬向山上,即使一口气能安全地爬到刚才昏倒的沟中隐藏,也不可以了。而且双手是血,满身酸痛,其狼狈相难以形容,这个样子逃到山顶再给押解下来,岂不笑掉了人家的门牙?他一个人伏在地思虑,更多的人正在他周围搜寻。蒋介石决定找一个好地方藏起来再说,于是他使尽吃奶气力,继续爬行。及至山腹,草丛中见一岩穴,荆棘横生,勉可容身。蒋介石长叹一声,咬咬牙便往里钻。那滋味实在难受!内有爬虫、中有石尖、上有荆棘、下有污泥,蒋介石耸起肩膀缩在里面,这才发现东方天边现出了鱼肚白。朔风呼啸,蒋介石这才领教了西北高原的寒风,光秃秃脑袋上宛如无数刀在割,又痛又冷。
他偷偷地从穴中往外望,只见骊山上下有影子在移动,忽听山下华清池外面响起了机关枪声,一直响了半个多钟头,才四野L然,又偶有零星枪响。这时身边一个侍卫也没有,估计他们都已经死光了。这些溪口子弟,跟随他多年,一直不曾有过太大的危险,现在才真正到了该为领袖牺牲的时候了。
脱险的机会越来越小,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猛地有沉重的脚步声迎穴而来,蒋介石缩做一团,暗自叫苦,原来上山来的正是张学良的亲信孙铭九……
“弟兄们,委员长给咱们找到了,咱们只要他停止内战,枪口向外,咱们不要他的命。”他一个箭步奔到蒋介石面前,一个敬礼,“委员长,您受惊了!”
蒋介石赖在穴口磐石上,上气不接下气,用江湖上的口吻说:“如果你是我的部下,把我枪毙算了!”
“哪儿的话!”孙铭九把手枪往腰间一插说,“委员长尽管放心,副司令已经下令,我们决不枪毙你,只请求您领导我们抗日!”
蒋介石见不杀他,放下心来,让他们架着走,一路上果见蒋孝镇、施文彪、竺培基倒在血泊里……回到住地,院子里尸体狼籍,卫队人员全部死亡,邵元冲仰面朝天,箫乃华侧卧阶前,钱大钧胸部中弹……孙铭九不待他看个清楚,就把他请上车,开往张公馆。在那里,他和陈诚、朱绍良、蒋百里、于学忠、邵力子、蒋鼎文、陈调元、卫立煌、何柱国、冯钦哉、孙蔚如、陈继承、王以哲、万耀煌、董英斌、缪征流等人一起成了张学良的阶下囚。张学良逼着他们在一张写着“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电文上签字。然后,蒋介石才被安排了一个住的地方。
回头说1936年农历九月十五日,是蒋介石50虚岁生日,按习俗该大祝特祝。此日前,溪口一干皇亲国戚开始忙碌起来,等待蒋介石回来过生日。
没想到就在这时,侍卫室机要秘书拍来急电,说蒋介石准备去洛阳“避寿”不回奉化了。大家惋惜之余,仍然按部就班地做一些祝寿活动。
蒋介卿爱看戏,请了奉化城里的大戏班子在武山在庙大唱特唱,并不时和唱旦角的戏子来一段风流插曲。
农历十四这天,蒋介卿正在兴高采烈地看戏,宋周运之子宋涨生从丰镐房跑来对他说:“大舅,明天晚上二舅母嘱我去天台国清寺做水陆道场,替二舅消灾弭患,二舅母要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蒋介卿不信佛,只好女色,此时正迷恋女戏子的美色,哪里也不愿去,就说:“你和二舅母一起去就够了。明天有很多要人来搞‘献机祝寿’活动,另外,大有南货店的油包馒头也送来了,我要负责分发。”
宋涨生见他不愿去,也不勉强,回去向毛福梅回复去了。
农历十五日午时正是蒋介石的出生时辰。次日中午,溪口人翘首以待,果然天空就出现了16架飞机,一会儿热排成“五十”字形,一会儿排成“大”字形,一会儿又排成“寿”字形。这一次,溪口人总算是开了眼界,连最怕耽误农事的蒋太明老人都走上田埂,拄锄看完了一个多钟头的空中表演才下田去——这是他这一辈子的第一次。
飞机飞往宁波方向后,蒋介卿开始督促一干家丁分发大有南货店出的油包馒头,蒋姓贫困人家一户赠20大洋。下午,大家又聚在武山庙看戏。再说毛福梅因蒋介石不回家过生日,恰有姚冶诚从苏州赶来溪口,与她商量祝拜事宜。姚冶诚也信佛,她提议去天台国清寺做水陆道场,替蒋介石消灾弭患。此提议正中毛福梅下怀,即派宋涨生去叫蒋介卿,希望他一起去。
宋涨生一会回说:“大舅没空,他上我陪你们去。”
毛、姚两人一向随和,也不深研,即着宋涨生去购置做道场所需物品。国清寺有400僧众,按规矩每个和尚要赠一套僧衣。
宋涨生是蒋介石姐姐蒋瑞春的大儿子,如今父亲宋周运已年老眼花,老管家孙琴风也于年前辞世,丰镐房的大小事件都由他这位大外甥和蒋介卿料理。
农历十五这天,宋涨生一早就乘着轿子在一干佣人的簇拥下陪毛福梅、姚冶诚上国清寺,寺内大小和尚由方丈彦生率领在寺外迎候,然后按部就班做道场。
中午时分,和尚们吃罢斋饭,宋涨生负责给寺内和尚分发僧衣。和尚鱼贯而入,依次向蒋介石像下拜,口念,“阿弥陀佛”,领取僧衣一件。
400件僧衣发完了,还剩小和尚悟了没有领到。毛福梅问彦生和尚:“你们寺内是不是又添了一个师父?”
彦生摇头:“阿弥陀佛,本寺不曾新增门徒,若新增了,必事先通知施主。”
毛福梅转对宋涨生:“可能是你数错了。也罢,找人下去速购一件上山。”悟了和尚一脸委屈,毛安慰道:“小师父不急,一会僧衣就会送来。”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宋涨生也和父亲宋周运一样小气,当即说道:“400件不多不少,我不会数错,我明明见这位悟了和尚已经领过一回了!”
悟了一听急了,跪下指天发誓:“谁若领了僧衣,这件僧衣就是我的入殓之衣!”
宋涨生火了,叫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今日是我二舅父的大好日子,居然出此谣言,该当何罪?”
方丈彦生觉得有失颜面,指着悟了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下流痞,施主这么多东西都布施了,难道还少了你一件不能?准是你贪心不足,要得双份,如此不要脸,辱没佛门。来人啦,把悟了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