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不明之死
弯刀对那披着斗篷的背影怒目，可随后他却又忽然释然了——他仿佛看到过往的自己的影子投射到了这个人身上。
若说这一切是轮回抑或报应，他想他也是该认下的。
弯刀自嘲地笑了笑——这竟是自己的陌路了，曾经恐惧的东西，竟然仿佛一眨眼就走到了。可是到了它面前，反倒没了恐惧，杂陈的思绪包裹着他，又时而清晰开来。
他甚至不知道手里这瓶子究竟是什么。
他想着，自己不并不想受那拷打的苦。
他知道，自己就算受了拷打，也只有死路一条。
倒不如趁现在结果了自己。
若喝下这瓶子里的东西便可以死去，那便死去。
若是喝了它迟迟也不死去，那便在有人来带走他之前自戕。
他如何不寄希望于这或许可以是一瓶假死药，他游走多年也见过这样的伎俩，他只是觉得希冀微茫——谁会在皇帝面前玩这样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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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公子。”拐杖叩击地面的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有些鲜明：“今日天气不佳，缘何在此逗留。”
谢子叙单手撑着伞，他束着头发，一袭玄色霜纹衣裳，袖口束着，这样利索的装束，衣着并未被雨打湿。
这公子样貌本就生的极好，闻言一笑，更显得隽逸：“老先生武功盖世，谢某何德何能在此逗留——我刚刚才到。”
藏书阁守门人的脸色并未和缓，一双浑浊的眼睛依旧盯着他。
当他的目光扫过年轻公子并未溅上太多雨水点子的衣裳，反倒是看起来松弛了些许。
谢子叙在这样的端详中笑了笑，他的声音穿插在雨声中：“只是想到事情蹊跷，来给先生提个醒。”
他转身看向藏书阁：“此人犯下叛国之罪，可在得知陛下旨意后，他既没有束手就擒，也没有夺路而逃，反而有明显有扣押人质、拖延时间之嫌。”
“他有上线。”藏书阁守门人的声音如一座沉重的旧钟：“陛下圣躬清明——何人手眼通天？”
这可是陛下身边的暗人，这样的人如果有上线，那个上线的确堪称手眼通天了。
谢子叙道：“明日陛下亲兵便将启程，押送他回都城受审。都城皇城人多眼杂，恐难动手。若是返都途中——”
“谢某曾听闻先例，叛国之罪依律法将被穿琵琶骨而缚，如有人劫车则当即车裂。可见，这两个时候，都救不下人来。”
——那就只剩下今夜了。
藏书阁守门人浑浊而又警惕的目光扫过他：“公子聪敏，只是这消息，公子当交代给交代给冉大人，请其定夺，不必特地来此找寻老朽。”
谢子叙笑，微微摇头道：“冉大人的门不好进。姜捷虽有一腔热情，奈何又调动不了什么。所以谢某只好直接来找您了——毕竟，此番这件事也托付给了您。”
藏书阁守门人脸色一沉——这些天来，他倒也看出那冉灏是什么路数了。
“我知道了。”他如此应道，却依旧谨慎道：“老朽听闻谢公子身体欠佳，还是不必在此于雨中停留了，请回吧。”
谢子叙单手叩在持伞的手上一行礼：“既如此，谢某就先回去了。如有需要我代为知会的，您尽管讲。”
藏书阁守门人摇了摇头——他自有他的方法。
谢子叙转过身去，此时地面已经积了一些水，锦靴踩踏上去，溅起水湿了衣角。
而恰恰也在此时，藏书阁顶楼传来了凄厉而又痛苦的呜咽声。
谢子叙停下脚步，转回身来。
藏书阁守门人也听见了这诡异的声音，他一声断喝：“委屈谢公子原地莫动！”
说着，藏书阁守门人拐棍向前一掷，直插入谢子叙身位前的地面中，谢子叙丝毫未动，笑着应下，他垂首扫了一眼前方地面上的拐棍，几不可查地挑了挑单边眉睫，随后微微抬起头来，听着顶楼传来的声音，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而此时的守门人很快地转回身，蓄起内力，脚一点地，三两下的功夫，竟攀着这藏书阁直上到了顶楼，身形一晃而入。
然后，藏书阁守门人就眼睁睁看着，在昏黄的灯光下，弯刀面目狰狞，整个人仿若十分痛苦地在地面上扭曲着、颤动着，他是绝顶的杀手，此时此刻却忍不住发出如此恐怖的声音，宛如一只被活剥生烤的鸟。
“痛……痛……”弯刀呜咽着。
藏书阁守门人和弯刀交过手，按理说，和现在这个状态的弯刀相比，他应当有十成十致胜的把握，可是当他看见对方的状态时，他的确退却了——这个弯刀像是得了什么疫病，宛如疯犬，若给他咬一口，怎么了得？！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弯刀不知从哪个黑漆漆的犄角旮旯摸出一把脏兮兮的匕首。
再然后，他举起那个匕首来，颤颤巍巍却又极其快速地地直接捅进他自己的心窝。
鲜血喷涌。
只是似乎死亡的逼近也抵消不去身体的痛苦，弯刀依旧在地上翻腾抽搐。
藏书阁守门人见识过各种惨状，本应波澜不惊，可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久久未能回神，迟迟未作更多思考，也未敢上前。
直到外面天色倏地一片惨白，紧接着是一声连环的炸雷隆隆响起。
藏书阁守门人心中一骇，可旋即他更为惊骇地——借着外面的闪电，他发觉，弯刀、或者说，弯刀的‘尸身’仿佛停止了抽动。
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尸身看起来也极为不寻常。
守门人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他就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四脚小虫子，在地面上快速地爬行，啃噬着弯刀的躯体，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弯刀竟几乎已经是半具白骨了！
守门人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大骇。
谢子叙眼睁睁看着藏书阁守门人盖世武功飘上去，失魂落魄落回来，对方有些失神地看着插在地面上的拐杖和在原地确实没有移动的谢子叙。
“你可以走了，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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