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荒唐的姻缘
左栓柱被这么一问,心中的怒火冲上头顶,死死看向大田,问道:“这些你是知道的对吧?”
大田低下头不说话,这个窝囊男人被逼得急了只会沉默。相反大田婆娘脑袋清晰,说道:“知道又咋样,我家的事,不用你们管。”
“不用我管那小兰发病那晚找我干甚!?”栓柱真的生气了,过去一把薅住大田脖领子说:“你他娘的这是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大田婆娘一把推开栓柱说:“大峪村村长家里殷实,俺家小兰嫁过去不比在这家里强?就是守活寡又能咋样?你知道人家给多少彩礼吗?”说着就打开炕上的笼柜,指着一匹匹花布、绒布和的确良白布,指着一摞摞粮票,大声说:“俺家虎子这个样子,以后靠啥找媳妇?就靠这些。你家娃娃都个个精得很,虎子是这样,你让俺咋办?”
小兰已经在边上泣不成声了,而傻虎子坐在门坎上只会笑。
栓柱看看这一家子,叹一口气。对于大田家,傻子儿子能娶上媳妇,那比登天还难。农村人对于香火的延续都有种执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最难断的就是家务事。转而一想,这罗锅李抖搂出来这些信息有啥用,凭空添堵不是,这和小兰的病有啥关系?有些埋怨的看向二爷。
二爷好像早知道他的疑惑,便淡然的说起了后续的事。
人们追求美好的姻缘并无过错,苦和乐,得与失只要自己觉得值,旁人无权干涉。但是,如果牵扯到人命,那便是大错,无法饶恕。
后续的事想要弄清楚就得重新解释下到底啥是“白媳妇”。
前文中五奶奶已经对白媳妇做过解释,但只能算是其中一种。还有一种便是,新媳妇嫁过去后新郎已经死了,而婆家人硬要活活将媳妇从阳间送到阴间,形成真正的冥婚。
大多冤死的新媳妇怨念重,无法渡入轮回,就会变成游魂野鬼,成为白媳妇。若要转生,必须寻找和生前遭遇一样的女子当替死鬼,它才能得以解脱。
很显然,小兰身上的那个白媳妇选择了小兰来代替自己。只是时间短,阴气还未完全侵入小兰全身。若再拖个三五日,就是神仙来了,小兰的命也无力回天。
二爷说到这的时候,众人都埋怨的看向大田两口子,仿佛小兰的劫难都是这一对父母造成的。大田婆娘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安,继而吼叫起来:“你个罗锅子胡说八道,你有啥根据?大峪村长跟你说了?”
二爷没有直面回答她,只是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有的是办法能让鬼说话,相比起来,人比鬼更会撒谎,更可怕。”
五奶奶此时更是义愤填膺,用拐棍用力往地板上杵了杵。说:“聒噪,没有先生,你家小兰还有命吗?”对于五奶奶来说,二爷的话丁点不能质疑。二爷总是一副邋遢的模样,在村民眼中就是一个要饭的形象,可五奶奶在牛叫河那是威望是很高的。大家即使不信二爷,也对五奶奶深信不疑。
此时大田媳妇表情又变成了悲伤,瘫软在地,哭嚎:“俺可怜的小兰啊……娘是真不知道他们要那样做啊……”
大田把他婆娘拉起来,坚定的说:“明个俺就去找大姑,把这婚事退掉,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既然小兰完完整整的回来了,没酿成惨剧,算是圆满了。大伙也该各回各家了。至于说二爷是如何降服那个白媳妇的,他没有解释,五奶奶再好奇也不敢问。
小兰很不幸,由于父母的贪念,已经走向了白媳妇替死的道路,半步踏入了鬼门关;小兰又是幸运的,最终被二爷又从关口拉了回来。
然而世上苦命的人千千万,小兰又是怎么被选中的呢?也许小兰的遭遇并不仅仅是偶然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个阴谋呢?
或许大峪村的那个老姑,也不是个简简单单的说媒老太太。
……
这事到此就讲完了,村里人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也就听个消遣。事情毕竟发生在几十年前,时间太久无迹可寻。再加上经二爷这么添油加醋的润色,更像一个画本。
然而这只是二爷光怪陆离的众多画本之一而已。听二爷这么说出来,要比我家里的那些现成的小人书精彩的多。
二爷的精怪故事里,每次都是他作为最后压轴的出场,以显得自己神通广大,多少有点自恋的味道。可每个故事中二爷如何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处理掉的,他都是略过,绝口不提,大家反复追问也不回答。
二爷到底多大岁数,村里的老人也说不清。仿佛总是一副驼背罗锅的老头样子。并且都说二爷神出鬼没居无定所,可我自打记事起,二爷就没离开过牛叫河,与人们说的不符,兴许是岁数大了,走不动了。
他总喜欢圪蹴在我家旁边的槐树下,但从不入我家门。不管旁人是嫌弃还是惧怕,我爹娘对二爷一直非常尊敬,偶尔我爹娘会给二爷端碗饭送去,不管好赖饭他总是吃得很干净,绝不浪费。并且吃饭的时候很斯文,与之外表完全不符。
我上小学的时候,总喜欢在门口槐树下写作业,搬上我家的小板凳,铺开田字格本子,一个生字写一行。二爷总是笑眯眯看着我,时不时用烟锅子把我脑袋抬高一点,说要保护好眼睛,眼睛是人身上最重要的东西。
看到我这么别扭的写字姿态,后来二爷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青石板,光滑如镜,高度正好与学校课桌无异,那写起字来别提有多舒服了。
有次我写作业时,二爷估计也是手痒了,折下槐树枝在地上也划拉起来,我看二爷划拉的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的就问二爷这是啥。二爷微微一笑说:“你写的啥字,我就写的啥字。”
我说二爷骗人,因为有些字二爷是反着写的,有些像是画。跟学校老师教的根本不一样。
二爷说,这字,张家人必须得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