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疯子
不争,则死,争,则有一线生机。
而纷争,便至望月楼始。
“探花,榜眼皆已揭晓,不仅诸位已迫不及待的知晓今日诗魁是谁,老朽亦想知晓究竟是何人能才压天下才子,一诗压千诗。”
老掌柜捋了捋胡须,从玉匣中捧出一页写有诗文的纸,细看一阵,方开口,道,“诗文形式颇多,回文诗,剥皮诗,离合诗,宝塔诗,字谜诗……想必诸位公子皆知,在此便不再多言。而藏头诗,亦为其中一种,作过诗的人不会不知道,要作藏头诗,实属不易。而要作藏头诗中的递增诗,更是难上加难,若无大才者,不敢尝试。”
“老掌柜的,莫非今日诗魁所作之诗,为藏头诗中的递增诗?”
众人震惊,开口询问。
老掌柜笑眯眯的点点头,道,“正是。”
虽已有预料,可见老掌柜点头称是,众人不禁瞠目结舌,难掩心头震惊。
“竟会是递增诗……传闻韩先生年少时便以一首递增诗闻名于天下,不曾想今日也有人作出一首递增诗,且此人会成为韩先生的关门弟子……当真是天意……”
“掌柜的,莫要卖关子了,快快念出此诗,我等已然心如火焚矣。”
众人附和,见此,老掌柜笑了笑,开口道,“如此,诸位还请听好了……”
楚云铮铮戛秋露,
相国寺灯楼几处。
仰天大笑出门去,
黄花助兴方携酒。
“仰天大笑出门去,黄花助兴方携酒。这……这等气魄,竟让人只觉直入云霄,扶摇直上九万里,当真是妙绝,妙绝。”
“楚云铮铮戛秋露,相国寺灯楼几处,竟能让人恍惚之间身临其境,能将文字运用至此,却是今日诗会当之无愧的诗魁。”
已有人从小厮处取来纸笔,将诗文写于纸上。
“掌柜的,此诗有名否?”
老掌柜笑眯眯的点点头,道,“此诗不仅有名,且诗名即为此诗绝妙之处,藏于诗中,诸位公子还请细看。”
众人恍然,方才竟因诗文绝妙而忘却此诗是藏头诗中递增诗,也正是如此,此诗才能一诗压千诗的。
眨眼之间,已有不少人叫嚷道,“看出来了。”
“此诗以第一句第一个字为始,第二句为第二个字……如此类推,正好得出四个字。”
众人目光交接,齐齐开口,道,“楚国大兴。”
老掌柜捋了捋胡须,道,“此诗诗名,正是大楚当兴。”
“此诗纵未曾藏头已可称一绝,再加之藏头递增如此巧妙,而十日之后即为国诞,此诗,更是所蕴之意,更是远超其余诗文,故而,今日,此诗即为最佳。”
韩非携五人自阅诗的屋中走出,徐徐开口道。
众人点头,道,“却如韩先生所言,此诗当之无愧。”
韩非又笑着道,“作此诗者,便不用为师再请你出来了吧……”
人群闻言,毫无掩饰眸中艳羡之色,诗会开始之前,已有言在先,夺诗魁者,可为韩非关门弟子,而今韩非更是已自称为师,那此人为韩非关门弟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韩非弟子代表着什么,众人心知肚明,又岂是平步青云四个简简单单的字可以形容,朝堂之上,定然会有其一席之地。
有人瞥了瞥苏寒,又望了望李易,却见二人面如猪肝之色,难看至极。
恰在此时,一男子自人群中走出,一身白色长袍,手拿白纸扇,面如冠玉,一举一动之间,尽显风度翩翩。
男子径直走到韩非身前,跪伏在地,磕三个头,一拜天地鬼神,二拜师门祖师,三拜老师,方开口,道,“弟子吴文,拜见先生。”
礼毕,韩非将吴文扶起。
有人十分惊异,今日之前,从未听过吴文之名,却不想今日竟会异军突起,力压一众才子,夺诗魁之位。
有人道,“此人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当真是奇怪……”
倏地,又一拍脑袋,道,“想起来了,一月之前,曾见吴公子与誉王殿下同入誉王府。”
“什么?莫非吴公子乃誉王府之人?”
苏寒,李易二人望向吴文,目光如火,仿佛要将吴文焚为灰烬。
吴文却是嘴角一勾,脸上挂起灿烂的笑意。
只是如今这笑意,在苏寒,李易二人眼中,却有如万柄尖刀在直刺自己心窝,让二人险些一口鲜血喷出。
二人知道,今日他们败了,败得彻彻底底,颜面尽失,众人望向他们的目光往昔皆为羡慕崇拜,可如今,那目光中却多是奚落,幸灾乐祸。
若非此刻二人担忧若是离开会落人话柄,早已转身离去,那一道道目光,让而人只觉身受万蚁噬心之痛。
“老朽在此恭喜韩先生喜获弟子,也恭喜吴公子得入韩先生门下。”
“多谢老掌柜。”
既为誉王府上之人,又是韩非关门弟子,日后定然会让众人仰望。于是,众人纷纷走向吴文,意图结交一二,纵是不能,混个脸熟也非坏事。
而一直如众星捧月般的苏寒,李易二人身旁已只剩下寥寥数人,如此,更让二人面色更难看几分。
最让二人无奈的是,二人无论心头如何憎恶吴文,却也不得不上前恭贺,不然恐会落下一个小肚鸡肠的名声。
“恭贺吴公子。”
二人强挤出笑意,拱手道。
吴文还礼,道,“苏公子,李公子客气,今日若非二位相让,在下又岂能如此……吴某在此还得谢过二位。”
说罢,笑眯眯的盯着二人。
二人岂会听不出吴文语中的嘲讽之意,却又不好发作,只得道,“吴公子之才远胜于在下,如此一说,更让在下无地自容矣。”
一旁的老掌柜笑眯眯的道,“诸位公子皆为大才,就莫要在此相互谦让了,待日后再曲水流觞,一醉方休,岂不美哉。”
三人闻言,都只笑了笑,未曾说话。
老掌柜又朗声道,“事先言过,诗魁为韩先生关门弟子,而其余二人为记名弟子,之前燕公子与吴公子皆已拜入师门,至于方才酒醉的上官青上官公子,之前诸位对其多有质疑,而今上官公子已然酒醒,故将其请出,为诸位解惑。”
众人目光所至,上官青缓缓自语中走出,虽已醒酒,脸上却仍有淡淡的红晕,不过步伐却十分稳当。只不过,一双眸子却仍旧浑浊不堪。
上官青行至老掌柜身前,躬身道,“谢过掌柜的醒酒汤。”
掌柜的笑呵呵的道,“上官公子客气,本就是望月楼的分内之事。”
见上官青不再言语,老掌柜又道,“上官公子可知你已为今日诗会探花?”
上官青点点头,却仍旧面无表情,道,“自然知道。”
掌柜的一愣,道,“上官公子莫非不喜?”
“为何要喜?”
“上官公子不知除了诗魁可为韩非先生关门弟子外,榜眼探花皆可为记名弟子……”
话还未说完,却已被上官青打断,道,“知道。”
老掌柜眉头微皱,道,“莫非公子不知韩非?”
“知道。”
“那公子不知能为韩非弟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
“知道。”
老掌柜顿时语塞,道,“公子不愿拜韩非为师?”
话音一落,上官青竟仰天大笑,道,“为何要拜他为师?他很了不起么?”
一语出,楼中在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屋内无针,故只余众人的呼气吸气之声。
纵是老掌柜此刻都面色惊异,似乎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连忙道,“上官公子说什么?”
上官青淡然道,“为何要拜他为师,他很了不起么?”声音比之前更大上几分,语气轻蔑至极,又夹有丝丝嘲讽之意。
未待老掌柜开口,身旁的吴文已一步迈出,抬手,指头直指上官青,斥道,“何处来的山野村夫,如此不识抬举,口出狂言,是酒还未醒,还是本就疯癫?”
上官青瘪瘪嘴,道,“莫非这世间还有强买强卖之事不成,不愿做他的弟子都不成?”
“观你模样,形如乞丐,料想也做不出那等诗文,想必是先前酒醉乱语,而今酒醒,怕入书院漏了馅,才在此胡言乱语?”
一旁有人呵斥道。
上官青捧腹大笑,笑得十分癫狂,道,“几句酒后疯语,竟被尔等当作诗文,在下想问诸位,那也算是诗?”
顿了顿,上官青抬起手,一指众人,又道,“不过想来也是,在诸位看来,那确实已算是佳句,若不然,此诗又岂会为探花?”
说罢,上官青仰天大笑,似已为疯魔之状。
“先前便说上官青或许在作诗之后便已离去,诸位不信,而今看来如何,这疯乞丐不仅冒名顶替。还在此发疯,上官青所作之诗为酒后疯语,坏了这诗会之风,当真可恨至极。”
上官青不住的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恨,总归是要比一群可怜的摇尾乞怜之狗要好的。”
不待众人开口,上官青已将手指指向吴文,道,“尔名吴文?所作乃藏头诗?”
“是又如何。”
“整,俪,叶,韵,谐,度,纵观阁下所谓的诗,占了几样?我劝阁下还是先多读读书,莫要以为几个短句拼凑,便可称为诗?”
“你……”
吴文怒极。
“有点意思。”楚天眸子眯了眯,看向上官青,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