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人替你撑腰了
施清坐在餐桌前吃过了早饭，等到早餐都凉透了，元稚还未起来，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缓缓朝向十点，施清轻敲了敲元稚的房门，无人回应。
她轻轻的叫了声元稚，还是静悄悄的没什么声响，她才浅浅地推开门，元稚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身下还压着一本未合上的书籍。
施清蹙了蹙眉头，将窗窗帘拉了起来为他盖上了个薄毯。
元稚被饿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房间里昏暗着，窗帘遮去了大半的阳光，元稚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伸了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来，骨头有些僵硬，走起路来有些生疼。
常宁正掰着一块好似人脸颊这么大的馒头，和施清说着什么，两人听见元稚的脚步声便回头看向元稚。
“已经这么晚了。”
元稚看了看挂在客厅的钟表，自己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
常宁掰了一小块馒头塞进口中，看着元稚。
“长身体嘛，很正常，多吃多睡长得高，别万一还没我高。”
常宁一米七七的净身高，在男生中不算不显眼，在女生中足足算得上高个子，再加上利落的短发和淡漠帅气的一张脸，和同事穿着警服出去，倒是时常被女生要联系方式。
常宁出门在外经常闹乌龙，也怨不得元稚会认错。
“吃完再洗漱吧，不然等会凉了。”
元稚看了看精致的菜肴也是胃口大开，便洗了把脸就过来坐着吃饭了。
常宁将脸大的馒头塞到他手中，轻声下命令。
“吃完啊。”
元稚很少吃馒头更多的是米面，他掰下一块绵软劲道的馒头放进口中，越嚼越香，还有一丝甘甜。
施清眼睛已经消肿，不细看已经看不到红痕，她抱着碗大的馒头，像是吃甜品一般，边望着元稚边细嚼慢咽的品尝后味。
元稚从小便知道吃饭的来之不易，更是不会浪费粮食，碗大的馒头他愣是吃了个干净。
元稚的肚子吃的溜圆，正背靠着椅子休息。
医院也打来电话问病人怎么不见了，施清小声的抱歉说立即回去，元稚换好了衣服，看着书架有些依依不舍。
施清进来看了看他。
“拿两本去医院解解闷吧。”
元稚的小脸立即喜笑颜开，他抱着几本书坐在车上像是抱着宝贝不舍的撒手。
施清难得一见他这边喜笑颜开，也随着他去了。
----------------------
元稚刚被护士取走了输液管，一双手上满是针孔留下的青紫，他靠着墙壁，修长的食指落在书上，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越的声音，细小安宁。
元稚正静静的看着，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还没等施清打开门，几个人便一拥而入，施清蹙眉眼中满是不耐烦。
之前嚣张跋扈的女子站在元稚床上，眼眶红了起来，朝着元稚鞠了一躬。
“我儿子有错，但也不至于制他于死地吧，你们家人怎么这么狠啊，我儿子还是个小孩，他背上案底还怎么做人啊。”
听着众人的鬼哭狼嚎，元稚的太阳穴跳个不停，他冷冷一笑轻轻合上书本放在身旁，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想弄死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说这些，到现在了你们还觉得是别人的错，是我让他打架的吗！”
施清悄悄发了个短信给常宁，来人众多，她也怕她们真的对元稚做些什么，她们的后果无所谓，给元稚留下阴影就不好了。
那女子看属实是没办法，只好低下头认错，嘴里却还是不服气的语气。
施清并不言语，元稚也沉默半晌。
众人软硬都来了一遍，施清元稚只是站着不说话。
众人看没什么办法便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床边，嘴上还说着给你补补身子。
元稚掀开手里的课本，低着头权当做没看见。
众人看软硬不吃，僵持许久便离开了，刚离开没多大会，一对家长又去而复返。
两位家长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孩子只是跟着那些带头的一起，别人还能找找人想想办法，他们属实是没有办法。
他们走向元稚，施清立即站起来挡在元稚的身前，声音冰冷。
“做什么？”
他们望着施清，许久无言，猛地，女人先是跪下了，紧紧的攥着施清的衣裳，老泪纵横，看的施清心里也是硬揪着。
“我们知道对不住你们家孩子，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砸锅卖铁我们也给你们赔偿，我们老来得子是我们没能做好教育孩子，养不教父之过，你有什么让我承担也行，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孩子吧。”
施清偏过头冷笑一声。
“做事情不想后果现在后悔了，有用吗。”
施清转过身握住了元稚的手往前拽了拽，声音有些没能控制的尖锐。
“你看看我们孩子，给你们折腾成什么样了，你们心疼，我就不心疼，啊？”
说着，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她每次看着元稚愧疚的感觉紧紧的压在身上。
“你们教不好，我帮你们找人教，怎么还不满意，非要杀人放火你们才满意。”
施清蹲下身子，眼睛含着泪望着女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父母教不好自然有人教，你看看我家孩子伤痕，你在看看你儿子当时嚣张的样子，你有什么脸求我们原谅，你这也说的出口。”
元稚望着施清的背影，双手攥成拳头狠狠的颤抖，他不明白为什么有着好好的父母家庭非要变成那样的小孩。
看着两位老人跪在那里，声泪俱下不住的哀求施清的模样，元稚咬了咬牙，声音有些颤悠。
“姐，要不....”
两人看见元稚有了些许的口气松动，他们往前扑了两下抓住元稚的手，泣不成声的哀求道。
“同学，对不起，千错万错我们都是我们的错，你要什么都行，实在不行你打回来也行。”
说着握着元稚的手，抽了几下自己的脸。
元稚有些惶恐的收回自己的手，女子的脸上已经有些红痕，眼睛红肿不堪。
施清推开他们把元稚拉回到自己身边，那男子哽咽着开口，双眼模糊，脸颊已经凹了下去，眼眶下是黝黑的黑眼圈，一看就是许久没能好好睡一觉。
“我们老来得子确实是对他疏于管教，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也确实非常的抱歉，作为他的父亲我十分的抱歉，小同学，对不起，我们确实是后悔有这么一个滚蛋儿子，可是我就他这一个儿子，他真的坐牢了，他这辈子就毁了。”
他扒拉住施清的手，眼泪鼻涕都流出来。
时舒峪拿着视频一直在向警局学校施压，不得已孩子已经被警局留下看管起来，两人去看孩子的时候，孩子瘦了一大圈，因为心理重压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已。
“我们对不住你们，你们要求什么赔偿我们砸锅卖铁我们都愿意赔偿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他吧。他只是个孩子啊。”
“你们家的孩子就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呢，我再晚去一会，我还能不能活生生的见到我弟弟都难说。”
施清仰着脸看着窗外的树叶，声音冷漠的反讽道。
男孩的母亲站起身拉住元稚的手，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的哭着道歉。
元稚看着她粗糙的手，心里的弦被触动，他从小无父无母，只是看别人父母这样，他终究还是软了心肠。
他眼圈也红了一圈，看着施清，声音有些颤抖。
“姐....”
施清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语气中不由得有些软了下来。
“你们起来吧，这样子又何必呢。”
两人互相搀扶着颤颤悠悠站了起来，朝着施清元稚深深地鞠了个躬。
元稚低下头，眼泪随着砸到手背上，施清见状，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他们抹掉眼泪，走到门口又鞠了一躬才走。
元稚的眼泪让施清疼惜不已，她坐到床上拍着元稚的背，轻轻开口，声音里满是温柔。
“很委屈的话，可以哭一会的，没关系的，你还是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
元稚头靠在施清的肩膀上，第一次，他第一次可以哭的时候有人陪伴安慰。
元稚咬着嘴唇强逼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可是被人安慰的他，还是忍不住的一时间泣不成声，施清拂着元稚瘦弱的背部，因为瘦弱，手掌落在他的肩上，还有些硌手，施清疼惜的拍着他的肩，眼神朦朦胧胧的落在远处。
常宁穿着便服赶来的时候，只看到房间里望着手掌发呆的施清，她呼了口气。
“我还以为他们对你们做什么了。”
施清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的开口。
“元稚想要和解。”
常宁微微一笑，走过去拍了拍施清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们俩的脾气估计看到他们哭闹就心软了。”
“你怎么知道。”
“我见得多了，那些有钱有势家的孩子惹了事情有父母撑着，那些什么都没有的小孩学着他们肆无忌惮，到最后只能是父母腆着老脸来求人。”
常宁想起自己从小到大自己熬过来的生活，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我从小到大都不敢惹事，别人有父母的撑腰的年纪，我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别人哭闹撒娇的时候，我再想怎么才能多挣点钱让明天吃个饱饭。”
元稚抬起头望向常宁。
常宁冲着元稚笑了笑。
“你可比我幸福多了小孩，你现在有个姐姐替你撑着，我碰见清儿的时候都是我给她撑腰。”
施清朝着她扔了个苹果，常宁跳着接住，她啃着苹果看着床头柜上的花瓶。
“谁买的花，还挺好看。”
施清瞪了她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你提示提示哪壶开了。”
施清将手里的苹果一分为二递给元稚，她咬了一口，靠着床轻声讲起这两天碰见阮娇的巧合。
常宁险些被苹果噎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时舒峪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
时舒峪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的常宁，常宁偏头看了看施清，元稚也转头看向施清，施清咬愣愣的咬了口苹果，不知气氛怎么突然停了。
时舒峪轻咳了下开口解释道。
“我听说他们找到医院来了，想着你自己在不好应付，我就过来了。”
常宁咽了口苹果，朝着施清使了个眼色。
『哪来的男人？』
施清瞥了她一眼，没开口。
时舒峪看着两人突如其来的‘打情骂俏’，他有些尴尬站在一旁。
施清将苹果放在桌子上，将常宁一把拉到了床上，腾出凳子朝着时舒峪开口。
“时先生坐。”
常宁在床上磕了一下，有些撒娇的说道。
“清，疼。”
时舒峪敏锐的洞察力立即捕捉到了暧昧的称呼，他看向元稚，有些询问的眼光。
元稚朝他耸了耸肩，继续低下头看书啃苹果，誓做一个安静的吃果群众。
房间里变的静悄悄，四人皆不说话，施清捏着手里的苹果。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生。
常宁像是故意挑衅一般伸手搂住了施清的脖子，轻声说话。
常宁身上的烟草味往施清鼻子里窜，施清轻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开，朝着时舒峪开口。
“他们刚走，过来道歉的，闹了一会便回去了。”
时舒峪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这位是时舒峪，我的一个朋友，这位是常宁，是我的另一个朋友。”
施清势必要端水到最后，她介绍了两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介绍。
三人静静的坐着，看元稚一页一页的翻书。
时舒峪站起身靠近元稚，率先开口打破这一僵局。
“你在看什么。”
“《在人间》”
元稚举起手里的书籍给时舒峪看了看封面，时舒峪眼前一亮，自己初中的时候可是看过这本书的，他找到了话题和元稚开始打算聊些什么。
“清，我渴了陪我下去买瓶水吧。”
“好。”
施清站起身陪着常宁打算下楼。
“你们两个要不要喝点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不用。
元稚抬头看着时舒峪。
“你不跟着下去吗。”
时舒峪摇了摇头。
“我在楼上陪着你，照看你。”
元稚深吸了一口气，他自然是知道时舒峪想问什么，昨天自己已经出过糗，今天也轮到时舒峪了。
施清刚带上门，元稚便合上了书对上时舒峪的目光，时舒峪亮着眼睛。
“那人谁啊。”
元稚微微一笑，不说话，只是有些笑意的望着时舒峪。
“附近开了一家很正宗的四川火锅，据说位置基本上排不上，我这就预订，请我们受伤的元稚补补，意下如何。”
元稚伸出手指朝着时舒峪摆了摆。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你这每天在病房也挺无聊的吧，我小时候收藏了一些全套的正版书籍，现在基本上买不到的。像什么中华书局出版的硬皮装《中华学术精品》全集11册，还有鲁迅先生的全集著作，再不济，还有哈利波特全套。不知道有没有你喜欢的。”
元稚这才冲着时舒峪颇有深意的笑了。
时舒峪靠近元稚。
“他俩什么关系啊。”
“我姐的室友，很好的朋友。”
“就这？”
元稚摊了摊手。
“我也就知道这么多，别忘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时舒峪拍了拍元稚的肩膀开口。
“明天就给你搬来。”
元稚听完便低头继续看书，时舒峪闲的无事便站在窗边，正好望到常宁拽着施清的手，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说话都样子。
时舒峪眼中妒火中烧，他嘴里的酸味一股一股涌上来。他深呼了几口气，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
施清和常宁拎着几瓶饮品上来，施清拿了瓶温咖啡递给时舒峪，时舒峪接过攥在手里。
常宁冲着时舒峪坏坏的笑了一下，满是挑衅之色，施清并未发现他俩的小动作，她握着手上都是针眼的元稚的手，让护士来换药。
护士小姐刚进来，便笑的心花怒放，一房间的帅哥美女让她看的眼花缭乱。
那个站在窗边的禁欲系帅哥，还有门口站着的一身休闲眉眼精致的男生，而自己手上正在换药的小帅哥笑的露出小虎牙，还会软软的叫谢谢姐姐。
护士小姐涂药的手都轻了一些，生怕把孩子折腾痛了。
四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并未注意到护士小姐的心理活动。
护士小姐刚走，施清便发现，门外经过的人多了许多，众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轮流着一个一个经过，透过门上的玻璃朝着房间瞄了一眼又一眼。
常宁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她敏锐的推门出去看了几眼发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异常，她轻轻的带上门，将门上的帘子拉紧，便继续坐着在手机上打游戏。
元稚的药水让他口中变的苦涩不堪，他小脸皱在一起，施清给他喝了杯水还是没压住苦味，时舒峪从兜里翻出一颗巧克力递给他才算压了下去。
关上窗户没多久，便到了医生查房的时刻。
平常几人来看已然是声势浩大，今天更是不一般的盛景。
主治医生的身后竟站了浩浩荡荡一群人，医生倒是非常尽职尽责的询问元稚。
身后的众人却偏着头看看时舒峪看看常宁再看看元稚，每个人脸上都笑得笑的花儿一般。
施清揉了揉太阳穴，坐在那等众人走完，眼看着元稚的药也快输完了，张口问道。
“你们饿不饿。”
元稚低着头抱着书籍便替时舒峪回答了。
“时先生说请咱们吃火锅。”
施清看向时舒峪，不明白两人为何突然关系拉近了这么多。
“朋友的店让去捧捧场，就帮个忙陪我一起吧。”
“好啊。”
施清并没客气，便一口应下。
她从柜子里找到给元稚之前买好的衣服，整理出来放到床上。
“等会你换个衣服好不好，穿病号服去新开的店不太合适。”
元稚故意看了一眼时舒峪，笑的漏出小虎牙，应了声好。
四人坐着时舒峪的车去了新开的火锅店，元稚看着坐在门口顶着热天排队的众人，而时舒峪带着三人，则是被经理亲自带入了一个大包厢。
经理露着亲近的笑意，轻声问时舒峪。
“时先生觉得这个包厢位置可还行。”
时舒峪点了点头，经理便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时舒峪和施清做的挨着，两人并着头看着菜单，常宁坐在元稚旁边也靠着元稚轻声说道。
“万恶的资本家。”
元稚被逗笑，两人笑在一团。
元稚从认识常宁到熟识不过半天时间，许是常宁开了的性格，又或许是常宁警察的身份，他不抗拒常宁，反而非常的熟悉。
时舒峪和施清同时抬头看了看他俩，又同时低头继续点菜。
元稚能吃的不多，施清便没给他看菜单只捡了几样清淡的下单。
常宁的口味施清甚是了解，两人一起吃饭，常宁永远只需坐着，施清便点的妥当。
时舒峪虽拿着点菜用的平板，但他全程听着施清的建议选菜，自己并没选择。
跟着施清这几天，他对吃饭有了新一层的了解，更是不质疑施清的选择菜的品味。
几位服务生分别站在一旁亲和的笑着，帮元稚倒好了饮品。另一位服务生又打算拆开一瓶酒水，时舒峪伸手轻轻阻拦。
“和小孩一样的饮品就可以了。”
元稚看着别人忙碌照顾自己，反倒有些拘束了起来。
时舒峪察觉到元稚的敏感，他挥了挥手，众人便有秩序的轻轻退了出去。
锅底是一个一个小锅端上来，摆在面前，菜品摆在桌上。
施清和时舒峪两人头并在一起窃窃交谈，两人的脸上不停地露出笑意，心思压根没放在吃饭。
常宁把自己的凳子挪了挪和元稚靠的更近，她小声的和元稚交头接耳。
“那男生谁啊，他可不是想诚心来吃饭呐。”
元稚夹起一片羊肉放进锅里，看着常宁小声说。
“可不是吗，醉翁之意不在酒。”
常宁被逗笑，拿起杯子和元稚轻轻的碰了一下，她非常喜爱这个有趣的小男孩。
吃饭途中，锅里的汤汁溅了出来不小心洒到元稚身上，他站起身和施清说了一声便去了卫生间。
元稚低头在卫生间擦掉了身上蹭到的一丝油星，他抽出纸巾擦干净手，刚在走廊上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清脆惊喜的叫声。
“元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