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人事问题
听到“一号”两字,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从十八楼坐电梯,在不停地下沉。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真正步入电梯后,感觉有点错乱。一会儿在层层下降,一会儿在层层上升,升往神圣的十八楼。在升降跌荡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意愿,究竟是更希望降下去,还是升上去。
一个把你当佣人看待的客人,是很难让你喜欢的。丁帅从第一次接到这个任务开始,就一直怀有强烈的排斥感。当时,许多医生都不愿报名,院长点了许多名,因为丁帅医术突出,院长同意让他兼职两边跑。让他料不到的是,挂着兼职美名的丁帅,似乎开始了一场噩梦,成了比谁都还专一的干部病房医生。如果说兼职,那就是兼了更糟糕的职业,按摩师或护理师。
但是,丁帅并没有因此消沉下去,他很快找到了一个心理平衡点。这个让他最为痛恨的干部病房、保健中心,现在来了一个漂亮的女主人,来了威震秦州的一号首长,而他,能够为她做专业的诊治医生兼按摩师,不能不说是一种令人兴奋的工作,富有极不平凡的挑战性。
“首长,颈椎又不好了吗?”丁帅进入那个大套间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倩影。她仍然穿着那种宽松的睡衣,既像病号,又像个休闲的。也不知道是谁给她订制的保健服,不过穿起来还是挺漂亮舒适的,让丁帅见了她,就有一种进了她家的感觉。
“哦,小丁啊,你终于来了。”看到丁帅,她显然有些高兴,说话也挺随便。“颈椎确实不太好,老不见好。不过,问题还有肠胃方面。今天,我肚子老是疼,你给看看,有没有办法给解决解决。”
“肠道方面的问题,啊呀,首长,这可不能随随便便看了就行。”丁帅严肃中透着对她的关切。“我建议你全面检查一下,查清楚问题的根本所在,然后对您进行彻底治疗、对症下药。”
“哟,看你说的那么严重,有这个必要吗?”她不以为然,在拨弄着手机,像是在发个短信。手机短信的发明是革命性的,挺有趣。看那按键的动作,找拼音的神情,堂堂的女一号,也像小女生一样,变得那样专注和痴情。
“确实有必要,首长。”丁帅继续履行着他的天使职责,眼神里露出白求恩的焦虑与无私。“这个和颈椎不一样,不是随便按几下就能缓解痛苦的。再说,要根治这个病,不认真检查怎么行呢?”
“嗨,小丁,你还挺尽责的啊。可是,如果我硬是不要检查呢?”嘿,这个女一号,她还挺有个性,似乎话里有话。“我啊,今天让你来,就是不让你检查的,就是让你随便按几下的,而且啊,还一定要帮我缓解痛苦。知道不?”
“您……首长,您不能这样啊。”丁帅表情越来越痛苦。
“这是党的决定。”她故作镇定,掩藏着笑意。“年轻人,乖,听党的话啊?”
“我还不是党员。”丁帅回嘴道。
“你不是想入党吗?”她眨着眼睛,意味深长。“不听党的话,怎么能入得进?”
丁帅无奈地笑了笑,说:“一定要按摩,确实也能缓解一些病痛。但是有两点:一、根治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我怕你按完了还痛,最后还是要做彻底检查,还是要打针吃药;二、这个按摩啊,和颈椎不一样,关键是部位不一样。首长,你看,我一个男医生,给您那个……按,您觉得合适吗?”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她觉得很奇怪。“你觉得不合适,还是不愿意?”
“我愿意。”丁帅被她的权势地位威慑住,马上说了“愿意”。“但是,我不敢,首长,您这么个大首长,我怎么能……”
“呃,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她淡然回道,还在努力地发短信。“关键不在于合适不合适,而在于修行。所谓眼中有色,心中无色。对吧?你要争取入党,就要提高修养,努力做一个无色小和尚,啊哈。”
“哈哈,好好,我做无色小和尚。”丁帅被她的话逗乐了。
关于肠胃方面的问题,丁帅有相当的研究,也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如果不吃药不打针,说明对方出现了老问题,比如因为工作疲劳、精神压力大而引起肠道功能紊乱,医学上称作胃肠神经官能症。用按摩的办法,确实也能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高高在上的女一号,指名道姓让他用按摩法治疗,坚决拒绝打针吃药,说明她以前已经看过这个病。丁帅不得已,让她平躺下去,伸手在她腹部轻轻按摩起来。
站在男人的立场上,丁帅没有忘记一边工作一边考察对方身体方面的各种特征和表现。女人到了四十多岁,大多数都已身材臃肿,腹部更是因为有过产妇的经历而显得肿胀难消。可眼前这个女人,一点都看不出臃肿的特征,甚至也看不出这个年龄上常用的皱纹。她应该属于那种皮肤具有自动调节和收缩功能的人,才可能始终保持住良好的身段,光洁如玉的皮肤。
当然,丁帅仍然能判断出她的真实年龄。她的眼睛部位包括眼神,还有脸型的成长进度,都显现出过往的岁月。同时,这些部位的特征,还可以告诉人们她的优越地位,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权势在温柔中时隐时现。至于她说话的语气手势,无疑会加强人们对方面的判断。
丁帅一直很羡慕这种具有先天基因优势和后天保养条件的中年女人。他在和游美田恋爱、结婚,以及一次次地恩爱过程中,他都非常担心她的美会一天天地褪去。女人最可爱的是她身上的美,最让人遗憾的就是眼睁睁看着这种美在你的陪伴下消失。可有什么办法呢?女人都这样,甚至老得比男人还快。这是大自然的法则。但是偶尔有几次,当他在马路上看到有的中年女子甚至是老年妇女,她们的皮肤还是紧紧的,一点都不松驰,身材也保持得很好。他就很羡慕,心想:如果将来美田老了,也像她们这样,那该多好!即便再老,他也会继续爱着她。美貌褪却,升华的却是气质,迷人的气质。
现在躺在他面前的中年女人,就是这样一位气质非凡的极品。因为年龄也不算太大,美貌风韵兼具,更增添了这种气质的优雅度和迷人度。丁帅的手在她的腹部轻轻柔柔地活动着,如同淘气的小脚行走在充满弹性的草地上,感受着下面每一株小草的韧性。
让他不安的是,在绿草油油般嫩嫩的小腹上面,便是两座隆起的雪山,高高耸立。随着丁帅手指的滑头,两座山也时起时伏,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味。而在小腹的下面一侧,则是睡衣尽处的两条玉腿。这才发现,今天她并没有穿那件肥肥的睡裤,而是光了腿!睡衣本身是很长的,因为躺着的缘故,衣服往上收缩,玉腿就露出了不小的篇幅,展现给丁帅偷偷地阅读欣赏。
按摩的工作有些低层次,简单的重复让丁大夫觉得丧失了自我。但今天的工作,却没有让他觉得劳累和无聊,相反,他一直在激动和兴奋工作,甚至像从事谍战的潜伏者,在紧张刺激中美美地刺探着一号首长身体上的重要情报。
“好一些了吗?”
看首长闭上眼睛,有些享受的样子,丁帅斗胆问道。
“嗯,不错,好像好些了。”
首长回答时并没有睁开眼睛。
他便想,首长或许在考虑着什么重要问题。当她忘了身体上的痛苦后,就一门心思地陷入了对各种问题的考虑之中。比如,秦江药业的人事问题、学风问题、思想问题,……哈哈,想到这里,丁帅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他不懂政治,只是从院领导老调常谈的会议语言里,偶尔风一般地刮进去一点。
首长的身体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事实上,丁帅确实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不仅有专业的医学知识,还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更重要的是,他通过对一些民间秘方的研究,结合自己的认识,开拓出许多新的治疗方案。
比如,像首长这样的肠胃神经官能症,他有更好的按摩办法。但是,他不敢用,不敢试,尤其是对女一号。
越是想到这里,丁帅越是心花起来。即便是面对着尊贵的一号首长,总归她是女人,而且是个漂亮女人,不由得男人不花心。
脸微微地,就红了起来。心早已扑扑跳,像是偷窃了什么重要的财宝。
音乐声响起来了,打断了丁帅的幻想。因为带着震动,精巧的手机在茶几上嘟嘟嘟轻轻抖动,像游美田洗完澡光着身子上床后,丁帅的那件武器一样,会斗志昂扬地勃起。有时候,游美田会把手指突然伸过来弹拨几下,拨得它上下直打颤,像是要唱歌了一般。
“乔老板,哦,动作挺快的嘛,已经到秦州啦?”首长握着手机,像握着一个开心果,脸上笑成一朵花。“怎么样,我晚上请你吃饭?什么,你已经到附属医院楼下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哟哟,瞧你,就知道疼人,好吧,我真的是身体不太舒服,不过还好,现在好多了,好,你上来吧,就在保健中心。”
听说客人要来,丁帅既失望又开心。失望的是不能再与美女首长相处一室,欣赏她的美貌和玉腿了;开心的是,总算脱离苦海,可以暂时告别佣人生涯,可以下楼看看他的那些普通门诊病人。
“这样吧,小丁,你也累了,还是先休息休息吧。”首长语气坚决,丝毫不给人以商量的余地。丁帅以为让他回门诊室,正要向门口走去,却见她的手朝里间卧室指了指,说:“里面,你就在里面休息休息,把门反扣了吧。”
“我,我,要不先下去……”丁帅结巴起来。
“什么我我我的,我肚子还难受着,你走了,呆会儿又把你叫上来,麻烦不麻烦?”首长凶了几句,又娇嗔地露出笑容,让丁帅想拒绝都不能。“乖,进去吧,啊。”
丁帅只得转身往卧室走去,脑子里雷鸣般想着“把门反扣”这句。把门反扣?干什么?和她干点什么事?噢,当然不是。昨天他也曾进卧室避过外人,首长当然不想让外人看到她与帅哥医生在一起,特别是要谈秘密工作的时候。她确实有许多机密的工作要谈。可是,今天竟然要他把门反扣起来。原因有二:一最对他不放心,一点都不想让他听见秘密;二是对他太放心,把他当宠物似地关在里面,反扣起来。她是不是有种养男宠的心理呢?
哈哈!反扣起来后,丁帅把头靠在门框上,晕晕地想,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当然,当然是自作多情了。一个小小的郎中,竟敢对堂堂的一号首长有非分之想,确实有些过分。
不过,当那位乔老板爽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的时候,丁帅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甚至把自己刚刚想过的角色,与乔老板对换了一下。
人与人之间,往往隔了一扇门。把自己当作门里面的人,自己会因为藏着秘密而惴惴不安,生怕被人知晓;把自己当作门外面的人,自己就会成为一个看客,刺探着门里面的人的隐私,并且会为等候着那些隐私的一一暴露而兴奋不已。
丁帅突然把自己关在了门外。如果这个时候,乔老板与女首长之间发生一点什么花花事儿,哈哈,那会怎么样?丁帅会成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当事人之外惟一的知情者,那该是何等骄傲的幸事!
“欢迎啊,乔老板!欢迎你来秦州投资啊!”首长的声音很兴奋,很客气。“咱们在梅州聚过多次,可我很遗憾,一直没帮上你的忙。但现在不同了,秦州的地盘不算小,现在的房地产形势非常好。别的城市都在大力调控,可我们秦州,因为前几年发展得不够,现在仍然迫切需要加大开发力度。这样吧,乔老板,你自己先去摸摸底,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开发的,确定下来之后呢,我再帮你做做工作。另外呢,如果你还有其他方面的项目想投资,我们都欢迎啊,我都大力支持你啊。总之,在秦州这块热土上,我们合作的机会很多,潜力很大。你也别说要我支持,我还需要你支持呢。你来投资,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啊!”
“太客气了,璩董事长,听您这么一说,我更有信心了。”乔老板的脸看不清,可声音听起来,像个很豪爽的人。“璩董事长,不瞒您说,我其实来过秦州好几次了,也已经大致摸了摸,特别是北城区杨桥镇沿江地块,听说也是你们集团公司的地盘,我觉得非常不错。我想一次性吃下,全部开发成楼盘。”
“杨桥镇沿江地块?”首长的声音有些迟疑,丁帅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得颇为费力。“我有没有去过?好像去调研过一次吧。那个地方靠江,风景很好,绿树葱茏。如果沿近最前面几排开发成别墅排屋,那就更漂亮,更吸引人了。我记得那次有人提起开发的事,我还开过这个玩笑呢。”
“对啊,璩董事长,您真是太英明了,一眼就看出那是个开发别墅排屋的好地方!”乔老板一个劲地把她往天上捧。“我们公司几位董事去看了以后,也是这个想法。从沿江开始,搞别墅排屋,多层高层,层层推进,可以把江北建设得更漂亮更繁华啊!”
“好啊,我肯定支持你!”首长热情地笑道。“对了,你有没有把这个想法跟江北分公司的董事长关河洲说过呀?他有什么想法?虽然地是我们公司的,但也会牵扯到整个城市规划的事,你最好也跟他们议一议。”
“关董事长啊,关董事长那边我们已经接触过了,他人不错,也挺支持我们。”乔老板说得有些激动。“但是关董事长说,这个事儿涉及到秦江药业集团公司的内部规划,江北那边说了还不能算,最好是让公司最高领导出面做做工作。所以,您看,我这不就找您来了么?”
“嗯,说得也对,我知道他的意思。”首长话里有话,有些神秘的感觉。“城建规划是政府的事,市里要统一安排。当然,我们董事会也不能不管。这样吧,这事我什么时候跟跟关董事长打个招呼,让他为你多开绿灯。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那我先走了。”乔老板的声音有些扭扭捏捏。完了又后,声音时有时无,突然间响起一句:“不多不多,您自个儿买点补品。”
好像是在推来推去的意思。丁帅知道,乔老板是在送礼了。送多少不知道,但从首长的态度上来看,有些丁帅当初的风范。不过最后的结果,却像是丁帅现在的作风。啊哈,面对金钱,谁都有眼红的时候,谁都有堕落的时候。丁帅如此,首长也如此。
关门声响过后,沉寂了一两分钟。“小丁,小丁,小丁啊,快出来!”首长一声声地催着喊着,丁帅只好乖乖地出来,看首长又躺下去了,便继续给她做腹部按摩。
“小丁啊,你的手艺不错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经你一按摩,感觉就好多了。”首长不紧不慢地说。“究竟是你手艺好,还是我特别适应你依赖你呢?像是跟你挺有缘呢。”
“首长这是鼓励我,其实我按得并不好。”丁帅有些害羞起来。“说实在的,肠胃问题和颈椎不一样,颈椎靠手术也未必能够解决问题,靠按摩确实可以起到比较好的缓解作用。但肠胃不一样,关键还是通过药物治疗,通过平时的食物调节,按摩的作用还是比较有限的。”
“小丁啊,你以前是老师出身吗?”首长平静地问。
“没有。我从医大一出来就到附属医院上班了。”丁帅回答。
“那你怎么这么爱给我当老师啊,老不停地给我讲课呀。”原来,首长是变着法子在教训丁帅。“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需要药物治疗,我就想按摩。我告诉你啊,你可别给我撂担子,我是看中你了,今后啊,就是老要找你给我按摩颈椎,按摩腹部,以后还有腰部,或者别的地方。反正都需要你按摩,也需要你诊治。你要想不干,想都别想,知道不?”
首长固执当中含着玩笑,批评中含着疼爱,听了让丁帅觉得像是在受表扬。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开始涉足无边苦海,正一步步迈向无止无境的佣人生涯;另一方面,他也感受到自己正被集团公司的一号人物相中,将会在秦州最好的医院——公司附属医院树立起自己的独特地位。或许,自己将会因此而慢慢风光起来。
摸了还没几下,丁帅正在估量着美女首长腹部脂肪的厚度和弹性,想像着这个部位的肤色美白程度,那个妖姬兮兮的手机又唱起来舞起来了。
“什么?承筐部长啊,找我有什么事?”首长仍然躺着,看来这个人对他不甚重要,肯定是部下。“人事问题要汇报?等我回办公室再说嘛,什么?已经在楼下,好好好,那就上来吧,我身体不太舒服,正在保健中心呢。”
关了手机,首长立即坐了起来,又朝丁帅挥挥手:“休息,你先休息。”那神情,完全不把他当下属,而是身边的心腹,或者家人。“对,继续躲里面去,我有重要事情谈。”
丁帅照例反扣了门。不久,那位名叫承筐的人就进来了。
承筐,这个名字有些怪。丁帅想了想,汇报人事问题的部长,会是谁呢?
哦,有个领导名叫蒋承筐,报纸上见过几次,是集团公司人事部长,应该没错。人事部长官很大呀,至少实权大。他管着全公司的乌纱帽呢。如果和他搞好关系,将来岂不大有前途?唉,要是将来哪一天,首长和这个姓蒋的打个招呼,让他发一顶院长副院长的帽子给他戴戴,那该多好啊!
丁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气不敢出,想像着蒋部长的相貌。先听声音,然后把他想成一个卖帽子的小贩,进门时,肩上还挑着一担大大小小的乌纱帽。
“董事长啊,不是我影响您看病休息,实在是上面催得紧,公司的形势也不容乐观,组织工作不好搞啊!”听口气,蒋承筐的压力挺大的。这让丁帅觉得很奇怪。官场上的事就是怪啊。大家都说人事部长管着大伙的官帽儿,权力是最大的,没想到他还到老大面前尽诉苦,说组织工作不好做。这会不会是矫情,是耍手腕呢?
“嗬,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们的蒋部长啊?”首长的笑声大大方方的,显现出自己的优越地位。“干部是决定性的因素,干部路线决定一个政党的成败兴亡,也决定一个地方或单位的发展啊。我来公司不久,这些天一直在考虑如何把公司发展得更快一点。但归根到底,还在于如何用人,在于如何选拔干部。在这方面,你最有经验,也最有发言权,今后还得倚重于你啊!”
“是啊,璩董事长,您来公司后,我也一直想着如何在组织工作上多做些事,为您多分点忧啊。”蒋承筐说得十分谦虚,像是女老大的得力助手。“可是您不知道,公司的组织工作不好做啊,您刚来时找我谈过,那时候,我可能汇报得比较含蓄,有些事情还没敢兜底,说真的,公司的情况复杂啊。以前的毛董事长,暴露出来的缺点大家知道,可很多人并不知道,其实最主要的并不是那件事,而是因为人事问题,因为内部斗争,他被人整得很惨啊!”
“他是被人整下去的?这话有些新鲜啊,怎么没听人说过呀?”首长似乎对这里的形势不太了解。其实,丁帅也不了解。他知道毛丰盛是被小三事件搞下去的,或者说是被小齐热线弄丢了乌纱帽的。但真的没听说过背后还有什么内部斗争。难道,毛丰盛背后还有什么人在作怪,对,就是昨天说的有人找石涛来采访?如果有,那肯定就是总经理龚延苹那伙人了。
“人事问题,一向是董事长主管的,但秦州这里的情况不一样,总经理在这里干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有副董事长崔笙簧,干的时间更长。他们俩表面上看互相也有些不和,但经常联手对付毛董事长,有好几件事,毛董事长被激怒了,与他们俩真刀真枪干起来了。”蒋承筐用自己的分析,把往事一点点串起来,交付给现任的公司老大。“龚崔两位,早就想借机扳倒毛。听说在上面来考察干部时,他们俩的意见是一致的,都说过毛的坏话,但对毛的前途只是隔靴搔痒。最后,他们终于抓到了小三事件的把柄,找人把这事儿捅到了电视上。这事儿说来,真的是非常传奇。全国各地当董事长、总经理的,养小三的还会少吗?可是有几个人被捅上电视了呢?有几个人因此落马了呢?没想到,这事居然在秦州发生了,一把手还真被这种事情给搞下去了。你说是不是奇谈怪事?”
“好吧,以前的事我也不去过问。”首长有自己的考虑。“你今天来这里,仅仅是为了跟我谈这些?不会吧?”
“那当然。我只是向您报告一下,秦江药业人事问题的复杂背景。”蒋承筐的声音时高时低,让丁帅觉得组织问题相较于其他工作的特别严重性。“有人说,集团公司的干部人事工作是我这个人事部长管的,其实说来可笑,我还真是管得不多,也管不太着啊。这些年来,我们集团公司任命的干部,差不多都让三位董事长瓜分着,他们确定了人选后再上董事会,我们人事部只是负责考察……”
承筐说的以前那三位董事长,是指公司董事长毛丰盛、副董事长兼总经理龚延苹、副董事长崔笙簧。公司人事由董事会拍扳决定,在董事长三人办公会上确定人选,再交集团公司董事会会讨论。
“这个说法不对吧?哈,你这个部长是来向我要权啦?”首长的笑声听去让人不安。“董事长办公会,本来就是讨论重大事项的,人事问题经过董事长办公会讨论后,人事部门当然应该认真执行。”
“这我知道,董事长。”蒋承筐肯定要为自己刚才的话辩解,不然他今天来了还不如不来。“但是您可能不知道,以前的三位董事长,各有各的派系,各有各的人脉关系。因为三位董事长而形成的三派,经常让我这个部长操作起来很为难。当然,也有些干部八面玲珑的,能够同时把三位董事长摆平,当然也让我省心。可是有的却是跟了其中一位,得罪了另外一位,搞得我两头不是人啊。比如在考察的时候,有的董事长打招呼说要把他的问题实事求是报上去,有的董事长却说要把他的成绩实事求是报上去。其实这些话都是暗示,都是各打各的算盘。更重要的是,一把手想把自己的人多安排一些,二把手三把手认为自己安排的人已经够少了,想尽可能地把自己的人多往里面挤,最后,造成三个人经常摆不平。问题出在一把手毛董事长越来越集权,把二把手三把手惹毛了,后来他们俩联手对付一把手,让他处处被动。因为他们俩提出的不少干部被否决,于是,凡是毛提出的,他们俩就反对,从而使毛心目中的很多人选,无法在董事长办公会上通过,根本上不了董事会。几次闹下来,一把手和二三把手之间的关系就很僵了,影响了全市的组织人事工作,也影响了全市社会经济发展。在这方面,确实有不少教训可以吸取的。”
“哦,三位董事长在董事长办公会上也闹这么僵?”看来,首长终于听明白了蒋的话。“我来了以后,倒还没有讨论过人事问题,这倒要引起重视啊。承筐啊,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们下次讨论人事,他们俩是不是还会像对付毛那样的对付我呢?如果这样,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正是我今天要来汇报的主要内容。”蒋承筐脑子不简单,接下来才是他汇报的重点!“据我们一些同志了解,他们两位董事长已经行动起来了。因为您来的时间还不长,好多重要的人事议案都压着没办,现在,全公司有五位中层正职、十几位中层副职要动。两位副董事长都在帮自己下面的人说话,封官许愿。甚至还传出话,说璩董事长初来乍到,对秦州干部不熟悉,这次干部任用,实际上由他们两位说了算。这些话一传出去,向他们俩跑官的干部很多啊,这股风气,真的很不好!”
“向他们俩跑官?是吗?”首长问了又问,又像是在问自己。“如果真有这事儿,那就要站出来阻止。对那些跑官要官的,不但不能给,还要坚决查处。希望你们人事部门马上和有关部门联系一下,两家联手行动。一旦查实的,就严肃处理,坚决遏制这股歪风。”
“好的,董事长,我回去后马上找监事会商量。”蒋承筐信誓旦旦地道,仿佛找到了对自己非常有利的尚方宝剑。显然,由于公司二三把手的胡乱插手,极大限制了人事部门的权限。蒋承筐的这只筐,越来越空,简直没东西可装了。如果一把手支持,给二三把手削权,实际上就等于在给人事部门授权。人事部门一吃香,他老蒋的碗里就少不了鱼和肉。
“对了,你刚才说有五位中层正职,十几位中层副职空缺,你觉得现在需要马上动,还是索性过段时间再动?”见蒋承筐要走,她又想到了这事。
“这怎么说呢?马上动和过段时间动都有道理。”蒋承筐说。“马上动,有利于工作开展,有些部门长期没有一把手,那怎么行?二把手虽然主持工作,可不敢动真格,怕得罪人啊。迟一步再动呢,对您有好处。因为您现在对当地干部还不太熟悉,过段时间您熟悉了,就知道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了。到那时,您可以把您自己认为最好的干部用起来。”
“哦,我哪是光想着给自己拉山头的人呢?”首长开玩笑道。“承筐部长,你倒是说说看,如果现在就动,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要求是,能把全公司最优秀的干部用上来,而不是让二三把手曾经封官许愿过的人用上来。”
“办法当然有,也很简单。”蒋承筐似乎胸有成竹,肚子里装着政策呢。“现在上级集团人事部一再强调,要求各地各单位大力推广竞争上岗的用人方式。我也向前任董事长和龚总经理、崔董事长汇报过,可他们都不太赞成,我也无可奈何呀。我想,您反正初来乍到,我觉得倒可以试试这个办法。一方面把优秀干部用上来,另一方面也省得那些人再安插自己的人。”
“好吧,你回去再仔细琢磨琢磨,我到时候再专门听一次汇报。”首长作出最后的答复,朝承筐挥了挥手。
关门声响过,首长又一声声地喊“丁帅”,让丁帅觉得像是慈禧在喊小李子。步子匆匆往外赶,心里竟有些阴柔起来。
丁帅的双手继续在那平坦的腹部运动着,运动着。可是突然间,他有了非常意外的发现——或许首长刚才躺下去时动作仓促,睡衣的第三个扣子居然半松半开。洞开的缝隙间,露出雪白粉嫩的一片天地,看得丁帅的眼睛直勾勾地,火烧火辣。正如刚才首长和人事部长的那番谈话,展示在他眼前的完全是一个神奇世界。政治与女人一样啊,都有阴暗与娇嫩的肌体,让他觉得性感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