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上司冷眼
刚要转身回办公室，刘是则接了个电话，边接边朝她挥手。“等等，去年集团公司下发的一个文件，关于企业规划方面的，你去小谢那儿找找，抓紧找出来。”放下电话，刘是则用紧张的神色吩咐游美田，说：“去吧，赶快。”
在小谢的协助下，文件很快找出来了。游美田送到刘是则手里，刘是则翻了翻说：“对，就是这份文件，没错。你马上去会议室，送给龚总经理，他要马上看这份东西，估计会上正讨论到这方面的事儿。”
“龚总经理真的还在开会？”游美田觉得刘是则太会撒谎了，对乔老板有些过分。
“那还会有假？”刘是则竟得意地笑道。“去吧，去迟了龚总经理会着急的。”
到了会议室门口，见秘书处负责会务工作的老蒋、小尹正守在门口。见游美田拿着文件过来，忙站起来截住她，问什么事。游美田说：“刘主任让我把这份文件交给龚总经理，怎么交？你们转交给他行不？”
小尹摇了摇头。老蒋说：“刘主任让你交，还是你自己交吧。”完了又补充道：“现在龚总经理正在发言，他不喜欢人家打断他发言的。呆会儿大家要看图纸，可能会稍息一会儿，你再进去交给他吧。”
游美田坐在小尹旁边，听会议室里传来龚总经理那坚决果敢的声音，心里充满了好奇。“在秦江药业，究竟谁才是一号首长？董事长璩凤娇，还是副董事长兼总经理龚延苹？龚延苹真是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看上去斯斯文文，却一个劲儿地霸着公司的权力不愿与别人分享，非要与董事长争当一号、互不服输？如果说前任董事长毛丰盛真的是被他挤走的话，那么现任董事长璩凤娇会不会重蹈他的覆辙，在不远将来的某一天含泪离去？”
一边听着龚总经理的讲话，一边想像着他说话时的表情，渐渐地，里面声音小了下去。总经理是个重量级的大人物，游美田当然认识他，除了在主席台上，在走廊里也远远地见过几次。今天把文件交给总经理本人，会有当面接触，他会对自己留下什么印象呢？游美田本能地摸了摸头发，怕凌乱了不好看。里面声音稀了后又一阵乱，会是休息时间到了吗？
开会的公司领导们果然一个个往外走，都是去洗手间的，就是不见一把手龚延苹。游美田探头去看，发现龚总经理还在和某位领导激情谈论，对着图纸指指点点。于是，她就站在旁边，等他们谈差不多了，再递上文件。
不料，龚总经理突然拉着那人往外走，游美田紧张地跟过去，却被那些上完洗手间回会议室的领导们冲击了一下，居然把总经理给跟丢了。
给总经理送份文件还这么难？这激起了游美田不服输的斗志。她守在卫生间，眼睛盯着男士出口，决心连一只苍蝇都不从视线里放过。
好，来了，就是龚总经理！游美田兴奋地冲上去喊了一声，差点撞个满怀。龚延苹端详了一会儿，说：“你是？”“我是秘书处的小游，刘主任让我把这份文件给您送来。”“哦，等等……”龚延苹突然举了举手，在洗手处冲了冲，扯一张纸擦干。然后，一边盯着游美田的脸蛋，一边接过文件，说：“你是秘书处的？我怎么没见过呀？”
“我刚来，原先在研发中心工作。”其实，游美田还想告诉他，原本是给金燕敖副总经理当秘书的，因为人家无缘无故不要了她，害她在家闲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留在了秘书处。可惜，这种种委屈，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哦，研发中心出美人啊！”龚延苹突然伸出右手来握，左手的文件巧妙地执行了掩护的任务。“不错不错，好好干啊，真是一位美女！”
可能是龚延苹太自以为是，一边夸着对方，一边将抓文件的左手分出两根指头出来，在游美田的嫩手上轻轻的撩拨。
这个动作有些眼熟呀！啊呀，对了，不就是刘是则的版权么？不对，应该是刘是则盗了龚延苹的版。果然是有其主才有其仆。
旁边人来人往的，游美田的脸不知不觉间红了起来。想把手抽回来，可对方的工作力度不小，又是说一不二的官场权威，得罪不起，只得顺着他握手时的摆动幅度，陪着他荡荡小秋千。
突然，一个艳丽的身影从身边晃过。后面紧跟着的，还是彩色的！游美田用眼睛的余光扫过去，不得了，是金燕敖和她的秘书滕美娟！
滕美娟什么时候来的？她来找金燕敖干什么，也是送材料？现在竟陪着她走进了女厕所。而这个角色，原本应当属于她的呀！
更糟糕的是，金燕敖主仆俩，同时射过来一对目光，冷冷地，带着一种鄙视，斜斜地盯着游美田的手，那双被集团公司一号男人边握边摸的嫩手！
紧张之中，犹如电击，游美田用力抽出手来，低下了头，轻语一句：“对不起！总经理，我先走了。”
龚总经理并不在意。他一边往会议室走去，一边回过头来，朝游美田美滋滋地挥挥手。
游美田走了几步，被老蒋叫住了，说：“小游啊，要现在没什么事的话，我顺便给你介绍介绍会务方面的事儿。”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谁逮住游美田都想多聊几句，特别是男同事男上司。可游美田今天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听了几句，不住点头，想尽快离开。老蒋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也就长话短说：“你有事就先走吧，下次再慢慢学，啊。”
刚转身，觉得下身有些紧。刚才公司领导都往卫生间闯，或许刺激了游美田的感官神经。她突然发觉，自己也想上了，而且还是大号。
进去以后，听听到有些悉窣声。再看，有两扇门上面的灯是红的，里面有客。
游美田不喜欢在上洗手间时与别人分享，特别是上大号，如同与别人一起蹲着生孩子似的，特别地不爽。
她蹑手蹑脚地钻进一个空位，悄悄关上门，想解，出不来。于是就暗暗地等待着那两位早就离开，自己可以单独享受这个卫生间，排泄自己的郁闷和压抑。
终于，听到隔壁的位置动了，而且是两个人一起动的。那冲水的声音一个连着一个，然后，就听她们聊了起来，显然是同来同去的一对儿。
一个说：“冲水设施还挺先进啊，看上去也干净清爽。”
另一个说：“对，这里平常可能不太有人来吧，但管理还不错，是挺清爽的。”
两人又一起去洗手。刚才第一个开口的，突然报出一名字——“游美田”，把蹲在里面的游美田吓了一跳！嗬，背后说人啊？说什么呢？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没走呀？”那人接着说。“不是退回研发中心了么？”
“哦，听说又留下来了，是刘主任留的，让她去了秘书处。”另一个答。
“这人我就是看不惯，她耍的是什么手段呀？凭什么又留下来了呀？”那人愤愤道。“一看就是靠脸蛋，这刘是则也是，我明明告诉她这人不能用，他居然还敢留下来！”
啊呀！难道说话的，就是金燕敖？那么，另一个显然就是滕美娟了！
“肯定是的……”是滕美娟的声音，突然有些轻。“她这人啊，一惯这样，就因为她长得漂亮，靠姿色做公关，在单位里是一路亮绿灯，这方面的反映不少呢。”
我的天，好你个滕美娟，你竟然在背后如此说我！
多年的老同学，平常一直把你当好姐妹，你抢了我的秘书职位不说，还要落井下石，在领导面前火上浇油，难道非要置人于死地？！
“不行，决不能让这种人留下来。”金燕敖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硬硬的，透出冷酷。“我要好好说说这个刘是则，人事调动也该坚持基本的原则嘛。什么人都敢进，太不像话！对了，她的手续已经办了么？”
“这，不清楚，可能没办吧？”滕美娟答道。“我侧面了解了解。如果没办，还是有办法的。”
王八蛋！坏透了！
这对主仆，还真是般配，一恶一毒，一对儿坏心肠！
两人走了以后，游美田蹲在那儿迟迟起不来。突然她发现，自己再也解不出来了，被这俩毒物一挤兑，全身凉了半截，哪还解得出啥呀！
回到办公室，心里还一阵阵发麻，一阵阵恶心，脑子里一波又一波地起伏着对金滕二人的仇恨。心想：如果再看到滕美娟，应当冲上前去，用双手撕了她的脸，挖了她的眼，剖出她的心，看看她的心眼为什么会这么坏！
真是想什么什么就来。门口闪过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滕美娟。
“哟，美田，老同学你好啊，听说你来秘书处了，我开心得不得了呢。”如果没有卫生间那一幕，滕美娟的一番话，准会把游美田说得笑容满面，说不定还会上来拥抱她呢。可是，想想刚才，再听听现在的，这是人话么？滕美娟还是个人么？
但是，人家虚你也不能太实，人家会玩人，你也不能一点都不会玩吧？游美田毕竟不是三岁小孩。于是，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说：“呃，刘主任说秘书处这边要人，就把我留下来了。本来，我也无所谓，反正到哪都一样干活嘛。也算和你有缘吧，以后就要承蒙老同学多关照了。”
说了这些话，游美田都觉得自己虚伪。可在公司办公室里混，在这堆妖人中混，不虚伪点还真不行。她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对了，美田，听说你手续刚刚办好，是吧？”滕美娟终于暴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了，而且还是很讲究迂回战术的。“是……昨天，还是前天办的？”
“嘿嘿，反正就刚刚办的呗。”游美田知道她心里淌的是毒水，索性将计就计，让她来一回蒋干中计。“上次办得慢，这回利索了许多。”
“哦，好好好，有空来我办公室坐坐啊。”滕美娟的笑容黯淡了下去，她从对方的回答中，收割到了失望。
滕美娟走了以后，游美田坐在那儿气血翻腾。不知道是该笑该怒还是该大吼一声。太可恶了，这个坏女人！
闷闷地恨了一会儿，小谢进来了。“美田姐，滕美娟好像特别关心你嘛。”她一边把文件夹堆回原处，一边笑道：“刚才我在走廊上，她把我拉住聊了会儿，老是问你的事儿，一句追着一句的，究竟是老同学啊，多关心你呀。”
“什么？她刚才拉着你问我？”游美田脸色煞白，吃惊道。“她有没有问办手续的事？”
“问啦，她问是什么时候办好的。”小谢平静地边说边笑。“我说还没呢，大概就这几天办吧。”
“完了，完了完了。”游美田觉得心里一阵阵绞痛，冷汗一颗颗冒了出来。
“怎么啦，美田姐，怎么啦？”小谢拉着游美田，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事儿，没事儿，可能有点累。”游美田扯住小谢，就怕她去找别人帮忙，把事情扩大化。“坐一会儿就好了，啊，没事儿。”
就这样靠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小谢对她很体贴，把门关得好好的，尽量不让别人来吵她。
等游美田一觉醒来，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行，必须马上向刘主任汇报，让他帮助想想办法。
可是，刚走近刘主任办公室，就听里面传来连珠炮似的女声。“为什么？为什么把这种人调进来？刘是则啊刘是则，刘大主任，集团办是个什么地方？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么？我既然不让她当秘书，肯定有不让她当的道理，我上次不跟你说过的么？为什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呢？为什么综合处不能进，你还让她进秘书处呢？秘书处的工作也很重要呀，要帮领导搞好后勤服务，对综合素质的要求不能马虎呀！”
刘主任声音不高，似乎在一个劲儿地解释：“我们考察过了，小游人不错，做秘书可能欠缺了一点，但搞后勤服务还是不错的。不对的地方，我们慢慢教育，您放心啊，金总经理，以后她会慢慢成熟起来的。”
“我不管，听说她的手续现在没办，是不是？”金燕敖开始胡来，对刘是则颐指气使。“你马上让人通知人事部门，这个手续不能办。”
“这个，对不起啊，金总经理。”刘是则态度谦虚，可说话在并不服软。“调动游美田同志的工作，不是我个人决定的，是经过集团办会议讨论决定的。而且，金总经理，我们已经办好了手续。现在就是想让她走，也晚了。”
“已经办好了？不是听说还没办么？”金燕敖担心刘是则骗人。
“噢，可能其他同志还不接头。”刘是则说。“是这样的，上午都还没办妥，下午四点钟左右，已经办好了。现在，她已经是集团办正式工作人员了。”
“哼！搞什么搞！”金燕敖仗着自己是个女领导，平常就不太把旁人放眼里。今天心里有气，就更傲得不行。她想狠狠教训刘是则，见木已成舟，只得恨恨离去。
见金燕敖出来，游美田加快脚步继续往前，在拐弯处钻进值班室。过了一会儿，待金燕敖走过了，才走进刘是则办公室。
刘是则一见游美田，气急地呼喊：“小游啊小游，刚才我都替你急死了，这个金燕敖，你究竟什么事得罪了她，非得让你回研发中心？嗨，亏得我见风使舵来得快，不然，还真被她逼到死胡同里，不得不让你回研发中心了。”
“你刚才不说我手续已经办妥了么？”游美田吃惊道。“难道……”
“是啊，那是我胡弄金燕敖的。她一定要你回去，我不说手续办好，怎么对付她？难道真让你回去？根本不可能的事，她也太小看我刘是则了！”说这话时，刘是则多少有些沾沾自喜。“事实上，今天下午仍然没办好，我待会儿就亲自过问这事，马上和人事部统一口径，明天一大早，务必让他们办好手续。到那时，金燕敖再来兴师问罪，也拿我没招了。”
“谢谢刘主任了，为了这事，我担心你得罪金总经理呢。”游美田想不到刘是则对她这么好，同时也觉得之前送的礼物果真起到了大作用。
“小游啊，这你有所不知啊。”刘是则微笑着吹了起来。“在公司行政工作上，别看总经理副总经理一大堆，真正掌大权的，也只有一号首长龚延苹，其他人就要次好多。至于这个管后勤的副总经理，在这些人里面是最没份量的。别看她态度最嚣张，她也只有表面上嚣张嚣张，事实上没多少人拿她当回事儿。你想，我在集团办当家，没有一号首长认可，干得下去么？有主要领导的鼎力支持，就凭她发几句牢骚怪话，能拿我怎么样？我的人事安排，除了董事长和总经理这两位当家的，其他人很难干涉。这个女人，我只不过平时让让她而已，好男不跟女斗嘛，是不是？”
说完，刘是则又把目光放了胆儿火辣辣地狂扫她的全身上下。游美田心里打了个寒战，办公室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啊。特别是像她这样美貌的女子，今后除了每天要面临男上司的性挑逗外，还有女同事的嫉妒、女上司的冷眼，更有各种工作上的压力，需要她用过人的智慧和技巧逐一化解。都说做女人难，做女干部更难。是啊，来到集团办这个是非之地，她一定得学会如何为自己排忧解难，才有可能在仕途上打开一条阳关大道。
回到办公室，滕美娟又来了，说金总经理要她马上找出今年三月份发的关于附属中学老师工资待遇方面的文件。
因为小谢有事去了楼上，游美田对文件不太熟悉，一时找不出来。滕美娟就不时地跑过来，说金总经理如何如何发火，还在办公室里发脾气，要游美田去检讨。
这时，小谢回来，很快找出文件递给滕美娟。滕美娟一走，小谢就附在游美田耳朵上，说：“刚才我经过金总经理办公室，就听她在总经理面前说你坏话，说你干不来偏要留这儿，占着茅坑不拉屎，可难听了。”
看着滕美娟慢慢前去的背影，游美田怒火中烧，恨不得拿起手里的文件夹，往她头上狠狠扔过去，砸得她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可是，她脑子里突然亮闪了一下，想到一件比文件夹更有战斗力的武器，对，就是她老公丁帅为她悄悄购买的“地下军火”——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