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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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乡镇干部本章字数:5969

  晚上朱正刚他们到村都深夜十一点过了,赵村长婆娘准备了夜宵,非得要大家吃了才走。说是夜宵,其实有肉还有酒,同去的几个人都在赵村长家那矮桌子旁坐下,就着腊肉炒老胡豆喝白干酒。席间,赵村长嘿嘿一笑,慢悠悠地问道,朱助理,其实你到我们这里落得耳根清净,岁数都得多活几天。

  朱正刚喝了几口酒,脑袋里正想着今天晚上与两个美女邂逅的事儿呢,听赵村长这样说,问道,老赵,你们是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赵村长说,那还没有?我们乡坝子人最梗直,不打逛语。镇里哪里没有你朱助理的风声?听讲你同镇里那女疯子有勾挂,连订婚酒席都办了。还有个说法,讲是你和镇政府的罗莎莎也有一腿呢。呵,朱助理了不起,左右逢源,长了我们男子汉志气。不过就是不该找那女疯子,整天到处招摇。漂亮脸蛋怎么了,上面也不出大米。

  一桌子人都笑倒,还有人说赵哥讲得精彩,该敬一杯。朱正刚脸滚烫,幸亏天黑,不然非出洋相不可。他将酒杯抓过,灌了一大口。等大家笑过,他方道其实原本不是那么回事,我真的很冤枉,被整了拉郎配。说罢,将前事给大家讲了。

  赵村长一听就恼怒起来,他说张自真太他妈不是人!怎么着朱助理也是市里派来,这么医人焖鸡,胆子也太大了!其他几个人也愤愤不平,尤其那愣头青名叫二铁的,更是将拳头砸在桌子上,要去镇里找张自真理论。

  面对这些粗犷梗直的山里汉子,朱正刚很感动。可是他却感觉奇怪,他并没有说订婚是张自真导演,怎么乡亲们就一致把矛头对准他呢?正思考呢,赵村长将他肩头一拍,说朱助理,镇里的事情太复杂,你无非就是来镀金,哪里不是过日子?在村里比镇子虽然苦寒,却清净。你就甩开膀子同我们一道干罢。

  村里没有专门给朱正刚准备住房,就和赵村长住一起,说这样也有个照应。等村民走了,赵村长先让朱正刚洗澡,然后将他安顿到左边偏房住下。房间虽小,却相对摆放着两张床铺,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被盖枕头也很卫生,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儿。朱正刚在稍大那张床铺睡下,不一会儿赵村长也走进来,顺手将电灯关了,在另外一张床铺上睡下。

  朱正刚说,老赵你怎么睡这里?不象话,快去陪嫂子。

  赵村长呵呵笑着说,老夫老妻,一晚上当什么紧?我得陪陪我们这太学生,免得怕鬼。

  朱正刚说,什么呀,哪个怕鬼?

  赵村长说,你不晓得啊,那胡雪花就是鬼妹子。

  朱正刚说,她人好好的,怎么就是鬼妹子?

  赵村长奇怪地道,你来镇子几个月,连她是鬼妹子都不知道?接着,赵村长给朱正刚讲起胡雪花的事情来。

  胡雪花不姓胡,是胡老太拣来的孩子。二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头天晚上下了大雪,暴雪下了一个夜晚,把屋门也掩埋住了,推也推不开。镇头住的胡老太从屋子里出来要到屋侧搂柴草做饭,使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门打开。她朝手上呵了一口气,朝柴草堆走。这时,突然听得咯咯清亮的嗓音从柴草垛传来,分明就是婴儿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疑惑地望着那柴草垛,停下了脚步。这么早,天气又冷,哪里来的婴儿?别是妖怪罢?雪花飘飘,寒风凛冽,胡老太浑身颤抖起来。

  清亮娇媚的嗓音还在继续哭泣,好象在责怪她见死不救。胡老太踮着脚尖,果真望见了柴草垛中央躺着一个婴儿,周身不着一线,手舞足蹈着,显得生动极了。造孽哟,是哪个狠心的爹娘把一个才出生的孩子放在这里,遭天谴呢。胡老太几步上前将孩子抱到怀,赶紧回到屋内。

  是一个女婴,长得眉清目秀,周身冻得已经酱紫。胡老太赶紧用被子包裹了,再用包谷面子做了羹儿喂她。女婴大约饿了好久,吃得贪婪极了,将调羹碰得啪啪地响,好香甜的样子。还笑,笑得咯咯,把胡老太的心尖尖都喜坏。胡老太亲吻着女婴,喃喃地说乖乖,你要不嫌弃,我就收养了你。

  知道胡老太风雪地里拣了女婴,邻居们都来看。都说这小怪物好可爱,居然能抗住那样的大风雪。那样的风雪连狐狸麂子也能冻死,何况是人,何况是一个才出世的小生灵。这个女婴孩要么就是妖怪,要么就是神。看这女婴儿可爱的模样,都心痒痒地要抱,可是这小怪物哪个抱都不让,就要胡老太。别人上手她就哇哇地哭,胡老太一沾手她就格格地笑,镇领导和派出所也来看了,连当时的镇长副镇长都来了。还来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得帅帅气气,因为很少见过,当时还没有入镇里人法眼,那就是张自真,当时还在另外一个镇子当文书。他给带来好几样婴儿食品,有奶粉,有奶粉,还有鸡蛋,给了胡老太后,就巴巴地望着胡雪花傻傻地笑。当时人们觉着怪怪的,这人怎么对这女婴儿这样关爱,不会与她有什么瓜葛罢?问呢,他就傻傻地笑,说是救死扶伤,发扬革命人道主义精神呢。他说的好在理,人们见问不出个什么,也就不问了。

  镇里领导对弃婴的事情进行了专门研究,还发了启示出去,要扔弃婴孩的父母来认领。可是几个月过去,却没有任何动静。最后,镇里同意胡老太收养这个女婴,胡老太给她取名叫胡雪花。渐渐地,胡雪花长大了。这丫头模样好啊,乌油油的头发,红喷喷的脸蛋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好爱笑,笑声清脆,银铃铛样清脆,能让阴霾的人阳光起来,还好小时就是镇子公认的小美女。当时胡家可了不得,每逢赶场,远近村民都来看美女,将胡家所在镇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是,胡老太的亲生儿子胡小山却容不了她,说胡雪花是野种,整天欺负这小女子。胡雪花虽是女流,却也性子硬朗,小时打不过胡小山,到大一点儿,就与胡小山对着干。胡小山拿刀子她也拿刀子,胡小山拿杠子她也拿杠子,威风凛凛,俨然就是女将军花木兰转世。胡老太偏袒胡雪花,遇见事总说胡小山的不是,胡雪花虽然也吃了亏,但是胡小山也没能占多少便宜。到得念书年纪,胡雪花和胡小山都在镇小念书。胡雪花脑子聪明,每次考试总能上第一二名,而胡小山却总吆喝鸭子,为此,胡小山更容不了雪花。长大后的雪花更加漂亮,一对乌油油的长辫子,双眼皮儿镶嵌副丹凤眼儿,脸蛋白皙细嫩,胸脯儿鼓鼓囊囊,真的就是天生的勾魂种。

  胡小山是镇子里的冤孽头,却与镇里的祸害蒋门神作对,各自控制了一拨拉人,拉起山头打仗。一次,胡小山喝酒喝醉,就睡在镇里那名叫酒鬼的店子,蒋门神的人在睡梦中把他打得遍体鳞伤,昏迷过去。蒋门神手下几个人将他野狗样抬着,丢弃在大栗子山上。

  还别说这冤孽就是命大,在山上躺了几个小时苏醒过来,跌跌撞撞回到镇子。回到家后他叫开门,然后躺在床铺上一连躺了三天。家里也不理他,这样冤孽,也是家里祸害,避开却也万难。半夜时分,睡梦中的胡老太突然听到异常响动,撑持起身子听了听,好象是女儿屋里传来,急忙和衣去看,却见里面人影晃动。胡老太怒呵一声,什么人!只听哎呀一声尖叫,一个黑影撞开她冲了出去。妈呀……女儿胡雪花扑到她怀里,浑身颤抖,哭得泪水横流。胡老太什么都明白了,将女儿推开怒冲冲撞开胡小山房门,将还在假装睡觉的胡小山提起来,摔到堂屋。妈也,什么啊?胡小山还在装。胡老太气极,抡起巴掌啪地给了他一个大耳光,说畜生,她是你妹子,怎么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妈妈,没有——胡小山笑嘻嘻,满不在乎地说,我不过走错了房间。再说,她不是——胡老太截断胡小山的话,胡小山,你这禽兽听着,雪花就是你亲妹妹,你要对她不轨,我,我——胡小山昂起头,说妈,你要做什么?

  胡老太腾腾地从厨房摸出一把菜刀,重新坐到桌子前。胡雪花急忙从屋子里出来,跪在地下,哀求着道,妈妈,都是我不好,不怪……哥哥……

  胡老太问,他没有怎么你罢?

  雪花说,没有。

  胡老太手臂一挥,手落处,桌子闷响一声。那里有一根手指头,在血泊中跳舞。她捏着手指头放到胡小山眼前,说小山,你要对你妹妹做坏事,我废了你!

  我,我不会啦。胡小山牙疼样道。

  胡雪花抱着胡老太叫了一声妈妈呀——突然手舞足蹈,嘴里嗬嗬叫着,朝大街上跑去。街道上都是镇里人,见镇上最漂亮的女子胡雪花成了女疯子,都围拢来看。场子中央,只见胡雪花穿着素净花衣,嘴里唱着咿咿呀呀的川剧高腔女声。

  小女子心焦急走呀走

  转身来到大河旁

  风儿急啊浪花吼

  没见我的郎君心发愁

  哎呀呀呀呀——

  船家,船家也,你快把那渡船划将过来,渡奴家则个呀——

  她那里蹑手蹑脚走啊走啊,突然之间定下了,不见眼黑只见眼白,软软地倒了下去。众人正不知是何道理,却见镇里无赖蒋门神笑呵呵地说妖精,怎么不唱了啊?再来一个啊?走上前,要将她拽起来,手却不老实地放在了姑娘胸口不该放的地方。

  小伙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欺负一个弱女子,不怕遭报应吗?一位长须飘飘,穿一件灰色长袍的老人走到蒋门神面前,威严地问道。这老人就是别老头,在大栗子山上靠挖药材为生。蒋门神是出了名的邪神,哪里把一个老头放在眼里。他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别老头嘿嘿狞笑两声,突然诡异的怪叫两声,双手化成软软的螳螂模样,对老人道,老家伙,你来,来啊?别老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纹丝不动。当他勾下腰要搀扶胡雪花时,陡然听得蒋门神粗壮地啸叫一声,说话间双手如鹰爪样朝老人脖子抓去!

  别老头身体根本没有动作,只将头一矮,蒋门神就如一截木头样被甩出去一丈多远,跌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别老头在胡雪花额头和脖子后点了几下,胡雪花哎呀叫了一声,竟然苏醒过来。众人便欢呼起来,说别老头真是活神仙。这时,胡老太跌跌撞撞跑过来,搂住女儿就跪在别老头面前,说恩公,谢谢您救了我女儿。别老头赶紧将她们搀扶起来,说妹子,千万不敢这样。你女儿不过就是失心疯,没有什么大毛病。现在已经无恙,不过,要根治却需得多费些日子。

  胡老太一听就又要下跪,说恩公,既是这样,就劳慰您多多费心。女儿一旦好转,您就是她的再造父亲。

  别老头呵呵地笑。说我倒有心医治你女儿,不过得同我山上呆些日子,就怕你舍不得。

  胡老太连忙说舍得舍得。恰好,这时副镇长张自真经过,就站下了。当时,张自真才从临镇调动过来,主要负责农业生产这一块。

  其实,早在胡老太拣到胡雪花时张自真就去看过胡雪花,还送过婴儿食品。为此,他还解释说雪花太像他侄女,他非常喜欢。后来,几乎每个月他都要去看胡雪花,去了,不是送食品衣物就是送钱,弄得胡老太很过意不去。胡小山早就对胡雪花垂涎,之所以不敢把胡雪花怎么样,畏惧张自真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张自真早已安家,女人何红美就在镇里,是镇中心学校的教师。张自真与何红美没有小孩,据说是何红美子宫发育不全。许多人都看出,张自真和胡雪花很相象,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真真就是一个巴掌!于是,镇里就有了风言风语,说胡雪花这弃婴,是张副镇长同临镇一个未婚姑娘乱搞的冤孽,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不由得让人不信。

  张自真走到别老头面前,说姓别的,你说要给这姑娘治病?

  别老头可能早同张自真打过交道,卧蚕眉抖了抖说,怎么了,这也犯了禁忌?

  张自真说,当然不行啊,你没有执照非法行医,那是犯法的事。

  别老头呵呵地笑。说你怎么晓得我要行医?我是看这妹子乖巧,喜欢她,想接她到山上住一段时间。

  不行!张自真勃然大怒。哼,你这糟老头子赖在大栗子山不走不说,还想拐人家良家姑娘?

  别老头将头昂起来。张副镇长,你是有文化,也有政策水平,说话怎么不栽根?我怎么就是赖在大栗子山不走?我怎么就是拐良家姑娘?今天,当着众乡亲的面,你大可以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我们理论理论。说罢,扫了张自真一眼。

  张自真呵呵地冷笑。他说,这里我不同你说。你要愿意,我们到镇政府继续交流。总之,不准你把姑娘带走,你那住房也的乖乖给我誊出来,这是镇政府的决定,你做钉子户没有好处!说罢,气冲冲走了。

  别老头却站在那里,缓缓讲起他同张自真的过节来。原来,别老头家以前是猎户,一直在大栗子山住,那块地盘属于黄牛村。别老头家是独子,由于他学习优异,很早就考上了地区中医学校。中专毕业后,他先在市中医院工作,后来与院长吵了架,就自动离职回到农村,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土地承包以后,村里将林区附近几十亩没人要的山地分派给他,并且签定了五十年承包协议。别老头到底是读书人,知道怎么侍侯庄稼,他请人把山地开发了,引进了良种,种上了天麻,杜仲,黄芪,枸杞,生地等中药材,慢慢成了引人羡慕的药材种植大户。

  张自真上任后,不晓得从哪里引进资金,要开发大栗子山,把这里作为旅游避暑胜地。镇政府专门发了通告,要求所有的承包协议作废,圈进旅游开发区住户一律搬迁,由开发商给予一定经济补助。别老头一听就火了,跑到镇政府门前,几把将通告扯了,站在镇政府台阶上说这事不公,没有法律依据。还说,要是镇政府一意孤行,就到法庭上见。他这里正滔滔不绝的演讲,就被镇派出所侯所长给拽住,推进了镇政府。同他谈话的正是新任副镇长张自真。张自真先还客气,说老同志,我们搞开发,也是为了乡镇经济发展,惠及后代的大事。你作为一个老同志,应该舍小家为大家,不能舍不得自己的坛坛罐罐,做乡镇经济发展的罪人。

  别老头说张副镇长,我怎么就是罪人了?土地承包是党的政策,五十年不变,是邓爷爷说的,我们怎么就犯法了?

  张自真说,我没有说你犯法,我是打个比喻。老同志据说你是老中专生,应该懂得事理,眼光应该放远一点。现在虽然你们吃点小亏,但是你想想旅游区开发出来以后的光景啊?接着,他扳起指头算细帐,说那么多的游客,就算每个月八个周六星期天罢,每次五百人就整整四千!四千人每次每人消费两百,那就是四十万,一年就是四百八十万!你看,那不比一个企业强,还没有污染?

  别老头冷冷地笑起来。他说,张副镇长,别麻老百姓不懂道理,你那宏伟蓝图都是空了吹!你是在山上盖别墅还是花园洋房?建筑材料怎么进出?生活垃圾怎么处理?你做过市场调查吗?你这里有什么吸引力,能让游客自觉自愿来?

  张自真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他鼻孔里哼了哼,说你这是胡搅蛮缠。你所说的这一切,我们都有详细的方案,清清楚楚有头有绪。不过,你恐怕级别不够罢?

  别老头说,张副镇长,我当然没有级别。不过政策透明,好象不是我说的话罢?其实,我知道当领导就要抓项目,不然,哪能迅速致富,张镇长你说是不是?

  张自真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望死了别老头,悻悻地走了。

  赵村长停止了讲述,说朱助,还听的进?摸出烟来,啪啪打火。一会打火机燃了,他将烟点了。

  朱正刚问,那最后胡雪花到别大爷那里去没有呢?

  赵村长说,怎么没有,在那里呆了几乎一年呢。要不是那样,那妖女脑袋能有那么清白?那别老怪懂得医术,祖传的么。

  朱正刚说,这别大爷还有点意思。

  赵村长说,岂止有意思,能人呀!我们的早酥梨和花椒就是他给引进,一年每户得增加几百上千收入呢。你要有兴趣以后多和他聊聊,保管大有收获。好,现在时间不早了,明天我们得给早酥梨估产呢。睡觉罢。将烟头在地上掐了,躺在床铺,不一会儿就发出粗重的扑鼾声。

  朱正刚眼前却浮现着胡雪花白皙如雪的面容,水汪汪的大眼睛,怎么也不能入睡。这胡雪花真是苦命人啊,她能到哪里去呢?下次见了,得好好安慰安慰。就想起她那俏丽的面庞和娇媚模样,心子就热了。这可是怪了,自从和郝红云拉爆以后,他就对女性失去了兴趣。就是天天见面的罗莎莎,以及工作中经常接触的女副镇长刁枚,也没有多少感觉。此刻,他感觉浑身发热,心子扑通扑通跳荡,赶紧起床到水缸舀了几瓢冷水兜头淋下,方才感觉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