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老大
沉思良久，吕清明终于开口：“亮亮，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坐在客厅里摆弄手机的吕亮不经意地一点头回答：“说，什么样的人？”
怎么说呢？吕清明颇费踌躇。肚子上那条刀疤还在隐隐作痛，为了掩藏这刀疤，他睡觉都要穿紧衬衣。虽然他和邵寡妇的事，妻子也隐约听说，至今没有挣扎大概也算认了。红旗不倒，彩旗飘飘，这是当下很多家庭的现状。但是，事情还是不要抓破了好，就夫妻而言，这是吕清明的自我隐私。
当然，儿子和妻子不同，不过，老爸还是应该有点尊严。因此，吕清明又想了半天，终于说到：“有一个人到你邵姨那儿去闹事，搅得生意很难做。她找到我，知道你在社会上挺好用的，让你帮帮忙。”
吕亮仍然在玩他的手机，头也不抬的说：“什么样？”
吕清明细细地将曹荣的体貌特征描述了一番，吕亮停住了手机，抬头问道：“你问他干什么？你怎么认识他？”
听这话，吕清明感觉吕亮是认识这个人。于是，他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在你邵姨哪儿玩，叫他给炸了场子。”
“洗钱了吗？”
“嗯！”
吕亮扔下一句话：“你怎么敢惹他？”然后，他起身就走。这让吕清明十分的不解，什么叫惹啊？吕清明还想和吕亮争论，吕亮已经离开了家。
他必须去找史娜，他觉得史娜应该知道的更多一点。说是曹荣掉进江里，可怎么又出现在了紫竹林？
史娜从立江回来就去了港门村，她提出了那台摩托车，一加油小镇就近在眼前了。她的心中稍感遗憾，曹荣不在，骑着他的摩托车心中不能不想到他？
曹荣真是条汉子，人生地不熟，他敢跳上她的小船？喝饱了水他仍然能够站起来，刚刚恢复，他就敢和她耳鬓厮磨。史娜喜欢，她从心里喜欢这样的男人。那些规规矩矩的男人，她认为全是他妈的窝囊废。
史娜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她不喜欢循规蹈矩，她喜欢惊人之举。而曹荣，绝对是可以做出惊人之举的男人。
本田大太子，自重380公斤，史娜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手捏油门脚踏变速杆像驯服一匹野马般已入自如之境。风声猎猎，远处的群山在缓缓移动，近处的景物如行云流水。
吕亮站在镇头，正在考虑找那台车上一趟港门村？尘头起处，史娜已经来到眼前。只听“嘎吱”一声响，摩托车的刹车片紧紧抱住，史娜如勒住了一匹正在扬蹄飞奔的快马停在了吕亮的跟前。
“老公，在这儿等谁呢？”史娜长发舞动仿佛一袭面纱遮住了半个脸庞，声音从面纱的后面兴奋地吐出。
情绪可以传染，吕亮腿一扬跳上了摩托车，他从后面抱住史娜嘴贴着她的耳边说：“媳妇，出事了。你那位掉江的小子来镇上了，咱们骑这台摩托可得小心点。”
什么！听到吕亮说这话，史娜心头一惊。
“怎么回事？”史娜将摩托熄火，回头问吕亮。
吕亮将他老爸说的事重复一遍，史娜完全明白，邵寡妇的场子半公开，史娜也曾经在那儿玩过。原来曹荣洗了邵寡妇的场子！那场子可小不了，总得有它几坎（万），曹荣一出手竟然是如此丰厚，真是了不起！
“怎么办哪？老爸还指望我们给他找这个梁子呢！”
是啊，史娜也明白：吕清明能和吕亮说这件事，意思是让他们出头给邵寡妇找一找。起码，也要让吕清明有点面子。
“没报警？”史娜问
“好像是没有，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吕亮回答。
这就好，史娜心里说。但是这曹荣会在哪儿呢？还会在小镇上吗？史娜稍微想了一想她就否认了这个判断。因为，如果曹荣此刻还在镇上，她史娜不去找他曹荣，他曹荣也绝对会来找她史娜的。
而且，曹荣出现在紫竹林很可能就是到镇上来找史娜的，无意中碰上了财神爷。
史娜绝顶聪明，她脚搭在地上，接过吕亮递过的一颗烟。站在那儿，她无非是抽了一颗烟的功夫就悟透了事情的原委。
吕亮不知就里，他悄声向史娜说：“我们还是把摩托车藏起来吧！别再冤家路窄遇到那个小子。”
抽了一颗烟，史娜已经想明白了，她一按点火开关，性能良好的本田发动机轻微而均匀地吼叫起来。她没理睬吕亮的建议，后脚跟一勾，离合器缓缓松开。摩托车如一匹体格健壮的骏马，驼起她和他向镇里驶来。
看史娜没有躲的意思，吕亮也再没多言。
史娜没回家，她带着吕亮二人直接来到紫竹林。史娜判断曹荣已经离开了小镇，但这紫竹林毕竟是住过他的地方。也许，在这儿，她们能找到点什么。
紫竹林是一片祥和与宁静，前面是一个琉璃瓦的小门楼，门楼的两侧就是曹荣曾经住过的平房，门洞里就是登记室。院子很大，除了那片紫竹林，还有开在另一侧的一个大门。再往后就是那幢五层楼房，时近中午，客人还不很多。
登记室里是服务员，她告诉两个人：邵老板到镇上去了。
原来，邵寡妇心里不能平衡去找她相好的商量对策去了。吕亮和史娜要求打开曹荣住过的房间，服务员当然知道后楼发生的事，也是凑巧曹荣的房间还没有客人，她就应吕亮的要求打开了房门。
吕亮对此不感兴趣，他说：“人已经走了，你能找到什么？”
史娜却在心里有一种感觉，她想看看曹荣住过的地方，她说：“别急，你上楼看看，我找找看。”
也是吕亮没往心里去，他也没上楼，就在登记室里没动。
史娜站在屋子中央，四处一打量想象着曹荣住在这儿的样子。先是目光搜索，那几件破牙具已经被邵寡妇扔到了垃圾桶里。床上的被褥已经整理好，房间里已经找不到曹荣的任何痕迹。
偏偏史娜不信，她在床上的褥子下面摸索了一番，竟然让她摸到了一个心形的小镜。拿出一看，史娜免不了一阵狂喜。原来，那不是什么小镜，是一个镶有照片的小相框。相框里的照片不是别人，就是她史娜。原来，这是曹荣在她的闺房里休息的时候，将史娜床头柜上的照片放到了怀里。那天在后楼得手，曹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照片？他翻墙而去，照片鬼使神差地留在了这里。偏偏地谁也没有发现，竟然物归原主。
人生在世，大概这就是机缘。
史娜拿到相框，她心里当然明白曹荣的意思。皇天不负有心人，史娜心里有了曹荣，曹荣的心里也揣上了史娜。
史娜心中一阵悸动，她反复地翻看了一下相框，相框已经松动。她果断拆开相框，在她照片的背面竟然有一组数字。史娜之聪明，立刻明白这是一组电话号码。
史娜不动声色，她藏好相框出得门来。吕亮还在和那个服务员泡得昏天黑地，吕娜喊道：“亮子，咱们走。”
吕亮无奈，他向服务员使了个鬼脸，两个人从前门走出紫竹林。
还没上车，邵寡妇自远而近，看到吕亮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台摩托车，简短地对吕亮说：“亮子，叫你爹来一趟。”
然后，邵寡妇也没等吕亮回话，扭着身子就进了旅馆。吕亮望着她的背影，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转向坐在了史娜的后面。
这时候，史娜实际上已经知道了曹荣的下落，但她决不说破。吕亮是想找到曹荣，为老爸挽回点面子。两个人已经是各揣心腹事，只不过吕亮为明，史娜为暗而已。
曹荣不知道小镇上还有这么些事，他回到了立江，一个衣服包里包了沉甸甸的钞票他为什么还不走？
那天夜里他是步行数十里在立江桥头才搭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他租来的单元，他倒头就睡去。一觉醒来早已经是日上三竿，他爬起来洗漱一番，开始清点衣服包里的钞票。
曹荣够狠的，菜刀无情地飞舞，一群赌客肝胆俱裂。没有人敢于隐藏，毕竟命比钱金贵。特别是这些有钱人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吕清明中刀，黄老坎一击败下，无人敢再挣扎。剩下得就是按照曹荣的命令，翻空自己的钱袋，拱手交出自己的赌资。
曹荣点了点，十万只多不少。他抬手一扬，钞票舞向空中，哈哈大笑中他叫道：“我他妈的发财了，有钱人，我也是有钱人。”
疯狂了一阵，他渐渐冷静下来。想一想，他将这些钞票的大部分藏到他的风雪衣里。天冷了，这风雪衣他要时刻穿在身上，这样，他就不会愁钱。还剩下不少，他打进卡里一部分，一部分放进枕头里。还剩一点，他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初来立江时，曾经答应庄戈给李萍买件礼物。
老战友了，甩着十个大手指，到了人家里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人家又给找了工作，租了房子。不给李萍买件像样的礼物，庄戈面子上多不好看。
于是，他到了百货商场挑选了一块数千元的女工坤表，精心的包装了一下。吃过晚饭，他给庄戈打了个电话。
“哎呀，你小子跑哪儿去了？我昨天还去找你，怎么敲门也不开，电话也打不通，你什么意思？”庄戈爽朗的声音。
曹荣的手机掉进江里时，进了水，如何打的通？回来后，他是买表的同时换了个手机。
“来个老乡，上庐山玩了一天，电话不知道怎么进水了，可能是淋雨了吧。”
曹荣迅速撒谎，然后，他又说：“想去看看嫂子，怎么样？方便吗？”
庄戈还是那爽朗的语调：“废话，有什么不方便？来吧！”
到了庄戈的家，两口子一如既往地热情。虽然时间不早，庄戈还是张罗着要喝酒。李萍看了一下表说：“今天冰箱里东西还真就不多了，我叫几份外卖，兄弟喜欢吃什么？”
这一来，曹荣有点不好意思，他拿出包装讲究的礼盒说：“嫂子，我上次来就说给嫂子带件礼物。今天我带来了，不成意思，请笑纳。”
庄戈一笑也不拒绝说：“别客气，老李！自己哥们你就收着吧！”
打开礼盒，层层包装才露出里面闪闪发光的坤表。庄戈和李萍都识货，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哎呀，你破费不小啊！不好意思。”
曹荣手一摇说：“哪儿话？老班长在部队就照顾我，这次来这里也亏了庄哥。一块手表小意思，只要是嫂子喜欢。”
李萍高兴，立刻用电话要通了朱恒三，叫了六个菜。她又在后面的阳台上翻了半天，亲自找出来两瓶高档的古井贡。
“兄弟，这是你们老家的酒，你们哥们就来这个吧！战友见战友就是喝大酒。我也不陪你们，一会儿快餐来了，你们就开喝。你们哥们也不用管我，喝多了你们就在这儿睡。”
李萍将酒放在餐桌上，自己到卫生间洗了个澡，道声歉人就进了卧室。没有了女主人，两个人更是感觉没有拘束。聊到深处，二人的兴致来了。不免的，庄戈先是打开了酒瓶说：“这里有花生，我们边喝边等。”
话音一落，门铃就响了。庄戈一笑说：“好，外卖来了。”
门开处进来的是刘玉，这个娘们用一个食盒装上六个精心烹饪的小菜亲自送来。进的屋子里，刘玉并没有发现背向坐在餐桌前的曹荣，她一面往外拿菜一面说：“庄哥，来了什么样贵重的客人？这么晚了还要喝酒。”
庄戈还没等回答，曹荣听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