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闵啸峰十分揪心地思考之后，决定还是叫王明友跑一趟。他说，去琳琅县接一个人，很急。王明友二话没说，正好CS75在小区里停放着，不到十分钟便赶到了闵啸峰家门外。

　　“杉疆到琳琅的路正在修路，双车道拓宽到四车道，路很烂。现在多是绕道，经瑜明市再到琳琅。那样的话，里程多一倍不止，还怕经过市里时堵车。”王明友如实说。

　　王明友的意思是要闵啸峰选择。闵啸峰问：“直接去琳琅的路，能走吗？”

　　“这车，应该能。1.8T的蓝鲸发动机不是盖的。但是不能保证能少用多少时间。”

　　“好，直接走，越快越好。”

　　昨天下过大雨，尚未退去的大水，漫上了路面坑坑洼洼的公路。一辆雅阁轿车刚刚淌上河水，见势不妙，便倒车退回去了。它那低矮的底盘受不了石子的磨蹭粗撩，只得忍气返回。CS75快速经过凹凸不平的或者石子较大的地方时，震动十分明显。闵啸峰问：“车子受得住吗？”

　　“没事儿。这是非承载式车身，大梁扎实，要是承载式车身，还真有可能抖散架。”

　　“减震是不是偏硬？”

　　“厂方有意这样调校的。CS75已经是紧凑型SUV中最大的了，甚至比一些中型车还大。车身高大，减震过软的话，转弯时侧倾较大。减震偏硬是为了提高过弯的安全性。”

　　几分钟之后，当看见一辆自卸车因受车尾重压，车头高高翘起，尴尬地斜着悬空时，他们进入了扩修路面。

　　王明友把档杆推到了右边，进入手动模式。档杆歪着头，像一个憋足劲的斗牛，倔强不服，随时要爆发出惊天能量。

　　“手动模式是不是加减速反应更快？”闵啸峰问。

　　“是，动力几乎立即就来。爱信变速箱是非常优秀的，自动档时变速平滑，顿挫感小。手动模式下加速会有比较强烈的推背感。闵局注意下。我还关掉了ESP。冰雪路和泥泞路关掉它更容易操控。”

　　“那手动模式下，是不是加档减档都要操作，老司机还不觉得，新手的话，如果习惯开自动挡的，可能有时候会忘记而档速不配。这样容易损伤发动机或者变速箱。对吗？”

　　“是这样的。加档的话，的确每次都需要手动，但是车子会自动降档的。车速降到75码以下，自动降为五档；60码以下，四挡；40码以下，三挡，25码以下二挡；停车，一档。车速高的情况下，也可以手动强制减档。”

　　这条路上通行的车辆很少，说话的十多分钟时间内，王明友见车就超，已经超过了三辆。

　　路上稀泥烂淖，夹着石子，路面有时宽有时窄。两辆重载矿石车，牛一样爬着。还没来得及超车，重载货车在转弯处停下了，原来，前面出现了塌方，一长队的车排着，仰头望去，悬崖高高，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滚下几块石头来。看不见前方的情况，闵啸峰只有干着急。王明友判断说：“看样子用不了多久时间。”

　　闵啸峰等得心急如焚的时候，车队动了，CS75也一点点往前挪。没过多久，他们看见了一辆挖掘机，铲斗拄在地上，那是表示让道的意思，它费力地勾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虽然崎岖不平，沟辙很深，但是已经允许底盘高的的车子通过了。

　　这个车队阻碍了CS75顺利超车，直到十分钟之后，才把十多辆车全部超过。路面依旧时宽时窄，有的地方还没有动工，路面也好，王明友就猛跑一阵。

　　前面出现一道坎子，约二十厘米高。细小碎石粒的路面有两百多米长，已经铺好压实，展示出未来道路的模样，这和原始路基有一个显著的落差。王明友减慢速度开了上去。闵啸峰听见车底下嘭地一声。他一紧张，问：“托底了？”

　　“撞击比较轻微，只响了一下，应该是拖钩触底了，又是碎砂，没关系的。”王明友判断道。

　　“拖钩？”

　　“是。车底前端有一个拖车用的钩子，处于车子大梁的最前面和最下面，所以前面托底的话，首先就是钩子，起到了一个警告作用，还可以保护底盘。”

　　天色越来越暗。坡顶，长直道，一段尚未动工的路段。一辆长挂车跑得正欢，不低于60码。王明友闪了两下灯，喇叭，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到了左面，和货车平行。80码。

　　糟糕！闵啸峰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嘴微微张开像含了一颗鸡蛋。对面道上来了一辆途观SUV。王明友超车时，它还在视线下看不到，如今忽然便出现了。无法右转躲避，货车车身好长；停下，不知道多远才能停下，对方也是否能及时刹车，对撞在所难免。几个念头电光火石一样，在闵啸峰脑子中转了一遍。

　　王明友镇定自若，右手握住档杆急速往前砰砰两下，减了两档，一脚地板油，扭矩大到极致。那感觉就像拎着一个链球，急速转两圈后甩出去，力量爆发，劲道雄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100码！刹那间，闵啸峰满满的推背感。王明友凭着感觉，看也不看后视镜中货车到哪儿了，方向盘轻轻拨动，CS75转了向，在大货车和途观之间斜着往右穿了过去。

　　方向又正了，闵啸峰松了一口气，不由得脱口而出：“这力道，棒！”

　　“CS75在1750转的时候，涡轮就介入了，所以能够时刻保持充沛的动力。不像有些车，要2500转才介入，力量肉的像个女人，还一点都不省油。那么大个子，还用1.5T带着跑，纯粹是小马拉大车。SUV如果没有强大的动力和高的通过性，根本就是蒙人的，假的。”

　　灯光刺破了黑暗。这时候下起了小雨。路面迷糊，道路有些奇怪。闵啸峰在自己的角度，都难看清楚路面和路的边缘。他得承认自己的夜视能力有点差。王明友把车开得飞跑。又是一个弯加坡，一辆红色雪佛兰轿车正在吃力地上坡，车后面沟辙不浅。好在路面似乎比较宽，王明友打算绕到右边，坡道上直接超车。忽然，雪佛兰打滑了，直往后退，泥浆飞溅。王明友来不及前冲或者后退，一脚急刹。嘭地一声震响，闵啸峰心里也随着一跳。撞上了！

　　王明友不吭声，摇下车窗，喇叭，闪灯，连续用了两次。雪佛兰又要后退，王明友大喊道：“要干啥！”

　　雪佛兰刹住了。雨雾中，一个高个男人下来，走到两车中间看了一阵子。雨刮来回刮着。前车又下来一人。王明友这时才说：“没撞上。”

　　汽车灯光中，那个男人挥着手，喊道：“师傅，你退一退，让让我，我这车上不了坡，要再退一点加速。”

　　“你别动，我先过去了。我从右边过。”CS75往前耸了一下，那个男子立即跳开了。

　　当CS75欢叫着往直道上冲时，雪佛兰轿车还在为那个打滑而且比较陡的泥泞坡道烦恼。闵啸峰不禁笑了，一下子甩走了一直绷着的紧张。

　　“我关掉了ESP,走这泥路才好。长安早出四驱就好了，过弯道杠杠的。相信明后年会有。”王明友说。

　　“过弯道还是要小心一点，别大意。”闵啸峰提醒道。

　　“是，我知道。我还开过80过弯，当时也是大意了些，忽略了车速，四车道的县道，和高速收费站连接的地方，一个比较急的弯，宽敞的道路，一不小心就会开快。这车的确操控好，安全性高，我轻踩刹车减点速，方向盘角度也转得不大，虽然车子向左边滑过去，甩尾了，但是还没压上中心线，就把弯转过了。”

　　闵啸峰笑笑。

　　“我有个朋友在垫江试车场工作，他说最近来了两个德国的节目主持人参加CS75的实车测试，他们认为麋鹿测试和蛇形绕桩中CS75的表现都非常不错，底盘表现非常扎实，甚至优于某些合资品牌车型，不输BBA。我不清楚这话是不是德国客人的溢美之词，但是听着舒服啊。这么好的车，销量却长期徘徊在前三名之外。都说长安是一手好牌不会打，委屈了对王四个二了。也难怪，谁叫长安是国内第一家把自主车造得，比自己家的合资车还好的怪咖。闵局你就放心吧。”

　　雨雾越来越浓，能见度很小，闵啸峰有时甚至觉得是在飞机场上，前面的道路是白茫茫一片广阔。他辨识不清路和路边在那里，到处都是开挖的场面，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路边。70码，80码，60码，他一直悬着心。

　　跑了好长一段荒无人烟的山野路，连个人户的灯光或者汽车的灯光都看不到，只有他们孤零零地在雨雾和杂乱的道路上奔驰。终于，王明友减速了，他们到了一处三岔路口。铲车正在推开最后一团泥石，好给来车打通一道通途。

　　“请问，离琳琅县城还有多远？”王明友问路边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

　　“大概，半个小时吧。”道路工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你这车，十多分钟。”

　　闵啸峰听得乐了。

　　超过一辆车，过了一段时间，又超过一辆。雨小了，前面豁然一片光亮。闵啸峰心中一喜，应该是琳琅县城到了。原野沉寂一片，他们前面没有车，后面也没有车，只有大七在深夜的雨雾中踽踽疾行。四顾寂然，闵啸峰竟然有一丝落寞感。

　　“你把地址输入高德地图。”王明友说。闵啸峰依言而行。王明友把打开高德地图的手机放到了出风口处的手机架上。

　　CS75温柔地驶入了街道。

　　“距离君心宾馆远一点的地方，你找个地点停下。我走过去。”闵啸峰说。

　　“好。”到现在，王明友已经明白他们的处境了，虽然闵啸峰并没有给他细说。

　　闵啸峰下车后，细致地观察了周围，然后向君心宾馆走去。他给舅舅微信消息，知道了舅舅在403房间。灯火通明中，他穿过大堂，像回宾馆的客人一样熟悉。柜台后面的几只大挂钟显示着十点过。坐电梯到了4楼，闵啸峰到了403房间门口，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里走，一边注意楼道里的动静。快到尽头了，他确信没有跟踪，便停下来，假装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往回走。

　　403。他举起手，节奏很鲜明地，指尖不急不缓敲了四下。稍停，又是同样节奏的四下。这是他和舅舅约定的暗号。

　　门开了一条缝，闵啸峰的脸一晃，张伟看清楚后立即后退，闵啸峰闪身进去。门咔哒一声关上，不到五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