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六章

书名:回南天本章字数:6707

  

  第二天清晨仍是和往常一样,利椿男总是家里最早醒来的那个人。她按下浴室门口的开关,一盏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洗漱池上方挂着的方形玻璃镜残留着昨天晚上洗澡时沾湿的水珠。浴室里铺着白色方型瓷砖的墙壁也同样呈现出一副湿漉漉的模样。

  利椿男明白,天气又开始回南了。

  她走出浴室,转身走向阳台,随手抓起边缘处挂着的一件黑色高领上衣,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她立刻嗅到衣服在回南天时因为晒不干所发出的臭味。利椿男拿起粉红色的塑料晾衣杆,将晒着的衣服分隔了开,避免它们簇拥在一起。

  吃完了早饭,利椿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替储祎梳头,储祎生了一头和利椿男一样浓密而乌黑的长发。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木梳将储祎的长发从后脑勺处分开,绑成两根辫子,又将一个粉红色的头箍轻轻地架了上去。

  而储子君则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为新学期的课程备课,利椿男望向储子君的背影,说道:“我下午可能要和领导到厂里去一趟,中午和晚上都不回来吃饭了。你今天要是出去的话,你就把你女儿也一起带上吧,不然你就把她放到我爸妈那边,我回来的时候再去接她就好。”

  “你晚上干嘛去呢?在厂里吃饭吗?”

  “我前两天不是刚和你说了,我们晚上高中同学聚会。而且有一个女同学林莉要和一个澳大利亚的男人结婚了,准备要移民到那边去,她说她也正好一起请我们吃个饭,可能他们晚上还要去跳舞呢。反正肯定是回不来吃饭了。”利椿男从沙发站了起来,说道,“冰箱里还有些昨晚吃剩的酿豆腐,春节从你妈妈那拿回来的火腿也没吃完呢,冰在下面了,你自己一会儿再买点青菜回来就够你们两个人吃了。”

  眼看这一天因为回南天天气又热了起来,利椿男只好把事先准备好的长外套塞进了衣柜里,她给自己换上一条黑色的西装长裤,搭了一件白色衬衣和浅绿色西装外套就走了出去。利椿男刚离开没一会儿,储子君就放下手中的古汉语词典和黑色钢笔,转过头望向正在观看动画片的储祎,说道:“祎祎,你今天想吃什么啊?妈妈不在家了,爸爸买给你吃。”

  “我想吃巧克力蛋糕!”储祎开心地望向储子君,一张白皙的小方脸上露出右边脸颊仅有的一个小酒窝。储子君关掉书桌上的台灯,推开那张铁制的折叠椅,走过去将储祎抱了起来,乐呵呵地说道:“好好好,爸爸一会儿就带你去买巧克力蛋糕。”

  储子君走回卧室刚刚换好衣服没一会儿,这时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红色的家用电话陈置在与两张木质沙发椅配套的一张方形小茶几上方,旁边还摆着一个纯白色的相框,相框中框着一张储子君一家三口的照片。

  储祎回头看了一眼响个不停的电话,喊道:“爸爸,电话!”

  储子君匆忙接下电话,回应道:“好,好,好,知道了,我一会儿马上过去。”

  他抱起储祎,关掉电视就走了出去。刚刚走出小区的大门,储子君本能地就要往北齐市第四高级中学中学的侧门走去,然而储祎的声音此时先喊了出来:“爸爸,爸爸,巧克力蛋糕!”

  “好好好,现在就去买。”储子君只好抱着储祎往巷子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巷子将储子君家所在的小区与北齐市第四高级中学分了开,一抬头就能看到耸立在红砖围墙里的教学楼。教学楼外墙上贴着浅白色的长条形瓷砖,中间不时间隔着一道同样大小的浅蓝色瓷砖。朝西一面的瓷砖外壁上印着几个草书的金色字体,字体以中间的窗户分成两列,一列写着“团结文明求实进取”,另一列写着“乐学善思刻苦奋进”。

  储子君沿着巷子的东面走了下去,巷子尽头处连接着另一道马路“中华路”,中华路和巷子的接壤拐角处分别坐落着一间简陋的杂货店,还有一间美容美发店。走出巷子,对面的另一条街道即可通往不远处的小型菜市场,有一部分贩卖蔬菜的商贩已经将摊位摆到街道外,随意地在地上铺上一块塑料布,摆上一把称子,还有仍沾着水珠的绿色蔬菜。储子君没有走向菜市,而是转向了农业银行旁边的一家蛋糕店。

  他放下怀里的储祎,指向摆满了蛋糕的玻璃橱柜,说道:“给我来一块巧克力蛋糕,那边那种。”

  储祎终于如愿以偿地吃上了她最心爱的巧克力蛋糕,一口咬下去,溢出的白色奶油全沾到了她的鼻尖上。储子君只好从口袋里掏出半截卷筒纸纸巾,给她擦了去,说道:“拿着,吃慢一点,一会儿别噎着了。”

  “爸爸,你要吃吗?我可以给你吃一口。”

  “爸爸不吃,你吃就好。”储子君看着储祎满足的表情,他也不由得笑了出来。储祎一手紧握着那只身穿粉红色晚礼服的金发芭比娃娃,一手抓着包在塑料袋里的巧克力蛋糕,跟在储子君身旁一直走向不远处的北齐市第四高级中学正大门。正值寒假期间的北齐市第四高级中学里看不见多一个人影,就连大铁门旁的保安室里也是空无一人,储子君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铁门边上的一扇小铁门,拉着储祎走了进去。

  而另一边的利椿男正在办公室里重新适应漫长假期后的工作状态。利椿男坐在办公桌前望着不远处的深褐色半透明玻璃窗,由于回南天的缘故,玻璃窗户只留了一小道缝隙以便于办公室里的空气流通。利椿男似乎看到一股热流正相互拥挤着要从那道缝隙里钻入办公室,热流和室内清凉的空气相互冲撞在一起,挤出稀碎的汗粒,附着在墙壁上,以及铁制储物柜和铺着淡青色玻璃的桌面上。这时,利椿男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右眼皮处在跳个不停。

  利椿男心想,这怎么回事呢?今早出门开始就一直这样。

  她也不想再过多地留意自己跳动不止的右眼皮,从旁边拿过一块未湿水的抹布,擦去了玻璃上的湿润的水汽。一个半秃头的中年男子从一侧的独立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说道:“小利啊,你整理一下到今年为止还未到期的那些合同,弄好了放我办公桌上。顺便再列一份名单出来。”

  “好的,刘总。”利椿男回应道。

  这一天下班后,利椿男准备直接前方同学聚会所在的餐厅,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给家里拨打了一个电话。一连拨了两次都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利椿男只好作罢。她站在马路边拦下了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前往了餐厅。

  他们这次高中聚会所在的地方,与其说是餐厅,也许酒楼这个词语更为恰当一些。利椿男一走进那扇中式牌匾装潢的大门,扑面而来就能感受到一股热闹的气息。入门处摆着三层高的透明鱼缸,鱼缸一个个独立分隔开,里面分别装着鲜活的乌龟,虾类,蟹类,草鱼,河豚,桂花鱼,石斑鱼,海鳗,多宝鱼,海虹和花蛤等各种海鲜。不远处则是酒楼的大堂,一张张铺着红色桌布的大圆桌错落着摆放在宽敞的空间里,人们热烈地说着,笑着,吵着,闹着。在从中穿过的短短一瞬间,利椿男仿佛停顿了下来,她发觉所有的声音在那一秒,也许两秒或者三秒钟的时间里扭曲到了一起,和她昨天夜里在梦中所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样,极力在传达出一些信息。只是利椿男仍旧没能清楚接受这些正在向她传达的信息,而成为了一种纯粹的,毫无意义的声音。

  利椿男诧异地回过头,只见一个染了一头黄色头发的女子对她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女子穿了一条格纹的修身长裙,披着一件大红色的单薄长外套,外套领子上是一层盛开的红色细毛,似乎恰当好处地与女子那头半脱色的黄色长卷发搭配在了一起。女子拍了利椿男的肩膀,说道:“怎么,就认不出我啦?”

  “怎么会呢。”利椿男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女子正是她的高中同学林莉,说道,“这太吵了,刚才都没注意到。你不是准备要搬去澳大利亚了吗?”

  林莉亲热地挽起利椿男的手,往尽头处的“兰”字号包厢间走去,她说道:“肯定又是秋梅传出去的。还没那么快去呢,一大堆手续要办的,还要等通知,估计办好都得年底了。”

  “你看我们都没出过国呢,以后要再见到你可就难了。”利椿男看着林莉抹上大红色口红的红唇,她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利椿男身上所没有的张扬和自信,就像一朵正在盛放的大牡丹花,她又问道,“那你现在离婚都办完了吗?你儿子怎么办呀?他也跟你一块过去吗?”

  “去年就办完了。儿子,我可就管不了他那么多了,反正我前夫和他妈死活都要抢儿子的抚养权,说什么是他们家的血脉。还血脉,都什么年代了,他们那么爱养,就让他们自己养去好了。”林莉说话间笑了出来,“我现在可是大好年华,当然应该好好享受我自己的人生。再说了,儿子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生了,就算不是我扶养大的,难不成以后我就不是他妈了吗?”

  说着,她们已经走到了“兰”字号的包厢门前,包厢里摆着两张大圆桌,桌子旁已经坐了将近一半的人。两张可旋转的圆桌上方又分别摆着一瓶尚未拆封的白酒和六瓶啤酒。林莉拉着利椿男走向其中一张圆桌坐了下来,林莉坐在了王秋梅旁边空出的座位上。王秋梅头上架着一大团时下流行的卷发发套,假发发套正好卡在她的后脑勺处,露出一缕缕略显僵硬的深褐色卷发。

  一看见林莉,正在吃瓜子的王秋梅一下就变得热络了起来,说道:“哟,我们的外国人来了。”

  “就你这张鹦鹉嘴,咿咿呀呀的,小心我一会儿给你缝起来。”林莉顺手拿起桌面上的白酒看了一眼,又说道,“喝什么白酒,难喝死了,也不知道弄瓶红酒来喝。”

  “我们是中国人,喝什么红酒呀,又不像你,外国人才喝红酒呢。”听了王秋梅这么一说,林莉心里似乎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满。她高兴之处在于“外国人”这三个字听起来仿佛被赋予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含义和优越感,但这几个字反复从王秋梅嘴里吐出来,听多了又总让林莉觉得这当中似乎还隐含着更一层讽刺的意味。无论如何,“外国人”这三个字,林莉还是喜欢听的,她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结束了她和王秋梅之间的对话。

  王秋梅似乎也不想自讨无趣,又将话题引到了利椿男身上,故意绕过林莉,说道:“椿男,你这件西装外套真好看?在哪买的呀?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你们公司制服。”

  利椿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回应道:“我老公替我挑的,在百货大楼买的。我好多衣服鞋子都是他给我买的,有时候,我都没出去看过呢,他就给我买回来了。反正我也不怎么懂这些流行的东西,就穿上了觉得还算合适。”

  “你老公眼光可真好呀。”林莉在旁边突然插了一句。没想到也是因为这句话,王秋梅再次将话题转移到了林莉身上,笑盈盈地说道:“眼光好还不够呀,要像你那个外国老公一样,好用的才是最好的,你看你现在红光满面的,还不是因为外国老公滋润得好吗?现在这样穿什么都好看了,就算不穿肯定也是十分好看的。”

  王秋梅这几句看似无心的玩笑话听得林莉又羞又恼,在其他人相互迎合的笑声中,她却收起了笑容,站起身走了出去。王秋梅俨然一副得胜的姿态,小声地说了一句:“开两句玩笑,就生气了。”

  林莉走出去之时,一个身穿白色蕾丝菱形纹路编织衬衣和微型喇叭牛仔裤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女子顶着一头盘起的卷发坐到了利椿男身旁。这名女子是利椿男高中时期的同桌徐洋,徐洋看着久违了的利椿男,说道:“好久不见了,椿男,你现在还在纺织厂上班吗?”

  “在啊,一直都在呢。你呢?调回来了没有?”

  “去年才调回来的,拖了好多人的关系才办通的,不调回来你说怎么办才好嘛?儿子才两岁多,我老公又要上夜班,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徐洋拿起白瓷茶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茶,说道,“不过我现在被调到了票房卖票,也要上夜班,就是辛苦些。”

  “这也是没办法的,辛苦些熬熬就过去了,能调回来,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好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如果你以后出去要买火车票的话,也可以找我,我可以帮你留出来,不然像那些长途火车的卧铺票,每个人可都想抢着要买下铺的票都买不着呢。”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利椿男无意间注意到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坐在她对面的一张椅子上。男子穿着宽松白色卫衣和蓝色直筒牛仔裤,一双浑圆的眼睛藏在圆形的眼镜镜框后房,试图藏起他眼中的几分生涩,怯弱,和少年气息。男子才坐下来没一会儿,就被另一名身穿黑西装男同学搂过肩膀,拉到了旁边的那张桌子旁,说道:“齐柯,你坐那边干嘛啊?坐过这边来,一起喝酒啊。”

  齐柯就这样被拉到了另一只坐满男同学的圆桌旁,喝了没几杯酒,他脸上白净的皮肤就涨得一片通红了。所以刚吃完了饭没一会儿,齐柯就先行离开了酒楼,余下一半的人包括利椿男在内则一同前往了另一家歌厅。

  昏暗的歌厅里闪动着球形的迷彩灯,红蓝黄绿紫的色斑依次从地面和墙壁前晃过。歌厅尽头处的舞台上亮着一盏微弱的射灯。射灯从头顶上落下,照在一名身穿一袭黑色低胸长裙的女子身上,女子站在话筒前,低吟着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舞台前方与座位之间是一大块空地,男男女女们正在这块空地上相互搂着腰,握着手,跳起了交际舞。不经意间跳出了感情的人也会相互依靠在一起,又或者牵着手走了出去。

  利椿男一行人进入歌厅后分成四张桌子坐了下来,身穿黑色套装短裙的服务员端着四份几乎一模一样的酒水,饮料,烤串小吃放到了低矮的圆桌上。林莉似乎有意地避开了王秋梅,与利椿男,徐洋坐到了一块,说道:“诶,椿男,要不要一起跳舞呀?”

  “我哪里会跳呀?我连手要摆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别一会儿出糗,要笑死人了。”利椿男拿起一块冬瓜糖放到嘴里,又拿起透明的玻璃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西瓜汁,她转头问道,“你们要不要喝?”

  “给我一杯。”林莉递上自己的杯子。

  这时,一名男同学向林莉伸出了一只手,说道:“林莉同学,赏脸一起跳个舞吗?”

  林莉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脱下身上的红色长外套,牵起这名男同学的手走向了不远处的舞池,歌厅中回荡着的音乐也从《月亮代表我的心》变成了《潮湿的心》。其他的同学看到后,纷纷吆喝着,鼓起了掌。

  随着音乐声的结束,林莉和这名男同学也从舞池中退了下来,各自回到座位上。就在此时,王秋梅仿佛有意要与林莉竞争一般地站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走向舞池,而是从另一只桌子旁拉起了一名对于其他人而言完全陌生的男子,走向了他们所在的四张桌子。王秋梅介绍道:“诶诶诶,这是我小学时候的班长,给大家介绍一下,洪天明,现在是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总。”

  王秋梅殷勤地向她的同学们介绍洪天明,如果不知道的人,很难不会误会这是她的伴侣。然而洪天明也并不在意,在王秋梅的引荐中,热情地递上自己的白色名片。利椿男从洪天明手里接过一张,昏暗中依稀只能辨认出洪天明那张梳了一头三七分发型的国字脸,脸旁长了两只大耳朵,左眼靠近鼻梁位置的眼角上方长了一颗深褐色的肉痣。

  利椿男随手将洪天明的名片塞进了黑色皮包的外侧夹层。王秋梅则拉着洪天明走向了舞池,笑盈盈地说道:“我可还不怎么会跳呢,你要多教教我才行,天明。”

  “多跳几次就会了。”洪天明似乎在有意地避免显得和王秋梅过于亲热,维持着一种介于普通朋友之间的距离,就连那只扶着王秋梅腰部的手,他也是半悬空着的。当王秋梅看着他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一道久经训练的笑容,既不刻意地显得亲近,也不显得生疏,产生不出丝毫多余的含义。而当王秋梅的目光移向地面,又或者其他地方的时候,洪天明的目光也从王秋梅那团略显俗气的假发套两侧飘了过去。洪天明的目光飘过昏暗的空间,落在了毫无察觉的利椿男身上。

  这一天晚上利椿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她推开门,望着一片昏暗的房子,只觉得这间房子里得有些过于安静了。她想,子君也睡了吗?

  凭借着自己对房间格局的记忆,利椿男小心翼翼地脱掉脚上的黑色乐福鞋,走向卧室。就在利椿男打开卧室台灯的那一瞬间,她的脸上略过一丝诧异的表情。床上空无一人。床上摆着的被子和枕头仍和她早上离开家时一模一样,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她想,那么晚了,去哪了呢?难道有什么事出去了吗?还是白天出去了就没有回来过呢?

  利椿男转身从卧室里走出去,走向储祎的卧室,想看一眼她有没有盖好被子。可是让利椿男最意想不到的是,储祎的卧室里也是一样的空无一人。利椿男不解地站在储祎卧室门口,按下了墙壁上的白炽灯开关,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十二点了还没回来吗?

  人的焦虑一旦被点燃,无数的担忧也会立即在这团火光中被照亮,无处可躲。潜意识中藏着的,甚少露脸的,也都跑了出来,重新构成利椿男意识的一部分。然后变成思考,变成情绪,变成行动。

  她匆忙起身,紧抓着红色的电话听筒,首先拨了储子君的寻呼机号码,留言道:“子君,你们去了哪里呀?怎么还没回来呢?祎祎是不是送过我爸妈那边了?”

  眼看过了半个小时依旧没有回应,利椿男决定拨通了父母家的电话号码。她的父亲利胜天在电话的另一头说道:“他们不在这里啊,他们今天都没来过家里。他们还没回去吗?是不是在哪个朋友或者同事家吃饭,喝多了?”

  在父亲的提醒下,利椿男又拨通了储子君好友周勇家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传来周勇迷迷糊糊的声音,回应道:“子君?他今天没来过我们家啊,我今天一天都在家里,也没接过他的电话呢。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就是看他还没回来,还以为在你们家呢。”利椿男说话的时候,紧抓着自己的手,仿佛试图避免在自己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中泄露心中的不安。

  接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获得同样的回应后,利椿男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心想,难道出什么事了吗?可她却又不完全愿意相信这样的一个答案,相信了,她的希望就全都没有了。她只能对自己解释道,“出事”只代表了发生某些意外的意思,并不代表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就连“死”字,利椿男也不敢轻易让其在脑海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