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夜,密集的雨滴就像利椿男的心跳声,频繁地撞击着她的胸腔。胸腔里挤不下的心脏跳动声慢慢地跳到了她的脑海里,连同着她的耳膜,她的整个面部肌肉一起颤动着。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振动,振动源于一种不断内化却又无法被吸收或者消解的张力。张力成为了她身体原动力的一部分力量来源,此刻却也成为了一种如同慢性毒药一般正在吞噬着她的力量。
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利椿男始终无法真正入睡。或许她其实已经睡着了,只不过那阵张力的扩散导致了她错以为自己一直处于清醒的状态。她睁开眼,拿起一旁的灰色方形闹钟,她意识到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她习惯性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床边躺着的依旧只有女儿储祎所留下的那个金发芭比娃娃。她拿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薇罗妮卡。”
究竟为什么她当初会脱口而出就说出了这个名字呢?“薇罗妮卡”这个名字她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呢?她如何想也想不起来了。“薇罗妮卡”真的是一个外国人的名字吗?还是它们不过是四个毫无关联的文字,因为读音通顺而被自己组合到了一起而已?她怀疑起来,难道自己曾经真的遇见过一个叫做“薇罗妮卡”的陌生人吗?
利椿男不想继续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下去,她是否真的认识一个叫“薇罗妮卡”的外国人真的重要吗?她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曾经听到过这样一个名字真的重要吗?这不过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用以区分的指代而已。
她爬下了床,距离她最后一次见到储子君和储祎刚刚满了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接着,利椿男快速换好了衣服,在巷子口拦下一辆三轮车驶向公司。三轮车由一辆红色的铃木王摩托车改装而成,在摩托车的右边嫁接了一个足以容下两个人的座位。座位下方是一个小圆轮,前方和上方则盖上了一块用于遮挡雨水的防水布。摩托车在“嘟嘟嘟”的振动声中飞驰,溅起的泥浆和雨水一起洒在了军绿色的防水布上。
利椿男回到公司匆匆请完假,又离开了。她再次回到早上离开家时所经过的巷子口,巷子口前的杂货店已经拉起了银灰色的卷闸门,一个穿着黑色拖鞋的中年男子正在使用竹杠撑起门前的一块防雨布。她朝那名中年男子走了过去,喊道:“东平。”
东平将手上的竹竿一插,插入了一块留有一道圆孔的大石块中,转过头,说道:“哟,椿男啊,怎么今天不上班啊?”
利椿男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你昨天有看见过子君或者我女儿从这里经过吗?”
“储老师啊。”东平站在防雨布下若有所思,说道,“我昨天早上好像看到他带着你女儿去了对面那边的蛋糕店,怎么了呀?”
利椿男摇了摇头。东平的回答仿佛又让她看到了一丝新的希望,她匆忙转过身跑向对面的私人蛋糕店。蛋糕店的柜台背后是一个烫了一头短卷发的女子,她正从身后不远处的厨房里端出刚刚烤制完成的蛋挞,准备依次摆入深褐色的玻璃柜台隔层上方。一看见利椿男出现在门口前,她立刻热情地招呼道:“要吃点什么呀?这些蛋挞是刚烤出来的,可香了,要不要买两个试试呀?”
此时的利椿男正歪着头,夹着雨伞的枝干,双手快速地翻动着自己的黑色皮包,从中翻出了一个黑色的钱包。钱包一打开就露出了一张四寸左右大小的照片,照片中的他们一家三口正坐在一块简陋的红色背景布前。
她拿着照片走向那名短卷发女子,问道:“您好,我想问一下,昨天早上是不是有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来这里买过蛋糕?你可以帮我看一看吗,是不是照片里的这个人?”
短卷发女子放下手中托盘,接过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好像是的,他应该是来买了一块巧克力蛋糕。”
“那你有看到他们买完了之后去了哪里吗?”利椿男充满着期望,望向短卷发女子。短卷发女子的回答终究还是让她落了空。她没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一点希望,就这么又被冲走了,像眼前马路边汇集而成的雨水。雨水沿着不远处的一道下坡弯道,流了去,不见了。利椿男就这么在蛋糕店门前伫立了一段时间,出神地望着那道汇集的雨水在坡道上流畅着。不时一辆三轮车,摩托车或者小汽车从弯道处开过之际,雨水立刻被车辆的轮胎压成几段水洼分散在周围。不过很快它们又会再一次汇聚在一起,拉扯着,拥簇着,扩充着,舞动着,流向弯道的尽头。
蛋糕店里的短卷发女子不免好奇地对利椿男多打量了几眼,总觉得她的背影中透出一丝可怜的意味。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已经出现了另外两名年轻的客人站在柜台前,说道:“给我四个蛋挞,再要两个菠萝包,还有两瓶酸奶,菠萝包和蛋挞要分开装啊。”
等到这两名年轻的客人离去后,短卷发女子发现原本站在门前的利椿男也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她那一道可怜的背影在雨水中变得模糊了起来,她的背影滞留在时空中,直到渐渐消散。离开的利椿男并没有朝家里所在的方向走去。她走向了那道雨水滑落的弯道,弯道的尽头再往北走上二十分钟的距离即是几个小时前她曾经到访过的那间派出所。
白天里的派出所显然要显得热闹许多,同一张利椿男曾经坐过的办公桌上已经摆上了一块木制的象棋棋盘,棋盘上刷着红色的颜料,勾勒出一个个大小统一的方块,方块上方摆着深褐色的木质象棋。几名身穿绿色制服的民警围在桌子旁,投入地享受着棋局双方的对峙,这似乎要远比与罪犯对峙紧张,同时也有趣得多。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利椿男已经在办公大厅的门外站了好一会儿。
利椿男沉默地站在原地望着,仿佛她连同储子君和储祎一起也消失了一般。她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人。她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任何一个声音,只能望着,等待着。等待着她的不存在被揭开,再次成为一个存在的人。这个负责揭开的人是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中年男子,男子名叫覃立方,是派出所里负责分管刑事案件的副所长。
覃立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铁制水杯,从挂着“先进单位”锦旗的墙边走过,走向不远处的办公桌,干咳了几声以警示正在下棋的几名警员。他们纷纷转头望向覃立方,礼貌地说道:“方哥,要来一局吗?”
“上班时间谁允许你们在这里下棋的?一个二个都不记得自己是干什么的了,是不是?”覃立方刻意地抬高了自己的声音,就像是故意说给利椿男听的一样。听到这一道震慑有力的嗓音,利椿男忽而间动了起来,敲了敲办公大厅的玻璃门。那几名警员这时才注意到门外站着一个脸色略显憔悴的女子,匆忙将棋盘挪到了办公桌的角落处,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剩下其中一名稍显稚嫩的年轻警员跟在覃立方身旁,走向利椿男,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呢?是来报案的吗?”
“是,是的。”利椿男低着头,将手中的雨伞放在门口边,说道,“我昨晚上来过的。”
“昨天晚上?哦,我知道了。”覃立方拿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凌晨的时候来登记过的?就是那个说老公和女儿一起失踪了的?”
“是。是我。”
“怎么?他们还没回来吗?”
“没有。我今早上去问了我们家附近的那家蛋糕店,有人看到我丈夫带着我女儿昨天早上还去买了巧克力蛋糕的,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现在都已经一整天了,也没见他们回来。”说着,利椿男就要哭了出来,“你们,帮我去找一找好不好?拜托你们了。”
“先去录个口供吧。”
覃立方和年轻警员领着利椿男走向被玻璃门隔开的办公室内间,内间里摆着她昨晚所见到的那张铁架床,竹藤摇椅,还有两张办公桌,一个蓝色的铁架储物柜以及一台座式铁制电风扇。利椿男拉开椅子坐在了覃立方和年轻警员对面,脚边的墙壁上贴着好几张旧报纸,报纸边缘处粘着的透明胶已经因为回南天天气潮湿的缘故,脱落了一大半,悬空在墙壁上方。
覃立方几乎又把和昨天晚上相似的问题重新问了一边,再三向利椿男确认:“你肯定你们两夫妻之间最近没吵架吧?”
“没有,我们从没吵过架的。”
“你说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我出门上班之前。”
“几点?”
“大概八点钟的时候。”
“他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或者欠了钱之类的?”
“没有,他人一向很好的,和周围邻居,学校同事关系都不错。欠钱我倒是也没有听说过。”
“那你最近有发觉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好像一下子难住了利椿男,她想,不对劲的地方?怎么样算是不对劲呢?她努力地回想整个春节期间所发生的事情,她确实无法从中挖掘出任何与“不对劲”这三个字有关联的事情。在储子君和储祎突然失踪之前,利椿男觉得一切都正常得和平日里的生活一样,正常到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正常到她至今仍然难以相信这一切已经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利椿男不敢抬起头去看覃立方,只能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看过家里的东西,是不是少了什么?比如他是不是收拾过行李之类的?”
“这也没有,他的东西全都在呢。”利椿男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他,他最近在负责监督验收北齐四中里的改建工程,我记得前天他回来的时候好像有提起过,他可能和施工队那边有些小摩擦。而且,我女儿的芭比娃娃我也是在北齐四中的侧门那里找到的,他们一定进去过,很可能施工队的人会见过他们。”
“行吧,我们记下来了,我们会去查的,你回去等消息就可以了。”
利椿男刚站起来走到门口的位置,覃立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这是你的回执单,收好了。”
“谢谢。”利椿男接过回执单,拿起门边的雨伞走了出去。走出派出所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利椿男一个人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一旁种着的一整排人面子树上不时坠下沾在树叶上的雨滴,雨滴滴在利椿男的头发和衣服上。她恍惚地走在人行道上,走到弯道附近时,她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上走去,而是直走向前方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对于此刻的利椿男而言,她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力量,需要这个力量支撑着自己继续面对接下来缺失了储子君和储祎的生活。她只能找到了她的父母利胜天和温雅。利椿男站在利胜天家生锈的铁门前,铁门上铁杆之间镂空的位置露出了木门上贴着的大红色“福”字,她还没敲响门就先听到了门里传出的音乐声。她已经猜到那多半是她的弟弟利飞在房间里播放的音乐。
那是新裤子乐队于1998年发行的第一张专辑中其中一首歌曲《过时》,主唱彭磊标志性的嗓音唱着:“噢你,隐藏着秘密,所有,所有,所有的过去,再没有人提起,雨一直下个不停,灌满这空空的努力,也没有人在意,噢分离没有人哭泣,我们怎么能不高兴,所有的事都离去,让所有的理想成灰,让所有的激情枯萎,让所有过时的情绪,一切都随时间而去……”
不知道为何在听到这些歌词的那一刻,利椿男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忽然之间就崩塌了,她紧紧抱着刚刚打开门的母亲温雅,哭了出来。仿佛她终于抵达了一个让她感到足够安全的环境,她终于可以尽情地释放心中所有的情绪了。从她哭出来的那一刻,她好像就已经认定了储子君和储祎再也不会回来了一般,说道:“妈,他们,他们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先过来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温雅搂着利椿男走向客厅的沙发,又问道,“现在怎么样了?你去报警了没有?”
“报了,我刚才派出所回来的。”
“警察怎么说的?”
“他们让我回来等消息。”利椿男从温雅手中接过纸巾,擦去眼泪。源源不断的音乐声仍从利飞的卧室里不断传出,音乐声彻底地压制住了利椿男的哭泣声,温雅终于不满地站了起来,说道:“这个利飞真是的,一天到晚就说要弄什么乐队,非要我给他买一把吉他。我不愿意买给他,一看你爸不在家他就开始发神经,吵都吵死了。”
温雅走上前,使劲拍打着利飞卧室的房门。不一会儿,利飞才露出半张脸,顶着一头从利胜天身上继承而来的纯天然黑色卷发,故作冷漠地看着温雅,说道:“妈,你又干嘛啊?我在练歌呢,别老打扰我。”
“练你个死人头!”温雅抬起手拍了一下利飞的头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正坐在客厅里的利椿男,说道,“关小声一点!”
“妈,姐姐怎么了啊?”利飞轻声问道。
“小孩子,别那么多事。”不等利飞回答,温雅已经拉着门把手,关上了门。她再次走向利椿男,安慰着她说道:“既然警察都这么说了,你就先等等看,别太着急下定论了。可能只是发生了一些意外的情况,不一定像你想的那样的。”
“那他,你说那他怎么会好好突然就不见了呢,就算要走,也不会这么一声不吭的吧?”
“你先别想那么多了,现在这时候,越想只会越复杂。”温雅抓起利椿男的手,轻抚着,说道,“你要不要搬回来住几天?至少在家里多几个人说说话也好,这样就不会想太多了。”
“妈。”
“嗯?”
“你说,子君他,他会不会在外面有其他人了,所以他才会这样走了的?”利椿男终于把自己犹疑已久的问题问了出口,可在她问出口的那一刻她又后悔了起来。她仿佛感到这个问题正在一步步击垮他们之间的信任,正在将她从那份神圣性中推入毁灭。她既感到难过,又感到有些羞耻,可她却又希望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借以肯定她心中仅有的信任,修复她内心正在崩塌的那一道缺口。
“他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要真是这样,也没有人走了还会带着个孩子的,这多碍事。”利椿男如愿以偿地听到温雅的否定后,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哭得更加大声了。就好像一旦储子君与其他女人出轨私奔的可能被否定了,也就意味着仅仅剩下唯一的一种可能性了,这个可能性就是利椿男迟迟不愿意说出口的,也不敢想的那个“死”字了。
温雅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可能也起不到作用了,她只能陪在一旁,等待着利椿男停止哭泣。过了好一会儿,温雅说道:“要不到妈房间里去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吃完了饭,晚上再回去,你不想回去的话,住这边也行。”
利椿男点了点头。也许因为夜里倍受情绪的折磨,方才又悲伤地流了一通眼泪的缘故,利椿男躺下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她沉沉地睡在床上,即使到了午饭时间,温雅也没有叫醒她。她叹了一口气,对利胜天说道:“唉,这孩子,让她好好睡会儿,昨晚肯定没睡好。”
利椿男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时分了。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看着那块单薄的淡黄色窗帘垂挂在窗户边,昏黄的亮光从紧闭着的窗户外透了进来。透进来的黄色亮光也和此时的利椿男一样迷迷糊糊,这一团迷糊的亮光在半空中扩散了开,一颗颗她所看不见的微弱颗粒仿佛正在试图融化周遭世界的存在。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温雅望向利椿男蒙着一层淡黄色光晕的背影,问道:“醒啦?快出来吃饭吧,刚做好了,你爸爸今天特意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啤酒鱼。”
在母亲温雅的凝望中,利椿男的意识重新汇聚到了一起。仿佛声音在传播的过程中也被延迟了,她迟迟没有作出答复,她的身体,灵魂,思想,意识和所有知觉仍处于一种被延迟的状态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利椿男才转过了头,她看见利飞从不远处的卧室里走了出来。利飞穿着一双黑皮鞋,一套水洗的灰白牛仔套装,作出一副假装自己抱着吉他的模样,手指悬空地弹了起来,走向饭厅。
利椿男沉默地吃完了这一顿晚饭,母亲本有意留她在家里过夜。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的她还是拒绝了,她说道:“妈,我没事了,我明天还得回去上班呢。等警察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再说吧。”
晚饭后,利胜天坚持要送利椿男回家。没想到刚回到家没多久,利椿男家的门口就被敲响了。利椿男的心一下又悬在了半空,她站了起来,对父亲说道:“子君?是不是子君和祎祎回来了?”
利椿男匆忙起身打开门,她还没来得及喊出丈夫的名字,脸上的笑容又不见了。门外站着的确实是一个男人,不过这个男人并不是储子君,也不是负责储子君和储祎失踪案的警察覃立方,而是北齐市第四高级中学的校长苏玉和。苏玉和长着一张充满善意的脸,面部肌肉因为年纪和瘦削的缘故,已经开始产生明显的萎缩,在他的额头上,眼窝下,两颊边挤出了纹路。他脸颊两旁那对代表着福气的大耳朵,也显得更加突出了。苏玉和先开口说道:“小利啊,下午的时候,警察来找过我了,说是子君失踪了,问了我些关于施工队的情况。”
“是吗?那……”
“据我所了解的情况,我都和警察那边说了,施工队的人也表示前天没有看见子君出现在学校。”
“这,怎么会呢?他最近不是都在跟学校改建的项目吗?”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来着,不过前天我也不在学校。施工队那边是这么说的,具体情况只能等警察去调查了,唉,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谁啊,椿男?”利胜天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苏玉和。利椿男拉开门,将苏玉和迎入了屋子里,介绍道:“爸,这是子君他们学校的苏校长。”
利胜天走上前,向苏玉和伸出了手,说道:“您好,您好,苏校长。”
苏玉和也从口袋中掏出香烟递给了利胜天,望着他们,说道:“我过来也是想了解下情况。顺便和你说说我这边知道的情况,免得你担心。现在情况还不是很明朗,你也先不要着急,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你都可以来找我,我都会尽力帮你的。”
“那真是麻烦你了,苏校长。”利胜天回应道。
“应该的。”苏玉和抽了一口烟,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我还想问一下就是你知不知子君负责签收工程验收的那些单子,他都放在哪里了?”
“我得找一找才行。”
“因为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毕竟准备要开学了,我想着得先把这些事情处理了,不然到时开学了还没弄好,万一有什么问题,家长也会有意见。你看你现在方便先帮我找找吗?”
“好,那你先坐会儿吧。”说着,利椿男开始在储子君的书桌上翻找工程验收单。而利胜天则招呼着苏玉和坐到了沙发上,他又将方才苏玉和已经向利椿男和警察交待过的事情重新问了一遍。利胜天又问道:“我听我女儿说子君和施工队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也不是什么矛盾,就是你也知道,工作中难免会有意见不和的时候。都是些小问题,小问题。”
“那警察去问过施工队的人了吗?”
“我已经都把施工队的名单交给警方了,他们会去调查的,放心吧。这时候,我们不相信警察,还能相信什么人呢?”
“那就好。”
利椿男拿着翻出的一份工程验收单递给了苏玉和,问道:“你看下是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苏玉和瞥了一眼验收单右下角空白的签名栏,随手就将验收单卷了起来握在手里,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的话,再和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