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同治七年（1868）二月，42岁的孙家鼐回到京城，走进帝国最高等级的学校：庶常馆、上书房，教习庶吉士和王子。从此，他都是在京城为官，无论其官职如何升迁、官位如何显赫，从本质上看，他一直是个教师，而且是一个最为高级、最为杰出的教师，他在探索中西教育融合、寻找教育救国的道路上冲锋陷阵，成就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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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代的变化，最为直观的，是概念的变化。许多名词，当年妇孺皆知、流行于世，后来大浪淘沙，几乎不被人所知；更多的新词，却像雨后春笋，蔚为壮观。

　　比如庶吉士，有几个人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秀才、举人、进士，大家都懂，是对有学问的人的称呼。而庶吉士，在明清时代，可不得了。殿试之后，状元直接被授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被授予翰林院编修，其他进士还要再进行一次“朝考”，成绩优秀者，被称作庶吉士。这些庶吉士还要再送进庶常馆，三年后，经过严格考试，成绩优良者即为翰林，分别授予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官，负责修书撰史、为皇帝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其余的人分发六部担任主事（文秘）、内阁中书或知县优先委用等。当年皇帝选才有个标准：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所以，庶吉士也被人们誉为“储相”，能成为庶吉士的都是皇帝亲睐的人才，大都有机会平步青云。明清很多达官显贵，比如杨廷和（武宗、世宗两朝宰辅）、张居正、陈廷敬、刘墉、林则徐、曾国藩、丁宝桢等人，都是庶吉士出身。

　　孙家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遇见生人不怎么爱说话，更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夸夸其谈。他作为庶常馆的老师，要给这些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庶吉士上课，能够胜任吗？

　　在中国近代史上，翁同龢的名字如雷贯耳，晚清史上的许多大事，都与他息息相关。他不仅是大学士、咸丰和同治帝师翁心存的儿子，年龄比孙家鼐小3岁，却比孙家鼐早3年高中状元，而且，他博览群书，多才多艺：写文章一挥而就，工诗善画，他的书法“学颜平原（颜真卿），老苍之至，无一雅笔。同治、光绪间推为第一，洵不诬也。”（杨守敬：《学书迩言》）翁同龢身世显赫、才华横溢、位高权重，满朝文武没有几个能让他服气的，他却对孙家鼐的道德文章敬佩不已，在《日记》中，多处记载：

　　燮臣沉潜好学，服膺阳明之书，立志甚远，余欲兄事之。（同治元年三月二十七日即1962年4月25日）⑴

　　与燮臣谈。燮臣凝厚而开展，余兄事之，冀其有所箴益。（1962年5月1日）⑵

　　燮臣言：读（王）阳明书，当知入九华山静坐一段，为最不可及，他人处此必以死生争之，则事或败矣。又曰：吾辈当体圣人中和之旨，勿与人竞尺寸之功，则私念自消。皆名言也！”（1864年5月19日）⑶

　　也许是为了逗乐，也许是为了实地考察孙家鼐的真才实学，1881年11月16日，翁同龢“访燮臣，对勘，意见竟相同，相对爽然，在彼处吃饭。”⑷

　　可见，孙家鼐的学术造诣是很高深的。

　　正因为如此，不到半年，孙家鼐就被选进上书房，教授惠亲王爱新觉罗•绵愉⑸之子奕询、奕谟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