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15章 离开朝鲜途中,谭友林与邱云擦肩而过

书名:铁血将军旷世情本章字数:9782

  

  谭友林站在镇南关上,北望祖国河山,胸中豪气干云。

  毛主席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这庄严宣告,如同雷鸣电闪,穿越中华民族备受列强凌辱的历史,照亮华夏大地,传遍五洲四海。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国内外敌对势力不甘心失败。刚刚站起来的新中国没有远离战争的威胁,尚未散尽的硝烟又在新中国门前燃起。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

  6月27日,美国总统杜鲁门悍然宣布对朝鲜武装干涉。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入侵中国台湾海峡。10月1日,以美军为首,有16个国家军队参加的所谓“联合国军”,公然越过三八线,大举入侵朝鲜,矛头直指中朝边界鸭绿江。朝鲜内战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国际性局部战争。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鸭绿江西岸的中国人民,还没有来得及充分沐浴和平的阳光,却再次看到战争的阴影。朝鲜上空轰鸣的飞机,呼啸的炮弹,把成千上万的中国老百姓从梦中惊醒。导演战争的魔鬼,正在把魔爪向鸭绿江西岸伸来。

  美帝国主义犯了惯性思维的错误。他们尚不知道,中华民族从站起来那一天起,便再也不会向任何强权势力低头了。

  朝鲜战场上的硝烟,向新生的人民中国蔓延。麦克阿瑟上将饮马鸭绿江的勃勃雄心跃然纸上。一百年前八国联军在北京街头耀武扬威的景象,又回到一百年后“联合国军”的梦境中。

  党中央、毛主席审时度势,密切关注朝鲜战场敌对双方的态势。7月13日,中央军委做出了《关于保卫东北边防的决定》,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四十二、五十、六十六军及部分特种兵部队,共计约25万人,组成东北边防军,于8月中旬到达指定地域,完成集结和整训。

  正在漯河驻防的三十九军接到命令后,立即向集结地域开进。谭友林预感到,下一步要刺刀见红的,将不再是望风披靡的国民党军队了。8月下旬,谭友林奉命带三十九军一一五师师长王良太、一一六师师长汪洋、一一七师师长张竭诚及军作战科长左勇等十余人抵达安东(今丹东),听取朝鲜人民军作战部部长介绍朝鲜战局态势,敌友双方情况,商讨我军入朝作战的联络方法。后来秘密前往朝鲜的计划虽被取消,但此次中朝双方代表深入晤谈,让谭友林掌握了许多入朝作战的重要情报。

  9月15日,美军在朝鲜西海岸仁川登陆成功,挥师南进的北朝鲜军队被拦腰截断,陷入进退不能的绝境。10月1日,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大举入侵北朝鲜。是夜,金日成紧急致函毛泽东,请求中方即刻出兵援朝。

  要不要出兵?回答是肯定的。能不能打赢?回答也是肯定的。谁来挂帅?毛泽东几番权衡,指定彭德怀执掌帅印,号令三军,挥师朝鲜。

  在西方政要们看来,“中国人疯了”。一个钢产量仅为美国1/144的国家,一个刚刚扑灭国内战火的国家,要同一个能让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在刹那间变成废墟的国家过招,无异于以卵击石。在乞丐与龙王比武的战场上,中国人除了失败,没有第二个选择。

  霸气膨胀的杜鲁门政府和他笑傲世界的将军们错了。美国人给历史留下笑柄,给自己留下追悔。他们忽视了一个刚刚告别屈辱的民族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殊死决心。

  朝鲜战争爆发后,中国政府通过不同途径警告美国,朝鲜战争如继续扩大,中国定要出手援助。美国以为中国虚张声势,是瘸子打围——坐着喊,出兵参战的可能性很小,对中国的警告置若罔闻。

  西方政要们的预言落空了。新中国让美国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让被美国乃至西方世界誉为不可撼动的战神——麦克阿瑟——丢盔弃甲,颜面尽失。

  从10月19日黄昏开始,中国人民志愿军分批隐蔽渡过鸭绿江。彭德怀驱车登程,在夜幕中跨过鸭绿江大桥。

  志愿军突然出现在朝鲜战场,给快速向北推进之敌当头一棒。“联合国军”司令、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大吃一惊。更让他吃惊的是,统帅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司令员兼政委竟是彭德怀。

  “彭德怀!彭德怀!!彭德怀!!!在联军司令部里,麦克阿瑟焦灼地重复着彭德怀的名字。彭德怀的出现,让满以为能稳操胜券的麦克阿瑟感到这场战争的凶险性可能增大,但他轻蔑地笑了。土八路出身的彭德怀是他的对手吗?中国军队是美国军队的对手吗?麦克阿瑟不相信战争的结局会出乎他的预料。

  谭友林作为分管作战的副军长,带着几十名先遣人员,于19日第一批入朝,25日与部队会合。此后谭友林一直随三十九军第一梯队行动。

  10月25日,是谭友林不能忘怀的日子。这一天,三十九军在开进途中同敌军遭遇。全世界为之震惊的抗美援朝战争,就是从这一次遭遇战拉开序幕的。

  三十九军的历史,是一部写满“第一”的历史,这一回历史又将一新的“第一”,镌刻在三十九军的丰碑上。

  谭友林同三十九军7万余将士清楚,序幕一旦拉开,大戏将跟着上演。不久,志愿军入朝后的第一次战役——云山战役——打响。

  战役展开之前,彭德怀给三十九军的任务,是在云山西北地区布防,阻击南朝鲜第一师北上,以保证其他部队首先攻击熙川之敌。

  美军入朝作战的地面总指挥,是后来在败退中翻车亡命的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尔顿•沃克中将。沃克不但确信中国军队参战了,而且判断中国军队夺取云山,是要由此向西出击,把朝鲜西北部的“联合国军”拦腰截断,然后堵住南面,围攻北面。沃克当然清楚,麦克阿瑟在仁川登陆所采用的战法,中国人驾轻就熟。沃克不清楚的是,帝国主义架起几尊大炮就可以征服中国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

  沃克是个老江湖,久经沙场,历练丰富。他马上决定,把留在平壤作预备队的美军骑兵第一师投入云山战场。骑兵第一师第八团到云山后,立即接替南朝鲜第一师的防守。南朝鲜第一师主力撤至宁边,只留一个团在云山协防。

  三十九军后来才知道,他们与之较量的美军骑兵第一师,是华盛顿时代建立的开国元勋师,从建师到入朝,160多年未打过败仗。该师虽然是全新的机械化装备,但仍然保留着曾经获得荣誉的骑兵番号。

  沃克在意淫中断定,有这样一支王牌军横在中国军队的前面,云山不会有失。

  沃克错了。从三面包围云山的志愿军三十九军,是专砸敌军“王牌”的王牌军。美军骑兵第一师这张王牌,终于让三十九军砸得溃不成军,望风而逃。

  云山战役从10月25日打响,到11月5日结束,战果是辉煌的。担负阻击任务的三十九军经过三天激战,歼灭美骑兵第一师第八团大部、第五团一部和伪一师一部,毙俘敌2200多人,其中美军1880人;击毁或缴获坦克28辆,汽车10余辆,各种火炮119门;击落敌机3架,甚至连4架从美军远东总部飞到云山采访慰问骑兵第一师的飞机,也成为三十九军的战利品。乘坐飞机的慰问团和新闻记者们,连骑兵第一师的影子都没见着,便走进了志愿军战士看押的俘虏行列。

  云山战役的激烈和残酷在战争史上是罕见的。美军在志愿军近似自杀式的攻击和反击中落败。一一五师三四三团160人的一营三连,只剩下十几个人时,仍然坚守在阵地上。炮火把他们的棉衣撕成碎片,被硝烟熏黑的棉絮一团一团地在身上挂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中,还燃烧着必胜的火焰。在这样的勇士面前,任何敌人都会不战而栗。

  恶战后的阵地一片沉寂。随同一一五师行动的谭友林爬上山坡时,沿路被击落的敌机残骸还在燃烧,刺鼻的臭味中,驾驶员脑袋上仍然冒着油烟。山坡的树枝上,挂着美军的残肢断臂,地面上血肉模糊的头颅和垂死挣扎过的躯体扭在一起,让人想到美军士兵对死的恐惧、对生的渴望。我军的阵地一片焦土,有些烈士被烧成焦尸,但没有一具遗体离开固守的阵地。

  谭友林为烈士拉上盖布,脱帽致哀。耳际没有哀乐,眼前没有花丛,只有悲壮在心中激荡,只有仇恨在心中燃烧。谭友林告诉他的部属,悲痛战胜不了敌人,只有化悲痛为力量,我们才能坚守自己的阵地,攻克敌人的阵地。

  云山一役,美国朝野震惊!连后来接替麦克阿瑟职务的李奇微,在《朝鲜战争》一书中也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对云山西面第八骑兵团第三营的进攻,也许达到了最令人震惊的突然性。”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李奇微清楚,不是“也许”,而是“确实”。因为“第八骑兵团在云山总共损失一半以上的建制兵力和很大一部分装备”。

  美国总统杜鲁门对其骑兵第一师兵败云山有何感慨不得而知,她的女儿却在回忆录中写道:在朝鲜开始发生了惊人事件,第八骑兵团几乎溃不成军。”由此可以想象,吹破牛皮的麦克阿瑟,被杜鲁门从“联合国军”总司令的位置上踹下来,也就不足为怪了。

  美国人后来评论朝鲜战争时说,如果我们把战争扩大到共产党中国,那我们就会被卷入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同错误的对手打一场错误的战争。美国人还算聪明,如果美国真的把战争扩大到共产党中国,也许世界战争史将为美国付出的代价而重新改写。当然,这两个“如果”都没有成为现实。

  谭友林将军在一次纪念抗美援朝战争座谈会上说:“抗美援朝是美国逼出来的,是美国找上门打起来的。用中国几十万年轻人的生命作代价,这不是美国的什么‘错误'而是美国对中国人民欠下的血债。”

  “天欲让其亡,必先让其狂”。战争,总是由狂人挑起,也总是让狂人付出代价。

  云山战役的大幕落下不久,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集中美军和伪军各七个师,以及英军、土耳其军两个旅,在空军、炮兵和坦克的支援下,由南向北,对中朝军队发起另一次更为惨烈的进攻。史称第二次战役。

  求胜欲望膨胀的敌人没有想到,他们攻击的进度越快,距离失败的终点越近。

  谭友林在这次战役中随三十九军第一梯队一一六师行动。上九洞战斗中,一一六师三四七团采取军事打击与政治攻势双管齐下的战术,迫使美军第二十五师黑人团第三连148人,在连长斯坦莱带领下集体缴械投降。这是美军有史以来,第一次向中国军队举起白旗。编制序列为该师二十四团的黑人团,历史悠久、战功显赫。因为一个建制连在战场上投降,黑人团被拆散,黑人与白人混编的美军体制亦由此产生。谭友林后来开玩笑说:美军应当感谢三十九军,没有三十九军把黑人连打得举白旗,就没有美军后来人员编制的改革。”

  这次战役还让谭友林和他的战友们创造了另一项记录。12月6日,三十九军和兄弟部队一起把美军赶出平壤,收复了朝鲜首都。毛泽东主席难抑兴奋,寅夜援笔,为新华社撰写了《收复平壤》的新闻,让美国在全世界面前丢脸。

  第二次战役的结局,以美军及“联合国军”被迫退回三八线以南而告结束。

  美国能甘心吗?打来打去,又打回到出发阵地。美国不能就此认输。

  谭友林和军长吴信泉、政委徐斌洲十分清楚,擂台上较量的对手,每一次退却,都是为再一次进攻积蓄力量,以寻找机会给对手致命一击。美军棋盘上的棋子也是如此布局的。他们想“先停火,后谈判”,利用战略防御的时间重新整合,加紧各种准备,看准机会再转入战略进攻,重新夺回朝鲜战场上的主导权。

  在毛泽东和彭德怀面前,美国人的把戏是玩不转的。共和国领袖和志愿军统帅所见略同:志愿军必须打过三八线,向南进击,让坐到谈判桌前的美国人拿不出筹码讨价还价。

  志愿军反击“联合国军”的第三次战役打响了,时间是1950年12月31日1时。

  在三十九军指挥坑道里,吴信泉、徐斌洲等领导的目光,正随着谭友林手中的木棍,在地图上临津江一线移动。谭友林与担任主攻任务的一一六师师长汪洋,刚从临津江边勘察回来。他们带回的不仅是胜利的希望,还有可能付出沉重代价的担心。

  为了最大限度实现战役的突然性,一一六师迅速转入隐蔽。零下40摄氏度的酷寒,冷彻骨髓。谭友林蹲在一一六师坐镇指挥,焦急地看着手表指针不紧不慢地走着。在渴望胜利的谭友林和他的勇士们看来,大战前的沉寂简直是一种煎熬。他们没有感到寒意,只觉得周身热血喷涌。

  阵地被傍晚的昏暗笼罩着。12月31日17时,手表上的时针和分针重合,耀眼的信号弹突然在阵地上空升起。谭友林充满血丝的眼睛,像燃烧着的火焰,随着山摇地动的炮火准备,他看到无数条火龙向着眼前的临津江扑去。

  时间在1951年元旦前夕定格。快过新年了,谭友林连封信也没有给鲁方寄来。

  辽阳三十九军留守处的鲁方,像往常一样,同孩子们围在收音机旁,收听广播电台播发的来自朝鲜战场上的每一条消息。鲁方生怕漏掉一个字,她想从消息中找到丈夫的行踪,哪怕是听到“谭友林”三个字,她也知足了。入朝不久,谭友林托人带回过一封信。内容简单,字迹潦草,看得出是匆忙中写的。谭友林在信中告诉鲁方,战斗很激烈,战士很英勇,他也很挂念鲁方和孩子,但没有一句关于他自己的话。谭友林不知道,从三十九军跨过鸭绿江那一天起,鲁方的心就同他一起上前线了。

  三十九军入朝后,鲁方和其他几位军领导的爱人,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做好留守处家属的工作上。经历过战争的家属还沉得住气,有些新婚不久的干部妻子,大多数是城市长大的,有的蜜月还没过完,丈夫就上前线了,天天提心吊胆,问长问短。每有丈夫阵亡的消息传来,常常几天不吃不喝,哭得死去活来。鲁方理解这些家属的丧夫之痛,尽最大努力安抚劝慰她们,无微不至地做好善后工作。

  夜阑人静,鲁方踏着月光疲惫地走回家中。她刚从一个烈士家里出来,悲痛像严寒一样笼罩着她。看着痛不欲生的烈士妻子,抱着刚刚满月的烈士遗骨,鲁方的心碎了。那一刻鲁方恨不得重回战场,把一个中国母亲的愤怒压进枪膛,射向敌人。

  走进家门,鲁方见孩子都已睡着,也关灯睡下。鲁方刚刚睡着,突然间炮声轰鸣,子弹呼啸……她被噩梦惊醒了。

  鲁方的梦是真的。

  此时此刻,谭友林、汪洋正带领一一六师摧毁临津江南岸的敌军工事,迅速向敌纵深突击。一一六师三四七团七连在与蒙哥马利的精锐部队恶战中,坚守阵地一天一夜,以几乎全连伤亡的代价,同主力部队一起,让参加过诺曼底登陆的英国皇家来复枪团一个营的官兵,抛尸异国他乡,魂游汉城四野。

  1月3日,志愿军全线逼近汉城,南朝鲜总统李承晚弃城逃跑。

  1月4日,三十九军先遣部队一一六师同五十军一个师及朝鲜人民军一支部队,从不同方向突入汉城,汉城守军悉数逃离。总统府人去楼空。

  谭友林和他的随员深为吃惊,一个并不富裕的小国,总统府却堂皇奢靡得让人炫目。

  谭友林成为进入异国总统官邸的第一个志愿军将领。

  谭友林刚到楼上,楼下突然响起弹奏钢琴的乐曲声。弹琴人是一一六师师长汪洋。这个绥德师范当年的高才生,正坐在一层客厅的三角钢琴前,满怀激情地弹奏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这部深刻表现英雄毅力、英雄感情和英雄形象的巨作,让汪洋热忱迸发。他想用这支彪炳人类音乐史册的壮美旋律,向英雄的志愿军战友表示敬意。

  第三次战役结束后,谭友林代替正在沈阳集训的军长吴信泉,同政委徐斌洲于1月25日到志愿军总部开会,研究部队休整和春季攻势问题。会上彭总拍着他俩的肩膀,让转达他对三十九军指战员的慰问。返回军部后,他们组织大家反复推演、完善作战方案,力争做到万无一失。全军指战员用杀敌立功回报彭总的关怀,决心在第四次战役中,给横城地域垂死挣扎的敌人致命一击。

  一个新的传奇在谭友林和他的英雄部队中诞生。担负穿插迂回任务的一一七师,在张竭诚师长带领下于2月12日拂晓到达指定位置,至午夜战斗结束,用12个小时创造了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奇迹。在这场枪炮与肢体的搏杀中,一一七师歼敌3300余人,其中美军800余人。刷新了志愿军一个师在一次战斗中歼敌俘敌最多、缴获武器弹药最多的记录。

  1975年春天,同在新疆军区担任副司令员的谭友林和张竭诚对横山战役的评价是:这一仗撕破了麦克阿瑟的嘴,让他再也不敢吹牛皮了。

  从横山逃生的“联合国军”官兵,永生都不会忘记一连串的血腥场面和末日来临的恐惧。一个被俘的美国军官,曾惶惑不解地对志愿军洪学智副司令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战场上成千上万的中国军人,竟是用年轻的生命在换取胜利。

  美国人不得不承认,中国军人的精神高地是上甘岭,这是他们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1951年4月18日,当六十三军一八八师几千支步枪吐出火舌,先后击落5架敌机、击伤13架敌机时,指战员就是在敌机投掷炸弹的火光中,迎着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死亡扣动扳机的。

  中国军人不怕死,因为他们心中有祖国、眼中有敌人。1952年2月10日上午,驾驶米格-15不到20小时,第一次参加空战的我军飞行员张积慧威震碧空,一举击落美军的“空中职业杀手”、“双料王牌”飞行员戴维斯。戴的同僚和上司闻讯后一片号啕。《纽约时报》称戴维斯魂断蓝天,是珍珠港事件之后美国军事史上最黑暗的一页。张积慧后来淡淡地说:“飞机一升空,眼睛只顾搜索目标,就是想把敌机打掉,别的都没想。”生与死已被他置之度外。那一刻张积慧的心脏是为复仇和杀敌而跳动的。

  国家利益高于个人生命,这就是共和国军人的核心价值观。

  麦克阿瑟至死对杜鲁门不释前嫌,在毫不知晓的情况下,他竟被李奇微取而代之。

  谭友林和他的战友们越打“胃口”越大,得知美军临阵换将,他们准备带领三十九军的英雄们,和这位新任的“联合国军”总司令李奇微也过几招。

  谭友林的勃勃雄心,被一道命令代替了。

  1951年12月16日,就在三十九军奉命由砥平里向北转移之际,谭友林接到志愿军总部通知,东北军区高岗司令员、贺晋年副司令员希望谭友林早日回国,就任东北军区公安军副司令员。

  谭友林惜别战友,启程回国。

  志愿军总部君子里,彭总像十年前在八路军总部一样,陪谭友林吃了一顿饯行饭。彭总为部属饯行是不多的,何况第五次战役正在精心筹划之中。但彭总事前交代,谭友林回国时,他要陪谭友林吃顿送行饭。十年前他对这个年轻旅长的印象,经过连续四次战役的考验,更加深刻了,更加信赖了。

  彭总的送行饭和平常饭没有区别,菜比十年前还少,除了咸菜,特意加了一道西红柿炒鸡蛋。

  彭总为谭友林夹了几筷子菜,脸上没有笑意。大战在即,他从心里希望谭友林打完这一仗再回去。话到嘴边口气却变了:“东北是我们的战略要地,东北的安全关系全国的安危,也关系到朝鲜战局的成败。调你回东北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东北局的几位领导已经催了好几次了,你就赶紧去吧!朝鲜这边的仗打不久了。”谭友林注视着彭总棱角分明的面孔,艰难岁月的风霜,戎马生涯的艰辛,殚精竭虑的运筹,凝聚成决胜的刚毅,刻在彭总嘴角的两道皱纹上。

  彭总同谭友林握手送别时又补充了一句:“继续打下去,更需要东北的支持!谭友林没有多说什么,他要用行动向彭总作出回答。

  夜幕笼罩着跌跌撞撞的吉普车。天上敌机狂轰滥炸,路上车辆躲躲闪闪。谭友林回味彭总的临别嘱咐,蓦然间毛主席写的那首诗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惟我彭大将军。”往事历历在目,眼前刀光剑影。谭友林不甘心此时离开彭总,离开战场。但军令如山倒,他必须执行命令。

  谭友林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就在一次躲避敌机轰炸的瞬间,一辆救护车迎面开来。月光照着副驾驶位置上的女同志,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从谭友林眼前闪过。谭友林一惊,咦!这么面熟,难道是她?是邱云?

  谭友林想让司机刹车,救护车早已在颠簸中走远了。邱云还活着!还活着……

  韩雨是跳下华东军区医院的手术台,于1950年11月7日随志愿军第九兵团入朝的。

  韩雨从延安返回新四军后方医院,前线的仗越打越大,战伤手术越做越多。淮海战役期间,韩雨几乎24小时都在手术室度过。

  硝烟散尽,大地回春,韩雨收到父亲的来信。信中只说了一件事,希望女儿恢复原来的姓名。国家解放了,再用战争年代的化名没有必要,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父亲再次郑重地告诉邱云,她的名字是母亲亲自起的。母亲和父亲约定,生男孩由父亲起名;生女孩由母亲起名。母亲喜欢秋天的物华天宝,喜欢秋天的蓝天白云,女儿尚未出生,名字就起好了。不料母亲红颜薄命,不等邱云懂事便因病早逝,父亲丧失了给男孩子起名的机会,把对妻子的爱全部转移到女儿身上。韩雨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名字还未来得及恢复,朝鲜战争爆发了。

  第一次战役之后,由于我军伤亡大,战场救护任务十分繁重。根据志愿军总部的要求,国内选调大批外科医生入朝。遴选范围的重点是技术好、年纪轻的男医生。韩雨是三番两次递交请战书之后才被批准的。她的理由是年纪轻、懂外科、没成家。她甚至按住心灵伤口编假话,请领导批准她到战场上找男朋友。恳切坚毅的态度让领导动容,他们居然信以为真,让韩雨踏进硝烟弥漫的战场。

  朝鲜战场的每一次胜利,都是志愿军官兵用血肉之躯换来的。我军伤亡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韩雨顶着敌机轰炸和炮火袭击,日以继夜地抢救伤员,把战友推出死神的阴影,让年轻的生命重见曙光。每次护送伤员回国救治,韩雨都和死神并肩而行,都要在敌机空袭的“死亡走廊”中来回穿梭。谭友林那天看到邱云,正是其护送伤员回国后又重返战场途中。

  1951年5月中旬,韩雨在野战医院救护伤员时,发现三十九军两名刚从前沿送下来的伤员不配合治疗,大吵大闹要回阵地上去。韩雨见劝阻不住,顺口说道:“你们再闹下去,我就让医院领导找谭副军长去!”两位伤员一听,不仅不害怕,反倒笑了:“谭副军长回国了。”韩雨这才知道谭友林已经离开了战场。

  谭友林匆匆赶路,一过鸭绿江大桥,司机停车方便去了。邱云的影子却像安东的月亮,在谭友林脑子里越来越亮。谭友林没有想到,半个多小时前的那一眼,竟是他投向邱云的最后一瞥。自此以后,邱云再没有在谭友林的视线中出现过。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邱云留给他的印象,依然是鸭绿江彼岸那张亦真亦幻的面孔。

  谭友林回国前就估计到,连发几道金牌,把他从烽火硝烟中催回来上任的,很可能是他和鲁方的大媒人,公安部部长兼公安军司令员罗瑞卿。

  选谭友林执掌东北公安军,罗瑞卿是再三权衡才下的决心。一是东北毗邻苏联,战略地位重要;二是东北是抗美援朝的大后方,筹措物资支援前线、跨国保障运输任务繁重;三是东北公安军摊子大,门类杂,老资格的干部多;四是美蒋特务对东北的立体破坏加剧,想用瘫痪东北基础工业设施的损招,补贴朝鲜战场失算的代价。选来选去,只有谭友林最合适。资格老,能力强,敢负责,在东北剿过匪,在朝鲜打过仗……可是军委下命令一年多了,谭友林就是从战场上不下来。难道说真成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罗瑞卿急了。

  谭友林到北京公安军司令部报到时,罗瑞卿一见面就批:谭友林,抗美援朝的英雄,你现在是最可爱的人了!骄傲起来了!”罗瑞卿见谭友林满脸涨红,并没有把话打住,又接着说:“听说你瞧不起公安部队?调你到东北公安部队你拖到现在!这可不像你谭友林的作风。”罗瑞卿握着谭友林的手,缓一缓口气又说:“东北的重要性连美国人都清楚,你要挑的担子不比在三十九军轻,我这是点将!相信你能挑好这副担子!”厚爱之心溢于言表。

  谭友林只说了一句话:“我明天就去报到!”看着谭友林倔强的背影,罗瑞卿满意地笑了。他喜欢谭友林这种一点火就会烈焰升腾的指挥员。

  1951年4月,谭友林就任东北公安军副司令员。第二年升任东北公安军司令员。

  谭友林没有赶上第五次战役,但他也没有离开朝鲜战场。从1951年4月底回国就任东北军区公安军副司令员,到1953年7月27日美国在停战协议上签字,谭友林一直在鸭绿江两岸驰骋。

  志愿军的地面交通安全主要是东北公安部队保障的。成建制的公安军师、团,跨国执勤,撒在1〇〇〇多公里的铁路和公路沿线,对空警戒、修复道路、看守仓库、押解俘虏,每一项任务都联接着谭友林的神经。在交通运输线上,谭友林度过了连自己也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朝鲜战场的制空权,自始至终都掌握在美国人手里。抗美援朝三年多,美军和“联合国军”投入飞机20多种型号,出动飞机104万架次,平均每天800多架次。美国人想不到,在他们绝对优势的翅膀下,一条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像鸭绿江的滚滚流水,源源不断地把各种物资运到前线,运上阵地。在这条运输线上,谭友林旗下的公安军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又一个奇迹。

  据《铁血战士谭友林》记述:“自公安部队在交通运输线上设置了防空哨后,每天运输车辆在公路上的损失率从原来的30%—40%,下降到0.5%以下。”志愿军政治部主任杜平在《志愿军总部》一书中更是赞叹有加:“当我乘车行驶在这条被人们誉为钢铁运输线的交通线时,感慨颇多。我们的后方公安运输部队的战士为保障前线供应,付出了多少辛劳、多少血汗啊!在这条炸不烂、打不断的运输线上,又凝聚了后方战士多少聪明才智啊!”

  一部用鲜血和生命凝聚的抗美援朝史表明,从积贫积弱、千疮百孔废墟上站起来的中国人民是战无不胜的。在朝鲜战场上,美国军队动用了除核武器以外所有新式武器,还动用了其陆军的三分之一、空军的五分之一和海军的大部分兵力投入战争,但他们失败了,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将近70万将士,从朝鲜战场上消失了。这是240多万志愿军将士和36万名烈士用生命铸成的辉煌。其中的11万烈士遗骨,迄今还留在他们生前战斗过的地方,永远见证着那里曾经浓烈的硝烟与惨烈的血光。

  有人说过,任何民族在复兴的道路上,没有精神的复兴是不可能的。新中国今天能这样昂首站立,因为有杨根思、黄继光、邱少云等30多万名英雄功臣和6000多个功臣集体在前面站立着。

  他们用生命筑成的长城,永远是中华民族的无上光荣,永远承载着共和国的神圣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