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12章 试探

书名:北宋第一狠人本章字数:2108

  一夜无话。

  次日东方飞白之时,林殊酣睡未醒,李头儿却来了。

  他睡梦之中只觉得被一股大力摇晃,迷迷瞪瞪睁开眼的瞬间,入目就是一张粗犷的脸。提了一盏昏昏的纸灯笼,只将他周遭照亮。

  他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人是谁,激灵一下坐了起来。

  “昨日太晚,也不知你何时归营,某便未曾前来,今日却是来早了。”李头儿轻轻巧巧拎起杨木凳子,坐在了林殊床边,“不用见礼,某说几句便走。”

  “不知倌军有何事吩咐?”林殊被他按着,不便起身,便只能抱拳行礼,谨慎地问。

  李头儿目光在林殊脸上留驻一晌,也不知想了什么,眼中微动,轻声道:“某听林方平说,昨日纳米,皆是你一人之功。某也不怕实言相告,你这三仓粮草,却是解了我军大急。”

  林殊心头一动,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奇怪地道:“我军大急?莫非军中有何不妥?”

  李头儿摸了摸鼻尖,讪笑道:“也不算什么不妥,只是前线战事吃紧,自然对粮草所需甚多。”

  林殊也不点破,只如头次听说一般,讶异道:“昨日三山县主纳米,便有三仓之多,若是滦州地界皆是如此,我大军何愁无粮?便是立刻开拔前线,想必也是尽够的。”

  李头儿却是冷笑一声,啧道:“嘿,你是有所不知,咱这军中所筹,却不是为了咱们自己。”

  林殊面上讶然,“那又是为何人,难不成要为滦州百姓过冬储备粮草?副帅也实是菩萨心肠。”

  李头儿扭头朝林方平的床上瞧了一眼,见他呼呼大睡,这才嗤笑道:“若真是如此,倒也不枉咱们辛苦一场,只是副帅也是有苦难言,某见你小子有些机灵,这才愿与你说些,若是旁人,再难得某青眼。”

  “小子若是真在这军中混得风生水起,自要感念李头儿您这番点拨。”林殊立刻拍了拍胸口,郑重说道。

  他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昨夜入睡之前,他辗转许久,眼下局势未明,那林中女子对自己也绝无好感,军中刀光剑影,毫无太平,虽然早有准备,真地面对,却也毫无头绪。

  辽宋金尚且各怀心思,滦州又怎可能铁板一块,林方平带回的消息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李头儿找来,却是给了他一个一窥究竟的机会。

  只是为拉拢,还是为观望,还是为试探,他却有些拿捏不准。

  故而此刻,他一双眼看似惺忪,却是死死盯住了李头儿的脸,生怕灯影绰绰下,错过了那一闪即逝的微妙表情。

  他却万万没想到,李头儿竟是长叹一声,蒲扇似地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林小子,你能劝说三山县主纳米,这纳米典吏之中,你便是头功,明日登记造册完毕,待副帅回来,立时便有封赏,你可接稳当了。”

  林殊心下疑惑,面上做了感激之色,道:“倌军专为小子报喜,小子实是感激不尽,小子生在乡间,自小到大也不曾得到什么封赏,不知道会封赏何物,烦请倌军透露一二,也免得届时欢喜过头,失了礼数。”

  李头儿点一点头,满意笑道:“你倒是个懂礼的,具体的封赏某却也是不知,估摸着少不得升官发财一类,说不定副帅一高兴,你那小坞堡也能得些好处。”

  “小子不图其他,能为我大军做些贡献,已经很是满足了。”林殊嘿嘿两声,笑眯了眼。

  “好好干,将来自是有一番作为的。”李头儿起身,提了灯笼,又勉励几句,这才心满意足,施施然离去。

  听得他脚步声远去,林方平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裹着被子凑到林殊床上,神色肃穆地盯着林殊瞧。

  林殊被他的眼神逗笑了,捂着嘴巴低声道:“你这么瞧着我作什么?”

  “我瞧瞧咱们二郎是不是什么神明托生,怎地让这李头儿一大早就找上门专程报喜。”林方平憋着笑,语带调侃。

  林殊却叹一口气,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没听到他说,‘待副帅回来’么?”

  “副帅要离开军营?”林方平一愣,登时惊道:“李头儿是来给咱们透露消息的?”

  林殊眸光一深,摇摇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大概是来试探咱们深浅的。”

  林方平惊讶得张大了嘴,“试探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听出来。”

  林殊却未答他,只微微叹一口气,披衣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毡帐门外,朝着李头儿离开的方向望去。

  月影西坠,星光聊赖,晨光稀薄之中,李头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营帐前。

  林殊深深吸了一口凌晨的清冽空气,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心中再度梳理一遍这番对答。

  今日他若是有一句没有应对得当,恐怕李头儿立时就要确定自己与三山县主关系匪浅,报予张觉知晓了。

  否则非亲非故,堂堂县主凭什么要卖你一个小小典吏的面子?

  原本若是攀上三山县主的关系,也未尝不可,那是大辽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滦州地方自然是要给三分薄面的。

  可是他已经知道,张觉倒向了大宋。

  想必若是确定自己攀上这关系,不等离开军营,就要先解决了自己。

  他晒笑一番,回帐歇下不题。

  ……

  另一边,李头儿却进了张觉的帅帐,如实禀报了刚刚这番对答。

  “听上去,倒是并无什么不妥,应该与三山县主并无什么渊源。”最后,他这般总结道。

  张觉却伏案疾书,恍若未闻。

  上好的狼毫笔,饱蘸了松烟墨,在生宣上书写,有一种春蚕食桑的沙沙细响,在帅帐里轻烟一般蔓延。

  反衬得帐中静得可怕。

  烛火明灭,将两个人的影子疏疏落落地打在帅帐幕墙上,模糊又分明。

  李头儿半晌未听回音,只好晒然开口:“副帅,您今日还要奔赴南京府,属下禀报完毕,就不打扰了。”

  张觉挥手示意,头也未抬,从下瞥去,自有一股气势,不辩喜怒,凛然生威。

  李头儿呼吸都轻了三分,心下犹疑,不敢多留,立刻起身退下。

  等他走了,张觉才将笔一丢,靠在椅上,冷哼一声。

  “并无渊源就能征三仓粮草?那别人怎么征不到?真是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