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梅家主

　　没一会，前方传来十几人杂乱的脚步声，她放下书向前看去。只见八人抬着个豪华的大轿子，一旁跟着五六个随从，向着她的方向走来。看着那轿子上硕大的“梅”字，想不知道里面人的身份都难。她们走到周生面摊前，将轿子缓缓落地。里面跨步走出来个清秀女人，俨然是那梅家主。她向周生抱了抱拳，便开始摇着手里那把精致的折扇。这女人眼睛像钩子，那种在商场上厮杀并屡屡取胜的老奸巨猾者才有的眼神。那次在衙门周生就感到了她揣着明显的目的来接近她，不想那明白的拒绝却没打消她的主意。

　　周生向她也抱抱拳，等着她抛出价码。梅家主看着她淡淡的表情，欣赏地点点头，挥退了一众手下，坐在面摊里矮小的椅子上。她继续摇着扇子，笑吟吟地看着周生道：“周大捕快，咋们或许可以谈一笔生意。”周生笑笑不吭声，梅家主继续道：“我有批货很重要，需要你帮忙押送。当然，价格丰厚。”周生回道：“梅家主身边能人异士很多，怕不需要周某人吧。”梅家主摆摆手道：“哎，她们哪能比得上周大捕快的身手，再说，你把我得力助手缘海给缴了，我手头也没有趁手人可用。这批货梅某真心希望你能加入。”周生听到这，冷了表情，道：“梅家主做生意我不管，可那缘海的所为，你能不清楚？”梅家主看着她的表情眼神微动，真不愧是战场上下来的，随便泄露的一丝寒意就能让人心慌。她忽略掉那份不适呵呵笑道：“我一个做生意的，只要能赚到钱便好。缘海那孽障要谋份差事，恰巧我们双方互相满意，就合作了而已。再说，她那天闻讯后本想躲的，可被我一激，这不回来便落网了。”周生哼了哼，睨着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打什么主意，估摸我身手，让那缘海故意落网与我过招。我若失败，没有人能控制的住她，她换个身份照样为你效力。我若成功，就成了你下一个目标，算盘拨的倒响。你手中怕是有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单子，不然也不会冒这个险在公堂试探于我。”“啪，啪，啪”梅家主合上扇子拍拍手，说：“真不愧是周大捕快，这机敏倒让我好奇你的真实身份了。你莫不是那战场上的大将，看这这气场，啧啧。”她上下打量着周生，咳了咳压低声音道：“我这单子你若接了，一辈子可就安稳了。”周生看她那等鱼上钩的得意样，懒懒说着：“只怕梅家主那生意不好做啊，我一个小小捕快，可干不了那有钱赚没命花的活计。”梅家主摇摇扇子，“诶~周大捕快的身手了得，你若不接，我都不知道谁人能接了。”周生冷哼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没兴趣。谁人晓得你那活计干不干净。”梅家主张开折扇快快摇了摇，想是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咕噜着眼睛道：“梅某拿性命担保，这单子一定和你沾不上一点关系。若成功了，周大捕快要多少我一律不还价。”周生沉吟道：“你那单子能透露多少。”梅家主一看有戏，立刻作正了身体，眼神放光地看着周生道：“这笔单子运往省城，体量巨大，你只管好好护送便可。至于其他的，我也只能说这单子很重要。”周生直视她的眼睛，疑问道：“既然是运往省城，是交给谁呢？”梅家主又摇摇折扇道：“这请恕在下无可奉告，你一到省城便会有人接手。我会另配几个高手随从，你可放心。”周生开始收拾起小摊，梅家主也不急，坐着等她回话。

　　静了会，周生放下手中和好的面，说：“两天后给你答复。”梅家主眯缝着眼睛笑笑道：“哎，那我等你好消息。”说罢，转身招呼仆从，上轿回程。

　　下午周父李母相携而来，把周生撵出了摊子，让她去休息。周生无奈，只得洗洗手出来了。她刚要离开，就看见王小虎跑过来，拉着她兴奋地说到：“走，”转身便要跑。周生一把将她拽住，问道：“干嘛去？”王小虎跺跺脚，“哎呀，跟我走你就知道了。”复又拉着她跑了起来，二人在县城最好的酒楼门前停住，今天中午周生刚光顾了的那家。王小虎拍拍气喘吁吁的胸脯，整理了下仪容，便拉起她进去了。

　　原来赵捕头今儿做东，请了县衙一众姐妹。陈远家老太君不放人，除她之外都来了。赵捕头这顿饭是慰劳大伙的，还顺便对这段时间周生的差事表示认可。县城最好的酒楼不是白叫的，这饭菜做的极好，摆盘上也不乏些小创意。众人推杯换盏，大多都是想灌周生。因为这人太过神秘，待人处事温和又武艺高强，大伙极好奇她究竟从哪下放到这儿的。不怀好意地想把周生弄晕，好套套话。怎奈何周生像是千杯不醉般，无论喝多少都淡定的很。众人无奈，李大牛是个嘴快的，既然没人问又都好奇，周生人也和善。随即壮着胆子道：“周生啊，大姐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讲？”其她人一面唾弃李大牛的脸皮，一面凝神细听。周生笑笑道：“大牛姐既然开口了，还有什么不当讲的。”李大牛兴奋地一拍大腿，道：“我就是好奇，你咋下放到县城当差来了。据我所知，出去打过仗的，大部分国家发一笔钱让回家了，没回来的都在军队任职，身份都长了不少。你武艺高强又聪慧稳重，咋就，咋就混的这么差劲？”李大牛憋着一口气好容易问完，赶忙灌了杯酒压压惊。周生看着她滑稽的动作笑了笑，模棱两可道：“可不是，空有一身武艺，能抵什么用。还不是说打发就将你打发了。不过在这县衙当差挺好，日子过得倒踏实。”其她人笑笑，能听出来的沉默着细细想，听不出来的继续吵着灌周生。

　　赵捕头看着周生来者不拒的豪气，战场上想也是个猛将。可她怎么都觉得自家儿子喜欢周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她周生再好也二十有四，满嘴的空话，自家儿子是看中她哪了？赵捕头有点晕晕地想着。

　　周生看着大家三三两两地聊，道了声抱歉起身出门。此刻天已经大黑，她在酒楼后花园中慢慢踱着步子。忽然一道黑色身影飞来，在周生面前利落跪下行礼“将军安好。”看到周生示意她继续，便低声道：“梅府可疑，高手云集，我们的人探不进去。但她们正在筹备黄金，因动作大被我们发现。”周生凝注表情冷冷道：“小看她了，继续盯着梅府，有重要消息告诉我。下去吧。”黑衣人抱拳，唰的一下消失了。

　　周生往包间走去，半路上碰见了走路飘忽的赵捕头，赵捕头向她摆摆手，继续晕忽地向茅厕走去。只待两人错开身，赵捕头表情开始凝重。她内心激烈地翻滚着，恨不得立刻回去警告那傻儿子离周生远点。这周生隐藏了太多东西，以后一定会伤到赵环。赵捕头埋头苦思冥想着如何掐断儿子心中为爱情燃烧的火苗。这边周生也感到了赵捕头步伐的变化，她眼神暗了暗，摇了摇头便走进了包间。

　　大伙喝的都不少，酒量好的勉强能站着，酒量不好的已经躺在地上了。显然，李大牛、王小虎已经入眠，大师姐二师姐还在扛着。陈遇倒没有醉的那么厉害，只撑着脑袋闭目养神。看到周生回来，大师姐抬起不听使唤的胳膊还想敬酒，无奈胳膊一抖趴在桌上。

　　赵捕头回来后踢醒了所有躺在地上的人，看着大家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她下楼去结账。陈遇忙赶上前拦住说她去结，被赵捕头一把扯向了身后。赵捕头说：“这顿饭钱够你三个月月银了，抢什么抢。况且这次县令给了补贴的。”话毕快步下楼。李大牛晕着还不忘咕哝句：“县令莫不是发大财了，这可是铁公鸡拔毛啊。”王小虎一个巴掌拍向她后脑，恶狠狠说：“敢编排县令，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李大牛想打回去，又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大家伙下楼道别后便各自回家。周生走在铺满月光的小道上，夜的寂静让她安心。赵捕头可没这好心情，她急匆匆回到家里就去敲儿子的房门。待赵环出来后，她压下内心的焦急唤儿子去书房，刚坐下便问道：“环儿，你是否有中意的女子？”看着母亲认真又有些焦灼的眼睛，赵环也开始有些紧张，他道：“母亲，环儿中意的人你也认识。”赵捕头心里一个咯噔，但又积极地问道：“是陈遇吧？她喜欢你好久了。可我一直拦着，你都没能好好看看她，她”赵环急急打断道：“不是，不是陈遇姐。她偶尔来家帮忙我都不出来的。是，是周捕快。”他红了红脸，垂头闪烁着目光。赵捕头一个气愤，“啪”地狠狠拍向桌子。赵环吓了一跳，紧张地张大双眼看着母亲。赵捕头缓了缓怒火，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导：“儿啊，你不能只见一面就托付终生，这太草率。”赵环想反驳，又抿抿嘴放弃了。赵捕头继续说：“娘知道，那晚桂花节她打扮的挺招人。可她平日不是这样的，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狠辣，是个危险人物。你姥姥自小就教你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你都忘了么。”赵环心里隐隐地焦急，可又不能反驳母亲的话。他那天在围墙边看见周生的背影就开始心动了，可他不想让母亲知道。更不想告诉她，他为了见周生哄睡了侍从，大晚上去周家面摊只为见她。这都不能让母亲知道，她肯定会为了他找周生麻烦。

　　赵捕头看着儿子低垂着脑袋，叹了口气，感叹儿大不中留。可她又不想放弃，继续道：“我看那晚桂花大会过后，周生对你可能没什么心思，听说好些人去面摊相看她。你可别再剃头担子一头热，娘亲明儿就给你相看好妻主。”赵环听前半句是伤心，听后半句是忧心，忙道：“儿子还想多陪陪娘亲和爹爹呢，再说，儿子脚跛，有多少人不会嫌弃呢。”看着儿子忧伤的神情，赵捕心很痛，忙说：“不会的，我家环儿这么好。再说，你穿着特制的鞋走路，谁人能看的出来。不会有人嫌弃的，娘亲定为你找一个合心意的人来。”

　　母亲坚定的语气让赵环沉默，他想辨别什么，忍忍没有吭声。赵捕头问了问他画店的情况，这才让他重又开始活泼，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进展。赵捕头温柔地看着赵环，她希望儿子能一辈子无忧。她默默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好好为儿子挑选妻主，不能再这么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