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隐痛
(1)
那天见了苏云锦和周诗韵在一起之后，我和苏云锦之间好像没有了交集一般，他好像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过我平淡的日子，他有他的生活。
世界很大，这段日子我们连在校园里的擦肩而过都不曾有过；世界又很小，即使见不到他，我还能知道他的生活与周诗韵有关。
即使没见到他，我都能对他的行踪和举动了如指掌，这一切都拜周诗韵所赐，她现在最大的爱好应该就是在微信上晒幸福。
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苏云锦，认真看书的苏云锦，在舞台上表演的苏云锦，喝水被呛到的苏云锦，他的一笑一颦都被周诗韵用手机记录了下来，那嚣张的气势仿若阴霾一般压在我的心头，让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承认我不是个勇士，所以周末的时候我不敢去学校，因为怕遇到那个期待遇到的人，怕看到苏云锦和周诗韵在一起，所以我宁愿待在家里自欺欺人地做逃兵。因为只有这样，苏云锦才只属于我自己。
只是我没想到会有人来找我，当我妈在楼下喊我，说有同学来的时候，我心里的欢乐如沸腾的水，将一直埋在心底的郁闷淹没。
十七天，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我本能地以为是苏云锦来找我，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我家地址的朋友，也只有他与我多日未见。
我顾不得换下身上的睡衣，就奔着楼下客厅而去，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心情更是异常激动。下楼的每一步，我心里都在盘算着多日不见，我第一句话要和他说什么。
只是还没等我到楼下，坐在沙发上的人就转过头来，对着我憨憨地一笑。
“傻瓜。”我在心里咒骂，只是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两个字是应该送给自己，还是送给对我笑的保康祺。
是的，来找我的不是我心心念念的苏云锦，而是对我心心念念的保康祺。
“你怎么到我家来了？”我控制不住心里的失落，问话的同时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我……”保康祺见到我之后脸上有了红晕，他着急地解释，生怕我失望。
只是不等他的话说完，我妈就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妈，今天是周末，我想好好休息，不想外人打扰。”我故意将“外人”二字说得很重。
“康祺是外人吗？你们是好朋友，怎么说话这么生分？”我妈显然很喜欢保康祺，连说他是外人都不愿意，真不知这家伙用了什么办法把我妈迷惑了。
“小笛，我有点儿事想和你说，所以不请自来，请你……”保康祺显然看出了我不高兴，着急地解释。
“康祺，阿姨欢迎你来呢，今天就别回去了，中午在这里吃饭，你也尝尝阿姨的拿手菜。”
我妈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身往厨房走去，我看着认真了的妈妈，满心焦急。
“妈，保康祺找我有事，我们马上就得出去，您就别忙了。”我对着厨房里已经开始行动的妈妈喊道。
“这都快中午了，你不饿，康祺也不饿吗？吃顿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的时候，保康祺脸上的兴奋再也遮挡不住。
我对着兴奋的保康祺不停地使眼色，还做出了发怒的样子。保康祺看着我，脸上带着几分委屈，却还是对我妈说：“阿姨，我们这事还真的挺急的，得马上走，我改天再来尝尝阿姨的手艺。”
妈妈失落地从厨房里出来，我以为她有什么话要嘱咐，却不想她端起了保康祺面前的茶，递到了他的手里，说道：“刚才我看你出了好多汗，大热天的，喝了茶再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我妈，这殷勤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丈母娘对女婿的态度。
但是这个念头一闪，我就不由得在心里呸了几声，这想法诡异得有点儿像我妈今天的行为。
保康祺有些兴奋地接过我妈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喝完不停地夸我家的茶好喝，夸我妈泡茶的手艺好。
“喜欢喝就常来。”我妈看保康祺的眼神越发满意，让我都羡慕不已。
“行了，妈妈，您亲闺女在这里呢，别搞错了对象。”我故意带着醋意和我妈说话。
妈妈看着我笑了笑，示意我们赶紧走。
“我就说我不是亲生的，又让您女儿穿着睡衣出门啊，我都十八岁了。”我一边说一边对妈妈做鬼脸。
妈妈笑了笑，却还是忍不住提醒我穿漂亮点儿。
我无奈地点头，心里却只想告诉我妈，我是十八岁，不是二十八岁，她真的没有必要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看着我和我妈说话，保康祺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直到走出家门，我才郑重地对保康祺说：“我妈对谁都是这样，你不要多想。”
保康祺只是看着我笑，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我红着脸转移话题，问他：“找我什么事呀？很着急吗？”
保康祺看着我，脸上重新泛起淡淡的红晕，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很久才挤出了几个字：“我只是……”
“保康祺，大周末的你叫我出来到底什么事呀？”我有些不耐烦了。
我家他都敢去，怎么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了？
“小笛，周末我在家没事，突然想见见你，和你聊聊，或者逛街，或者去吃点儿好吃的。我早就想好了，见到你之后，你想做什么咱们就去做什么。”保康祺见我已经不高兴了，很着急地解释道。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他的理由简单到只是想见见我，见到我之后，做什么都行。
听他急促地说完，我心里有些感动，能被人这样珍视，确实很能满足我的虚荣心。只是我更清楚，这不是爱。
“保康祺，我……”等开口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这近乎卑微的请求，所有拒绝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咱们去河边走走吧，风景不错。”保康祺紧张地等着我回答的时候，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河，不等他回答就率先朝那里走去。
保康祺显然没想到我会答应，所以他很高兴，有些手足无措地跟在我身后，说和这条河有关的事情。他的言语生动幽默，让我因为苏云锦而变得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保康祺好像故意要吊我胃口一样，在讲了莫愁女的故事之后故意不告诉我结局。即使他转移了话题，我仍对这个故事的结局念念不忘，在保康祺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我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叫莫愁的浣纱女后来嫁给那书生了吗？”
可是保康祺依然没有回答，我忍不住回头，可身后哪里还有保康祺的影子。
我忍不住向四周看，却不想他在我的身后冒了出来，手上拿着三块雪糕，眼睛却是晶亮的，和他额头上的汗珠一样。
“小笛，给你。”保康祺将手里的三块雪糕都放到了我的手里，我不由得愣愣地看着满头大汗的他。
“我……”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将那雪糕重新塞回他的手中。
“小笛，他们只有这三个口味，你喜欢哪个就吃哪个。”保康祺见我将雪糕给他，有些失落，但还是很认真地和我说道。
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买三块雪糕。
我看着那雪糕，有些好奇地问道：“如果他们店里有十种口味，你也买十块啊？”
“我不知道你的口味，怕买来了你不喜欢，别说十块，二十块也买。你也可以告诉我你的口味，这样的话我买两块就可以了，你一块，我一块。”保康祺兴奋地说着话，神色中全是期待。
他等着我的回答，等着我将自己的喜好告诉他。
我看着他手中的雪糕，认真地告诉他，这三块的口味我都挺喜欢，可是不能吃。
“为什么？”保康祺眼中的失落好像海浪一般涌上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的脸红了，女孩子的特殊时期，我要怎么告诉他？
可是他这蠢样子，如果我不说，他必然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保康祺，是这样的，不是我不喜欢吃，是我不方便，女孩子总是有几天比较特殊的。”我努力抑制住心底的羞怯，故作镇定地说道。说完，我就感觉我的脸烧得厉害，如果有镜子，我肯定能看到镜子里我的脸红得如天边的云霞。
保康祺显然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但是他随即就乐了，笑着说道：“我记下这日子，以后会注意的。”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这是他应该做的一样。
“小笛，怪我没问清楚就自作主张了，我……”他说话的时候也是窘得不行。
“罚你把这三块雪糕都吃了吧。”我有意打破他的窘迫，故作轻松地说道。
这惩罚对保康祺来说像极了奖励，他听我说完后兴奋地点头，然后两三口就吃完一块雪糕，接着就吃第二块，那急切的样子好像他这么大从没吃过雪糕一样。
我看着他吃完，笑着问道：“这橙子味的不错吧？”
保康祺看着我，不停地点头，还不停地说“好吃，橙子味的确实好吃”。
保康祺的话说完，我就乐了，最后忍不住蹲在地上笑起来，这突然的举动让保康祺有些手足无措，但他还是蹲在地上，问我怎么了。
等我终于笑够了，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的脸上依然全是关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才告诉他：“你吃的那三块雪糕里面没有橙子味的。”
保康祺也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我，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你吃的哪三种口味的雪糕？”我继续问他。
过了很久，他才有些无奈地对我说：“小笛，我吃得太快，没注意是什么口味。”
我不由得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以后慢点儿吃，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只是我随意的一句话，却让保康祺受宠若惊，他不住地点头，说以后记住了。
“那以后一次不要吃太多的雪糕，对肠胃不好。”我接着嘱咐，保康祺只不住地点头，脸上的笑容好像春日里盛开的花朵。
因为雪糕事件，保康祺在我面前少了一份拘束，我们俩聊的话题也从这条河转移到了学校，转移到了我们周围的朋友。当然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提到了苏云锦，提到了我对他的心意。
保康祺听我说着这么多年我对苏云锦的痴心，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小笛，你会收获最美的爱情的，相信我。”
我知道他意有所指，而我心中给我最美爱情的从来都只有苏云锦一人而已。
就在我为苏云锦再次伤神的时候，手机竟然传来了《等你老了》的音乐，我立刻兴奋起来。
《等你老了》是我专门为苏云锦设定的手机铃音，醇厚磁性的声音如火一样瞬间就点燃了我的心。我顾不得看一眼保康祺，就接了电话，紧张地喊了一声：“云锦，是我。”
我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心马上就要跳出来了，我不敢呼吸，生怕因为呼吸影响到我的听力。
电话那端的苏云锦语气是低沉的，他说：“小笛，麻烦你过来一趟。”
“云锦，有什么事吗？”苏云锦低沉的声音让我有不好的预感，不免紧张地问道。我和苏云锦很少电话联系，普通的事情他怕是不会打电话找我。
苏云锦还没说话，我就再次着急地开口问道：“云锦，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话刚出口，我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割下来。我怎么能盼着苏云锦出事呢？可是此刻的我浑身无力，脑子和嘴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苏云锦显然并不在意，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不是我，是茉茉遇到了一些事情，你过来陪陪她吧。”
我的心蓦地一松，只要苏云锦没事就好，可是想到茉茉，我心底的担忧再次泛起。
我知道苏云锦这个时候没心情和我在电话里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多问，就对他说了一句：“我马上就过去。”
在我打电话的时候，保康祺就已经呆住了，等我挂了电话，他才紧张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得走了，茉茉出了点儿事情。”我有些歉意地对保康祺说道，毕竟今天我答应他和他一起逛逛的，可是……
“我和你一起去吧。”保康祺连犹豫都没有，在我说完之后就轻声地说道。
他应该清楚，刚才的电话是苏云锦打来的，更清楚我对苏云锦的情愫，这个时候他跟着过去，我很为难。
保康祺看出了我的为难，他轻声地说了一句：“我是男生，如果真是什么大事，我可以出点儿力。”
保康祺的话成功地说服了我，他陪着我打车，一路向着苏家疾驰而去。
(2)
苏云锦开门的时候看到了我身后的保康祺，他的脸一僵，然后看向我。
“云锦，我……”看到苏云锦变了脸色，我本能地想解释自己与保康祺的关系。
“小笛，去安慰一下茉茉吧，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我怎么叫门都不开，我担心……”苏云锦听到我说话才缓过神来，看着我，眼中全是急切。
“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听到苏茉将自己关在卧室里，我本能地想安慰苏云锦。因为我清楚苏茉的为人，更清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说话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想握住苏云锦的手，这是我安慰人的习惯，总觉得只有这样才会让人安心。只是我的手还没碰到苏云锦的手，他就闪开了，我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我抬头看向苏云锦，他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愣神的工夫他就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冷冷地看着我。
我有些失落，但只是片刻，我就回过神来。我很清楚这个时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走到苏茉卧室的门口，轻声喊她的名字。听到我的声音，原先在卧室里压抑的哭声突然变大，变得痛彻心扉。
我安静地守在门口，等了很久苏茉才打开门，而在我等待的过程中，苏云锦和保康祺面对面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苏茉将门打开的时候，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她用手挡着自己的半边脸，看到我，一句话都不说就扑到了我的怀里，呜呜大哭。
“苏茉，告诉我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我一边问她一边轻轻地挪开她挡着脸的手。她原先白嫩的脸已经变得红肿，仔细看，那红肿的地方有着清晰的五指印，嘴角还带着血丝，分明是被人打了。
苏茉看着我没说话，泪水簌簌地落了下来。
“苏茉，谁打的？”看着苏茉脸上的印记，我不由得怒火中烧。苏茉一直乖巧可人，对人也一直热情，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善良乖巧的她。？
苏茉没有回答我，只是挡着脸哭，好像泪水就能将她的委屈洗刷一般。
我握住苏茉的手，轻声说道：“苏茉，哭解决不了问题，告诉我，怎么回事？实在不行我还带了个保镖过来，咱们打回去，给你出气。”
苏茉终于抬起头来看我，只是在看了我一眼之后，哭得更厉害，她哽咽着说出了林洛菲的名字。
“林洛菲？”一想到那个染着紫色头发嚣张的女子，我本能地断定这件事情和庄奕脱不了干系。
苏茉不停地点头，却丝毫不说庄奕一个字，只说是林洛菲把她打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茉茉，是不是因为庄奕？你和庄奕之间……”我满心疑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林洛菲下这样的狠手。
“我和庄奕今天在街上遇到了，然后一起去吃饭，可是饭还没吃几口，林洛菲就来了，说我不要脸。我解释给她听，她都不听，还动手打我。我嘴角的伤和脸上的手印都是她留下的，她还当着那么多的人骂我臭不要脸……”苏茉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说话的时候她还不停地哽咽，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我一边轻轻拍打着苏茉的后背，一边问她庄奕的反应。既然庄奕当时在场，如果真的是偶遇，他应该能和林洛菲讲清楚，可还是出现了这样的结果，这才是我不能理解的。
“庄奕？我不知道当时庄奕在做什么，后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苏茉这才想起庄奕，但是提到庄奕，她就慌乱起来。
“小笛，她不会也打庄奕吧？林洛菲非常凶，如果……”苏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着急地看向我，而我的心早已一片冰凉。
苏茉被打，庄奕都不出面，那只有两种解释，一是这个男生胆小懦弱、不敢出面，还有一种是苏茉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分量，不值得他出面。
“不会，他们是青梅竹马，她很在乎庄奕，怎么会打庄奕呢？”看着紧张的苏茉，我忍不住告诉她这个事实。如果林洛菲不在乎庄奕，那苏茉还有希望，可是现在看来，苏茉真的没希望了，尤其是庄奕的心不在她身上的时候。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我的话，苏茉好像得了什么保证一般，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可是刚说完，她的泪水再次落了下来，她委屈地告诉我，她长这么大，没有人那样骂过她，更没有人打过她。
“过几天就好了，再说你们吃饭的地方离家和学校都很远，没有人会知道的，放心。”
苏茉哭着点头，又轻声说：“庄奕真的不该和这样的女孩子订婚的，那么嚣张跋扈的女孩配不上庄奕。”
苏茉的话说得很肯定，我也只能随声附和，其实心里却不这样认为。在我的心里，庄奕和谁都是可以的，唯独不能和单纯善良的苏茉在一起。
但是从苏茉的言语中，我可以万分肯定，她已经陷进了对庄奕的感情之中难以自拔。
苏茉又哭起来，我几次想开口，劝她离庄奕远点儿，不管是因为庄奕还是因为他的女朋友，他们都是灾星，只有远离才不会再受伤害。可是我几次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是最没有资格说苏茉的，我和她一样，陷在对别人的暗恋中难以自拔。
我也清楚，苏茉告诉我的话并不全是实话，比如说她和庄奕的偶遇，肯定又是她千方百计弄到了庄奕的行踪才制造出来的。世界太大，不是说想遇到就能遇到的，就如我和苏云锦。
“苏茉，你还是……”我终于开口了，我想劝苏茉放弃对庄奕的追求。可是话到嘴边，我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因为我知道苏茉的执着，更知道爱而不得的苦楚，就如我对苏云锦。现在如果有人劝我放弃苏云锦，我肯定会将那人视为洪水猛兽。
可是我很明白，庄奕并不是苏茉的良人，他如果对苏茉有丁点儿感情，就不会放任林洛菲打她，就不会任由苏茉自己回来躲在家里哭泣。
虽然我心底的话没说出来，苏茉却好像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思，她看着我，很认真地说：“小笛，这件事情不能怪庄奕，他也不知道会这样，都是那个林洛菲，嚣张跋扈，还动手打人。她这样的人，庄奕是不会喜欢的。”
苏茉一直在说着类似的话，不知道是在说服我还是说服她自己，她说到庄奕不会喜欢林洛菲的时候，眼睛都是晶亮的。
看着这样的苏茉，我还能说些什么？我能做的也就是附和她的观点，和她一起骂林洛菲，和她一起说林洛菲这样的女孩是配不上庄奕的。可这样的话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等苏茉的情绪终于稳定了，我才走出了她的卧室。只是我没想到客厅里依然是一片沉默，苏云锦和保康祺面对面坐着，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相视的眼神却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很显然苏云锦迁怒于保康祺了，我看了眼苏云锦，再看向保康祺的时候，心底多了几分歉意，因为今天这“无妄之灾”都是因为我。
“我们先走了。”虽然日日盼着与苏云锦见面，但是真的面对面才发现无话可说，我只能逃离。
保康祺紧跟着我走了出来，刚出门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我转身看他，他看着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很久才挤出了满含歉意的话语：“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头我好好说一下庄奕。”
“你没必要这样，和你没关系。”我很认真地对他说道。我不是苏云锦，更不会将苏茉承受的委屈迁怒到他身上。
“保康祺，和我说说庄奕和林洛菲的事情吧。好像林洛菲很喜欢庄奕，那庄奕什么态度？”
相比保康祺的尴尬，我更关心的是庄奕和林洛菲的关系，我想知道庄奕对苏茉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有了感情。
“他们的父母是世交，也是生意伙伴，本来关系就不错。庄奕的爸妈很喜欢林洛菲，见两人年龄相当又经常一起玩闹，就给他们定亲了。”
“那他们这是父母包办婚姻了？两人没感情吗？我看林洛菲好像很喜欢庄奕，庄奕喜欢林洛菲吗？”在听到保康祺说他们订婚是父母包办的时候，我心底生出几分希望，希望他们之间，尤其是庄奕对林洛菲是没感情的。
可是保康祺的回答将我微弱的希望打破，他告诉我：“林洛菲性情乖张，对庄奕看得很紧，不允许庄奕接触别的女孩，如果庄奕和哪个女孩走得近了，林洛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每次都是打骂，最后让那女孩自己放手。”
“她打人庄奕就不管？这样的女孩，庄奕受得了吗？如果是我，我可不敢娶这样的老婆。”只是听着保康祺说，我都有些毛骨悚然了。
“庄奕不管，任由她闹，闹得那女孩跑了，他就再找，反正他长得帅，家里又有钱，追他的女孩多的是。”保康祺的话说得简单，我听着却觉得心底发寒。
保康祺的话让我明白，庄奕对林洛菲是不同的，如果他对林洛菲没有感情，就不会纵容她欺负别的女孩，而他对那些被欺负的女孩应该是没有感情的，或者说是逢场作戏。
我甚至隐隐觉得，庄奕和别的女孩亲近，为的就是让林洛菲更在乎他。
“庄奕对林洛菲与对别的女孩不一样。”我不由得叹道。
“那是当然，林洛菲是他的未婚妻，当然得宠着惯着。”保康祺的回答理所当然，我却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心里暗暗为苏茉的爱情悲伤不已。苏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心里，她并不是唯一，她甚至与其他被林洛菲打的女孩没有什么不同。
“可怜的苏茉……”我终于还是叹息着开了口，而保康祺却看着我，认真地说道：“小笛，其实就算没有林洛菲，庄奕也不是苏茉最好的选择。”
我震惊地看着保康祺，怎么都想不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保康祺好像明白了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说：“庄奕是个好哥们儿，但不一定是个好男友。他是个花花公子，对女孩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那苏茉……”我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劝苏茉断了和庄奕在一起的心思，可是……
“这件事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看她自己吧，等伤透了心，也就放开了。”保康祺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显然是见多了庄奕身边那些飞蛾扑火的女孩。
“不过小笛，你放心，我和庄奕虽然是哥们儿，但是对待感情，我们是不一样的。”保康祺很小心地告诉我，说完紧紧地盯着我。
我看着保康祺，不由得笑了，却什么都没说。他的紧张我是明白的，可是他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我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我喜欢的人是苏云锦，不可能是他，所以他是怎样的人和我没多大关系。他只是我的朋友，或者说哥们儿，而不是男友。
见我没有回答，保康祺又紧张起来，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跟在我的身后。
“你回去吧，不早了。”我们俩沉默地走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对保康祺说道。
“我送你回家。”保康祺见我说话，眼中闪过喜悦，然后肯定地告诉我。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我不愿意和保康祺继续这样的沉默，这样沉默的氛围让我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天都要黑了，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保康祺的回答很肯定，不容拒绝。我叹了口气，只能任由他跟在我的身后，继续沉默。
等我终于适应了这沉默的氛围，不再因为保康祺在我身后而别扭，保康祺的手机却响了。他接完电话就快步走到我的身边，满是歉意地说：“小笛，对不起。”
他的道歉来得突然，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低着头，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朋友出了点儿事，我得马上过去，所以我不能送你回去了。”保康祺为难地说道。
如果不是保康祺说的话，我真的以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大事，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不由得笑着告诉他，他回去就行，我自己没事。
“那你小心点儿，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保康祺很不放心地嘱咐我，眼中全是担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还能被人打劫不成？”保康祺的担忧让我觉得好笑，不由得轻声说道。
“小心点儿好。”保康祺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不好意思地说道。
“知道，你快去吧，你朋友那边事情应该挺急的，别耽误了。”我劝着保康祺离开，然后转身回家。
只是我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却差点儿被“打劫”。
如果有人存心算计，我是无法逃脱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3)
那天因为下雨，从超市买菜回家的我偷懒没走大路，抄小路走到芙蓉巷的时候，听到巷子里传来地痞调戏少女的声音。
“妹妹这小脸蛋，哥哥最喜欢了……”
“这小细腿也不错……”
“今天你就陪陪我们几个哥哥，绝对亏待不了你，你欠我们的钱……”
猥琐的声音不时传入我的耳中，相伴是女孩微弱的哭声，让人听了不由得心疼。
我循声走到巷子口，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围着一个女孩。我清楚自己的斤两，所以不敢上前，赶紧拿起手机，准备报警。
可是电话还没拨出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我的名字：“小笛，小笛。”
那声音细小如蚊蚋般，我转身寻找，却发现巷子里的几个地痞已经看向了我。我有些害怕，正准备拔腿逃跑，却不想在那几个地痞的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喊着：“小笛，救我。”
是周诗韵，她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等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那几个地痞跟前，对他们说：“她是我的朋友，她有钱，我去跟她借了，马上就还给你们。”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应对的时候，周诗韵已经在巷子的那头踉踉跄跄地奔向我，她身后的几个地痞也缓缓向我走来。
“小笛，帮帮我，看在我们是朋友的分上。”周诗韵喘着粗气，含泪看向我。
我白了她一眼，却终究没有狠下心对那帮地痞说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见我看向那几个地痞，周诗韵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她轻声说道：“小笛，求你。”
我转过头，看向她含泪的眼睛，握住了她的手。她感激地对我笑了笑，然后激动地喊我的名字。
我对她冷笑，甩开了她故作亲密的手，然后看向已经走到我身边的地痞们。他们探究地看着我，嘴角带着得逞的笑。
“她是我朋友。”我对他们说道，那几个地痞听了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她欠你们多少钱？”我努力让自己镇定，高声问他们。
我等着这几个地痞的回答，甚至想好了要帮周诗韵还钱，只是他们终于开口，却不是回答我，而是朝我身后大声喊“站住”。
我不敢相信地转过身，却只看到了周诗韵的背影。只是一瞬，她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趁着我帮她，自己跑了。
有两个地痞见她跑了，立马去追，可是他们气喘吁吁地回来时，脸色很难看。他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向我，将我围在了中间。
“你是她朋友，她跑了，那她欠的债就得你还。”其中一个戴墨镜的地痞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长得也不错，如果不还钱，哥哥们可就……”他的话没说完，但是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我明白，如果不还钱的话，我的下场会很惨。
“几位哥哥，周诗韵穷，我家里还是有钱的，只是我今天是出门买菜，没带多少钱，所以我得让人给我送钱来。”我赶紧解释，一边敷衍着他们，一边想着怎么脱身。
“本钱加利息，总共是两万块，你有吗？”那个戴墨镜的男子有些不相信我的话，马上问道。
“我……”两万块我是有的，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给了他们，而且我得找一个人以送钱的名义过来帮我。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保康祺那天抓小偷的场景，那利索的动作和势在必得的样子瞬间就占据了我的心。
“到底有没有？”那个戴墨镜的男子见我不说话，有些生气地喊道。
“我只有一万块，不过我朋友家是做生意的，我可以先向他借。”我赶紧回答，他们铁青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算你懂事。”那个戴墨镜的男子轻哼一声，转身不再盯着我，而另一个地痞上前催我：“还不打电话借钱？你等什么呢？”
“好，马上。”我故意装作战战兢兢，心里却乐开了花，我刚才说借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给保康祺打电话。
“保康祺，我是安小笛，我有点儿急事需要两万块钱，我借你两万块，你给我送到芙蓉巷，我和几个哥哥在这里等你。”
我的话刚说完，保康祺就着急地问道：“你要两万块钱做什么？”
“你别管了，快点儿送来吧，我很着急。”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之前我和保康祺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我把这些年用不了的零花钱都存起来了，有五万多，保康祺应该明白我刚才话里的意思。
保康祺确实对我的话产生了怀疑，他在我挂断电话后就打过来了，我不敢接，怕他的询问会让这几个地痞起疑。保康祺锲而不舍，我一直不接，那几个地痞看我的目光都变了。
我心虚地解释，说电话是周诗韵打过来的。
他们不再说话，而手机也终于不再响。
保康祺比我想象中来得快，他见到我的时候，围着我的那几个地痞已经没了之前的气势，歪歪扭扭地倚在墙上，看到保康祺的时候，眼中的颓废才消散。
保康祺飞奔到我的面前，不顾自己的气喘吁吁，也不顾周围几个地痞的眼光，拉住了我的手，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不等我回答，他就开始扫视我的全身，等确定我没事之后，他才转过身，看向那几个向我们围过来的地痞。
“你们要钱是吧？”
“她朋友欠我们钱。”那个戴墨镜的男子看着保康祺，慢悠悠地说道。
保康祺看了他一眼，举起拳头就揍了过去，边揍边说：“那我替她还你。”
他一手将我拖到他的身后，另一只手握成拳将那个地痞揍倒在地。他上前一脚踩住那地痞，对正准备攻击他的几个地痞说：“都给我滚，不然我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说话的时候，他的一只手将我护在身后。他刚说完，那个戴墨镜的地痞已经在地上痛呼出声，对另外几个地痞说道：“快走，快走，不然老子饶不了你们。”
另外几个地痞果真不敢上前，在保康祺的威胁下离开了芙蓉巷。
保康祺见他们没了踪影，才抬腿踢了那戴眼镜的地痞一脚，那地痞在地上哇哇喊痛。
保康祺笑着又踢了几脚，直到他没了还手之力，保康祺才对着他喊了一声：“快点儿滚，不然小爷要了你的命。”
那地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走，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不禁对保康祺竖起了大拇指。
“我当初练习揍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见我夸他，保康祺显然有些骄傲，他不无得意地对着那个踉跄的背影喊道。
我只看到那个背影明显一滞，然后跑得更快了，我们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相视一笑。
“保康祺，你真厉害，谢谢你。”等那地痞走得没了踪影，我才走到保康祺身边，很认真地道谢。
保康祺再次扫视我一遍，关切地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保康祺，我在感谢你。”我很认真地致谢，可是保康祺关注的重点好像依然在我身上。
等他再将我扫视了一遍，才放心地松了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
他的话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要怎样应答，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被他这样关心，我确实有些感动了，能回应他的也只剩下沉默。
可是刚打了一架的保康祺显然还处在兴奋之中，他轻声对我说：“小笛，你知道吗？今天我特别高兴。”
我不解地看着保康祺，不知道他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特别高兴，尤其是说完后他故作神秘的样子让我更是好奇。
“你这么高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只是因为揍那几个流氓？你之前也揍过小偷的。”我本能地将他高兴的原因和今天的事情撇清关系，因为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小笛，我高兴是因为你，遇到了危险，你想到的是我。”保康祺收敛了笑容，很郑重地和我说道。
不知道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太一本正经，还是说的话太郑重，我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很久之后，我感觉一股暖流如水一般将我的心浸润，有些感动，也有些慌乱。
这些日子的相处，保康祺在我面前表现的都是他憨厚的一面，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这些让我啼笑皆非的点点滴滴总是能轻易地撩动我的心，让我在不知不觉间对他产生好感甚至依恋。
我甚至有些搞不清楚他展现给我的是不是他真正的一面，最拙劣的方法却轻易走进了我的心底，让我无法拒绝，让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
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能轻易牵动我的情绪，我会因为他不经意的一句话感动或者……比如说他刚才的话，这样深情的话语，哪里是表面愚笨的他能说出来的，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情场的浪子，早就深谙女孩的心思，更懂得怎样俘获女孩的芳心。
想到这些，我有些失落，看向保康祺的时候也多了几分郑重，很认真地对他说：“你想太多了，我叫你过来帮我纯粹是因为我知道你比较能打架。”
说话的时候，我有些心虚，不敢看保康祺的脸，可是保康祺的笑声还是传到了我的耳中，那笑声如春风一般，带着温暖，也轻易就让我的脸浮上尴尬的红霞。
“我没多想，我只是很高兴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如果下次有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还能想到我。”保康祺的语气依然郑重，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看向我，那眼睛晶亮得如同天上璀璨的星星，而眼中的喜悦和宠溺却轻易就让我的心沉沦，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