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Cinderella,等等我来说爱你

书名:逆光·弦月本章字数:9414

月白色

1

在遇到司徒朗之前,安洛琪真的想过,剩下的两年高中生活,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那时她刚从一帮叫嚣着要把她关进体育器材室的家伙手里逃出来,逃跑途中还不慎摔了一跤。这使她一瘸一拐地逃到经常藏身的大树下时,只能望着高高的树枝干瞪眼。

想到如果被逮到就得在黑漆漆的体育器材室里度过一整个下午,安洛琪心一横,不顾左脚还在一阵阵地疼,就挽起袖子朝树上一跳,使出吃奶的劲一点点往上爬,眼看着就要够到第一根粗枝了,然而——

“嗯,不好意思,这儿有人了。”

头顶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安洛琪吓了一大跳,她也因此松了手,摔了个四仰八叉。“有没有搞错,这种地方也要排队?”早知道今天这么倒霉,出门前就该看皇历。当安洛琪揉着摔疼的腿皱着眉头时,树上的人已经跳了下来。

“摔得很疼吗?”耳边传来略带歉意的声音。

这不是废话吗?要不然你来摔一下试试?安洛琪又愤又怨地抬起头:“你……”声音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盯着半蹲在面前的人,眼睛都直了。

“你没事吧?”男生被盯得直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话音未落,安洛琪居然扑了过来,把他推倒在地。

这个女人在搞什么?偷袭吗?

“你居然没穿衣服!”女生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你才没穿衣服呢!”这家伙是个女色魔吧!而且眼睛还不好使!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你没穿校服!”安洛琪指指男生身上的便服,实在过于激动,连声音都颤抖了,“难道说……你也是转校生?”据她所知,只有刚转来的学生才没有校服穿。

男生奋力地从女生的“魔掌”里挣脱出来,整整衣服,脸微微发红。“是……又怎么样?”

“你真的是?”

安洛琪激动了——那是一种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革命组织的激动。在男生惊讶的目光中,安洛琪眉开眼笑地凑过来。

“你好我叫安洛琪我也是转校生我是二年A班的你叫什么名字你在哪个班?”

一激动说话就不喘气是安洛琪的习惯,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的。男生还坐在地上,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正如傻大姐一般笑眯眯地对自己放电,简直……像个神经病。

“喂,你是神经病吧?”这么想了,自然也就这么说了。

没想到对方一点也不生气,仍是笑容满面的样子:“小弟弟,对前辈可要礼貌一点哦。”

男生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不是什么小弟弟,我和你同级。”天生长了张娃娃脸,被误认为年龄小也没办法,但心里还是有点气愤。男生猛然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我先走了。”刚才睡到一半被吵醒,看来得换个地方继续补充睡眠了。

“你等等……”本想站起来,左脚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安洛琪“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痛得脸都变色了。

“怎么了?”本来已经走开的人又折了回来,看到女生略有些肿胀的左脚踝,立刻就明白了,“是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扭到了吧?”

“不是……”尝试着去揉脚踝,结果疼得冷汗直流,“是刚才逃跑时不小心扭到的。”

“逃跑?”男生哑然失笑,显然没当真,“难道是偷看男生洗澡被发现了?”

没想到对方露出惊讶的表情:“你难道没遭遇到转校生的特殊待遇?”男生愣了愣,在脑子快速地回想着。

是啊,他怎么会忘记呢?那条流行在这所贵族学校里、甚至闻名于外的潜规则——绝不放过转校生。

和一开始就收到正式录取函的贵族学生不同,转校生大多出身平民,因为成绩特别优异,才会被学校破格录取。本校的学生鄙视转校生寒酸的身份,妒忌他们优异的成绩,便处处刁难他们。眼前的男生同情地打量着安洛琪,心想:她恐怕吃了不少苦头吧?

“走吧,我背你去医务室。”说着男生把安洛琪背了起来,朝大路上走去。

生平第一次被男生背,而且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安洛琪的脑子空白了片刻,才面红耳赤地挣扎起来。

“我……我可以自己走!放我下来……”

“背都背了,你还扭捏什么?刚才推倒我时也没见你不好意思。”

安洛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刚才她不是太激动了才会那样失态的嘛!这个人到底误解了什么啊?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安洛琪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洛琪觉得男生的后背瞬间紧绷了起来。良久才听到他有些僵硬的声音。

“司徒朗。我的名字。”

“司徒朗……”安洛琪喃喃地念着,“呵呵,真是个好名字。”

“是吗?”说不清为什么会感觉松了一口气,就像某个漆黑的地方突然投进了淡淡的光,司徒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此时有风吹过树叶,阳光在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头一次发现,安静的午后校园,原来是这么美。

2

再次遇到司徒朗,是几天后的中午。为了解开不知何时被绑在桌脚上的鞋带,午休铃响后很久,安洛琪才气喘吁吁地往学生餐厅赶。烈日炎炎的正午,路上人迹寥寥,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低着头走路的人。

“嘿!司徒朗!”安洛琪高兴地一掌拍到司徒朗的肩上,结果把他吓得不轻,回过神后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安洛琪,你出场时就不能正常点吗?”一会儿推倒人,一会儿吓人,他心脏再好也快受不了了。

“司徒朗,你是要去学生餐厅吗?”

这家伙,完全无视他的抱怨。司徒朗翻了个白眼,无精打采地说道:“不是。我去商店买午餐。”顿了顿,“我很久不去学生餐厅了。”

安洛琪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这样怎么行?”

和老妈一样的开场白,司徒朗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她接下来肯定又要说什么不好好吃饭对身体不好之类的吧……

“怎么能因为怕被欺负就不去餐厅吃饭呢?”啊?

“一味的隐忍退缩,那帮家伙只会更得寸进尺。”安洛琪义愤填膺地说着,心中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走!我带你去学生餐厅,今天我请客。”

“喂!喂……”别扯着他的袖子就一个劲地往前冲啊。

“放心啦,那帮人的把戏我都摸透了。他们要么故意绊你一跤,要么把汤洒在你头上,或者占着空位不让你坐……今天有我在,他们休想对你使坏!所以……”

身后的人突然不动了。

“他们这样对你?”司徒朗皱起眉。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反抓住安洛琪的手,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司徒朗?你……你去哪里?”慢一点!她都要跟不上了!

“去餐厅啊。”司徒朗回过头,娃娃脸上绽放出的纯真笑容让安洛琪瞬间失神,“你不是说要请客吗?哪有请客不去的道理。”

安洛琪几乎是被硬拽着跑到了学生餐厅,推开餐厅的大门后——

“呃……司徒朗,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进来时,这里瞬间安静了一分钟……”“咦?有吗?”

“而且……大家似乎都在盯着我们看?”就餐的同学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吞下两个鸡蛋。

“是吗?”司徒朗环顾四周,耸耸肩,“没有啊。”

见鬼了,大家刚才还像看动物园的大猩猩一样朝这边猛瞅个不停,怎么司徒朗一抬头,一个个全改成望天花板了?

“安洛琪。”男生轻笑着,“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安洛琪沉默。难道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多了,所以自己变得神经质了?不不不,太可怕了,她可不想变成神经病。

安洛琪使劲地摇摇头,又深呼吸了三次,然后目不斜视地去打饭,目不斜视地找座位,目不斜视地坐下用餐,目不斜视地边吃边和司徒朗聊天。然而……

“为什么我们附近都没有坐人……”

那些端着餐盘在远处徘徊的人,你们没看到这边空着很多座位吗?

“大概是不敢……呃,不想坐到我们这边吧。”司徒朗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饭,咽下后又说,“你不是说过转校生很受排斥吗?”

“但以前他们也没像这样退避三舍啊……”安洛琪还能感受到周围不时投来的目光,她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着,“难道这是新花样,他们开始搞孤立政策了?”

司徒朗手中的汤勺停滞了片刻,然后继续埋头喝汤。但他能感觉得到,安洛琪困惑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身上。

“司徒朗,难道是因为你……”

司徒朗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她来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你和我在一起,人多力量大,所以他们也害怕了?”

司徒朗一口汤喷出来,呛得直咳嗽。笨蛋!以为这家伙会按常理出牌的自己真是个大笨蛋!

那边安洛琪还在为这个发现激动不已:“果然团结就是力量啊!以后我们就该一起行动!”

“你是打算成立自救联盟吗?”司徒朗满头黑线。“这个主意不错啊!”

他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

“喂,我是说真的!”的确是非常认真的表情,虽然兴奋得也很可疑,“难道你想这样一直被欺负下去?”

“我没你那么惨。”司徒朗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生硬,“他们只是……不理我。”

“孤立政策。”安洛琪理解地点点头,她刚转来时也受到过这种冷暴力,“好,我宣布,司徒朗是转校生自救联盟的第一位成员!”

司徒朗在心中哀号:饶了我吧,我才不要加入这种奇怪的组织!“当然,我是联盟的盟主,以后你要叫我老大哦!”

哪有人会封自己为老大的,真是厚脸皮。

“所以呢,如果你觉得难过或痛苦,一定要来找我。两个人在一起,就算只是聊聊天,也好过一个人孤零零地生闷气吧?”

明明心里不愿意,可看到安洛琪充满期待的目光和斗志满满的笑容,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

“好吧。”他勾起嘴角,仿佛看到那道淡淡的光已经变成了足以照亮黑暗的明灯。或许,这一次他能够,也有资格去期待……

“以后请多关照啦,老大。”

3

不知是不是结交了“盟友”的缘故,安洛琪觉得,她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了。

过去最害怕下课,因为只要老师一走,那些家伙就会肆无忌惮地欺负她。就算逃,也不过是爬到大树上郁闷地抹眼泪。而现在,下课铃一响,司徒朗就会准时出现在门口,然后安洛琪高高兴兴地和他会合,消磨完课间十分钟,又回来继续上课。

“其实你没必要来得这么勤,这样多累啊。”有一次,安洛琪这样说,“下次换我去找你吧。”

“算了吧,老大。”司徒朗似笑非笑,“你这种麻烦的磁石体质就老老实实地等着我来找你就行了。”

所谓的“磁石体质”,是司徒朗给安洛琪冠上的绰号。因为他说女生总能吸引麻烦,也怨不得大家总来欺负她。但他没说出的话是:贵族学校里的男生,若不是真的对谁产生了兴趣,是连欺负都懒得欺负的。那些或轻或重的恶作剧,不过是吸引女生注意的手段而已。

“我是磁石的话,你就是反磁石。”安洛琪开玩笑地回击,“因为大家总躲着你。”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已经发现司徒朗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差。无论他走到哪里,周围的人都会躲得远远的;偶尔对上目光,周围的人也会迅速地扭头装作没看见。有一次安洛琪早退回家,路过操场时看到司徒朗他们班上体育课,大家都分好了组,只有司徒朗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旁边,真是太欺负人了!

“呵呵,你说得没错。”谁知司徒朗一点也不介意,反而笑起来,“和我在一起久了,说不定大家也会躲着你了。”虽然脸上带着笑,但他的眼中毫无笑意,反而有些冷漠。

“如果哪天你后悔了,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怪你的。”

“你在自暴自弃什么啊?”感觉自己被小瞧了,安洛琪气呼呼地拍拍胸脯,郑重地声明,“喂,我是你老大啊!就算所有人都躲着你,我也不可能抛下你不管的!”

安洛琪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她尝过被排斥、被孤立的滋味,所以她想帮司徒朗减轻那种痛苦,哪怕只是一点点。

司徒朗不喜欢去学生餐厅,她就早早地起来做便当,午休时和他一起去天台吃;司徒朗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她就把那些活动全部推掉,两个人翻墙出去压马路;司徒朗总担心她会因为他也被别人孤立,她就告诉他,就算被全校人孤立她也不在乎。

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司徒朗说中了,渐渐地,安洛琪发现周围的人开始疏远她。不再有蹩脚的恶作剧,也不再有嬉皮笑脸的挑衅,仿佛过去的纠缠只是一场梦,她的世界,终于开始安静。与此同时,她经常收到一些奇怪的字条,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不要和司徒朗走得太近。

这算挑拨离间吗?安洛琪嗤之以鼻,不去理会。直到某个周五的傍晚,当她收拾好书包准备去找司徒朗时,班长把她拦在了门口。

“安洛琪,你难道没有收到警告吗?”班长皱着眉,脸上仿佛有一层霜,“不要和司徒朗走得太近,小心惹祸上身。”

“我和谁走得近关你什么事?”安洛琪对班长完全没好感,当初自己刚转来时,属他欺负自己欺负得最凶!

“你到底知不知道,司徒朗他……”班长的声音戛然而止。顺着班长略带惊慌的目光,安洛琪看到司徒朗靠在不远处的窗边,双臂环抱静静地望向这里。正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为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橙色,可司徒朗没有表情的脸,让安洛琪的后背一凉。

总觉得……今天的司徒朗和平时不一样。

“记住我的话。”班长丢下这句话,就跑得不见踪影了。安洛琪愣了半晌,才背着书包跑到司徒朗的身边。

“他和你说了什么?”淡淡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情绪。“没什么。”总不能说是在威胁她离开他吧?

“真的?”司徒朗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安洛琪感到他的手在颤抖,“你不必隐瞒……我说过的,如果你后悔了,随时可以离开。”

与这句洒脱的话完全相反,他抓着她的手是那么紧,仿佛是在拼命地挽留什么,又似乎只是固执地不肯放弃什么。直到安洛琪皱着眉喊疼,司徒朗才惊醒般地松开手。

“对不起。”司徒朗的脸上带着茫然和慌张,“我……我不是故意要……”

“算了,我没事。”安洛琪打断了司徒朗的话,揉着被弄疼的胳膊,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咱们走吧。”

其实心里是有点生气的,气他对自己的不信任。可她似乎也有些明白他的心情,他是怕她听信了谗言,不再理他吧?

真是个傻瓜,她怎么可能会丢下他一个人。

回家的路上,司徒朗一直心不在焉。

其实他和安洛琪并不同路,只是一周前听她无意中说起最近总有一辆豪华黑色轿车停在她家附近,于是司徒朗执意要送她回家。

“安洛琪。”当两人走到安洛琪所住的公寓楼下时,司徒朗突然开口,“有个问题很早就想问你了,你……你为什么肯陪在我身边呢?”

“咦?”安洛琪愣了愣,“这需要原因吗?”

“不可能没有原因吧?”他顿了顿,把目光移向别处,“你其实也明白吧……如果没有和我走得这么近,说不定你已经交到朋友了。”这是实话,他不止一次听学校里的同学私下议论这个性格开朗的女生。她难道不知道,其实很多人是希望和她交往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安洛琪哭笑不得,“你不就是我的朋友吗?”

直到安洛琪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司徒朗还站在原地发愣。太阳落山了,一轮明月挂上了墨蓝的夜空。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开到楼前,停在司徒朗的身边。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车窗被缓缓地摇下,里面传来一个冷漠的男声。

“我相信她。”司徒朗的目光仍停留在安洛琪消失的地方,“你不是也调查过了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到底是我不放心,还是你不放心呢?”车里传来轻轻的叹息,“你已经栽过一次了,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司徒朗的身子微微一震,然后看到一部手机从车里递出来。“你难道不想看得更透彻一点吗?”

司徒朗死死地盯着那部手机。良久,他终于伸手将手机接了过来,然后拨了一个号码。

“喂,是安洛琪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周六早上,你有空吗?”

4

因为昨晚那个电话,周六早上,安洛琪按约定准时到了公交站。但等了半个多小时司徒朗都没有出现。正担心司徒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见他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安洛琪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司徒朗就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装作没事的样子跟我走……待会儿和你解释。”

看到司徒朗一脸严肃,安洛琪虽然吃惊,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司徒朗拉着她往人多的地方走去,两个人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人,也不知挨了多少白眼。当两人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停下来时,都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有人……在追你吗?”安洛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要不要再换个地方?我觉得这里不安全……”

安洛琪的预感是对的,不等司徒朗回答,就有人挡在了巷口。那是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人,活像电视里出现的黑道保镖。司徒朗恨恨地咬了咬牙,吼了一句:“跑!”

两人拼命地朝巷子的另一端跑去。巷子狭窄而曲折,拐了无数个弯,绕了无数条路,却总是甩不掉身后追来的人。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好在中途出现一个杂物堆,两人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躲了进去。他们听到那些人从杂物堆边经过,慢慢地走远了。

似乎,逃过一劫了。

“对不起。”司徒朗终于松了一口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来,“对不起……把你牵连进来了。”

“你说什么呢!”安洛琪拍了司徒朗一下,疲惫地笑笑,“别忘了,我们是朋友,理应共进退。”

突然,远去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由远及近,渐渐朝他们藏身的地方逼近。两人惊愕地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逃不掉了。

“司徒朗,你跑!”安洛琪先开口了,“我去挡他们一会儿。”“你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开什么玩笑!我……”

“他们追的是你,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安洛琪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司徒朗,“我可不想白费那么多力气后,还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抓。”

说着安洛琪从藏身的地方跳出来,她朝前走了几步,又转头示意司徒朗快走。

司徒朗站了起来,但没有动,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安洛琪。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要再拐一个弯,就能发现他们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安洛琪觉得司徒朗似乎已经丧失了斗志。

司徒朗用一种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她:“你何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呢?”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安洛琪懒得和他费口舌,她冲过去把司徒朗往另一个方向推了一把,低吼道:“你说什么傻话?别忘了我是老大,理应由我来保护你!快走!”说完她冲出了拐角。

大概没想到安洛琪会突然从拐角里冲出来,追来的几人一愣,都停住了脚步。说不害怕是假的,安洛琪拼命地抑制住发抖的腿,努力地昂着头,挡在巷子里——她要想办法拖延时间,起码要保证司徒朗逃得够远……

“够了!”一个声音从安洛琪的身后传来,“到此为止吧。”安洛琪的身子一僵,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司徒朗正站在她的身后。他避开了安洛琪的目光,看着那些黑衣人。几个黑衣人相互看看,为首的一个人点了点头。

“少爷,我们现在就去向老爷汇报。”他望了安洛琪一眼,“这个人,有资格成为您的朋友。”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资格?安洛琪不解地看向司徒朗:“司徒朗,他们刚才叫你什么?你们……是认识的?”

“洛琪,你听我解释。”司徒朗开始不安起来,“刚才只是……只是一场考验。”

“考验?”声音陌生得几乎不像自己发出的,但安洛琪觉得更陌生的是眼前的人,“考验什么?考验我有没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

“安小姐,很抱歉骗了你,但我们也是不得已。”为首的黑衣人解释道,“老爷是怕少爷又受到伤害,所以坚持要对你进行考验,少爷他……”

安洛琪已经完全听不到那个人在说什么了。她一步步朝后退去,脑中一片空白。她该愤怒、震惊,还是悲哀?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其实没必要生气的,应该冷静下来听他们解释的,不就是被耍了一次吗?自己刚转进学校时,这种事情遇到的还少吗?但是……

那时,她还不曾找到让她甘愿掏心掏肺、真心对待的人。

那时,她还不曾碰到让她产生“只要那个人不寂寞,就算我被孤立、被排斥也无所谓”的想法的人。

那时,她更不曾遇到能让她强忍着本能的恐惧,明知有危险也想挺身保护的人。她付出了所有,最后换来一场考验。

安洛琪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可笑、最可悲的傻瓜。

5

那天之后,安洛琪开始躲着司徒朗。她后来才知道,司徒朗不是平民转校生,而是这所贵族学校董事长的独子。据传此人性格变幻莫测、反复无常,而且还有黑道背景。曾经有几个学生惹怒了他,除了遭到毒打,还被逼着退了学。也只有安洛琪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才会以为大家躲着司徒朗是因为转校生的身份,殊不知那些“漠视”和“孤立”源自他们内心的恐惧。

可不管安洛琪怎么躲,司徒朗总有办法找到她。但那些道歉的话、后悔的话,安洛琪一句都没听进去。

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对他吼道:“你再缠着我,我就转学!”说完她扭头就走。这一次,司徒朗终于没有再追过来。当安洛琪狠狠地擦着脸上止不住的泪水时,忽然听到背后那句哀伤的低喃。

“你不是说过,就算所有人都躲着我,你也不会抛下我不管吗?”

是的,她是说过。但当真心付出换来谎言和欺骗时,倔犟的坚持也就变成了一个笑话。她还能相信什么呢?

大概是那句威胁的话起了作用,司徒朗再没来找过安洛琪。有时在路上偶遇了,安洛琪也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她知道他们一次次的碰面并非真的是偶遇;她也知道每次就算自己已经走远,那个人的目光还在默默地跟随着她;她还知道,其实自己已经不再那么生气了,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人。

随着对司徒朗的疏远,渐渐地,安洛琪也在班里交到朋友了。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安洛琪认真地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司徒朗的种种恶行,只是每个人都会用“听说”这两个字开头。听说,听说,全部都是听说。聊天快结束时,有人随口说了一句:“别看他那么嚣张,其实也很可怜,一个朋友都没有。”

安洛琪的胸口猛地一堵,半天说不出话来。

之后,她一整天都情绪低落、神思恍惚。放学后去教师办公室交值日报告时,安洛琪愣愣地在门口站了好久才想起要敲门。

正准备敲门时,安洛琪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听说司徒朗和他父亲大吵了一架,闹僵了。”听口气,似乎是司徒朗他们班的班主任,“校长让我去给司徒朗做思想工作,可我说了半天,他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

“又和半年前一样了吗?”这个声音安洛琪很熟悉,是她的班主任,“其实我也能理解他父亲的苦心,当初要不是因为那孩子交友不慎,也不至于落得被全校学生排斥的下场。”

“是啊,谁能想到那几个人表面上对司徒朗称兄道弟,背后却四处散播他人品恶劣的谣言。他们被打也完全是因为自己招惹了外面不该招惹的人,在校外恶意斗殴,被学校开除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想到他们把错全都推到司徒朗的身上,害得别的学生都不敢和他来往。”

“说起来,你们班上那个转校生前阵子不是和司徒朗走得很近吗?最近怎么没见他们在一起了?”

“谁知道……大概是听信了谣言,也不敢和他来往了吧。”

安洛琪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离开的,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冲到了司徒朗的班级门口。门没锁,司徒朗的座位上还放着书包,说明他还没有走。安洛琪又焦急、又悔恨,她几乎找遍了整个校园,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司徒朗!司徒朗……”

晚风在耳边呼啸,被刻意压抑的回忆不断地在眼前回放。安洛琪想起两人第一次相遇时,他背着自己走过午后校园的林荫道;她想起在餐厅里,那句僵硬的“他们只是不理我”;她还想起,那个周五的黄昏,他曾经那么绝望地抓紧她的胳膊。

你其实是害怕吧?害怕自己的感觉会是假象,害怕所谓的“朋友”又是一个骗局。人心无法看到,所以,终于默认了那场考验。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人迹寥寥的校园,安洛琪终于筋疲力尽,她低下头不停地喘息着,有什么东西连续不断地滴落到地上。

“对不起。”

她慢慢地蹲下来,把头埋进臂弯,脸上已经完全湿润。

“司徒朗,对不起。因为赌气,我竟然那样轻率任性地离开,吝啬自私到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你曾对我说了无数次对不起,但真正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

女生后悔地哽咽着,直到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洛琪?”

似乎是被女生脸上的泪水吓到了,司徒朗连忙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慌张地打量着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老大,你别吓我啊,你……”安洛琪突然紧紧地抱住司徒朗。

“你还当我是你的老大吗?”安洛琪泣不成声,“我……还有资格做你的老大吗?”

司徒朗愣了愣,表情渐渐地柔和下来。“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大。”

“但是,我不想做你的老大。”安洛琪一字一顿地说着,似乎想把自己心里的话深深地刻进司徒朗的心里。她想让他知道她的决心,让他明白自己的真诚。

“司徒朗,我想做你的朋友。”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安洛琪不安地松开手,她想看看司徒朗的表情,司徒朗却突然转过了头。

“太狡猾了,突然说那么正经的话。”司徒朗狼狈地抹掉眼角的泪水,小声地嘀咕着,“虽然很高兴,但如果只能一直当朋友,对暗恋的人来说会很烦恼呢……”

“嗯?”安洛琪没有听清,“你刚才说什么?”“没什么。”司徒朗牵起安洛琪的手。

这一次,夕阳的余晖终于照进他的眼里,他带着温柔的笑容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很长。总有一天,他会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安洛琪,我是那么地……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