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投其所好（上）
古人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仿佛只要自己表达出够的诚意，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被感动。然而，如何表达自己的诚意却是一个难题，尤其是向不熟悉的陌生人表达自己的诚心。
对不熟悉的人过于殷勤地表达自己的诚意，有时迎来的不是对方的感动，而是对方的厌烦。就像刚才王妙妙虽然是诚心诚意地想要帮助郯王才主动提出化妆的事情，但是她冒然地举动显然不仅迎得郯王认可，反而只得到了郯王拒绝。
王妙妙思量自己想要博得郯王的信任，还得投其所好地表诚心才行。于是，她开始努力地回想代嫁前窦季娘同她讲述那些关于陛下、郯王等人和他们窦家的事情，她想要从中获得一些郯王的喜好信息。然而，她回想了好久，最后发现那天窦季娘跟她说的所有事情当中没有一件是关于郯王。
跟着，王妙妙又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在宜春院里当梳妆娘子时的见闻，依旧没有关于郯王的内容。说起来，宜春院里的这些坐部伎为博得君幸，为了贵人们的欢心，总是会跟内官们打听一些陛下和皇子们喜好颜色、喜好曲子、喜好美人的眉形、发髻等等。然后，这些坐部伎们会把自己打听来的内容告诉梳妆娘子，并要求梳妆娘子按着这些贵人的喜好给她们设计上台的妆容。
王妙妙当梳妆娘子的这几年里，她早就攒了满满一小册子关于贵人们妆面喜好的内容。然而，里面依旧没有关于郯王的内容。回想到这里，王妙妙心里不禁又开始同情郯王了。郯王因为破相的关系，他不仅被那些宗亲外戚嫌弃了，还被宜春院里的那些坐部伎们嫌弃了。
宜春院里的那些坐部伎们虽没有窦季娘那样优渥的出身，但是她们个个漂亮又有的是机会在御前演出，结识皇子宗亲。这些皇子宗亲当中样貌俊朗者并不在少数。坐部伎们在有选择的情况之下，她们自然都去攀附外貌俊朗的皇子宗亲。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她们跟窦季娘一样不想要托身于样貌被毁的郯王。跟着，她们跟窦季娘一样也不关心郯王其人。
想到这，王妙妙看着到铜镜里自己化着窦季娘仿妆的脸，内心默默感慨：外貌的美，不过是一张皮囊罢了。这皮囊想要怎么样的，画即是了。虽然妆面不长久，总是时不时需要补一下，但是人的美貌本身就不是永恒长久的。再美的佳人，也是会变老的。
这时，外廊的婢子叩响了门环，传报说晚膳的时辰到了，恭请王妃去花阁用膳。于是，王妙妙稍补了一下妆，就立刻动身去花阁。
路上，王妙妙的心里很忐忑，一直在想着自己见郯王之后，该怎么同他致歉，怎么去缓和刚才的不欢而散。可到了花阁，她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郯王根本不在。
未及王妙妙问郯王去哪儿了，主事的傅姆姚二娘便呈报道：“大王已吩咐了我等告王妃不必待候他用膳了。”
王妙妙意外地“啊”了一声，便面带愁色地愣住了原地。她心想：郯王果真是生气。唉，都怪自己不该去碰那个面具。毕竟，面具之下遮盖的是他的痛处。
“王妃，勿要多想。大王不是有意想要冷落您，而是不太方便跟您一起用膳。”
说着，姚二娘在自己的脸上微微比划一下面具的样子。
王妙妙蹙眉道：“可是，大王之前不也戴着面具参加陛下设得筵席嘛？”
“王妃，那是陛下之邀，不得不去呀。大王戴着面具吃饭又哪能随心呢。这在府中和在外面自是不同的。望王妃能多加宽谅。”说罢，姚二娘便替王妙妙挪开座次，拜礼道：“请王妃入座。”
王妙妙回想起了昨夜饮交杯酒和午宴时郯王微微将面具上挪一点时拘谨小心的样子，她默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她便面带忧色地入座了。这时，姚二娘赶紧让婢子们掀起王妙妙四周的帷幕。一盆盆别致地牡丹印入了众人的眼帘。
“这是做什么呀？”王妙妙越加意外了。
姚二娘解释道：“这是大王特地为王妃您准备的呀。大王，听闻您在闺中最是喜欢牡丹，喜欢到就连府中用膳的是食厅都要装点牡丹。所以，大王就特地让我们布置这个花阁及您。”
“啊……”王妙妙一时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一开始就提出跟她只做名义夫妻的郯王，竟然会如此细致入微地待她。不，应该说是待“窦季娘”。原本王妙妙并没有觉得郯王多么喜欢窦季娘，只觉得郯王和窦季娘的婚事是圣意难为的结果。
可现在看来，她觉得郯王原本很可能是喜欢窦季娘的。只不过郯王很可能因为自己破相的关系，从开始就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也不敢奢望别人对他的感情。所以，即使陛下将窦季娘赐婚给他，他亦不敢真的接受，唯恐委屈了自己暗恋的对象。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自渡窦季娘不会喜欢上现在这般破相的他，所以他选择放弃，选择了现在这种相处的方式，选择了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护花使。
想到这，王妙妙不禁唏嘘地叹了一口气。
“王妃，您怎么了？是菜色不合您的胃口吗？”
王妙妙摇头道：“不，不是，菜色很合我的胃口。我刚才叹气是因为大王如此了解我，而我对大王的了解却很少很少。想到这，我不禁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实在做得太不足了。”
“王妃，想要了解大王什么事，只管问我姚二娘好了。大王很小的时候，我就跟大明宫別殿的陈女史一起照顾他了。其实，算年份的话，我比陈女史还要早个几年呢，陛下尚是临淄王的时候，我已经是王府里的侍婢了。那会儿我就开始侍奉刘允容和大王了。”
“太好了，傅母，您肯定知道大王平素有什么喜好，能否告知我一二？”说罢，王妙妙向姚二娘微微施了一礼。
姚二娘赶紧躬身还了一礼，浅笑道：“大王，为人好静，他平素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读书了。他跟陛下一样都很喜欢张相公的文章。”
“哪位张相公？”
“自然是时下的文坛魁首，中书令张说。”
“哦，原是他呀。”王妙妙虽然平时也喜欢读书，但是这位张相公的文章，她所读得不多。她自渡这方面若是讨论的话，恐怕无法结好于郯王。于是，她复问道：“其次大王还有什么爱好吗？”
“其次嘛，大王也很喜欢研究书法。不过，书法这方面嘛，大王倒是跟陛下不一样。陛下喜欢八分书，而大王更喜欢小篆。”
小篆，这亦不是王妙妙所擅长的。于是，王妙妙只好眨了眨眸子，继续问道：“其三呢？傅姆，您知不知道大王平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什么纹样的装饰？喜欢什么口味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