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约定

“季娘，谢谢你的宽慰。虽然你现在说的话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已经很多人跟我说过了，但是像你现在这样坐我边上面不改色地说这些话的人，你还是第一个人。”李潭垂目看着案台上的面具若有所思。

　　王妙妙微微扬起唇角，婉约道：“大王，您这话就说得不太中肯了。我怎么可能是第一个面不改色坐在您边上说这些话的人嘛。我想陛下、允容他们才是吧？”

　　“不，他们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比以往忧伤很多。尤其是我的母亲，她哭得跟泪人一样。唉，都怪我自己当时疏忽大神，没有注意到自己射中那只小豽的边上还有一只豽。现如今不仅害了自己，还是害得父母为我伤心。”李潭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是他的眸子却微微泛起了水光。

　　见此，王妙妙叹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绢帕递给李潭，“给，拿去吧！”

　　“季娘，你给我这个干嘛？”李潭一脸诧异地抬眼看着王妙妙。

　　王妙妙淡然道：“擦眼泪呀。大王，虽然我对您的悲伤之处没办法完全做到感同身受，但是在您难过的时候递一递绢帕，还是可以做到的。”

　 李潭轻轻地挪开了王妙妙递绢帕的手，无奈道：“我不需要你的绢帕，我也没有哭。我刚刚只是想到过往的一些事情有些伤感。但是，伤感并不一定要哭啊。”

　　“哦。”王妙妙收回了绢帕，心想：这位郯王的性格真是别扭。不过，他还真是一个孝子。他回想起那一场意外，他没有过于为了自己的遭遇难过，也没有因此怨天尤人，反而更多的是为自己的破相害得父母伤心而难过。

　　 王妙妙忽然想到了郯王总是戴面具的另一个因素，踌躇道：“大王，您一直戴着面具该不是不想让看陛下和允容看见您现在的样子而伤心吧？”

　　 见李潭默然低头，不作任何回答，王妙妙心想自己果真猜中了。正当她想着接下来该说什么宽慰李潭的时候，李潭忽然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幅曲江池景图，左右而言他地切换话题道：“季娘，之前我听你的父亲说你很喜欢吴道子的画。对面这幅曲江池景图你觉得画怎么样？”

　　“我……”王妙妙心想：我对化妆比较有研究，但是对画画真没什么研究呀。而且我从小没籍入宫，一直在宜春院做事，基本上都没有离开过那里。曲江那个地方，我虽然听了别人说了很多遍，但是我从来没去过呀。这让我怎么做评价呀？

　　王妙妙思量了片刻，尴尬地应道：“我觉得画面的着色很漂亮，画里的人物形象也很生动。曲江池畔的丽人佳景，尽收于一画面之中。这画真不愧是名家之作呢。”

　 “是吗？这画是我仿照吴道子的笔法画的。不曾想竟然骗过你的眼睛。”李潭忽然扬眉笑了起来。见此，王妙妙亦尴尬地陪着他笑了笑。但是，此刻她的心里其实特别紧张。她生怕李潭接下来会拉她继续聊画，生怕自己会由此暴露真身。毕竟，她不是真正窦季娘，她也不了解这些关于画画的事情。

　　于是，她赶紧将话题绕回原点道：“大王，我觉得您总是戴着面具回避现状也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而且陛下和允容看不见您面具下的样子也许心里更难过？只是他们不想表露出来让您为难罢了。想来他们看见您戴着面具的样子，便知道您的心里绕不开那件事情。所以，作为父母的他们心疼您，不愿意让您做为难的事情。”

　　李潭默然了一会儿，叹气道：“季娘，你说得道理，我以前也有想过。但是，我选择了戴面具。因为我知道自己要挪去面具的话，我脸上的疤痕一定会成为很多人私议的话题。虽然我戴着面具，他们也会私下议论的。但是，这是两种不同的私议，前者他们不仅会私议我的样貌，更会私议那场意外当中君父为什么没有照看好我，甚至搞不好还会有些沽名钓誉的大臣把这件事情搬到朝堂去说，借此让君父不去搞禁畋猎之类的事情。”

王妙妙扑闪着眸子问道：“那后者呢？”

“后者嘛，更多的只是私议我一个人，私议我是一个多么地放不开心结的怪人。两者相较，我选择后者，因为我不希望别人非议我的君父。因为君父这些年来一直对我很好，而且那场意外确实不能怪君父，那是我自己的疏忽大意而造成的。”　

“额，大王，您真是一个孝子。不过，我觉得戴面具这事情，您不用这么决绝。其实，您可以考虑在一些没熟人的地方不戴面具。反正没熟人看见，一般情况也不会有人传闲话呀。”

　　 李潭接语道：“那地方不就是我的居室嘛。出了这个居室的门，哪有不相熟的人呀。门外的小吏，我是记不全他们的名字，可他们都知道我是谁啊。我一旦挪下面具，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的。唉，王府不是禁中，泄露王府事的人实在太多了。”

　　“也不是呀。肯定有不知道您的呀。”

　　李潭苦笑：“嗯，我若是六年前的俊朗模样，我相信自己在人堆里跟二弟、三弟他们站一起，肯定很多人分不出来。唉，可如今我的脸未免太有辨识度了。”

　　这时，王妙妙将目光投向曲江池景图，忽然想到一个点子，她提议道：“大王，我听人说曲江在七夕的时候会很热闹，而且几乎没有贵人。因为七夕节贵人们都会在家中置筵，设台祭拜牛郎织女。这么一来，那天曲江池畔肯定不会有认识您的贵人。而且那些贵人妻妾、仆从们也多半不会来曲江，因为他们得侍奉家中的贵人们呀。要不，您就七夕那天别戴面具了，微服陪我一起游览曲江吧？反正也那天曲江多是一般百姓，他们肯定不认识您的。到时候，您也可以放松一下。别总是戴着面具，这样总蒙着脸，对真的皮肤很不好的。”

　　“这不太合适吧？”李潭的表情很犹豫，他心里一方面是想要答应。因为王妙妙从刚才到现在说得一些话让他觉得自己遇上了知己。跟着，他心里也颇为感动。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敢答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满是疤痕的面容若不戴面具出门的话，那不是单纯熟人见了会传闲话，即使是陌生人恐怕也会用特别迥异的目光去看他，甚至也会吓到一些好奇心强又没什么胆子的人。而这些情况也一定会让陪他一起出行的人身处尴尬之境。

　　 正当李潭思量自己该怎么的理由进行婉拒时，王妙妙微笑道：“大王，没什么不合适的。化妆不就行了。大王，只要您相信我的手艺，同意我帮您化妆。我就一定有办法，在七夕前找到合适法子帮您做疤痕的遮盖，还您一个俊容。”

　　 “真的？”李潭的语气带着一些心动。

　　 王妙妙一脸认真地点头道：“真的！我绝不骗您！”

　　 “那……那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