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翻脸
阮文兰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少女轻快的话语仿佛一盆凛冬的冰水浇的她全身发寒。这怎么可能，方婉言这个病秧子怎么会知道？莫说她做的那样隐蔽，这个丫头一向对她言听计从，将她当作嫡亲的姨母，现在这副笑着威胁的模样像是换了个人。刹那间，阮文兰心中一动，方婉言这些日子让她感到奇怪和不适的形迹在脑海中闪过，对上少女狠戾冰凉的视线，所有的疑问都有了解释。回忆起方婉言打翻在她身上的那碗药，阮文兰咬牙道：“你是故意的。”
少女嘴角翘起，葱段般的指在虚空中点了点，漫不经心的道：“哦，你说哪次？”
“你……”不等阮文兰开口，拽住她衣襟的手又紧了些，贴上脆弱的脖颈，勒的她几乎喘不上气。一个病弱的女子，力气怎会大的这般匪夷所思，要不是从小掌握着方婉言的身体状况，阮文兰险些要以为方婉言的病也是装的。
“我劝你还是识相些好，阮文兰，这些年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你说要是我父亲知道了你暗中在我的药里做手脚，你会是个什么下场？哦对了，还有我的好妹妹方意姝，去祖母家住了几天，回来发现自己变成了罪妇的女儿，贬做庶出，你猜猜她会是个什么表情。“方婉言盯着阮文兰，无视她急促的呼吸声和涨红的脸色，淡淡开口，满是威胁的话被她说的像是在讨论天气一般平常。
“你胡说什么，我是你姨母啊，婉儿，是哪个杀千刀的存了恶毒的心思挑拨。这么多年，姨母对你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怎么会害你呢？再说意姝是你妹妹，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阮文兰突然就转变了态度，变戏法一般讨着好，以为方婉言还是那个好摆弄的不谙世事的病弱小姐。
一声轻笑，近在耳畔的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让厚脸皮的阮文兰忍不住僵硬了面色。一把松开扼住衣领手，方婉言怕接触到脏东西一般将手在阮文兰的衣襟上拭了拭，指尖沿着阮文兰的脊背一点点划下，凝滞尖锐的触感惹得阮文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的脸皮可真叫我大开眼界。”猛然投去冷肃的眼风，”你算个什么东西？姨母？你配吗？庶出的玩意儿敢自称我的姨母，谁给你的脸？我能叫你立刻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恭亲王府庶女。你信吗？”
“你威胁我？你说我动了你的药，你有证据吗？没有吧，要是真有证据，你便不会同我说这些话了。“阮文兰忽然平静了下来，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断定眼前的少女只敢口头逞凶。也不再装模做样，露出毒蛇的一尾来。
轻啧一声，方婉言话里透露出满满的笃定和嘲讽：“你觉得在方府，我需要证据吗？”
重来一世，方婉言看明白了许多事情，比如在丞相府里，她这个不怎么出现的大小姐恰恰拥有最大的权力，比如阮文兰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比如父亲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她身后。前生哪怕丞相府已站在风口浪尖，面对她旁敲侧击为兴宗侯求情的家信，父亲竟是半分不迟疑便上了书。无论尘世间风云如何变幻，也不论她是尊贵的高门嫡女还是给家门蒙羞的姬妾，她的父兄永远站在她的身后。她方婉言何德何能敢辜负。
阮文兰面色陡然一变，方婉言却是有些不耐烦了：“看在恭亲王府的份上，我放过你一次，杖毙苡蓉，以后带着方意姝别来惹我的嫌。”一把松开手，握成拳抵在胸前咳嗽了两声，方婉言又回到了那副娇弱天真的模样，泪意涟涟道：“我就知道姨母最是明晓事理了。”
面色僵硬的缓缓站直身，不经意间瞥见方婉言厉鬼般凶恶阴森的目光，有些恍惚的阮文兰后退一步踩到绣鞋险些摔倒，幸亏桂嬷嬷捞了她一把：“夫人。”
“姨母没事吧，这几日总有些不顺，姨母还是当心些好。”
“我没事，我没事。”喃喃两句，阮文兰紧紧抓住桂嬷嬷的手，闭了闭眼，忍下胸口翻腾的怒意，开口道：“来人，丫鬟苡蓉以下犯上，偷盗家中财物，拉出去，杖毙。”
心怀侥幸的丫鬟猛地抬起头，怎么可能？方才快要摆平的局势陡转，方婉言漠然无视了苡蓉不敢置信的神情，有些讶然的道：“杖毙？这会不会太重了？苡蓉毕竟是家生子……”方婉言将阮文兰方才拿来堵她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阮文兰不是想显示自己的仁慈吗？她偏要在下人门前扒下她这张虚伪的面皮。
勉强扯出个笑，阮文兰恨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从牙缝里吐出字来：“你性子软，这种胆敢欺主的东西就是不能放过，要不这院里的人有样学样，府里就乱了套了。“不再听苡蓉凄厉的哭喊，两个身手健壮的婆子一把捂住苡蓉的嘴就将她拖了出去。
阮文兰在芷艼院里一刻也呆不下去，皮笑肉不笑的托了句身体不适就带着人逃也似的走了。方婉言懒得看她慌慌张张的丑态，心思飘到了遥远的以后，醒来七日，她现在的境况还差得很，莫说与五皇子对上，连忠陆侯府也摸不到。不过她也不慌张，苏墨渊那些伎俩上辈子她早已看透了，等她将他所能依仗的东西一一扳倒，看他还能做出什么风浪来。
杜若遣散了堂中仆役，芷艼院恢复了平日的宁静，少了一个苡蓉，在芷艼院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小姐，分明夫人才是幕后黑手，您怎么就这么放过她了。”杜若愤愤不平的道。
“你倒是一点不怕她报复，做些什么为难你的事，这个家终归还是她在管着。”瞧着杜若气鼓鼓的小脸，方婉言有些好笑。杜若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怕她干什么。”自从知道了阮文兰要对她家小姐不利，杜若看她就跟看世仇似的，戒备又鄙夷。
方婉言摇摇头，不动阮文兰自然不是为了什么情谊，她与阮文兰之间隔着的，只有血仇，前世阮文兰指认方留叛国那副大义灭亲，激昂愤慨令人作呕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暂时留她一命，是为了掌握忠陆侯府的动作，前世阮文兰暗中投靠了苏墨渊，像一条阴毒的蛇咬了丞相府致命的一口。这一世，换成她在暗，必要顺着这条蛇捣烂了忠陆侯府这个暗巢。
还有一事，她得抓紧了。方婉言悠长的目光落在窗外凋零的几片青绿交织的落叶上。的不日的朝花宴上，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她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