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女代理市长的今天（九）
再等下去全村老少的命都没有了！……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在死亡线上挣扎而不管不顾呢？……就今个黑里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虎子总有打盹的时候哩，说不定今个黑里就是个机会呢
一
热疯了的沙城，像烤在鏊子里的锅盔一样，整个儿都熟了。再过几天就立秋了，可天气还没有一丁点儿凉意，这让人多少有些心慌意乱：这狗勾的天爷，这坏透汤的天爷，这坏良丧心的天爷哟，为什么就不下一场透雨啊？……
上单村的老老少少，正聚在天涝坝旁几棵粗大的有点邪乎的柳树下乘着凉……她们搓着草腰子，纳着鞋底子……咒骂着天气。真的该下点雨了，再不下，刚冒过麦茬子的胡萝卜就晒焦了！撒上化肥、提好堎子的秋山药紧着没有水浇就麻哒了！还有秋糜子、秋西麦、……所有的秋禾作物又要欠收了。
有人突然说：我们的女市长说是请部队去了！让解放军照着天爷的沟门子打几炮，雨就下来了，不知道中用不中用？
女市长心好，这没说的，可让部队的炮打雨，悬，悬乎！
你们不知道就不要胡咧咧，那叫人工增雨！
不管叫啥，得给市长说一下，这天爷可不敢打，要是打了天爷那可要遭报应的！
……
人们七嘴八舌一锅粥的时候，老天变脸了。先是黑云突然从南边天空涌起，紧接着，日头爷被云关了禁闭。人们感到的不是凉意，而是闷热，像钻进了蒸笼一般。有人说，刮点风就好了，话音刚落，那东南风就呼呼啦拉起来了。好厉害的风哟，三下两下就把天刮黑了。就在人们担心风把云吹散的时候，雨点子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了！
好雨！好雨呀！
太日怪了！这天爷也怕人呀！它怕市长派部队来打它的沟子，就提前下雨了！
刚刚说了要是打了天爷那可要遭报应的老人说：市长在过去手里说可是州官呀！这官家管地也能管天呀！老天爷再厉害，它也怕官哩！赶紧下吧，别让人朝沟子一炮，把天打漏了可就了不得了！
哈哈哈哈哈……
上单村的村民们正在雨里笑着、闹着、追着、玩着……庆祝着大雨的到来。
地里的庄稼，尤其是大片大片的胡萝卜，更是兴高采烈的享受着雨水给她们带来的快乐！……
一场大雨，把王岚如的心病彻底治好了。
上单村属山水灌区，遗憾的是由于长期干旱，西山水库已经没有多少水了。再加上要保证给邻县供水，保证乡镇工业用水，保证农村人畜饮水，所以，农业用水基本上就没有。如果不解决水的问题，别说保证像上单食品工业这样的重点项目了，就连主要原材料胡萝卜都要干死在地里。
为此，王岚如决定打井和人工增雨。在这场大雨来临前，市上的打井队已经开到了上单及周边农村，驻凉京市的人民解放军某炮团已拉着大炮浩浩荡荡地向沙城进发了。也就在这个时候，老天爷破天荒的下起了大雨。带队前来支援沙城人工增雨的炮团总指挥、副团长刘金刚把电话打到了王岚如的手机上，请示队伍是继续前进呢？还是打道回府？
王岚如见大雨已转为小雨，且四边的天幕都是开的，就知道这雨一时三刻是停不下来的。她让部队先返回凉京军营，雨过后她亲去部队慰问解放军，同时决定人工增雨事宜。……安顿好部队和打井队后，她又打电话给市气象局王局长，王局长汇报说：王市长，好消息啊！这雨要连续下三天三夜呢！王岚如高兴地说：谢谢你和气象台的同志们！这真是大好的消息啊！
合上手机后，秘书吴小言敲门进来说牛一坤董事长来了，市长有没有时间见他？王岚如说：见！话音未落，女秘书鲁甸英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说桃花已经死了……
王岚如半天了才回过味儿来，她对鲁甸英说：告诉五娘，我交代一下工作后，马上去医院。鲁甸英出门打电话去了，吴小言带着牛一坤进来了。王岚如一语双关的问：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牛一坤知道市长问的是害人工厂证据的事，他肯定地说公司一切工作进展顺利！请市长放心，我们一定扎实工作，保证八月二十八日按时投产开业！
那好！王岚如给牛一坤和吴小言交代说，我和小鲁进城去安排桃花的后亊，还有五娘的事。你们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协助好给胡萝卜追化肥的打井工作。让于晓鹏书记和王继承乡长亲自负责这项工作，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通报……
王岚如注意到，牛一坤的眼角闪动着泪花，知道桃花的死一定会让他伤心的。但是，他还不能跟着她去看桃花。一来是公司和村里的工作离不开他，二是他还不能频繁的和她接触，同时也不能去看桃花，这样会引起张三元魏仁民一伙的警觉的。牛一坤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了，他强忍住了悲痛说：市长放心去吧，村上和公司的事我们随时都会给您汇报的。牛一坤说到这里转头对鲁甸英说：请替我给桃花送个花圈。另外，替我给五娘捎上几句话……
放心吧！五岚如对牛一坤说：小鲁会办好的！鲁甸英也接上说：牛总，你就放心吧！
二
送完桃花后，王岚如和鲁甸英把桃花妈接到了岚如家里。
王岚如心里太难受了，为什么人世间的一切灾难全落在了这个瘦弱的农村女人身上？丈夫办千头养猪场，活蹦乱跳的上千头猪一夜之间得瘟疫死了。当小学老师的大女儿杏花，为了替父亲还债、为父亲治病，白天是天使，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传道、授业、解惑；晚上是魔鬼，到洗浴中心卖身、接客、赚脏钱。最后，还不明不白的自杀了。小女儿桃花好端端的，就因为揭发了害农工厂，竟让张三元魏仁民一伙撞成了植物人，今天又死于非命……可悲的是，五娘到今天为止都不知道心爱的丫头是怎么死的……
如果不把这位可怜的母亲接到家里，如果没有个人陪她，经常的开导她，说不定哪天，这位没有精神支柱活下去的女人就会随丫头桃花而去。
然而，令王岚如想不到的是，这是位坚强的母亲。鲁甸英没离开前，她还装聋作哑、装疯卖傻的要到阴曹地府去找老伴和两个女儿去哩！可鲁甸英走后，她就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个笔记本交到了王岚如的手里：王市长，我为啥要投河路井的去死呢？你市长还没有为我的两个丫头申冤呢！我要看着市长把那些坏人抓进监狱里，让他们端上罐罐饭，我才能死啊……说到这里，她哽噎着说不下去了。慌的岚如妈又是倒水又是递毛巾的，忙了个天翻地覆。
为两个丫头申冤？王岚如明白这位母亲已经基本上知道了小女儿桃花的死因，可是为什么要说为两个丫头申冤呢？难道……她翻开了这本沉甸甸的笔记本，扉页上有娟秀的两行字：
杏花日记戈壁乡上单小学X年X月X日
她翻开了第一页准备看下去，被擦干眼泪、变得异常坚强的桃花妈拦住了：王市长，我没把你和你妈当外人，我……
五娘，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丫头，你就是我干妈。干妈，你放心说吧。
岚如娘说：姐姐，丫头说的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姐姐！……你放心吧！
大妹子，岚如，我大丫头是张三元害死的！
干妈！是张……害死的？
五娘点点头：嗯！我也识几个字，这上面都写着呢！
干妈，你为什么不报案？
傻丫头，那时节，他是局长，现在他是书记了，我一个草肚子百姓，又孤儿寡妇的，我不敢呀！
是啊！连我一个堂堂的市委副书记、代市长都对这些人无可奈何，何况一个手无寸铁的农民呢！
好啊！又一条重要证据到手了，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等老子把害农工厂的证据拿到手，我就马上到省委找秦书记，让这伙狗勾的早日到该去的地方去！
王岚如母女正在安慰桃花妈的时候，鲁甸英的电话打进来了，她说市长给你汇报个事儿。王岚如知道鲁甸英打电话的用意，又不说破。她说：小鲁，你说吧。让王岚如吃惊的是，这次鲁甸英还真有事。鲁甸英说，刚刚汽车运输公司的经理来电话了，说他们派到省城医院照顾桃花哥哥王克前的两名护理人员中其中一位家里有事走了。现在，王克强的身体已经基本上康复了，留一个护理人员就可以了……
王岚如让鲁甸英把电话打到医院，让王克强把电话打到她家里，让他们母子说说话。鲁甸英满口答应了……王岚如合上手机后，才知道桃花妈已经从她和鲁甸英的通话中，知道了儿子康复的消息。她对桃花妈说：干妈，克强那边你就放心吧！等回克强的电话来，你可千万别提他妹妹桃花的事啊！桃花妈早就泪水涟涟了：岚如呀，要不是你，汽运公司能对我娃子这么好吗？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呀！……
王岚如是属于那种心底特善良的干部，她不能把五娘这个孤立无援的女人推出门去，但又不能长期住在自己家里。要是这样的话，张三元魏仁民他们会产生怀疑的，王岚如和桃花妈非亲非故，为什么把桃花妈接到家里呢？岚如妈提了个切实可行的好办法。她们家楼下的一排平房里，是一家规模颇大的花厂。用过去针织厂废弃的尼龙袜、丝袜做原料、手工做出的花，还很畅销呢！让桃花妈进花厂做花。同时，她准备让鲁甸英去找厂长说一声，给桃花妈把住的问题叶解决了！
想到这里，王岚如立马打电话给鲁甸英，让她找个人给花厂的老板说一下，给桃花妈安排一下上班的事。这个鲁甸英还真不错，第二天她就把这事给办妥了。花厂给桃花妈安排的工作是在食堂择菜洗菜、给做饭师傅帮忙、打下手。王岚如还不放心，她还让妈每天下楼给五娘做做伴，如果五娘有心里话要说了，就让妈带到家里来喧谎，千万不可以在厂里喧，那样会有麻哒的！开始，五娘说啥也不愿意给岚如母女添麻烦，后来见岚如把事情都说好了，也就再没说什么。她想，这样也好，这样还多少有点工资收入，再加上还有个喧谎儿的岚如妈，至少自己就不那么寂寞了。她要活下去，等着岚如给她报仇雪恨、申冤的那一天……
三
秦一民把王岚如签上字的秦一民基本情况和家庭构成证明拿出来时，张三元如获至宝，急忙接过来就看，魏仁民也高兴的凑了过来。他们这种急切的心理实际上是希望王岚如在谋私和违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给秦一民的感觉却是，张三元和魏仁民够哥们！他们在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啊！
魏仁民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提包，把一份早已打印好的借条交到了张三元的手里。张三元把秦一民基本情况和家庭构成证明的第一页取下来交给了魏仁民，又把借条的第一页订到了证明的第二页上边。纸质、字体上下页内容一致，连纸的颜色都准确无误。张三元魏仁民移花接木，巧妙地把秦一民基本情况和家庭构成证明变成了秦一民借巨款的借条。而王岚如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但给秦一民的借款做了证明，而且还具有了批准和担保的双重作用。张三元魏仁民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王岚如一步步向他们靠近，与他们同流合污，甚至变成他们的同类、成他们的帮凶。
而秦一民对他们的阴谋浑然不觉，他只是简单地想，他借市财政的钱不假，可也只是暂时用一用，等他把兰河的别墅卖了，然后还了不就得了吗？可他哪里知道，财政的有些资金可以动，而有些资金是不能动的。而张三元魏仁民让他借的是国库里的专项资金，按规定，国库里的专项资金是任何人都不能动的……
接下来，秦一民就思谋开卖兰河他家别墅的事了。有了张三元魏仁民一伙的精心策划和极力阻挠，秦一民的别墅根本就不可能顺顺当当的卖掉。再加上市政协的工作，还有一民画院的建成、开班等事务，他忙的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去兰河卖别墅。他本想托兰河的朋友做这件事，可张三元魏仁民说：慌什么？托人去卖，卖亏了怎么办？再说了，这国库里的钱又没什么用，先忙完这段再说吧！这一忙，就忙出乱子来了。
秦一民在国外的一位特要好的朋友雷鸣来了，说要先住几天他的别墅，等他新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就马上搬出去。秦一民想，这别墅闲着也是闲着，让雷鸣住几天有何妨？谁让人家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呢？再说了，自己不是忙得没时间到兰河去卖别墅吗？何不让雷鸣帮这个忙呢？雷鸣一听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没问题！……于是乎，他就把别墅的钥匙交给了雷鸣……
在这期间，张三元魏仁民又巧妙的在一份秦一民签署的文件上移花接木了一次。他们还特意的让他喝醉了一次，在秦一民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张三元魏仁民把秦一民的指印盖到了秦一民签上名的《出售别墅合同》上。醒过来的秦一民，当然不知道出售别墅这档子事了。
过了一阵子，一个叫宏伟的打电话来让秦一民到兰河他的别墅里拉东西，那口气、那架口仿佛这1号别墅不是他秦一民的，而是他宏伟的。秦一民说：朋友，你客气一些！我才是别墅的真正主人！
宏伟冷笑了一声说：来兰河看看吧！究竟谁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秦一民心急火燎地到兰河，才知道别墅真的易人了！《出售别墅合同》上不但有他的亲笔签名，而且合同的每一页上都有他的指头印。他当然不会相信这是真的，他又一次给雷鸣打电话，仍然是打不通。宏伟大度的说：这样，你把合同复印件拿走一份去公检法鉴定，看是不是你的亲笔签名和指印，如不是，你可以打官司……
气坏了的秦一民到有关部门去鉴定，可结果是《出售别墅合同》的签名和指印和他提供的鉴材一致。秦一民当场气晕了过去……秦一民找了个车到别墅去拉他的字画，因为这些字画也值个一两百万，卖了这些东西，也可以还点账啊！然而，宏伟却说哪有什么字画呀？让你拉的东西都在厨房墙后堆着呢！他晕头转向的到了厨房后墙根里，这那里是什么东西啊？是一堆破家具和垃圾……秦一民气急攻心，再加上凭空失去几百万元别墅的压力，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昏厥过去了。
醒来后，他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他就想那份《出售别墅合同》的手印和签字，脑仁子都想疼了，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个阴谋不假，可这个阴谋的策划者是谁呢？这个害他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和他接触最多的自然是张三元魏仁民了，可这两个人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啊！他们是不会对他下手的！那么，这个手眼通天的王八蛋是谁？自己什么时候把人得罪了？这只欲整死他的黑手是从哪里伸过来的？黑手的主人究竟是谁？难道是那个陷害他、敲诈他三百万元的祁东川？祁东川出手之凶狠、手段之高明，他已经领教过了！这样绝的事，只有祁东川能干出来！那么，这个叫祁东川的人为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想当年，陆衙内想治他于死地是为了从他手里夺走他心爱的女人王岚如；可最终，他为此让惨无人道的陆衙内剁去了右手，剥夺了他的艺术生命，这很明了是为了报复！可是，后来出现的这个神秘的祁东川为什么那么恨他呢？这次的别墅事件会不会和这个神秘的祁东川有关系呢？如果是，这个祁东川为什么会如此的心恨手毒呢……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姓祁的凭空拿走了三百万还不行，还要和自己的朋友雷鸣合伙来骗他、害他！而他这个朋友雷鸣是十年前的朋友，他们的交情始终不错啊！为什么他突然回国了？为什么回国来就借他的别墅住？为什么这么狠的向他下手？这个雷鸣现在跑哪里去了？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张三元知道他在兰河住医院时，很是着急，马上来到了他的身边。张三元说：听说秦主席病倒兰河了，我和魏市长很是着急，但是，沙城那么大的摊子，我们又不能全离开。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来看您，来接您回去。但张三元知道秦一民的别墅被人骗走了时，张三元不顾秦一民的反对立即向兰河警方报了案。他愤怒地说：一定又是这个祁东川干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们堂堂的秦主席，竟然一次又一次地被这伙王八蛋诈骗！不把这个王八蛋抓住，这还得了？
沙城、兰河两地的警方非常重视这个案子，他们克服困难、联手办案，可是人海茫茫，根本无法找到这个祁东川。抓不住祁东川和秦一民的朋友雷鸣，又拿不下来1号别墅的新主人宏伟。不管公安动用什么手段，这个宏伟都一口咬定，是秦一民亲手卖给他的别墅。现在钱房两清，不但有合同，而且合同上还注明：两佰陆拾万元现金秦一民都收到了。至于字画吗，宏伟更是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看见！
审查期限到了，宏伟的亲属还把公安局告到了省里，加上来自上面的压力，兰河警方只好把宏伟给放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么个地步，张三元也没治了。临返回沙城前，张三元硬是把精神濒临崩溃的秦一民拉到了兰河的兰林山上。兰林山上有一处叫兰林寺的庙宇。传说这里的弘法主持是位得道高僧，这里的签也很灵验，张三元说无论如何要秦一民抽一支兰林寺的签，再让弘法主持给秦一民解释一下签文。这样一来，究竟是什么人害得他，他就应该知道了。
秦一民答应了，他也想知道一下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他连二赶三的遇上了这么多的祸事。……秦一民本不信什么卦呀签的这些东西，可人人都说不可不信不可全信，那这次就信上一半吧。
他抽的是中上签，签文是：虎落平阳犬亦欺，雄遇丧星事不济；若要上山续威风，远离山妖洪福齐。
宏法主持果然神乎其神，他双手合十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就点化开了：施主本是上山虎，威震海内！之所以灾难不断，实为身边有山妖做怪！远离灾星，可洪福齐天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张三元一惊，问秦一民：宏法师傅说的对吗？
说得太对了！秦一民底气突然间十足了：是她，是……
张三元点着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百元钱老爷献到了宏法主持的脚下。……
返回宾馆的路上，张三元明知故问：秦主席，你说的“她”，是谁呀？
神啊！秦一民的精气神已经回来了：大师说得太神了！我没遇见她之前，确实是威震海内的上山虎，威风凛凛、一呼百应！自从和她在一起，麻烦就来了。得罪陆衙内，是因为她；我的手没了，也是因为她！看看，她前几年不在我身边，我多顺啊！自从和她结婚后，这麻烦就一件接着一件来了……
这天晚上，张三元悄悄地给凉京市委副书记蒋连贤、沙城市政府副市长魏仁民、一帆风顺的真正老板钱南昌打电话说：兰河一行，满载而归！一切都搞定了！……最后，张三元恶狠狠的：如果姓王的山妖再跟我们过不去！我们的“1号”计划就该实施了！……
四
牛一坤见到牛郎的一刹那，就知道他无功而返了。他还有点稚气的脸上除了焦虑外，写满了愧疚，以至于站在牛一坤老板台前半天了还没有说出一个字来。牛一坤知道他是尽力了，他不能责怪这个堂弟弟办事不力，甚至连态度都得好一点，否则的话，这个牛郎兄弟就要哭鼻子了。
他放下手中的公司销售计划，站起来把牛郎拉到了沙发旁让牛郎坐下来说。牛郎说啥也不坐，还说我任务完成得不好，连站着的资格都没有，应该跪着说才对呢！牛一坤装出一副特轻松的样子来，笑眯眯的把牛郎摁在了沙发上：瞎咧咧什么呀？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没麻哒！慢慢说，有点情况没？
牛郎抹了一把涌出眼眶的泪水说，提不成了！这些狗勾的，跟防贼一样防着所有的人。我是新去的，进车间就像进了敌占区一样，还搜身哩！别说照相机了，连个飞虫蚂蚁都带不进去……见牛一坤给他拿了瓶公司试生产的胡萝卜汁让他喝时，牛郎几乎是抢过了漂亮的易拉罐：哥！这是我们厂的产品？……呀！真干散啊！
接下来，牛郎把进上单冶炼厂的经过说了一遍。牛一坤问：能确定他们生产的具体时间吗？能！见天黑里十二点准时开机生产，日影子冒时，就下班了。白日睡觉，还学习。学习？学的是什么？让我们学习保密制度，该说的不说，该看的不看，刀架在脖子里，都不能说出厂里的机密。谁要是说出半个对厂子不利的字儿，让便衣知道了，都得抓进去吃罐罐饭！
他们说厂子里生产的是什么产品？
他们说生产的是部队打仗用的原料，等于说上单冶炼厂就是军工厂，为了保密，才叫乡镇企业的！要不然，我们都得穿军衣，都是解放军。
点卯过没有？什么地方能照上厂里生产的全过程？
点卯过！上到后山上就行！可那里有铁丝网，都带电呢！
牛一坤知道牛郎说的这个后山。可以说，把车间放在这里是最保险的，晚上生产时村里只能见到微弱的亮光。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钱南昌为了达到保密的目的，建了不少防范设施。除了铁丝网外，还在后山上筑了一道高墙，而高墙里边，是五六条牛犊子大小的大狼狗。两年前，村里的羊馆牛三儿就是让冶炼厂的狼狗给咬死的。从那时起，村里人谈狗色变，别说到冶炼厂的高墙边了，就连后山都不敢上了。
怎么办？是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坐等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主动出击说不定还是一条生路呢！对，再不能等下去了，再等我牛一坤别说对不住王市长了，连自己都对不住了！还有，再等下去全村老少的命都没有了！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在死亡线上挣扎而不管不顾呢……
就今个黑里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虎子总有打盹的时候哩，说不定今个黑里就是个机会呢！
牛一坤决定今晚上十二点到害农工厂去拍摄证据，他让牛郎陪着他去给他打下手，牛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们把狼狗最爱吃的牛肉切成小拳头大小的块，作为诱饵固定在事先准备好的十几个折成钩子的大头针上，再把针拴在细细的十几根尼龙绳上。他知道狼狗的鼻子特灵，如果肉中夹上毒药，狼狗是说啥也不吃的。只有没有异味的肉，它才会一口一疙瘩吞下去的。当然了，在给狼狗喂有大头针的肉之前，要做好两个铺垫工作。要准确无误的一次性把六块没有针的肉投到六只狼狗跟前，让狼狗没有叫的机会。
狼狗不叫，巡夜的人就不注意。不惊动巡夜值班的人，就意味着这件事成功了！让每一只狗都要吃上第一块没有针的肉，这一点很重要。只有这样，狼狗才能一口吞下没有异味的第二块肉。等六只狼狗全吞下带针钩的肉后，你及时地把尼龙绳轻轻一提，那针钩就钩住狼的胃肉了。这时候的狼狗怕疼，既不叫唤也不咬人，乖乖的让人牵着走……
有一个问题是最棘手的，那就是：照片拍好返回时，狼狗胃里的针取不出来怎么办？这个后果是严重的，天亮了，六只狼狗都病倒了，通过狗嘴里的尼龙绳，害农工厂就知道有人进来了……张三元魏仁民一伙不动脑筋，就能想到你牛一坤的头上。顺着牛一坤往上找，他的后台王岚如也跑不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今黑里必须得行动！等拍到证据后，连夜送到城里，交到王岚如市长的手里就完成任务了。张三元魏仁民他们再牛逼，对一个在职的副书记、代市长，也是毫无办法的。再说了，王市长的证据已经让他们偷过一次了，她会妥善保存这些证据的。
主意一定，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牛一坤和牛郎顺利地把六只狼狗吊在了墙根里，这几个家伙高高地抬着头，望着高高的墙头一动也不敢动。有点古人头悬梁锥刺骨的意思，蹲不成的动不成，稍微低一下头，那钩住的胃就钻心的疼，要动一下，也是疼痛难忍。所以，这六只狼狗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墙头站着了。哪只狗的体力强，能坚持到天亮，哪只就有生还的可能性。哪只的体力弱，坚持不下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五
牛郎负责望风，牛一坤拿着他的微型摄像机紧张地忙碌着。首先，他拍下了灯火通明的生产车间。这组证据早就拍过了，可那是在很远的山头上拍的，那有今个黑里这么清晰呢？他拍了外车间外景，又拍车间生产场景，连带驴嘴笼子（防毒面具）的工人、现场管理员和产品都拍了个一清二楚。这还不算，他还拍了厂区、生产区、库区和办公区呢！要不是牛郎发出了猫头鹰的叫声，他说不定还会拍下去呢……
牛一坤用匿名电话打通了王岚如的手机，王岚如换上新卡后又打了过来，牛一坤简单汇报了几组证据拍摄经过后，提醒说：老板，最好把证据连夜送出去，以免节外生枝！王岚如高兴地说：马总，昨天和今晚，我们要的货基本上都齐了……你马上把货送到城里我家里，把货交给麻（妈）老板！宾馆的标准间早以你的名义登好了！昨晚什么时候住进去的？你们俩要口径一致！我们不急着把货送往省城，过三天我去省城办事，顺便押着货过去！……我们俩把卡都毁了吧！牛一坤说：老板，知道了！
王岚如高兴啊！昨天下午，医院唐新院长到他办公室汇报医院扩建的方案，在给她的报告中，夹着上单村上千村民铅中毒的名单和几十份铅中毒化验单，那几个体内铅含量达到四百至五百的孩子都在其中。她心中一阵狂喜，她透过老板台前两盆高大的橡皮树缝隙，对沙发上坐的唐院长和卫生局局长说：唐院长这个方案我认为不错！这样！你们两位到财政局去一趟，把这事儿给骆局长说一说！后天，不！大后天，我带你们两位，还有骆永虎局长，到省财政厅去一趟！……怎么样？
两人都说好！卫生局柳花明局长是本地人，他说：市长都出马了，这事儿就包在包袱里了！
去吧！王岚如叮咛说：大后天早上6点钟，我们准时出发去兰河！
王岚如处理完别的事情后，就到下班时间了。她回到沙城的家里把证据藏好后，还没有见秦一民回家。这时候，他接到了上单食品工业公司的电话，说食品公司坐镇的老教授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她只好在两位秘书的陪同下，去了上单。
老教授姓马，退休前不但是临武学院的教授、临武学院食品系的学术带头人，而且还是全国食品酿造工业专家委员会的专家。在食品酿造工业方面，有很深的造诣。王岚如在临武工作期间，和老教授合作过临武葡萄酒项目的开发，可算是忘年交了。这一老一少特合得来。所以，上单的食品工业公司筹建时，王岚如把他请到了上单村。可以这么说，老教授在上单食品工业筹建到试生产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老教授生活简朴、作风干练，从没有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王岚如到上单时，每次都去看老教授，像父女一样，老教授特别的开心。老教授今天找王岚如，名义上是汇报，实际上他要告牛一坤的状。关于让村长张发财负责搞基建的事，他多次给牛一坤提过建议，让其换掉这个村长，可牛一坤碍于面子，到现在了还没有更换。这主厂房虽然起来了，可副厂房也是百年大计的大事啊！再让这个自私自利的村长张发财折腾下去，这么大的项目非垮台不可！
按说，这基建的事跟老教授的专业没有什么关系，可老教授急切地说：岚如啊！他们占点便宜事小，可给工程埋藏下隐患事大啊！他每天吃过晚饭没事干就到工地上转悠，这一转，就发现了工程上存在的不少问题呢！如偷工减料，图纸上明明标的是8个的钢筋，可他们用的是十个的钢筋；图纸上明明标的是五二五的水泥，可他们用的是四二五的水泥。再如混凝土灌浆，合同规定沙石灰的比例是3：5：2，可他们是按3：5：1的比例制的浆……老教授还举了不少例子，最后他气愤地说：这样的董事长总经理，怎么能让人放下心呢？
王岚如听完老教授的一席话，也是莫名的震惊：这个牛一坤，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她一方面让鲁甸英马上联系牛一坤，一方面安慰老教授：马老，您放心，我会严肃对待这个问题的！话音未落，牛一坤就联系上了，王岚如接过鲁甸英手中的电话就是一顿火：工程上出现的问题你知道不知道？老教授给你提的建议你为什么无动于衷？这个张发财，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等王岚如质问完了，脾气也发的差不多了，他才解释问题已经解决了，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给老人通气！没通气才是他牛一坤的错！
你怎么解决的问题？王岚如的火气明显的下去了不少：说说看！
牛一坤说：老教授提出更换张村长的意见后，我就请来了市福字监理公司。他们暗中调查的问题比老教授发现的还严重！今个下午，工程已全部返工了！
王岚如手机的声音很大，牛一坤的话老教授全听到了！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这个牛总呀！……岚如，你看这事……
马老！眼见为实！走！我们看看再说！
马老和王岚如到施工现场时，看到的确实是工程队返工的场面，两栋库房的柱子都建到二楼了，现在正在拆除……
看看！老教授内疚地说：我生气，所以，今下午我就没出来！想不到，这牛总的动静这么大！岚如，我真是……
马老，别这么说，他没给你汇报就是错！
他跟你一样也忙啊！……好，这个牛总，把这大的摊子交给他，我放心了！
这时候，牛一坤的电话又打进来了，王岚如说：对不起了！晚上我和老教授请你吃夜宵，给你赔不是！行吗？
牛一坤哈哈哈笑了：赔什么不是呀？也怪我，没给老爷子说一声。市长，那个货到了，明天吧，明天我请您和老教授，我当面给马老赔礼道歉！
王岚如一听货，就知道证据有进展了，高兴地说：那你去忙吧！我陪马老去！她转身对身后的鲁甸英说：通知食堂，准备两个菜，两碗凉京行面，还有两瓶胡萝卜啤酒！半小时后，我和老教授过去！
王岚如挽着老教授的胳膊，老教授得意的昂扬着一头白发的头颅，他们说说笑笑，走过了建筑工地，朝灯火辉煌的厂区走去……
王岚如回到住处后，洗了一下，插上门就上到了床上。她从皮包的夹层里取出了王杏花的日记，她认真地看了起来，她想知道，王杏花是怎么让张三元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