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总有群众不明真相
“有一天,我约他打麻将,他说晚上要跟记者吃饭,我让他吃完再来。后来到了晚上九点多,他来了说现在的人没有不喜欢钱的,他花了几万块钱把两个记者打发了。后来打着麻将,他接了一个电话,说:‘董老弟,多谢你啦,改天请你去桑拿’放下电话后,他说:‘电视台的朋友打来的,这次多亏他了。”
1.他俩没采访过问题疫苗
苏镜一宿没有睡好,很多人的样子像是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轮番闪现。孙栋梁是怎么办到的?杀害董强、叶振一和殷小柠相对来说还简单一些,可是在电影院,众目睽睽之下把连恒福杀掉了,他实在觉得匪夷所思。想来想去,他只能归咎于人际关系的冷漠,当然还有电影的精彩,而孙栋梁也真够胆大心细的,竟敢在电影院里行凶。他到底怎么办到的,这个秘密已经被他带到坟墓里了,这辈子他都别想知道了。这样想着,苏镜就更睡不踏实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何旋说他打了一晚上呼噜,他还觉得奇怪:“我根本没睡着,脑子一直没闲着。”
“好吧,打呼噜的不是你,是猪。”
何旋趿着拖鞋洗漱去了,苏镜兀自坐在床头,继续琢磨着《顺宁新闻眼》的每一个人。案子破了,凶手正是孙栋梁,对此苏镜一点都不怀疑,可为什么要杀另外两个人呢?凡事都必须要有动机,苏镜是个认死理的人,这个动机搞不清楚,他会一辈子不安生。
孙栋梁是自杀的吗?的确是,不但没有打斗的痕迹,就连笔迹都是一模一样的。任何人都没法模仿他的笔迹,因为他已经很少写字了根本找不到模仿的范本。可是,当初看到孙栋梁死了的时候,苏镜立即就想到了庄雪涯,他的儿子正是因为注射了孙栋梁生产的问题疫苗而死亡的。
苏镜拼命地摇摇头,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呢?假如孙栋梁真的是他杀的,他也没必要去伪造一封遗书啊!他又想起刘春阳曾经说过的话,有个记者跟孙栋梁很熟,那人会是谁呢?
何旋洗漱完毕走进屋,看到老公像个木雕一样坐着,从她离开到现在,他的姿势就没变过。
“喂,你怎么啦?魂丢啦?”
“我总觉得这案子迷雾重重的,董强和叶振一怎么得罪孙栋梁了呢?他为什么要杀他俩呢?”
“呃……也许他们也收过封口费。”
“他俩又没采访过问题疫苗。”
“我是说,可能是在别的采访中收过什么好处。说起这封口费,”何旋一边抹着化妆品一边说道,“前些年成都有两个记者去搞批评报道,对方说想和解,出点钱别报道了。两个记者就答应了,那个老板还让记者签收,记者竟然也签了。之后,老板就报警了,说这两个记者敲诈勒索。”
“还签字啊?”
“可不是?笨吧?”何旋涂点唇膏,照着镜子咂吧着嘴,“董强和卓均彦不也收过?还好他们良心发现得快,刚把钱交公,对方就打来投诉电话了。”
“这么说来,董强也收过封口费,那叶振一呢?”
“那就不清楚了,”何旋说道,“可能也收过吧,然后孙栋梁就一起把他们杀了。”
“不对不对,”苏镜摇着头反驳道,“连恒福和殷小柠收了封口费的事,你们知道吗?好像没人知道吧?这事做得多保密啊!难道叶振一收了封口费还会到处宣扬?肯定不会。那孙栋梁又怎么知道他收过封口费呢?他如果不知道的话,又怎么会因为封口费的事杀他呢?”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这两人肯定跟问题疫苗的报道有牵连。”
何旋看看时间,说道:“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得走了。”
“今天采访什么?”
“省里调查组开新闻发布会。”
“又开啊?”
何旋鄙夷地一笑:“但愿今天是最后一次。”
2.他们收了好处费,但还是给曝光了
早晨还是晴空万里,将近中午天色却突然变暗了,云层越来越厚,空气也越来越燠热,眼看就要下一场透雨。怕热的人们纷纷钻进了各个店铺享受空调带来的凉意,郑雪丽站在鞋店一角,满意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还无的微笑。和孙栋梁离婚后不久,她就在这片商业旺区开了这爿鞋店,几年来生意一直不错。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款款走了进来,在几排鞋柜前走来走去。做生意这么多年,郑雪丽也算是阅人无数,她一见这人看鞋的眼神就知道他根本不是买鞋的,也许只是无聊随便进来转转吹吹空调,但是看上去又不像无所事事的样子。她正狐疑着,中年男子径直向她走来,呵呵笑道:“郑老板,一看就知道你是老板。”
郑雪丽见他风趣,便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是员工,员工都陪在顾客身边;你也不是顾客,顾客进来都是看鞋的,但是你却看人。再加上你的气质,天生一派老板模样,所以我说你是老板。”
郑雪丽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可你不是员工,也不是顾客,难道你也是老板?”
“我当然不是,我是找老板聊天的人,”苏镜说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地方就这么大,借到哪儿去啊?”郑雪丽笑道。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是顺宁市公安局的,姓苏名镜。”
听说是公安局的,郑雪丽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会儿,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
“孙栋梁保外就医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听说了。”
“前几天他被人杀了。”
郑雪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说道:“谁干的?那些孩子的家长?都这么多年了,他们怎么还是不依不饶的?”
“他是自杀的,”苏镜说道,“自杀之前,他杀了四个人。”
郑雪丽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镜,过了片刻,呵呵笑了起来:“苏警官开玩笑吧?”
“没有。他杀了四名顺宁电视台的记者,其中两人曾经采访过问题疫苗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他们收了好处费,但最后还是曝光了。”
“你记得是几个记者收了好处费吗?”
郑雪丽想了很久,说道:“应该是两个。”
“有一个记者据说跟孙栋梁很熟,你知道是谁吗?”
“我倒是听说过他有个电视台的朋友,他还经常说,各行各业都必须得有个朋友,到了关键时候,指不定谁就能帮上忙。”
“那人是谁?”
郑雪丽摇摇头,说道:“他从来没说那人的名字。”
苏镜无奈地叹口气,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说道:“如果你想起什么来,随时给我电话。”
3.人命真的不值钱
何旋和刘春阳一回来,几个同事便围了上来,唧唧喳喳地问个不休。
舒茜问道:“调查组又查出什么来了?”
庄雪涯说道:“不会又是打马虎眼吧?”
米瑶雨问道:“昨天家长围堵市政府的事,怎么处理?”
何旋摆摆手,说道:“看来我得开一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了。”
余榭这时候也凑过来,竖起耳朵听。
何旋说道:“第一,调查组经过认真细致的调查,发现血铅超标的儿童有一百零二人。”
“那上次为什么说只有十几个人?”舒茜问道。
“调查组说了,上次是因为急于给市民一个交代,所以调查得不够仔细不够全面,工作上犯了冒进的错误,请求市民原谅。”
“我操!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呀!”一向文雅的卓均彦忍不住骂道。
“那些儿童怎么办?”米瑶雨问道。
“黄安副市长说了,将为每一个儿童提供免费的血铅检测和驱铅治疗,对因血铅超标死亡的儿童,每人补偿三万元。”
“人命真不值钱啊!”余榭叹道。
何旋继续说道:“调查组说,经过调查,顺宁市有九十五家涉铅企业,接下来要对一部分企业关停,一部分搬迁。”
“搬到哪儿去?”庄雪涯问道,“再去毒害别的地方的孩子?”
“搬到哪儿去没说。”何旋无奈地说道。
“警察抓家长的事呢?”舒茜问道。
“调查组继续否认那几个人是警察,而是协防员,并重申那几个人已经被拘留了。”
“真黑啊!”卓均彦叹道。
米瑶雨说道:“围堵市政府的事呢?”
“调查组说了,那是少数几个对社会不满的人,挑唆不明真相的群众干出来的,对两个首犯已经进行了批评教育。”
庄雪涯笑了:“又是不明真相。”
舒茜问道:“他们有没有说群众情绪稳定?”
“说了。”
众人一笑,米瑶雨继续说道:“要不是那些家长跑到市政府门口说他们的孩子都血铅超标了,估计也不会有今天的新闻发布会。”
卓均彦说道:“板子全打到企业头上了,市政府一点责任都没有?”
庄雪涯讥讽道:“市政府永远都是英明的。”
这时候,何旋的手机响了,电话一接通,话筒里就传来可怜兮兮的声音:“亲爱的,请我吃个饭吧。”
“好啊,你过来吧。”
米瑶雨凑到何旋身边大喊道:“太好了,苏警官要请我们吃饭啦。”
苏镜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做东”了,舒茜也欢呼道:“太好了,午饭又解决了,食堂太难吃了。”
何旋说道:“走吧,一起去。”
卓均彦说道:“这样不好吧?”
庄雪涯倒是大度地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
几人走到电梯间,遇到了秦书雁,于是拉着一起去了。是家川菜馆,装修得古色古香,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麻辣香。几人刚坐好,苏镜就来了,寒暄一阵,庄雪涯说道:“苏警官,你已经在我们栏目组破了四次大案啦。”
舒茜说道:“但愿别有第五次。”
苏镜笑道:“我前几天还跟何旋说呢,你们这栏目组干脆解散得了,这地方太邪了。”
米瑶雨说道:“这节目收视一直不错,广告很多的,台里哪舍得解散啊?而且我们这里只要一出谋杀案,哪怕不搞死亡直播,收视率都会跟着往上蹿。”
卓均彦笑道:“细心的观众要看看今天哪个记者没做片子,然后推测他是不是被杀了。”
秦书雁说道:“是啊,我有一天没出片子,一个同学就给我打电话,她第一句就是‘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辣子鸡、干锅香辣虾、菠萝咕噜肉、干煸肥肠、腊肉炒银丝芹菜、红烧猪蹄……八九个菜连续上齐了,何旋一看,说道:“你又没点青菜。”
“有啊,”苏镜说道,“这个腊肉炒芹菜里不是有青菜吗?”
米瑶雨笑道:“全是肉,我喜欢,哈哈。”
“真是羡慕啊,”舒茜说道,“吃那么多肉还这么苗条。”
接下来,四个女人大谈如何保持苗条身材的秘诀,等她们终于说完了,刘春阳举起了杯,说道:“让我们先祝贺苏警官再次破获大案。”
众人听了齐齐举杯,苏镜急忙说道:“不敢不敢,这事还真不值得庆祝。”
“为什么?”米瑶雨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何旋说道:“他今天早晨一起床就跟丢了魂似的。”
“先喝了先喝了,喝了再说,我先干为敬,”苏镜举杯一饮而尽,等众人陆续放下酒杯,这才说道,“说孙栋梁杀了连恒福和殷小柠,我相信;可他为什么要杀董强和叶振一呢?他俩又没拿他的封口费。”
刘春阳说道:“他不是写了遗书承认自己杀人了吗?”
“可为什么要杀那两个人呢?找不到杀人动机,我心里就总是疙疙瘩瘩的。”
米瑶雨冲何旋摇摇头,无限惋惜地说道:“想不到你竟找了个完美主义的老公,你太惨了。”
一番话把大伙逗笑了。
苏镜接着说道:“上次刘记者跟我说,你们有个同事跟孙栋梁很熟关系很好,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不知所以的样子,刘春阳问道:“你们怎么都忘了?我记得那次吃饭,你们几个也在场,当时喝得也差不多了,有人说他跟宇亮的董事长很熟,是铁哥们儿。”
卓均彦说道:“都喝得差不多了,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啊?”
米瑶雨说道:“你们是不是哪次吃饭没带我呀?”
舒茜笑道:“别打岔,你当时正恋爱呢。”
“哪一次?”米瑶雨故作无辜地问道。
众人又笑了一通。
刘春阳说道:“苏警官,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们有个同事倒是跟很多公司老板很熟……”
话没说完就被舒茜打断了:“对了,叶振一,肯定是他,他路子可野呢,基本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当年闹SARS,板蓝根急缺,他能给我们搞来几箱板蓝根;还有一次一个楼盘开盘,他说能找人打掉五个点。”
“吹的吧?”米瑶雨说道。
“真有人去买了呀,还真优惠了呢。”
卓均彦说道:“叶振一这人,人脉确实很广,天生就会搞关系。只要他觉得可能有用的单位,只要采访一次,他就能跟对方保持长期紧密的联系。”
庄雪涯转向秦书雁问道:“书雁,你跟着叶老师学到了不少东西吧?”
秦书雁的眼眶却湿润了,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煞是惹人怜爱,她轻声说道:“哪有啊。”
刘春阳说道:“不过,倒没听说他跟宇亮董事长也有关系。”
何旋招呼道:“赶快吃菜,你们别中了苏镜的圈套,他就是想让你们多说话少吃菜。”
说笑着吃了一阵,苏镜说道:“这个……我再设一次圈套吧,呵呵。假如叶振一或者董强跟孙栋梁很熟的话,他会怎样牵扯进问题疫苗事件中?”
舒茜说道:“我是见套就钻的,我来说。孙栋梁要贿赂连恒福和殷小柠,肯定不会直接跟他们说,万一他们不吃这一套,事情会闹得适得其反。他需要一个中间人,董强或者叶振一可能就是那个中间人。”
苏镜说道:“哦,他是牵线的,估计他也没想到,连恒福和殷小柠拿了封口费之后还会继续做片子吧?”
舒茜说道“我解套了,不回答了,吃肉,哎呀,这个红烧猪蹄真够味。”
等了半晌没人理,苏镜泄气了,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辣子鸡丁,卓均彦笑了:“看把苏警官可怜的。我估计啊,叶振一也被他们气疯了,但是孙栋梁不会管这些,他只知道叶振一也拿了他的钱,但是却没办成事,所以一起恨上了。”
“你怎么就肯定是叶振一?”苏镜突然问道。
卓均彦睖睁片刻,嘿嘿笑道:“刚才不一直在说叶振一吗?”
苏镜接着问道:“假如真的是叶振一,那董强呢?董强与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米瑶雨抬起头来,苏镜期待地看着她,谁知道她只是吸了几口气,说了句“真辣”,又低下头夹了一块肥肠。
刘春阳说道:“会不会是杀错了?然后他发现杀错人了,便又去杀了一次。”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愣住了,片刻之后,舒茜说道:“春阳,你这解释很精道,我觉得有这可能。”
庄雪涯却深表怀疑:“杀错了?孙栋梁对他们三人怀恨在心,还会杀错人?董强和叶振一无论从外貌还是从体形,都是截然不同的,一个长得浑实,一个像麻杆,怎么会认错人呢?”
刘春阳嘟哝道:“我随便猜的嘛。”
秦书雁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知道对苏警官有没有用。我们每个记者都有一大撂的名片,基本上都不会扔的。所以,去查查董强和叶老师的名片夹不就知道了?”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吃完饭后,天空下起了小雨,苏镜跟着众人匆匆来到电视台。每个记者的名片夹位置各有不同,有的放在桌子上,有的放在抽屉里,有的散乱无序地乱放,有的整理得整整齐齐。叶振一的名片夹放在抽屉里,董强的名片夹放在桌子上,每个人都有几百张名片,苏镜快速地翻着每一张名片,然后眼前一亮,在董强的名片夹里,有一张宇亮公司总经理张大有的名片。他继续翻,却没找到孙栋梁的。然后他又翻叶振一的名片,终于找到了孙栋梁的。
苏镜心中一阵狂喜,虽然董强只有总经理的名片,但这也说明他跟宇亮公司是有关系的,保不准他就认识孙栋梁。之所以没找到孙栋梁的名片,可能只是他把名片扔掉了,没准就是孙栋梁入狱之后扔的,因为那时候,这张名片已经毫无作用了。这样一来,叶振一和董强都跟孙栋梁扯上了关系,很可能是他俩同时做线人,跟连恒福和殷小柠一起拿了封口费。
4.谁收了凶手的封口费?
跟苏镜见面之后,郑雪丽的心里就不再平静,之前她想出各种理由来恨老公,来为自己提出离婚辩护,比如说老公经常寻花问柳,甚至可能在外面包二奶包三奶。如今突然听说孙栋梁死了,自杀了,她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愧疚便不可遏制地泛滥起来。她早早地离开了鞋店,交给一个店员打理,自己回了家。儿子已经上高中了,她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他。当年儿子还很小,老爸出事后,同学们对他另眼相看,对他指指点点,儿子认为这一切都是老爸害的,于是把孙栋梁臭骂一顿,老爸服刑期间也从来没去探过监。现在儿子长大了,郑雪丽应该跟儿子好好谈谈,告诉他老爸再怎么错也是老爸,他可以批评爸爸,但是却不能不认爸爸。尤其是现在爸爸已经死了,如果不告诉他,不让他去看爸爸最后一眼,等他长大成人没准还会怪自己呢。
郑雪丽翻找着旧物箱,那里面有两人当年的结婚相册、家庭相册,看着一张张照片,眼泪涌了出来,她连忙伸手擦拭掉。然后她又拿起了手机,那是孙栋梁的,她突然想到了苏镜的问题:孙栋梁跟哪个记者比较熟?警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哪个记者杀了孙栋梁?想到这儿,她立即拿出充电器一边充电一边打开了手机,开始查阅通信簿。
苏镜接到郑雪丽电话的时候,正在接受何旋的批评。他虽然已经有证据可以证明,孙栋梁和董强、叶振一都有联系,但那两张名片并不能证明两人收到过孙栋梁的封口费。见他抓耳挠腮闷闷不乐的样子,何旋说道:“拜托,你能不能不要钻牛角尖了?”
“这怎么是钻牛角尖呢?办案就是这样,任何一个疑点都不能放过。”苏镜说。
“你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我没这么说。”
“那你还找什么疑点啊?”
“我得证明孙栋梁是凶手这个结论完全成立。”
何旋不屑地说道:“案子都结了,还有啥不成立的?郑板桥都说了,难得糊涂啊。”
“我说大小姐,这人命关天的事哪能糊涂?”
“你看你看还急了,”何旋说道,“你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证明他们俩有没有收过封口费。你以为你是包青天可以阴间断案啊?”
“反正我得把这事弄清楚,”苏镜说道,“我这心里一直疙疙瘩瘩的,不弄清楚我睡不好觉。”
何旋正准备继续教育他,郑雪丽的电话打进来了。她告诉苏镜,孙栋梁的手机通信簿里有一个顺宁电视台记者的电话号码,那个记者叫董强。
“只有这一个吗?”
“是。”
“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一个叫叶振一的。”
“没有。”
苏镜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有人说,世界是由无数个可能性组成的。对苏镜来说,他可不喜欢这么多的可能性。郑雪丽提供的消息可能有用,也可能毫无用处。手机里没有叶振一的号码,可能他根本不认识叶振一,也可能他把叶振一的号码删除了。如果他不认识叶振一,为什么叶振一的名片夹里会有他的名片?或许,叶振一善于钻营,他把每个企业老板的联系方式都奉为至宝,但是孙栋梁却根本不在乎一个记者。可是郑雪丽说,孙栋梁是喜欢交朋友的,朋友可以帮上很多忙,他能跟董强走得很近,难道会不愿意多交一个记者朋友?何况,假如他是通过叶振一牵线搭桥认识了连恒福和殷小柠送出了封口费,他就更不会删除叶振一的电话号码。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根本就不认识叶振一。
那张名片又如何解释?
蓦然间,他想起了上一次连环谋杀案[此事见《杀人游戏之媒体暴力》。]中的一个插曲,《顺宁新闻眼》的上一任制片人樊玉群被人谋杀在鸽子岭高空缆车的轿厢里,在索道下方的草丛里发现了三十六张记者乔昭宁的名片,乔昭宁自然被当成重大嫌疑人,可是面对苏镜的指控,乔昭宁却说每个记者的名片都是随意放在桌子上的,大部分人是不会锁起来的。
叶振一跟董强的名片夹也是很容易就找到的,并没有锁在抽屉里。如果有人想做手脚,的确轻而易举。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宗连环谋杀案就远远没有这么简单。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确定,到底是谁收了孙栋梁的封口费。
这么想着,他立即站起来去穿衣服,何旋一看急了:“天都黑了,你去哪儿?”
“查案。”
苏镜说完就走了,何旋望着老公离去的背影,不满地嘟哝道:“真是有毛病”又大声叫道,“带上伞!”
5.幸亏认识电视台的朋友
茶馆里,一首优雅的古琴曲《蕉窗夜雨》缓缓地流淌,刘云鹏坐在藤椅里泡了一壶茶,正用热水淋浇着杯具,苏镜步履匆匆地走进来,收起雨伞,说道:“刘总真是好雅致啊。”
刘云鹏倒出一杯茶,向苏镜面前一推,说道:“来,陈年普洱。”苏镜也不客气,端起茶杯细细品味。刘云鹏问道:“下雨了?”
“好茶!”苏镜赞道,“大雨。”
“天气预报说晚上暴雨呢,”刘云鹏一边调制着功夫茶一边说道,“我这是从家里带来的,茶馆里哪有这种好茶。”
“风雨夜里听着《蕉窗夜雨》,品着陈年普洱,真是享受啊。”
刘云鹏哈哈一笑,说道:“苏警官喜欢的话,以后经常找我喝茶,可别总是为了查案子才找我啊!”
“刘总,这么晚打扰您还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反正每天都睡得晚。”
“我是想,孙栋梁跟你那么熟,也许很多事情他会告诉你。”
“孙老板都已经自杀谢罪了,你们还不放过他啊?”
“没有的事,只是这个案子里还有很多疑点。”
“哦?”刘云鹏眉毛一扬。
“我就直说了吧,孙栋梁的遗书里,只是说他把他们杀了,但是并没有说他都杀了谁。”
“这很重要吗?”
“也许有的人不是他杀的呢?”
刘云鹏端着茶壶的手迟迟没有放下,睖睁着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苏镜呵呵一笑,将空茶杯往刘云鹏面前一推,“刘总的茶就是好。”
“下次我带一饼给你。”说着,倒出一杯茶,终于将茶壶放下了。
“那就多谢啦,”苏镜毫不客气地应承下来。
“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有两个记者是他杀的,但是另外两个记者是不是他杀的就难说了。”
刘云鹏哈哈一笑:“苏警官,你把我搞得越来越糊涂了,你还是直说吧,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爽快,我就喜欢爽快人,”苏镜说道,“顺宁电视台两个记者采访问题疫苗事件,孙栋梁给了他们封口费。这事你是亲眼看见的,还是听说的?”
“听说的,是孙总跟我说的。”
“那两个记者一来采访,孙总就立即给钱还是事后才给的?”
刘云鹏慢慢地品着茶,思索着说道:“不是当时就给的。我记得他跟我说起这事时说,幸亏他认识电视台一个朋友。”
“是一个朋友还是两个朋友?”
“一个,”刘云鹏说道,“他说那两个记者走后,他立即给那个朋友打了电话,希望他能帮忙转圜一下,约两个记者吃个饭。”
“他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他姓董。”
“孙栋梁跟你说的?”
“有一天,我约他打麻将,他说晚上要跟记者吃饭,我让他吃完再来。后来到了晚上九点多,他来了,说现在的人没有不喜欢钱的,他花了几万块钱把两个记者打发了。后来打着麻将,他接了一个电话,说:‘董老弟,多谢你啦,改天请你去桑拿。’放下电话后,他说:‘电视台的朋友打来的,这次多亏他了。”
苏镜面露喜色,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听他说起过一个叫叶振一的记者?”
刘云鹏倒着热水冲洗茶具,轻轻摇着头,说道:“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