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各怀心机
罗达庆那天晚上被小偷惊吓后,连续几天情绪不稳。工作上他是一帆风顺,作风Ji叱咤风云,大刀阔斧,刘小样的事安排好了,叶莎的事也安排好了,没有什么心头之患了,可偏偏又遇到了小偷这件挠心的事情。多年来,罗达庆对副处级以下职务陌生人的名字他是记不住的,张山虎他却记住了,记得刻骨铭心。那强烈的印象似乎有跟他过一辈子的意思。这些天他一散会,或者请示汇报的下属们一走,张山虎的小偷形象就从脑海里窜了出来,然后跟他默默无语地进行对话。对话一毕,他就烦,脸上便爬出一些难看的沟壑来。
罗达庆一烦就喜欢发脾气,倒霉的便是周围的办公人员。拿秘书出气,拿办公室主任出气,拿各县区找他汇报的人出气。有时他也尽量克制着,让自己收敛一点,脾气谦和一些,可就是很难做到。他也知道的,作为一市之长,你吵他们几句,批评他们一下,没有什么事的,部下们不会跟你计较,怕的就是你跟他们计较,这会影响他们的提拔。更明显的是,领导们心情不好,无缘无故地发火,人家是看得出来的。大凡当官当到处级左右的干部,都是人精,他们是从芸芸众生中提炼出来的浓缩物质,他们具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那天罗达庆拿着赵一光刚刚起草好的政府文件,冲着赵一光发了一顿火,说文件写得头绪不清,思路不明,操作性不强,打发他重写。赵一光就暗暗叫苦不迭。赵一光说:“文件从结构到要点不是您让这样写的吗?”罗达庆说:“谁说我让你这样写的?我没说过让你这样写!”领导不承认他当初说的话,你就自认晦气。赵一光苦笑一下,摇晃着脑袋,回到自己办公室去了。他马上叫来一个秘书,对他说:“你把文件结构稍稍调整一下,用大一点字号打印出来,明天给我。”秘书拿去照办了。第二天,赵一光瞅着罗达庆笑逐颜开的时候送给他,说:“昨晚我改了一夜,只能是这样了。请你审阅。”其实文件还是原来那样子。罗达庆从头到尾看了看,说:“这就很好嘛,文章是改出来的。”赵一光觉得可气又可笑,反正领导说什么都有理。
说到底,罗达庆的烦,还是源于刘小样。可罗达庆并不烦刘小样,而是烦张山虎。他隐约觉得张山虎让他给他安排工作有些要挟他的意思。尽管那条子是他自己主动写的,是为了尽快地把张山虎打发走。可毕竟那是一张手迹,罗达庆的大名清晰可辨。条子一旦落到李梦泽手里会怎么样,他无法判断这个后果。但无论如何,他有点后悔不该写条子。可话说回来,在当时,他不写条子又有什么办法呢?再没有其他办法了。问题在于,他所面对的不是他直接管理的干部,而是一个小偷。一个没有地位,没有权势,一无所有的人。这种人可以天不怕地不怕,老百姓惹得起,但市长却惹不起。
罗达庆寻思着要把条子从李梦泽手中拿回来,因为这张条子会引起他的不安,成为他的一块心病。那天中午叶莎来市财政局报到,提前要到人事局办手续。她给罗达庆打电话,说要去看看他,罗达庆正想着条子的事,没心思接待她,说:“我正忙着出去。改日再来吧。”叶莎就在电话里哼了哼,说想感谢你你还不领情。罗达庆说我要到企业去看看。放下电话,罗达庆就来到赵一光办公室,说去饮料公司看看,李梦泽收购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去公司看过,咱们也要关心关心。赵一光说那是的。说完,他就去叫司机,说罗市长要出门。罗达庆打了一个领导者的手势,说:“不叫司机了。你开车,咱们两人去就行。”两人下楼时,赵一光就给李梦泽打了个电话,说罗市长要来看你。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罗达庆就不高兴了,说:
“不要一出门就打电话通知对方,人家干企业的,忙得很。我们是去看人家的,不是去找麻烦的,所以有的企业害怕领导下去,一下去就是大队人马。”赵一光想,罗市长的工作作风真变了,要是以往下企业,除了秘书随从,还得叫上电视台的记者及相关局的局长们陪同,鞍前马后地侍候。这次却有点微服私访的意思,车马从简了。
李梦泽早就在公司大楼前迎候了。他带着他的一帮管理人员和保安,站在门口两边。中间铺了一条鲜红的地毯,直通会议室。赵一光和罗达庆两人进来时,他们不停地拍巴掌。其实并非什么欢迎仪式,他所做的,就是要让罗达庆感到无比尊贵,感到无比光彩,感到巨大的面子。还要让他感到李梦泽对他就是不错,不仅是出于一般的礼节,而是出于深深地爱戴。李梦泽就是在强化他的被爱意识。座谈会上,李梦泽对公司的发展情况进行了全面细致地汇报,他一再强调,任何一个企业的发展不会脱离当地的社会环境而孤立存在,之所以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是与市委市政府的关心支持分不开的。一席话说得罗达庆眉飞色舞。之后,便是陪同市长到各车间视察,他的管理人员都跟在市长屁股后面。他要让市长看到一种热烈气氛,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李梦泽知道,当领导的就是喜欢身后人多,才能衬托出领导者的显赫和应有的气派。
就在罗达庆一行重新返回公司的时候,正在搬运饮料箱的张山虎远远地看见了罗达庆,那时他正准备蹬上三轮车往外走。一见罗达庆他就停住了,并不由自主地躲避到了一边。因为罗达庆的身后是一个庞大的队伍,仿佛是冲着他来的,让他胆怯。他们走路的姿态跟电视上的那些领导人一模一样,一边走一边指手划脚,谈笑风生。可张山虎做贼的那天晚上,罗达庆不是这样的,他穿着睡衣,分外疲倦,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之前,张山虎在阳台上潜伏守候时,还从窗口上听出了市长气喘的声音,那时市长正跟他情人在一起,他听见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嚎叫,有点像种猪场的声音,它们是含混的,交响的,欲罢不能的,洋溢着绝望的快乐。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是市长发出的声音,更不知道是他以前的恋人发出的声音。如果事先知道,他一定会用工具击破玻璃门,破窗而入,愤怒地揪出这对狗男狗女。可惜的是,当他发现他们的身份时,自己已经136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小偷了。这很让他感到被动和理亏。不过他还是自以为做得很好,让这位身材魁梧的市长,在他习惯于批示“同意”的笔下,为小偷写下了一张墨宝。现在,张山虎看见市长悠然走近,一副指点江山的傲慢神态。
可罗达庆还是看见了张山虎。他心里颤抖了一下,迅速恢复到正常状态,然后自然地把目光移开了。张山虎的目光没有在市长脸上停留,只是瞬间地一闪而过,像一束远处飘过的火花。他心想,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你是打工仔,你是小偷,你就只能做苦力。人家做市长的,无论当初怎样狼狈,现在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照样前呼后拥,照样威风凛凛,照样带领全市人民建设着自己的落后家的话还不如人家放个屁。
领导下来检查工作,照例是要招待的。吃饭放在全市惟的五星级酒店进行。李梦泽只叫了他的两个助手,加上罗达庆和赵一光,一共五个人。吃饭时,李梦泽给赵一光和罗达庆每人一张电子消费卡,上面有两千元的消费金额。罗达庆拿着消费卡看了看,说:“这叫受贿吧?”李梦泽说:“这样讲,不就等于打了我一耳光吗?你们到我这里来,我就没把你们当领导,而是当朋友。赵一光是我同学,你是我的老上级,如果说这算受贿,那么天下就无官不受贿了。”还是赵一光说得更直接:“你他妈的发财了,这只是你半天的利润吧。我还赚少呢。你小子只要给,送我一套房子我也敢要。”李梦泽说:“咳,我不是跟你说过,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别的忙帮不上,钱还是有一点的。要不要?咱们是同学,我从来就不把你当什么办公室主任看。”赵一光见李梦泽来真的了,连忙说:“不要不要,开玩笑的。我们夫妻俩的工资,已经够用了。”
小包房的门半开着,李梦泽坐在正面,从外面可以看见他的半边脸。隔壁是电视台一伙人,他们刚从外面拍片子回来。饿了,就在这里就餐。罗燕妮从门口路过时,偏偏看见了李梦泽。罗燕妮一下子冲进去,笑模笑样地叫道:“李梦泽!你又在大吃大喝呀!”
李梦泽看了一眼罗达庆,说:“什么时候你看见我大吃大喝了?怎么叫又是在?”
罗燕妮没看见父亲在场。当她看见父亲的时候,有点惊讶,很轻地叫了声爸爸。罗达庆瞅了一眼女儿,说:“别没大没小的。李梦泽大你多少,你应当叫李总。”
罗燕妮伸出一个指头,说:“十多岁,盘问过了。”
赵一光见罗燕妮站在身后,让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罗燕妮就坐下了。一边是赵一光,一边是罗达庆。罗燕妮看着菜,感叹地说:“简直是贫困悬殊呀。我们那里全是家常菜,你们这里全是海鲜。你们这一桌,顶我们那里三四桌吧?”李梦泽说:“那你就快吃,喜欢什么吃什么。”这时服务员端菜进来,上了一大盘澳洲龙虾,只这一盘菜,就价值800元。服务员正要把菜往桌子中间放,罗燕妮站起来,笑嘻嘻地用双手接住,调皮地冲大家一笑,说:“对不起,我端走了,我要犒劳犒劳我的同事们。”
罗达庆说:“这孩子,怎么这样?”
罗燕妮天真无邪地笑着,一副我怕谁的样子,乐不可支地把澳洲龙虾端走了。她們然一个东道主,出门时没有忘记叮嘱服务员,重新给他们上一盘。罗燕妮笑容可掏地回到电视台的包间,向同仁请功说:“大家快用大家快用,这是我从隔壁掠夺过来的,这可是好东西呀!”大家边吃边乐。台长说:“算了,我们干脆不点菜了,你到每桌抢一个好菜来。我们这里就成精品荟萃了。”他听说罗市长在隔壁,便走过来给罗达庆敬酒,又跟大家同饮了一杯。
罗达庆端着杯子,对台长说:“你把罗燕妮管严点,她是不是有点野了?”
台长的脸上映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特写画面,说:“她就那么个开朗性格,大家都很喜欢她的。”
罗达庆又谈到了工作,板着面孔对台长说:“饮料公司搞得这么红火,怎么就没见你们报道过?告诉你,胶股蓝可乐可能成为全市的第一品牌。你们要报道。不要一涉及经营,一涉及产品就要收费,那是宣传误区。凡是搞得好的企业,不论它是私营的,集体的,国有的,该报道的就要报道。禁止有偿新闻,并不意味着禁止对优秀企业的宣传。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地方电视台不宣传地方经济建设,那还能干什么?”
台长脸一红,连忙说:“罗市长说的极是。我马上落实一个专题报道。”他没坐,领了任务,喝了酒,就回到自己桌上去了。
此间,罗达庆的眼睛不住地观察着李梦泽。他的眼睛不是炯烟有神,而是领导型的、深遂的、窥视的、需要研究研究的那种。他琢磨着,罗燕妮之所以敢这么大方或放肆,是跟李梦泽很随便的缘故,否则她是不会把那盘龙虾端走的。女儿的脾气他知道。假若关系一般,即使请她吃饭,她都不会来,更别说是端走了。坐在旁边的赵一光也在观察他们,把罗达庆的心思揣摩得很透。只有他知道,罗燕妮跟李梦泽早就非同一般了。他是他们关系的最忠实的撮合者。他此时荣幸地感到,前些时候他一再鼓动李梦泽向罗燕妮发起进攻,终于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他所不知道的是,罗燕妮对李梦泽是动了真情,而李梦泽只是假戏真做,边走边看。
罗达庆一直想问张山虎那张条子的事,可又没有机会。他想既然已经给他安排工作了,就想把条子收回来。趁赵一光他们中途上厕所的功夫,罗达庆问李梦泽:“你把那个小张安排好了?”李梦泽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若无其事地笑笑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马上就安排了。”罗达庆说:“那张纸条呢?”
李梦泽说:“当时就烧了。”罗达庆就不便再追问了,说:“他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我也不好推辞,只好麻烦你。有点髙压政策吧?”李梦泽说:“看你说哪儿的话。你一直对我工作给予了很大支持和关心,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酒席桌上,罗达庆透露,市政府准备制定一个《地方名牌战略实施规划》,胶股蓝可乐将第一个被列进去。近期,他将召集工商局、质检局、工业局、政策研究室和其他相关单位开会,专门研究这个问题。要通过政策扶持、资金倾斜、行业管理、社会监督等多种方式,培育一批地方名牌产品,彻底结束瑶池市无名牌的历史。
李梦泽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也是经济发展中必须经过的过程,他说:“你到底是抓经济工作的,有战略眼光啊!”
罗达庆听了这话很高兴。领导最大的快乐是别人夸他是个好领导。但罗达庆还是谦虚地摆摆手,说:“也不是什么新鲜玩艺儿,只是到了该抓的时候了。没办法呀,我们工业基础差,得一步一步来,不可能一下子创个全国名牌出来。”
李梦泽突然想到张山虎跟他说的秘事。市长工作这么忙,还要金屋藏娇,那就更花时间了。他感叹说:“当市长也不容易呀,千头万绪都得抓,忽视了哪一项都不行。”
罗达庆公仆似地苦笑道:“我还是羡慕老百姓。老百姓为自己活着,而市长就得为老百姓活着。哪一件事做得不好,就要挨骂。他们骂娘,什么脏话都有。”
赵一光补充道:“罗市长特别注意在老百姓中的影响。”
隔壁电视台的那一桌已经吃毕,几个长发男人扛着武器一样的摄像机走了。台长和罗燕妮来到他们这里,跟大家告别,主要是跟罗达庆打招呼,对其他人也得顺便点点头。罗燕妮对李梦泽说:“今天吃了你的澳洲龙虾,下次还你噢。”然后冲罗达庆一笑“爸爸,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别喝多了。”罗达庆说:“你别管我,我还有事。”
傍晚,赵一光把罗达庆送到市政府大院,自己就回家了。罗达庆在华灯初上的院子里转了转,没有上楼,给门房的保安人员递上一支烟,还跟他们握了一回手。他们从未享受过这种礼遇,有些激动。平时,他们的责任就是确保市长和机关人员的安全,几乎没有可能跟市长面对面地对话。现在市长却主动给他递烟,问候他们。这使他们感到无比温暖。罗达庆知道的,在市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中,挨骂最多的就是这些看门的人,一些上访人员和无合法证件的人进不了门,就骂他们是看门狗。骂得血淋淋的。作为主人,罗达庆觉得有必要在空闲时间慰问他们一下。从门房出来,罗达庆就到了马路上,戴上随身携带的墨镜,拦下一辆出租车,来到了玫瑰花苑。他已有一周时间没跟刘小样在一起了。
因为上次小偷的出现,罗达庆的胆量不像以前那样大了。他变得万分谨慎。在走近18号别墅时,他自己倒像小偷那样左顾右盼。好在夜色是个好东西,它在给人以浪漫的同时,还给人以掩饰。罗达庆省悟到,为什么有的物质要放在暗处保存,是为了更好地保存它的原质。黑夜提供一种假象,把真实的事物掩盖起来。让表面更假,内质更真。
罗达庆取钥匙开门的时候,把刘小样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罗达庆要来。不过,他来时是很少提前告知的,说来就来,毫不含糊。刘小样正在做饭,拿着铁铲站在门内,惊讶地看着他。她说:“你来时怎么不打个招呼呀,我还以为是贼呢。”
罗达庆说:“哪有那么多的贼。”
刘小样说:“今天我还看了个案子,一个小偷钻进别人房间,在主人房子里偷酒喝,居然睡着了。主人下班回来抓了个正着。据小偷交待,他行窃五十多次,在主人房间睡过好几次。他也太胆大了。有一次,他进了别人的新房,把人家新婚的媳妇都搞了。”
罗达庆美滋滋地说:“那他运气好呀。”
刘小样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一边炒菜一边说:“男人都是这样的,见了漂亮女人,总想占点便宜。我看你幸好是市长,要是老百姓,不知你要糟踏多少良家妇女。”
罗达庆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刘小样似乎怀疑他身边还有另外的女人。罗达庆说:“小样,你怎能这样看我?你去打听打听,我罗达庆什么时候有过绯闻?绝对一身清白!在哪里去。”刘小样反唇相讥,说:“那是。如果都像你这种好干部,所有的市政府都要专门建立一个后宫。”
罗达庆知道,也只有她才敢跟他开这种玩笑。他走到刘小样身后,双手在前面摸索着,从裙子外面感受那种弹性。刘小样劳动着,身子有些不稳定,说:“炒菜呢。”罗达庆说:“你炒你的。我又不影响你。”双手依然继续移动,之后就到了裙I子里面,一路往下去了,摸着一张纸条似的东西,说:“又来了?”刘小样说:“这叫卫生护垫。”罗达庆作为市长,居然没听说过这名称,说:“太复杂了。”刘小样关掉抽油烟机,白他一眼说:“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可是名牌。梁咏琪做的广告。”罗达庆说:“梁咏琪有啥了不起?她照样夹在这里!”
刘小样开始吃饭了,他看着她吃。他像一个挑食的孩子,刘小样喂一口,他吃一口。喂到第三口的时候,他就坚决不吃了。实际上他饱得很,装了一肚子的山珍海味。他关心的是刘小样这几天的安全情况,怕她有什么事情。他问:“一个人,害怕吗?”刘小样说不害怕。他又问:“晚上没什么事吧?”刘小样说没什么事。他说:“那个小偷,已经在饮料公司上班了。”刘小样哦了一声,心里稍微掠过一丝不安。罗达庆从身上取出李梦泽给他的电子消费卡,往餐桌上一放,说:“上面有两千块钱,拿去买东西。”刘小样一笑,说:“又受贿了。”罗达庆不屑一顾地说:“太小儿科了,这算什么贿赂。”
刘小样洗碗的时候,罗达庆就上楼洗澡去了。像往常一样,刘小样得给他冲一杯咖啡端到楼上去。刚上楼,罗达庆就从洗澡间伸出了脑袋,问他的裤衩在哪里。刘小样这才想起,那天晚上张山虎洗澡后,没有换的衣服,穿了他的裤衩和睡衣。临走时睡衣换下来了,裤衩就穿走了。不是故意的,纯粹忘记了。刘小样故作镇定,说:“我发现上面有点脏东西,我就给你扔了。”罗达庆说:“那我就只好不穿了。”说罢,披着浴巾走了出来,然后穿上睡衣,颇像少数民族。罗达庆心里还想着扔了他裤衩的事,脏一个扔一个,这也太浪费了。他便用教训的口气说:“以后要节俭一点,不能脏了就扔,该洗的要洗。节俭是要从细处着手的。”刘小样笑盈盈地走过去,很乖巧地说:”知道了。我这也是第一次。可有一样东西是不能用两遍的。”罗达庆说:”什么东西?”刘小样说:”卫生纸。”罗达庆把刘小样一搂,说:”你这个小妖精。”
这时罗达庆的手机响了,是市委书记兰之春打来的。兰书记在电话里说,纪委龙书记马上就要调走了,咱们得举行一个欢送会,他要征求罗达庆的意见,欢送会是以市委市政府名义联合举行,还是分开举行?罗达庆最讨厌在这时打来电话的,尽管是书记的电话,他还是皱了皱眉头,说:”我看还是放在一妹儿算了。调走前请他的人多,我们就简便一点吧。”兰书记说:“那就这样吧。”停了片刻,兰书记又说:”听你夫人讲,你老是加班,你可要注意身体呀。不要没命地看材料,那些材料是永远也看不完的。”罗达庆说:“可这些材料也得看呀。我们的工作一半是在嘴巴上,一半是在材料上。”兰书记笑笑,就把电话挂了。罗达庆自得地笑了笑,对刘小样说:“我现在要看你这份材料!”
灯下,刘小样扬起那张粉脸,问:“龙书记调省里干什么去了?”罗达庆坐上床去,说:“省纪委副书记。升了。”刘小样说:“你们关系怎么样?你可当心点。据说许多纪委书记都是六亲不认的。”罗达庆一把将刘小样搂到怀里,让她的脸贴在他的胸部,说:“放心。他龙王玉在任何人面前痛有以想尾巴,在我面前他得夹着尾巴做人。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我,就没有他龙王玉的今天。”
刘小样说:们的关系就叫盘根错节吧?”罗达庆自说:“不,叫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