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清晨，我还在睡懒觉，手机尖锐地响起来。

　　是墙外红杏。我没有好气地道，美女姐姐，我们还不是一家人吧，你怎么就管起我的生活起居来了？

　　帅弟，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床上享受哇？赶快起来把，你的事情，我已经告诉资总了，她答应见你，试试你的能力再说。

　　我很高兴，看来出墙红杏还是一热心人，而且，事情还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我喜滋滋地问道，等等美女，从报纸看，资总都是一资深美女，你与她什么关系？怎么她那么听你的话？

　　怎么，对我的话持怀疑态度？那你就别去了，免得说东说西！

　　我赶紧认错，说美女姐姐，我哪里是对你的话怀疑呀，主要是这些日子我走麦城，到处找工作不顺，我都觉得我霉运还没有走到头呢。你说，我去资总那里，她能接纳我吗？

　　你怎么没有自信心？

　　我，我最近状态不好，处处触霉头，我怕又遇滑铁卢。我倒没有什么，关键是对你不好，毕竟，你和资总关系好。

　　那你就别去了，我回复人家了吧。

　　哎，别别别，你怎么见风就是雨？我不是顺口问问，开玩笑而已。

　　狼，玩笑得分场合，别乱来。你回答我，去，还是不去？

　　有点威逼的意思了？不过，人家与我素未谋面，看来是一位热心肠。我无奈地说，去吧。

　　答应坚决一点！

　　去！首长请放心，哪怕——

　　别别别，少贫。我只听一个字。我好回复人家资总。

　　美女姐姐，你同资总，看来还是关系挺好的。

　　那是。

　　能透露吗？

　　不能。

　　哎，美女姐姐，这可关系到狼工作的进步和发展，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事呢。

　　狼，你不贫会当哑巴卖了你？你不是还没有被美丽神话公司录取呢，进步和发展那是录取以后的事。你以为你真是人才，一定会被资总看中？

　　我突然心情特别坏了，说美女姐姐，我别去了吧。

　　刚才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卦？我问你，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就是因为我是男子汉，我才不想去。

　　哼，我知道，你曾经说过，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狼啊狼，你蠢哪你。

　　我哪里就蠢了？

　　你还不蠢，这小事上充英雄好汉？我无非就是给你指条路，我不是劳动局长，不能负责你的工作成不成。放弃，你就要多走冤枉路。说不定，你的才能特别出众，被重用了。或者，你被人家资总瞧不起，从此就再不敢提劲了呢。

　　一席话，抢白得我脸色滚烫。我赶紧告饶，好好好，美女姐姐，我马上出发了。真是，听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吻你，再见。

　　记着，穿周正一点。虽然我相信人家不会以貌取人，但是穿好点显得你看重这个工作，也给人一个好印象。好的，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吻你，再见。

　　谢谢，谢谢。

　　我赶紧起床，从柜子里找了一件绿色带条纹的体恤，一条浅米色休闲裤，穿了起来。走到卫生间镜子一看，觉得都是浅色似乎看着太随意，让人看着不大好，于是上身换成了一件深色衬衫。又照照镜子，感觉正规许多。这才器宇轩昂地走了出去。

　　红旗河沟是北部新区最早开发的地区之一，热闹，繁华，商业门面挤挤挨挨，大公司随处可见，行人络绎不绝。美丽神话在加州花园对面的鸿达大厦，靠着民航小区。我是坐公交车去的，破除了坐出租车的陋习。现在我一穷鬼，连吃饭都得算计算计，只能让人吃亏不能让钱吃亏。好在星光大道离红旗河沟不远，只两站路。下了车，我抬眼就见着了鸿达大厦。是一幢三十几层的公寓楼，里面猫着许许多多真真假假的公司。美丽神话广告公司在六单元十六楼六号，一个特别吉祥的数字。昨天晚上，我上网查了查这个公司，发现这个公司不仅知名度高，总经理姓非常特别，资本家的资，名字叫做资妮妮。资妮妮出镜率还特别频繁。她是一位出手大方的慈善家，汶川地震时，她捐助了数十万，还带领队伍去灾区现场救援，上了市里广告系统慈善榜的前几名。

　　打开手机，我看了看时间，才八点五十，估计人家还没有来上班呢。我站在车站，瞩望着街道的风景。抽了一支烟，看了一会匆匆忙忙挤车的人，看看时间，九点过一刻，我整理衣服，上了电梯上楼去。到了十六楼，我下了电梯举眼看墙上的招牌，上面有美丽神话广告公司的字样，下面还有一句广告语：这里的摇篮诞生神话，这里的温情滋生美丽。呵呵，还蛮有气魄的嘛，我顺着楼道找总经理室。

　　突然，我撞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热热的，软软的。分明就是没有看路与一个对面走来的人相撞，对方是一位高高挑挑中年女人，椭圆脸，长长的脖子。戴着一副浅茶色墨镜，长发飘飘，金耳钉，身着一套白色高档职业装，胸脯挺拔，波涛汹涌的样子，显得很丰腴。我这里倒纹丝不动，那女的却被我撞得退了好几步，眼镜砰的一声撞在墙壁上，碎了，而她也摔倒在地上。好香，有句话说闻香识女人。这女的年纪虽大，却好香，身上飘逸着淡雅高贵的香味。那是香奈儿淡香水，一款永恒的经典香水，大胆魅力的独特代表，一股融合热忱与典雅的独特风味。这款流香水味道清新自然，予人春回大地的感觉。专为都会生活中年轻、独立、自主、思想前卫、充满自信的女子所设计。我之所以知道这款香水，是那次市里开百货年会，我曾经陪夏明珠到展厅，在那里闻了一次。夏明珠说，可惜我没有钱，要是有钱，今后，我就只用这一款香水。夏明珠说这话的时候，还用略微带一点儿三角的大眼睛瞅着我，好像给我布置任务似的，这种香味就从此在了我的记忆之中。

　　我跑过去，一把扶起她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掉了眼镜的女的大约五十出头，眼睛大大的，两边眼角有两道鱼尾纹，右边细细弯弯眉毛的正中，有一道微小的伤痕，估计那是刚才受的伤。鼻子挺括，肌肤白皙细腻，一看就是白领知识女性，面相依稀有些熟悉的样子。不过，她的眼泡很吊，有些发黑，显得睡眠不足的样子，她瞅了我一眼，苦笑着道，小兄弟，你怎么走路眼睛不看路哇？

　　我将摔成两截、没有了镜片的眼镜捡起来，送了一张讨好的脸给她，说老人家，对不起，眼镜给摔坏了，我赔。

　　妇女将眼睛一瞪，说怎么说话呢，小兄弟？我有那么老吗？

　　我说，大……姐——我确实不好叫出口，因为对方当我大姐确实大许多了。

　　哎。妇女居然爽快答应一声，苦笑着将眼睛架在鼻梁上，摇了摇头。

　　我说大……姐，您看修理眼镜得多少钱，我赔你。

　　你赔，你赔得起么？身后，有人粗声粗气地道。你知道眼镜什么质地？水晶的呢。

　　我回头一看，是一位健壮的小伙子，个子和我差不多，有一米七八吧，大约三十左右，头发卷卷的，长得浓眉大眼，说话粗声粗气。白色马甲扎在裤子里，下着黑色休闲裤。不过，休闲裤裤腰不是皮带扎着，而是松紧带系着，裤腿也扎着松紧带，裤腿就胖胖的鼓着，好像会家子似的。

　　中年妇女盯了那小伙子一眼，说赵大鹏，人家也不是有意的，你着什么急？你，给我回办公室去，我自己解决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卷卷头白马甲小伙子乖乖地溜走了。

　　中年妇女冲我笑一笑，好慈祥的样子。她说，小兄弟，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撞的，这事就算了吧。

　　我瞪大眼睛，说大姐，那哪儿成，我真的赔你。

　　她将脸一沉，道就这样吧，说着，走到电梯里。

　　我心里滚烫滚烫，真的好感叹，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哇。我看见墙上路标指示，前边拐角是卫生间，撞了这么一下，我才穿的衣服也给弄得皱巴巴的，去那里整理整理吧。进了卫生间，还好，里面洗手处刚好安了一块大镜子，我走过去，整理着弄皱了的衬衣。

　　哼！一个人从我身边走过，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是那卷卷头小伙儿，他横我一眼，走到小便池方便去了。

　　我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不然要惹麻烦，于是赶紧走出去，又去找总经理办公室。

　　朋友，你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么？身后响起一个粗壮的嗓音，回头一看，又是那卷卷头。

　　我心里很生气，心里想，卷卷头你什么人哪？就算我撞了人，但也不关你的事，你怎么总和我过不去，还出言不逊？我回过头，冷冷地说，我干什么，关你何事？

　　呵呵，小雏儿，想在这里讨没趣？卷卷头笑眯眯地道。

　　我已走出卫生间，见他也走出来。我将袖子一捋。也笑眯眯地说谁讨没趣，你吗？我不怵他，因为在农村时我拜邻村的武功师傅练过形意拳，蛤蟆功，太极剑。

　　当然是你——卷卷头话还没有说完，右脚就急如闪电地朝我踢来。

　　我不敢怠慢，身子朝后一退，躬下腰双手一捧一举——

　　啪！只听一声沉闷声响，卷卷头早摔在地上。我赶紧过去将他扶起来，给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说对不住哇大哥，怪我怪我，我走路不栽根儿，冲撞了你，对不起对不起。说罢，我弓腰对着他，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走廊上早已站满了人，都是听见响声从写字间出来的，有男有女，叽叽喳喳说笑着，很闹热。

　　一个女的说，大鹏怎么了，摔了？

　　一个男的说，不会是大鹏被摔下地了吧，他身子那么壮实。

　　一个女的说，个子壮实怎么着，松潘狗个子大不咬人。

　　一个男的说，但是，大鹏可是会家子，少林武当都学过呢。

　　喂喂喂，你们看什么呢？只见电梯打开，从里面款款走出一女的来。我一看，那女的分明就是刚才被我撞了那女人，她已经换了衣服，上身是米色西便服，下身一条咖啡色套裙，长丝袜，脚蹬一双乳白色高跟鞋，眼镜也是一副茶色的了，显得干练极了。

　　那些看热闹的男女一见她到，就纷纷回到写字间，走廊上就剩下我，那位被我摔倒的卷卷头赵大鹏，还有就是这位中年女人了。

　　赵大鹏一见这女人，好像遇见了祖先人一样，满脸的怒容转换成笑容，点头哈腰刚要说什么，那女的冷冷地说，赵大鹏，上班时间，还不到岗？

　　赵大鹏赶紧走进写字间去了。

　　那女的矜持的冲我点点头，朝楼梯转角那儿走去。

　　我看看表，都快十点了，现在还没有见到资总呢。于是沿着楼道慢慢走过去。转过楼梯转角，就是那中年女人走的方向，我看见了一扇洞开的朱红色大门，墙上挂着的总经理室牌子。我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很急促。难道这是预感，刚才那女人就是资总？我心里直打退堂鼓，可又一想，人家出墙红杏对我寄予厚望，我可不能辜负人家。再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吧，成与不成在天，无论如何，我得试一试。我整理一下服装，朝总经理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我就见着那中年女人了。果然就是资总，只见她坐在旋转沙发，面前一张硕大的大班台，戴着茶色眼镜，正在仔细地看着一份文件。而她身后墙上，居然是一只豆大一个墨迹淋漓力透纸背的“虎”字！

　　这是国内一位著名书法家的真迹，据说世面上的价格已经卖到一平方英寸八百美元，看来，这位铁娘子见地不俗。

　　我轻轻地敲敲门。

　　她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道，请进。

　　我走过去，满脸滚烫。我说，请问您是资总吗？

　　她疑问地看着我，点点头说，我是资妮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说，我叫卫鸣，是胡蕾蕾女士介绍我来这里工作的。

　　是吗？资总又重新把我打量一番，茶色镜片后面的眼瞳依稀可见，却看不出来表情，总之，样子非常冷淡。她说，哦，这么说，你以前在广告界干过？

　　我颇费踌躇。我不好说我在环宇公司工作过的经历，因为胡庆立与我势不两立，甚至还造我谣损害我清誉。但是，除了环宇公司，后来我工作的地点却不是广告行业。我该说什么呢，难道，说我曾经进去过的光辉历程？

　　怎么，难道你没有干过广告？她茶色眼镜上方的眉头挑动一下，纠结着。就是那里，右边细细弯弯眉毛的正中，有一道微小的伤痕，那是我刚才撞了她那一下的杰作。望着那伤痕，我心境霉透了。我怎么这么霉呀，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女老总一个冒冒失失的印象？

　　她说，但是，蕾蕾说你有广告专业的背景，而且还非常敬业，是不是这样？

　　我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是，我曾经干过广告工作，也很敬业。

　　这不就得了。资总笑了，她笑起来非常和蔼，轻启朱唇，柳眉微挑，矜持一下打开，便不再是正襟危坐的样子了。她沉吟道，以前的工作是不是干着不顺心？怎么就辞职了？

　　我嘿嘿一笑，却没有回答。

　　也许，有不便启齿的难言之隐？

　　我还是默然无语。我想，难道，这就是面试？

　　资总娓娓而谈，表情生动。她说，过去的，这些，都不重要。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我们集团，从来不问职工过去如何。我们关注的，是他的现在，尤其是对于集团的发展，他有什么建树。只要他有能力，我们就给他搭建平台，给他用武之地。

　　我心里的块垒一下子不翼而飞，感觉好激动哇。资总的一席话真的说到我心坎上了，我觉得外面一下子阳光灿烂，蓝天如洗，白云飘飘，好明媚的春天呀。

　　我说，资总，您说得非常对，我是被炒鱿鱼的人。我热爱广告事业，我有信心做好公司交给我的工作。

　　她朝我伸出手来，说欢迎欢迎，欢迎你加入美丽神话团体。希望你以团体为平台，施展你的智慧和抱负。

　　这就算面试通过？我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看她面容，又确实是对我满意的表情。真是军属烈属不如人熟哇，资本家就是自己的企业，外人看着千难万难的事，在这里只要董事长总经理点点头，事情就成了。我很感叹。资总的手很细嫩，微微有些温度，微微有些颤抖。我的手被她的小手握着，感觉心里特别温馨。

　　我说，资总对不起，刚才撞了您，确实不是有意。您的眼镜给我吧，我给您配一副，赔您。

　　你这小兄弟哇，不是说算了吗，怎么还提这事？忘记了吧，就当它没有发生。再说，又不是有意的。她挥挥手，好像要将刚才那不快的一幕挥去似的。

　　我说谢谢您资总，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不！资总摇摇头。我的期望其实不重要，主要是你不能辜负胡蕾蕾，人家可是大力举荐，不遗余力。呵呵。

　　原来一切皆由胡蕾蕾而起？我心里美滋滋的，为自己在网络上结识了这样一位红颜知己而高兴。真的不错啊，谁说网络上没有真情，胡蕾蕾就是我结识的最好最好的妹妹！这时，我好想走到走廊给她打电话报告喜讯哇，可是资总那里凝视着我，好像正在认真考虑着什么。

　　我又一想，这样怎么能行？我，一位资深广告人，一位业务精英，真的只能凭借一位女人才能在业界混得一个吃饭的位置！

　　我黑下脸，对资总说，资总，谢谢你，我不适宜这份工作。

　　资总正在笑眯眯地看着我，见我这样，一下站起来，说，卫鸣怎么了，我们这里正有你的用武之地呢。

　　我说，我做事凭自己的本事，绝对不想打着某人的旗号招摇撞骗。

　　资总愣了愣，接着嘻嘻笑了起来。她说，既然这样，就请你结合广告界当前的实例，讲讲我们美丽神话广告公司该怎么做？

　　资总这一下，真的搔着了我的痒处。我马上就市内三个广告集团鏖战实例，结合几个经典广告战役，说明如美丽神话这种规模的广告公司，如何才能创新发展，在夹缝里生存的想法。由于以前我注意收集资料，也经常动脑子想，所以讲起来滔滔不绝，游刃有余。

　　资总听得取下眼镜，一边擦拭着，一边瞪大眼睛看着我。我看得出来，她眼睛里浮现的是赞赏，是期待。

　　我为自己的表现击节叫好。

　　资总说，小卫，你这样有想法很好。这样吧，你先在业务部熟悉熟悉情况，至于正式工作安排，我看等你熟悉情况后再说，你看呢？

　　我说，一切听资总安排。

　　资总笑眯眯的，看起来哪里有铁娘子影子？她示意我先坐坐，然后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我心里热乎乎的，好像太阳当头照着一样。一瞬时，我真想如胡庆立样作一首歪诗：太阳太阳当头照，照在身上多温暖。而今走上康庄道，大显身手任逍遥。打住打住，我可不能得意忘形，现在一切还是开始，我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头开始。

　　资总，您叫我？门外站着刚才那叫做赵大鹏的小伙子。

　　资总点点头，说大鹏，进来吧。

　　我和赵大鹏的目光在空中对接了一下，我听见了嚓嚓的火花对接声。

　　资总指着赵大鹏对我说，卫鸣，这是我们公司市场部部长赵大鹏。又指着我对赵大鹏说，大鹏，这是我们公司新进的职工，他叫卫鸣，以前也做过广告，是个人才。嘻嘻你们刚才也算是认识了，梁山弟兄，不打不相识，今后一个锅里抡马勺，要携手并肩，共同前进。

　　资总将我的和赵大鹏的手拉在一起，笑眯眯地说，来，你们两人拉拉手，有些小磕碰最好了，印象深刻，对吧。

　　认识你很高兴，我对赵大鹏说道。

　　认识你我也很高兴。赵大鹏瓮声瓮气地说。

　　卫鸣，这件衣裳你试试，看合适不？资总让秘书拿了一套深色西服，递给我。

　　我迟疑着接过一看，却是一套职业装。

　　资总说，卫鸣，进入美丽神话公司，就应该精神一些，处处想着为公司添光增彩，嘻嘻。来，你穿上衣裳我看看。

　　我脸色滚烫。我知道，资总委婉地在批评我的穿着寒碜，给公司丢脸。我背过身，将衣服裤子笼在身上，转过身去让资总看。

　　资总睁大了眼睛。她嘴里啧啧啧有声，道真是人是桩桩，全凭衣裳哇。卫鸣，你穿上新衣服真的就是帅小伙，不错不错。好了，大鹏，你将卫鸣带到办公室吧，让他先熟悉一下环境，再安排工作。资总道。

　　我和赵大鹏告辞了资总，朝着靠电梯那写字间走去。一路上，赵大鹏走的很快，根本就没有看我一眼。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害他在同事面前丢了面子。我心里暗笑，我这哪里是和赵大鹏打架，完全是给自己打了一个广告。还有，我撞了资总那一下，可以算作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就像，就像给自己脸上贴了一张标签，哈哈，有了这块标签，以后看还有谁敢来惹我？

　　写字间很大，有七十来平米，都用玻璃格子隔着，里面好热闹。一到门口，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就飘出来，我一进去就显得很安静，总共八个格子间，除了第一排空着一个，其余每个格子后面坐着的男男女女都抬起头望着我，好像看一个天外来客。

　　赵大鹏拍拍手，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听好了，这位是卫鸣，我们的新同事。从今天开始，他就跟着穆桂花学习。大家欢迎。说罢，他带头拍起巴掌。

　　应和他的，只有几声稀稀落落的掌声，其中还包括我自己的。

　　我朝左面右面分别点点头，说兄弟姐妹们，我才到本部门来工作，一切都不熟悉，请大家多多关照。

　　赵大鹏将我一拍，让我跟着他，走到一位个子平平，相貌一般的小姑娘面前。这位小姑娘个子一般，黑发如瀑，胸脯鼓鼓。上身着一件白色绒线衣，下着一条黑色紧身裤，外套一件红色的短大衣，显得干练洒脱。淡淡蛾眉下一双闪闪烁烁的大眼睛，肌肤虽然白皙，美中不足却长着浅淡雀斑，就给她容貌大打折扣。赵大鹏指着小姑娘对我说卫鸣，她就是带你的老师穆桂花。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她学习业务吧。

　　那叫做穆桂花的姑娘怯怯地站起来，我认真看了看，这姑娘虽然面皮有雀斑，眸子却有神，水汪汪的好似两汪幽深的深潭。她说赵主任，我……我自己工作业绩都不好，哪里能当老师？

　　赵大鹏盯着穆桂花嘿嘿地笑，说怎么了穆桂花，怯阵了？你不是说你屡败屡战？还有那句什么，哦，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嘎嘎嘎嘎嘎……赵大鹏大笑起来。

　　我很生气，赵大鹏明显地欺负我是新来的，加上报复上午那一箭之仇，将我分配给一位任啥也不懂的黄毛丫头。可是那又怎么着，玉石放在哪里也要发光，我坚决相信。于是，我说赵主任，谢谢你对我的器重，我一定好好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

　　不，我不干，我不能耽误别人。穆桂花气咻咻地道，眼圈儿也红了。

　　我心里很不忍，这位小妹妹心地看来还善良。于是我笑嘻嘻地对她点点头，恭恭敬敬地说，穆老师，你就接受赵主任的安排吧。我卫鸣虽然是榆木脑袋，但是我一定努力地学习，绝对不会拉你的后腿，真的。

　　不，卫鸣，我自己都还是学生，哪里敢带徒弟？穆桂花真诚地道。

　　我说，你总比我先来吧，先到者为师，这是业界规矩。你就接受我这个笨徒弟吧，穆师傅，你不会要我行拜师大礼吧？说罢，我拱了拱双手。

　　格子间的弟兄姐妹们都开心地笑起来，气氛显得十分融洽。赵大鹏给我交待了几句，然后就到里面主任办公室去了。穆桂花前面有个格子间，那是才辞职一位姑娘腾出来的，我被分配到这个位置。这个位置当然不好，因为是第一排，对着大门，外面的人最先看到的就是这个位置，想躲懒那是相当的不容易。再说，坐在这个位置，自己的隐私肯定容易被后面的穆桂花看见。不过，这位置本来也只能新毛团坐，我能有这个位置，我已经感觉相当满意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我一看是出墙红杏的，赶紧走到走廊去接。

　　出墙红杏：狼啊，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怎么，还在面试不成？

　　我很感激，真是知冷知疼的美人，我卫鸣的贴心人，不，是我的贵人，指路明灯。于是，我说，就是哇，很难很难，估计进这个公司不可能，这个公司老板太吹毛求疵。

　　她那里笑了，不满地说，野狼嚎，到底是老板吹毛求疵，还是你自己适应不了人家的要求？

　　我说，杏哪杏，怎么总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此话怎讲，难道——

　　呵呵，开玩笑，我这种城市精英，广告奇才适应不了要求？告诉你我的红杏吧，我已经被美丽神话广告公司光荣地吸收，成了集团一份子。

　　真的吗？太好了！祝贺你野狼嚎，能被美丽神话的资总看上，啧啧啧，说明你太有水准了！

　　那是自然了，我要没有水准，能遇见你，我亲爱的红杏子——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我亲爱的红杏子，怎么说的这么肉麻？让我身子左侧麻木，要我成了半身不遂毛病，你可得背我治疗哇。

　　好，一言为定，我求之不得呢。

　　好了好了，别得意忘形。现在是上班时间，别让人看你才上班就煲电话粥，不务正业。你乖乖儿上班吧，我们再找机会庆贺你找到工作，我挂了。

　　不不不——我还想给你汇报。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之间有种特别强烈的恋恋不舍的感觉，特眷念的。我说，我的红杏子，真的舍不得挂电话。

　　是吗，能得到狼你的口头表扬，我真的受宠若惊。嘻嘻，谢谢，谢谢你。

　　我说，杏哪杏，你真的不晓得我心里的感觉？

　　我你的心思我哪里能知道呢？再说，我们不是隔着网络么，网络啊，就是最最虚假的东东了，半点儿不靠谱呢。

　　她怎么知道我的心思，这个冰雪聪明的美女？不过，那都是我到美丽神话广告公司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可是对她一百个相信，一千个相信。我甚至觉得，我与她好像就是好多年前就结识的朋友，我们互相知根知底，心有灵犀。我说，墙外红杏大姐姐，我还有好多好多知心话没有给你说呢，能给我机会吗？

　　嘻嘻，你这个小调皮。那也得下班以后哇。

　　那就说好，晚上早点儿上，我要好好给你汇报今天的工作，好不好？

　　一言为定，吻你。

　　吻你。

　　这天上午分配了工作，我们的赵大鹏主任还是比较人性化，让我回家打理一下内务，明天上午就要开始正式工作了。

　　心里美气就觉得浑身舒坦，还有就是身体某个部位蠢蠢欲动。我知道这是思春了，男人家长期没有对象总是难免这样。可是怎么办呢，我现在虽然有了向往，可是却没有自己的对象。于是，我怏怏地沿着星光大道朝前走，一直走到了龙湖镇。龙湖镇属于城乡结合部，这里的歌厅、洗浴城以及美容美发店层出不穷。

　　走着走着，我看见了一个叫做相思浓的歌厅，门口坐着几位袒胸露怀的少女，一看，就是做那种生意的。我当然不会朝那里看，因为，我知道那些女人与成百上千男人办事，从男人快感中获取金钱。总之，这样的女人就是众人骑的鸡，一个字，脏。

　　我这里朝前走着，后面却有一个女的追上来，怯生生地说，大哥，你想不想耍哇，让我来陪你，可好？

　　不用看我就知道是一只鸡追上来了。我因为没有事情决定回头看看。我回头一看，这个鸡年纪却不大，大眼睛露出闪闪烁烁的表情，身上，却穿着不合时宜的红绿格子春秋衫。那春秋衫很旧，领口的扣子没有扣，露出了里面浅浅的沟壑。虽然这个小鸡身体单薄，但是肌肤那是粉嫩的白色，能够勾引人很深的联想。她一见我，就露出满脸讨好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却好像憋出来的一样，叫人看了很难受。

　　我鄙夷地哼了哼，说美女，你大约才从乡下来？说着，我的脸就垮下来，我说：你才多大一点，什么事不好干，偏偏要做鸡呀你？

　　那小鸡将我拽到一个拐角，说大哥，我也是被骗才到这里，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大哥，您能不能带我走哇——

　　我说，你说这些骗谁呀你，你要真是被骗，你不可以报警呀你？

　　这时，只见急匆匆跑来两条汉子，一见那小鸡，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双手，说小惠你这死丫头，你想跑到哪里去？说罢，横我一眼，拽着那小鸡朝街上走去。

　　我知道那小鸡说的一定是事实了，望着那单薄可怜的小身体，一瞬时，我突然有了一种要解救她的想法。我赶紧追上去，摸出香烟递给两个大汉。我说，两位，你们听我说，我这里见了这位小妹，感觉与我前女友很相像。我这要想问她是不是我姨妹呢，没想你们倒来了。

　　两位汉子疑惑地望着我，说，我们都是做生意的。大哥，你也知道做生意是有规矩的，是不是？

　　我赶紧点头，说是是是。

　　其中一条汉子和缓了脸色，说既然你欣赏她，那你就掏钱出来与她到包厢漫谈感情啊。

　　我心里一沉。我知道我荷包里有几斤几两。相思浓原本就是属于女性卖春场所，那里的价格一定不菲。于是，我横了横心，说走就走，我王连举还怕了相思浓不成？

　　于是，我就与他们一道，到了相思浓歌厅。歌厅的服务生打开一个包厢，让我和那位叫做小惠的小鸡走了进去。包厢里很黑，虽然有一只暗红色的灯，但是也只有依稀的光线，只能勉强看得清楚里面的景物。包厢里面很窄，就是一条长沙发，对着一只茶几，正对着一台25寸彩色电视。服务生将两杯茶放在茶几，将彩电打开，然后朝我笑笑，走了出去。等服务生把门关上，那位叫做小惠的小鸡方才哭出声来。

　　我心里被她的哭声整的很糟糕，上午的喜悦被冲走一大半。我说，小惠，你哭有什么用处，你得想法从这里逃出去呀。

　　小惠抽抽噎噎地说，大哥，我看得出来你是好人，你能帮忙带我逃走吗？

　　我说，我都是从农村来的，我这里也是人生地不熟，我怎么能够救你呢？

　　小惠突然朝我跪下了，她抱着我的腿说，大哥大哥，我的亲大哥吔……求求你救我吧，不然，我就没有活路了……

　　经过夏明珠的背叛，我自认为自己心内磨成了茧，坚硬得水火不进，可是，遇见这位娇弱的女性，尤其是见着她那水汪汪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真的感觉自己心碎了。也许，她的遭遇碰触了我心内最柔软处？一瞬时，我觉得自己有解救她的义务，不，我一定要将她救出火坑。

　　我说，小惠，你起来。

　　她倔强地拽着我，说大哥，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我诚恳地说，小惠，你让我想想，我怎么才能把你救出去。这样吧，你起来，说说你是怎么才进到这里来的？

　　小惠是个聪明的女孩，一见我的神态，就知道我是真心想帮助她的。于是，她就将她的来历给我讲了起来。

　　小惠是三峡库区开县农村人，家里穷，她很小就辍学在家。今年春节，邻居王大姐回家来，遇见十七岁的小惠，悄悄对小惠说，你家这样穷，想不想和姐姐一道去城里做生意。小惠老实地说，我没有多少文化，又没有钱，怎么能做生意呢？王大姐说，我做那生意，其实不需要文化，只要人年轻就可以了。王大姐瞅着小惠笑笑，说不过，你可不能给你家大人说，我们悄悄地走，别让他们知道。等你在城里打下了局面，挣了大钱，你再告诉他们，他们说不定有多么高兴呢。

　　小惠答应了王大姐，与家里不辞而别，随着她一道来到城里。王大姐带着她转了几道车，然后将她给了一位叫做白光头的老板，就走了。白光头手下的老鸨名叫莫耀燕，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主要由她打理歌厅的事物，并且管理女招待。

　　莫耀燕告诉小惠，她已经被王大姐给卖到这里了，要是她知趣，就马上上岗挣钱，不然，她就会被打整。

　　小惠一听，就狂叫着要跑出去，但是很快就被几个打手逮住，狠狠打了一顿。说着说着，小惠将身上衣服脱了，露出身上的累累伤痕。

　　我望着她身上那些紫黑的伤痕，真的感觉好伤心。小惠还多小啊，城里这样的小孩还在父母身上耍嗲呢，她却遭受了这么大的磨难。

　　我沉思了一会，对她说，小惠，我答应，我出去后就想法来救你，好不好？

　　小惠说，不好，大哥，你要是不来救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说，这样好了，你现在身上有伤，你就拖着不去接客，也别去惹恼老鸨，我一定尽快想法来解救你。

　　小惠泪汪汪地看着我，说大哥，你不是真心救我。

　　我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呢，真不乖。

　　小惠说，你要救我，你连你的名字也不告诉我。

　　我偷偷四处看了看。我说，小惠，我叫卫鸣，不过，你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小惠抽噎着抱住我，舍不得放我走。这时，我将门打开，一个服务生走进来，我说，你们领班呢？服务生一会就带着一位搽脂抹粉的女人走进来，一见面，那女人就夸张地笑起来，说哎呀大哥，你真有眼力，这位妹妹可是青头姑娘，你捡到便宜了。

　　我将脸一沉。我放开小惠，说大姐，如今小妹妹是我的人了。可是，我看她身上到处伤痕，真的影响情绪。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位小妞你就给我将息着，过几天等她伤好了，我再来找她？

　　那位叫莫耀燕的老鸨答应了，说只要先生舍得出钱，我们就给你珍藏着吧。说罢，送我出了歌舞厅。

　　这个晚上，我一直考虑怎么才能救出小惠，可是一直没有办法。百无聊奈中，我又上网去浏览。一上去，我就看见了出墙红杏，好像游鱼一般在朝我闪烁着。我点开它，只见有好多条信息。

　　狼，你在哪里？

　　狼，工作还可心吗？

　　狼，你真是一背信弃义的小人，翻脸就不认人了吗？

　　我送了一束鲜花给她。我说，心爱的杏，对不起。

　　我说，工作很可心，谢谢你了。

　　我说，对不起，我心里有些不爽。

　　她问，怎么，不会是工作上的事情吧？

　　我说，我的杏，确实不是。

　　她说，我不信。

　　我说，真的是因为另外的事情。

　　她说，那是什么事情。

　　我被追问的没有办法，只好将去相思浓歌舞厅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说，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我说，这样棘手，你还说简单？

　　她说，我没有觉得多棘手，只要告诉警方，这个酒吧歌舞厅肯定就栽了。

　　我说，不可能，要是那样，这个酒吧歌舞厅为什么存在了那么久，还安然无恙？

　　她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安安心心睡觉，明天你去看，那里或许真的就没有那个叫做相思浓的歌舞厅了。

　　我只好说，好吧。

　　这个晚上，我一夜没有睡落实。我在想，该这么去帮助小惠，将她从牢笼中解救出来。

　　第二天我去上班，我特地绕了点路，经过龙湖镇。到了相思浓歌舞厅，我却呆住了，只见这里门口贴了一个封条，上面盖着警察局的大印。

　　我好高兴，我在想，为什么出墙红杏所说的变成了现实？难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估计同出墙红杏有一定关系——那么，出墙红杏一定是上面有人，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神通？

　　由此，我又想到现在的工作，虽然，我的顶头上司与我有龃龉，但是，我会用自己的哪里来回答他。只要我好好工作，我，一定能有自己的前途。

　　这时，我的手机来了一条信息。是出墙红杏，她说，狼啊狼，你快去上班吧，人家女老总正期待着你呢。我赶紧给她回了一条，知道。

　　我心里美滋滋的，出墙红杏哪，我的好姐姐，谢谢你给我指了一条康庄大道。我真的好想好想马上见到她，要是她在我面前，我真的要将她紧紧抱住，亲吻她。我将手机放进口袋，看见我们那写字间门口站着一个人，正阴阴地看着我。是我们业务部主任赵大鹏，见我进去，他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卫鸣，我找你和你们组长聊业务工作呢，人家穆桂花叫你几声，你也不应答。

　　这时我看见穆桂花了，她站在赵大鹏身后，由于个子瘦小，被大个子赵大鹏完全遮掩住了。她满面绯红，朝我瞥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赵大鹏又说，卫鸣你怎么才刚到单位工作就煲电话粥呢，不好吧？卫鸣，你倒说说看，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煲电话粥重要？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还不好发作，只好陪着笑脸道，赵主任，对不起，家里的电话，以后保证接手机不影响工作。

　　赵大鹏气昂昂地朝着主任办公室，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好像一只狗腿子似的，穆桂花也跟在我后面，进了主任办公室。

　　赵大鹏坐在办公室那张办公桌后面，低头看着一份资料，看也不看我们。穆桂花局促地站在我身旁，低着头，她的个子真的太矮了，估计只有一米五五吧，只够我肩头。我清清喉咙，说赵主任，我想聆听你的指示呢。

　　嗯。赵大鹏慢慢从文件里面抬起头来，说，坐吧。这时，我和穆桂花才坐到赵大鹏对面的沙发上。沙发是黑色的，皮革质地很好，坐在上面很舒服。我挪动着屁股，尽量使自己坐的更舒服。我看见穆桂花坐在沙发沿上，鼻尖上还冒着汗水，很局促的样子。我心里就把她看低了，心想，这位小妹妹也太自轻自贱了吧，赵大鹏无非就是一主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什么了不起，用得着这么惧怕吗？

　　赵大鹏站起来，双手叉腰，颇有领袖的风范似的，道，以前，我们业务部总共有5个小组，每个组都有定额任务。穆组长，卫鸣，你们两个人组成的新业务小组，也不能例外，从这个月开始，你们开始实行定额包干。完成任务有奖，没有完成任务按照比例处罚。说罢，将手中那一份文件递给穆桂花。

　　穆桂花早在赵大鹏起身就恭恭敬敬站了起来，此刻，双手将那份文件接过，看了起来。我也站起来，看那文件。是一份名字叫做《美丽神话广告公司业务部月度奖惩管理责任书》，乖乖，奖励内容不多，我数了数，仅仅五条，处罚条款却有二十三条！都说资本家拿员工不当人，果然如此，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渗透着乌黑的鲜血。

　　怎么样，穆组长，签字吧？赵大鹏笑眯眯地道。

　　穆桂花怯怯地道，赵主任，我们这个组才成立，这月就拿部里的平均奖，考核任务就下月开始执行，好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赵大鹏摇着头，脸色还是笑眯眯。两位，你们都知道，企业为什么制定考核任务，签订责任书吧？这是企业内部的管理机制，奖勤罚懒，提高公司运行效率。公司制度公开透明，向来对事不对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想让我网开一面，给你们开后门？告诉你们，一千个办不到，一万个办不到。赵大鹏话说得很狠，脸上却还是笑眯眯。

　　穆桂花的眼眶又兔儿一般红了。我发现她是一脆弱的女性，很爱哭泣，让人见了顿生怜悯之情。她可怜巴巴地说，赵主任，前次李阳雨他们小组也是才成立，当月没有安排单独任务，第二个月才签订的责任书。

　　我说，穆组长，我看这样吧，既然公司规定如此，我们就签订这责任书吧。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能够完成公司规定的目标任务的。

　　赵大鹏眉花眼笑。他拍着我肩头，乐呵呵地说，还是卫鸣兄弟有气魄，有能力。就是嘛，不过也就是区区数万元任务，只要认真去开拓，哪里就完不成？人么，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资总不是常常这样勉励我们么？

　　穆桂花生气地跺跺脚，说我不当这个组长了！我说的话，人家根本不听。

　　我笑眯眯地说，穆组长，我哪里没有听你的，我们不是还没有签字？要是你坚持不同意，我们就别在责任书上签字。反正，这种企业内部管理制度，要签字才生效。

　　赵大鹏脸色一下变了，变得好狰狞的样子。他说，怎么了卫鸣，说过的话要反悔？那，你是不是把吐出的唾沫舔回去。真的是，还以为是个人物呢，哪里知道，连男子汉气息都没有。卫鸣，你要真变卦，我就把你表现告诉资总，让她来定夺这事。你看如何？

　　我将穆桂花拉到一旁，悄悄地说，美女组长，你看，我话都说出去，也不能收回。你看是不是这样，要是我们这个月完不成任务，处罚就算我的。好不好？

　　穆桂花说，那怎么行，既然我们一个组，那就该生死与共，共存共亡。

　　赵大鹏在一旁酸溜溜地道，怎么样哇，我的卫鸣同志？

　　我走过去，唰唰唰在责任书上签了字，将责任书递给他。说拿去，满意了吧？

　　穆桂花走过来，将那责任书夺过去，慢慢地用签字笔签上了名字，然后，递给赵大鹏。

　　我说，谢谢你，穆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