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深夜,我被一阵电话声惊醒。
浑浑噩噩的我一激灵,爬起身拿过手机,却是出墙红杏。
我懒洋洋地说,杏姐,什么事?
她说,心肝,怎么说话一直无精打采,我一直在网上等着你呢。你回家休息没呢,说,你兄弟的情况如何了?
我沮丧地说,飞了。
什么意思?
他们人间蒸发了。
他们,哪几个人?
就是卫小冰和穆桂花那小贱人。
她着急地道,怎么,你兄弟不是在住院吗,怎么,他去哪里了?难道,他是和穆桂花一道走了?
我说,就是。不单卫小冰,还有那个小妖精,就是我给你说的那女同事,他们一起玩消失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她那里沉默了一会,好久方道,狼,他们究竟怎么回事,你能简单说说吗?
我说,杏姐,我前次不是告诉你,那女的和我兄弟对上眼了吗,他们在医院和我叫板,死活要恋爱,我拿他们也没有办法。今儿一天吧,我手上工作忙,就没有去医院看,到了晚上去,他们却玩失踪了,连个消息也没有留给我。
她说,那你还不去找哇,你兄弟不是受伤了?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离开这个城市,据我分析,你肯定能找得到他们,你放心吧。
我说,我也这样想,可是,他们肯定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前次,那女的就给我说对这个城市失望了,要千方百计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好——哇——出墙红杏在那里叫了起来!
我心里一紧,心里道,都什么时候了,她那里还在吃醋?我说,怎么个好法?
她没有回答,顿了顿,她方压低声气道,你啊,还与那女的缠绵——你看,多深刻的教训。我说狼哇,就算她要离开,也不会有这么快吧。听说,她还按揭了房产,短时间哪里能走?
我沮丧地说,真的走了,我去那小区看了,她已经把房产转让给别人了。
她嗯了一声,好久,方沙涩地道,这个女人——不过,她既然要死要活的同你兄弟恋爱,估计你兄弟不会遭受虐待,因此,你完全可以放心吧。
我说,可是,我兄弟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哇,再说,他还不到二十岁呢。
她说,不到二十岁但是他已经是成年人,他已经有恋爱的权利了。狼,别以为你年纪大就高明。有时候,年轻人看的比我们还远。狼,你自己多保重吧,吻你。
我只好嗯了一声,道杏姐,我好想你,真的特想把你紧紧抱在怀里。我,感觉好孤独好孤独哇……我说得沉重,好像一尾濒死的鱼。
她那里叹息一声,好轻好轻。她说,狼,我也想靠着你,亲吻你,拥抱你。忍着吧,我们见面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
我说,谢谢,谢谢你……
我好像游魂一般,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转悠。我在寻觅,寻觅穆桂花和卫小冰,就好像一只没头苍蝇。我想,只要穆桂花和卫小冰还在这里没有走,就是把城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他们。我找过穆桂花的家,以及她读书的学校,她的几个好朋友,可是,我的寻觅完全白搭,没有找着一点蛛丝马迹。
我到财富中心那工地,问那里的包工头,也找到过那次与卫小冰一道骑助力车的那小伙子何蚂蝗,他们都说自从出事后,就没有见到过卫小冰。尤其是那瘦瘦的包工头,虎视眈眈地望着我,身子不停地朝后退,随时准备逃跑掉。我知道,他是怕我找他赔医药费。
找啊找啊找,居然,我找到那个叫刘大碧的女的,就是那次抢我出租车的女强盗。
那天周末,我坐公交车随便走走。我是这样想的,只要卫小冰和穆桂花还在这座城市,他们就免不了要坐公交车,只要我耐心耐心再耐心,总有遇见他们的一天。
我坐在公交车的后座,怅然地望着窗外一一闪过的风景。这时,在我前面突然有人说话,唧咕唧咕,声儿好熟悉,真的使我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谁,自然就是夏明珠了,我的前老婆。
我一下子心上心下。说实话,我当然该把夏明珠彻底忘记,但是,我还是忘不了,此刻,一听见那女人的说话声,我一下子就想起她来。好奇心使我不能自己,我就站起来朝前走。边走,我用眼角的余光扫着身旁座位上坐着的人。我还真看见了,看见了说话声音酷似夏明珠那女的。她坐在一排空座位上,正在与前排一个女的打招呼。真是见鬼,居然,我见着了这位丹凤眼,眼睛呈三角形的女人。而且我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那位抢了我车的叫做刘大碧的女人,那位女强盗。
不但我见着了她,她也认出了我。这位女人胆子真麻,她不仅不忌讳我,还朝我眨巴眨巴眼睛,又伸出右手小指头朝我钩了钩,好像要我坐到她身旁那空位子去。我假装没有看见,我当然不能招惹这种孟浪的女人。
当车到站我赶紧下车,没想刘大碧高声叫着我,她说帅哥帅哥,你等一等,我跟你说个事!追了上来。
我一看情况不妙,拔腿就跑。我跑的好快,一下子就把她拉下好远,直到我看不见她的影子,我才停下脚步……
当然,除了寻找卫小冰和穆桂花,我还是在抓紧工作。经过抢救卫小冰这件事,使我知道钱对我的重要性,我得攒钱,攒很多很多钱,这样,今后我这艘小舢板,才能经受更大的风浪。这几个月,我与左又琢按照与农机修理管理处的协议,借助华大哥,尤其是华伯伯的余威,到年底的时候,我们走完了全市二十多个区县的农机管理所和农机修理厂,完成了全市农机修理专辑的编写印刷任务。新年的钟声敲响之时,当我们手拿散发着高级油墨香味的专辑时,我心里真的好高兴,我差点儿流出了激动的眼泪。
值得高庆贺的事情是,由于任务的完成,我获得了十几万元的提成。
虽然理论上有了这些钱,但是还没有到年终结算时间,我只是纸面富贵,实际上我还是穷人。
这天,资总打电话叫我去她办公室,我一去,见她笑眯眯地和财会主办说着什么,见我进去,朝我点点头,笑嘻嘻地说,卫鸣,你的提成算出来了,总共一十五万四千元,你是要现金,还是要银行卡?
我好高兴哇,心子狂跳着,几乎都要跳出胸膛一样。我结结巴巴地说,可以……领到了?那,随便哪样都可以。
资总和财会主办相视一笑,说,我就知道你要随便。嘻嘻,卫鸣,你虽然来公司不久,却是这次分成最多的,好多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你,等着你请客呢。
我说,请客哇……可以,我请,请……
资总说,不准哈,多劳多得,这是社会主义分配原则。要想多拿钱,你就得想办法努力,争取开拓业务,光得红眼病怎么行。说着,示意财务主办把银行卡给她,然后,她郑重的叫了一声,卫鸣。
我说,到。
她双手捧着银行卡,递给我。
我呢,也伸出双手,恭恭敬敬从她手里接过银行卡。这时,只听“咔嚓咔嚓”几声,炫目的荧光灯闪烁着,原来,这是在照相,要将我从资总手中接银行卡的形象冲洗出来,挂在走道的橱窗里,广为宣传呢。
捏着崭新的银行卡,我真的高兴得找不着北。哈哈,我一下子成为了富翁。现在,我有了钱钱,首先就是还账。
到银行取出一沓钱,我走到总经理办公室。资总正在打电话,见我进去示意我在沙发上坐下。等她打完电话走过来,我将一沓钱恭恭敬敬递给她,说资总,谢谢你,这是在医院你借我的两万元,您清清吧。
资总本来正在笑嘻嘻地给我泡茶,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她脸色一下子垮下,说卫鸣,你什么意思?
我说,资总,不是前次你借我的钱吗,我现在有钱当然就该还你了。
资总说,别别别,我看你是找错对象了。告诉你,那钱没有我一点儿事情,要还你就找胡蕾蕾交涉吧。说罢,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走出总经理办公室,我给出墙红杏发了一个信息。我说,心爱的杏姐,好想你。
她那里很快回复,狼,是不是想吃人?
我说就是,要是你在我面前,我马上就要吃了你,吃你的小嘴嘴,嘻嘻,你信吗?
她说,流氓。
我说,老婆,夫妻间不过就是这么回事,被窝里的秘密峰回路转,其实女的和男的一样,某个时段特别特别想,你说对不对。
她说,你啊,真是下半身动物。不过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了。狼,你说,我们在一起会不会影响到身体哇?
我说,怎么会?我们当然会有节制的,哪里能荒淫无度,你说是不是?
她说,嗯。
我说,老婆,这次年终我收入了一笔钱,我想把你的钱钱打给你。
她说,什么意思?
我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么。
她的电话马上就打过来,她急促地说呸呸呸,臭狼我们不是夫妻么,真的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行,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快,不准斟酌,更不准狡辩。
我说,老婆,我们不是没有结婚,也——没有真实的见过面?
她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狼,原来这么回事。
我老老实实作答,就是,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她说,狼,原来,你认为我们那么多日日夜夜都是虚浮飘渺的海市蜃楼,是向隅而泣的对牛弹琴?
我说,是,不,不——是。
她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鼻音,显得很伤感。她说,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可悲呀,我,我怎么这样愚蠢……
我有些着急了,我说,老婆老婆,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
她说,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个……我主要怕——
她说,狼,你是男子汉吗?你前怕狼后怕虎,何时才能真正牵得玉人归。
我说,老婆,亲爱的老婆,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谢谢,谢谢你——
她说,我们之间,老夫老妻,用得着这么客气么。呵呵,我是杏,不是那——什么虞姬。
我真的好感动好感动哇,一点儿没有听出来她的话里的讥讽意味。我觉得,只有真情,才能有这种举动。出墙红杏已经真正的把我当成自己的老婆,才能做出这种举动。出墙红杏,我爱死你了。
出墙红杏道,好的,狼,等我们见了面,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莞尔一笑。那天晚上,我叫来了卓白林,还有我以前寰宇公司的同事小米还有文小力,当然,我还是请他们吃跳跳鸡,吃高档的我请不起。喝酒之前,我将散发着我身上温度的几千元钱递给卓白林,说谢谢你白林,拖久了。
卓白林说,老大,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们不是好弟兄?
我说,卓主任,亲兄弟明算账,借债还钱,天经地义。
小米还是那么调皮,一见面就吧唧亲我一口,说卫鸣大哥,现在才召见妹子,我都想死你了。
望着她那朝阳一般的笑靥,我真的感觉自己老了。
文小力举着杯子,朝我举举,说卫哥,祝贺你,挣大钱了。
我说,哪里会,我能挣什么大钱?穷混,还是你们人年轻,有出息。说到这里我突然一阵伤感,我想起了我兄弟卫小冰。现在他读书的钱钱我挣到了,可是,他现在到哪里去了呢?我与他们碰了碰杯子,将一杯酒一口干掉。
卓白林与我碰碰杯,凑到我跟前悄悄说,老大,前次你给我谈那穆美女呢?你不是要召见我,我一直等着呢。
我好泼烦,将杯子一顿,说卓主任,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
他一脸无辜,道老大,我怎么就得罪你了?我不就是问问吗?
我压抑着火气,说卓白林,你现在贵为主任,又是胡庆立的贴心豆瓣,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你是太挑剔了吧?
卓白林叹了口气,他这人很有眼水的,知道我心里不爽,于是吃了饭,就与我告辞了。小米,还有文小力也很快告辞,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收拾残局。
晚上回到家里,我上网给出墙红杏汇报晚上请客的事情。出墙红杏说,狼哇,你这样做非常不错,人脉关系就是需要这样培植。
我说,可是,请了客我身上就干了。
她说,你啊你,怎么能这样算账呢。
我这里正和她调侃着呢,突然有电话进来,我一看是个不熟悉的号码,赶紧对她说有事情了,一会再找她。电话里是一个男声,他说,请问你是不是叫卫鸣。
我说,是。
他说,你是不是有个亲戚叫卓白林?
我说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人说,你朋友他嫖娼现在在红星路派出所,要你马上带五千元罚款到派出所来取人。
我心里一激灵。我说,卓白林,不会吧?
那人不耐烦地说,你爱信不信,过了明早不交罚款,我们就把他送到看守所。说罢,啪地将电话挂了。
我陷入沉思。我在想,这事情是不是真的呢?
其实,对于卓白林,我并没有好感。但是,他毕竟是我同学,而且,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他搭手帮助了我。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我当然该拿钱去救他。这个卓白林,真是会来事,居然去嫖娼!嫖娼要是被周围的人知道,那他岂不就完了?一瞬时,我想起了我从监狱回来那段灰暗的日子。人哪,真不能踩虚脚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卓白林沉沦下去。哎,既然有这么一位同学,算了,只好自认倒霉了。我到处翻了翻,居然翻出了六千多元,看来解救卓白林是天命。
当我交了罚款,与卓白林一道走出派出所,已经晚上两点多了。我瞟着里面另一间屋子那美女,心里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美女,勾起了卓白林的春心?于是,我朝那黑屋子铁窗望去,这一望让我大吃一惊,那美女,居然就是我当保安时解救的那个女人!我再仔细看了看,可不,那水汪汪酷似夏明珠的大眼睛,那张依然显得稚嫩的娃娃脸。那女的见外面有人就走过来,还朝我嘻嘻笑,说帅哥,求求你救救我,让我出去,我一定以身相许,让你爽死……
我赶紧逃一般跑出大门,一出大门,我就长长地出了口气,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我彻底明白了卓柏林为什么喜欢这位女人了。
卓白林跟在我后面,勾腰驼背,一下子老了好多岁。我笑眯眯问他,卓主任,操鸡好耍吧?
卓白林哭兮兮地说,卫鸣,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的,我——我没有操鸡,真的。
我说,没有,没有操鸡警察会叫你交罚款?哼,那些野鸡多脏哇,你居然去操她,你简直是猪狗不如。
卓白林叫了起来,说卫鸣,我真没有操鸡,求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真不知道我怎么活得下去——接着,他就说了怎么回事。
原来,他一直等我电话,想再次见到穆桂花。今天接到我的电话,以为今天能见到,没有想到,这次又是一次空等待。单身了好久的卓白林喝了一点酒,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看见红星路转角有家美容美发店,于是走了过去。给他服务的美女样子很善,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那女的特别特别像某个熟人,于是同她聊了起来。那美女很健谈,说自己家在农村,父母年老体衰多毛病,她只好出来打工挣钱养活家人。那美女说的很凄惨,还流下了眼泪。
卓柏林非常同情她,劝慰了她好久好久。卓白林做了一个头部按摩,那位浑身香水的美女,问他做不做全身按摩,权当支持一下妹子,帮助妹子家里贫病交加的双亲。
卓白林听得美女这样一说,不由得心里顿生豪气。其实,卓白林平时很吝惜的,此刻感觉自己是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士一般。他于是跟她一道进了包间。刚进包间,女的抱住他就亲。他的衣服裤子不晓得怎么就不知去向,他与那女的刚躺上床,门就被打开,进来了两个民警……
卓白林说,卫鸣卫鸣,你说人怎么会一瞬时猪油蒙心,把妖魔看成仙女?我啊,真的就把那女的看成我的一个熟人,一个非常非常熟悉的人。卫鸣,真的,我不骗你。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卓白林也还一直没有忘记夏明珠。物伤其类,于是,我心里也有些同情他了。我叹了口气,说,卓白林,既然这样,你就不该承认你操鸡了哇。
卓白林垂头丧气地说,可是,我确实没有穿衣服,况且,还被摄了相。
我勃然大怒,说就是了,那你还说什么冤枉?
卓白林灰溜溜地说,卫鸣,谢谢你。你的钱,我会还你——说罢,兔子一般跑了……
夜幕下,我瞅着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长河一般的车流。一瞬时,我原谅了卓白林。
当然,收获子弹(也就是钱,我们一直把钱叫做子弹,不过,我们拥有它的时间不多)确实是一件高兴的事情。现在,我非常有底气了,我的底气就来自我手里有钱,有钱的感觉确实不一样。更加使我高兴的,是我成了这个季度公司的销售冠军。
我们公司销售业绩是按照小组为单位计算成绩,我们小组原小组长穆桂花走了,左又琢又是一新手,加上资总又力挺我,我就理所当然地当上了公司季度销售第一名。
这天上午,公司召开全体员工大会,公司老总资妮妮将我狠狠地表扬了一顿。她说,卫鸣才到本公司来,可是他热爱公司,热爱广告事业。机遇,始终面对着有准备的头脑,所以,他才能创造出这么大的成绩。
资总的话,激起了一阵一阵掌声。当然,对于我做出的成绩,也有人不高兴,起码赵大鹏就不高兴。事后,我才知道,卓白林到公司来,不知道怎么赵大鹏也知道了,他就在资总那里说我的坏话,可是,资总没有理他。此刻,他一张脸拉得好长好长,就像,就像哪个借了他的米还了他糠似的。不过,他还有更生气的。
资总最后宣布,为了奖励先进,以利再战。公司决定提拔卫鸣担任业务部副部长,除了提成之外,公司再奖励卫鸣三个月工资。希望卫鸣再接再厉,做出更大的成绩!
又是一阵激越的掌声。
散会以后,公司老总资妮妮叫我和赵大鹏去了她办公室。资总笑眯眯让我们坐下,亲自给我们泡茶,开了一包软中华招待我们。
我浑身洋溢着一种丰收的喜悦。自从卫小冰和穆桂花消失以后,我一直沉浸在悲痛里,现在,我终于知道胜利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情。
资总说,两位,以后你们就要在一个锅子里抡马勺,你们要精诚合作,可不要窝里斗哇。
我瞟瞟赵大鹏,说,请资总放心,我保证以公司大局为重,绝对不会首先惹起事端。
赵大鹏诚诚恳恳地说,资总,我绝对绝对支持卫鸣的工作,不会拆台的。
资总呵呵笑,说大鹏,你去吧,我和卫鸣还有一点事情。
赵大鹏冲资总点点头,走了。
资总示意我坐下,说我看出来了,你们合在一起弊多利少,算了,我这里有一个公司二级班子改革的方案,你拿回去看看吧,有什么意见我们过几天再议。说着,打开抽屉,递给我一份文件。
我告辞资总,走了出去。
回到家,我打开资总给我的文件,原来真是一份业务部改革方案。按照方案,资总将公司整个业务分成业务一部和业务二部,两个业务部统一归总经理管理。这就是说,要是这个方案成立,我就会成为与赵大鹏权力一样大的业务骨干,不在他手下受憋屈了。
我当然拍双手赞成这个方案,因为按照这个方案,我的经营思想就不会受限制,我就可以自由地施展我对整个市场的理想和抱负。
按理说,这个方案是公司的决策,成与不成公司决策层说了就算。资总把这个方案交给我,还要征求我的意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陷入了沉思。
陡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我的思虑,一看却是出墙红杏。我心里很爽,一心想把今天我在公司大会上所受的褒奖,还有此刻资总这个文件精神说给她听,请她帮我拿拿主意。我说你好哇,我心爱的杏姐。
狼。她没有往日那种生机勃勃的劲头,蔫蔫的道。
美人声气里的东西我一下子就听出来,她情绪不高,最近天气变化大,难道她生病了?我说,亲爱的怎么了,说话无精打采,生病了吗?
她顿了顿,道狼,我,我遇见祸事了——
我听着她那哭兮兮的声音,心子一沉,感觉好像大祸临头一样,连声问道,杏姐,出了什么事,到底出了什么事?老婆,亲亲的乖老婆,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没……没有什么事情……
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吧。
唉。她那里叹了一口气。
杏姐,你要不告诉我——我,我就马上坐飞机到北京来!我冲着手机大叫,暗夜中,我听到我的声音沙涩,好无奈。
你——哎,你呀——出墙红杏又深深地叹气。她说,狼,我真没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差钱,很少的,我自己能想办法。真的,你别担心。
我定定神,说杏姐啊杏姐,我们不是夫妻?夫妻之间难道还有隐私?夫妻之间有难不互相帮助,难道还让外人帮助?不,不行,我是你老公,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今天的事你要不告诉我,我明天真的会请假到北京来,就这样吧。我生气地将手机挂了。
我生气地踱到窗前,瞩望着暗夜中的城市。外面起风了,大风扬起漫漫沙尘,好像中了炸弹似的。望着黄尘滚滚的天色,我想,北京的沙尘暴也是这样的么?
打开手机,我搜索着送票公司联系人的电话。我要马上订票,最好坐明天早上的飞机到北京。我心里好像如汤煮一样,担心着我的爱人,我心爱的出墙红杏。
这时手机又响了,还是出墙红杏。她说,狼哇,还在生气?
我说没有,我准备订票来着呢。
订票?
是,我准备坐明天早上的飞机到北京,欢迎吗——不过,不管你欢迎不欢迎,我都决定明天来!
不——行!她气咻咻叫了起来!接着,她压低了声气,说,狼,你连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来什么呀来?
那——你把你出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啊。
我——她欲言又止。
我说,心爱的杏姐,我的乖乖老婆,我毕竟是一堂堂男子汉,你难道不相信我的承受能力?
我——我出车祸了!她那里终于冒了一句。
真的?你伤着哪里了?我心痛忙了,失声问道。
嘻,看你急的!我倒是没有事情,可是,别人被撞伤了,还有——车也被撞坏了——我一时之间不明白,便问道,杏姐,到底怎么回事?我好着急,声音也颤抖着。
这时,她才给我说,这天白天她有事,到租车行租赁了一辆轿车去办事,没有想到久不摸车手艺回潮,不仅把人家的车撞了,还伤了路人!
这——我顿了顿,那善后事情处理好了吗?
正在处理,就是——就是需要钱——
需要好多,我这里有。我心急火燎地道。
狼,我……我再想办法吧。哎,几个有钱的主我都去过电话,他们一时也周转不开——哎……
我问,到底需要多少哇,我这里真有呢。我迫不及待地道。我想,对面的,是我最爱的出墙红杏,就是她要我的心我也要给她,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她。钱,钱算个狗屁!
真有钱?狼,你不骗我?
真有,真金白银呢。
你哪里来的钱哇,不是,你兄弟住院治伤的钱都周转不了?她不相信我。
我说,老婆哇亲爱的老婆,你老公前次不是做了一笔大业务?这笔业务年终分成了,我手里足有十几万呢,怎么样,需要多少?手中有粮,遇事不慌,我洋洋得意地说。
这样哇。出墙红杏这才放缓语气。接着,她这才简单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原来,今天上午她们选修自习,属于可学可不学的科目,几位要好的女同学商量好租车出去游京西十八潭。几位同学中,只有她拿驾驶执照的时间最长,于是大家一致推举她开车。
她们租的是一辆普通桑塔纳,开车一直到景区都非常顺利。被关了禁闭一样的在职学生一路叽叽喳喳好像鸟儿一样闹个不停。
出墙红杏说,她们到了京西十八潭,几位女生欢呼雀跃,高兴的不行。
我说,那当然了,这也不难理解,你们被关在外地学习,就像被关了禁闭,遇见了环境优美的地方,当然得高兴。
出墙红杏说,那里确实很美,是北方罕见的自然风景区之一。景区内云蒸霞蔚,绿树成荫,绿草覆地。谷内溪水奔流,哗哗欢歌,畅流不绝。导游指南上还引用古人的话:“万叠燕山万叠泉,飞流千里挂长川。”京西十八潭以谷深、石奇、水特、花异而著称。它背依清水尖,面临永定河,山环水绕。谷内溪水潺潺,清幽雅静,层峦叠嶂,峰回水转,逢崖成瀑,遇壑为潭,形成了闻名遐迩的“三瀑六景十八潭”的自然景观。
出墙红杏道,我觉得吧,这里颇有一些世外桃园的意境,木牌楼,土路,质朴的小屋,一到这儿感觉心都平静了。出墙红杏由衷地道。
我心里着急,觉得她说得好啰嗦,但是也不便打断,于是便耐住性子慢慢地听。
她说,狼哇,要是我们能一起在这里,该有多好哇。
我心里暖暖的,说老婆,会有机会的,我先在这里给你许个愿吧。要不,你毕业了等在那块,我们一道耍了才回来。
她说,那可不行,我们同学都是一个系统的,要同来同走。
我说,老婆,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吧,这么好的景致,你不愿意和我分享?
她说,老公,哪个狗不愿意。哎,就是景致好,连累得我出事。我们在景区玩了很久,大家都舍不得离开,沿小路向景区内行去,一路曲径通幽,一路清幽惬意。同学们说置身于诗情画意,远离凡尘,真的感觉身心俱爽。
我们是天色黑净才返回,由于赶路,在109国道与一个农用车错车的时候两车对撞,我的车还将旁边的一位老大娘和一位小姑娘撞倒了。哎,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可真倒霉哇……
我听着她哽咽着的声音,心里很不好受。我说,老婆,那两人的伤势重不重呢?
她说,重啊,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呢……
我赶紧安慰她,说,……别急别急,事情不出也出了,急也没有用。——那,你那里到底差多少钱呢?
我……我不知道哇,现在,两个伤员都在抢救,估计……没有十万跑不了的……她那里轻轻地抽泣着。
我心里刀剜一般难受。我手里虽然有钱,但是……呸!我恶狠狠地唾自己一口,骂着自己道,卫鸣啊卫鸣,你枉自还是男子汉!前次,你小弟受伤,人家出墙红杏好像自己家人出事一样,马上就把钱托人送来,还一直对这事念念不忘。可是你呢,你真是一眼浅皮薄的坏人,只重金钱不重情感的畜生!骂着骂着,我脑袋冒出了汗水,心中反而渐渐踏实下来。
我压抑着自己的激动,轻轻问道,老婆,你的卡号是多少,告诉我。
她那里顿了顿,说老公,你那么困难,我不能给你增加负担。再说,你不是要买商品房首付吗,我……我另外想办法吧——
老婆!出墙红杏!我恶狠狠地道,你给我听好了,任何事都没有你的事情重要!这次的事,你要不让我介入,不接受我的支持,我,我恨死你一堂血!
她那里真的抽泣起来,声音很大,显得很委屈的样子。老公哇……我知道的,你很需要钱,我不能要你的——再说,你兄弟不是受伤了,急需要钱吗?
我压低声气。我说,老婆,既然上帝让我们相遇,我们就是最最亲密的爱人。我们都是一家人了,难道不能互相帮助?兄弟现在走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哇。快,告诉我你的账号,我马上给你打钱来!
在我的再三催逼下,出墙红杏终于将她的银行卡账号告诉我了。我将她卡号记在手机上,对她说,乖老婆,我马上去给你打钱,你尽管放手的用吧,尽快把事情妥善解决好啊。
可是……她哽咽着道,把钱用光了,你呢,你兄弟呢?
我调侃地一笑,道傻瓜,钱用了再挣哇。难道我这么年轻一个人,还能挣不来钱吗?笑话。边说,我摸出银行卡,跑步出门去银行了。到了银行自助柜台,我刚要转钱,她的电话来了。她说,狼哇,我家里给我打了八万元,估计能够应付一阵子了。你那钱,就暂时别打了吧。
我说,那怎么行,钱都是宽打窄用。你别管,我给你打来,不用你就留着吧。反正,钱在卡上也不喂饭给它吃。说罢,我吧唧给了她一个吻,挂了电话。
我给出墙红杏打了整整五万元,我是这样想的,车祸牵涉了两个伤员,还有损坏的车子,几万元肯定解决不了问题。再说,我是一男子汉,自己热恋中的老婆遇见危难,我不出面谁出面?!打了钱,我心中一阵宽慰,感觉自己无形中有一种英雄气概。
回到家里,我给出墙红杏打电话。我说老婆,钱我给你打来了。
你——她有些生气,你这个臭老公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告诉你,让你暂缓打钱?哎,要是你兄弟找回来了,看你拿什么给他看病,解决他的书费学费!
我说找你呀,谁叫你是他大嫂呢。
她那里扑哧一笑,说小油嘴,真拿你没有办法。好的,我还要走医院去,这几天就不能上网了。狼,你可得管住自己,少在网上去找红粉佳人哈——要是被我发现了,你死得春城!
我说老婆老婆亲爱的老婆,哪里会?如今,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女人,再说,你对我那么好,我要见异思迁,我还是男人,还有良心吗?我说的是实话,在我的心目中,感觉出墙红杏不仅漂亮如花,而且心地善良,对我水一般温柔。现在,我真爱死她了。出墙红杏,今生今世我最爱的女人,我的好老婆!
出墙红杏听我这样一说,就不言语了。好一会,她才说道,狼,我的好老公,吻你。她那里将手机挂了。
夜,万籁俱静。躺在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在想,现在出墙红杏还在医院处理善后事情吗?那两个伤员的情况如何,有好转了吗?我心里好慌,总觉得心里没有底,悬吊吊的。我决定,明天一早就请假去机场买机票。我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去北京,帮助出墙红杏处理好这次车祸事故。
我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我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闹醒的。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了。打开手机一看,是资总的电话。我喂了一声,说资总早上好。
资总道,卫鸣呀,你吃饭没有?请你马上到公司来,我找你有事。
我赶紧起床,披上衣服就朝外面走。天气阴霾,好像要下雨的样子。自从专辑完成以后,我就把那辆奥迪轿车退了回去,因为租金太贵。我小跑着朝公司里赶,心里却想着怎么给资总请假,好去北京帮助出墙红杏处理车祸的善后事宜。
资总坐在办公室里的大班台后,见我急冲冲进去,冲我一笑,站起来对我道,嘻,看你走的一头热汗,没有吃早饭吧?
我说资总,什么事情?
她一笑,将桌子上一袋食品递给我,说先吃了早饭再说。
我迟疑着将食品袋接过来,见是几只酱肉大包,一只卤蛋,一袋热腾腾的豆奶。我感激地瞥资总一眼,坐到沙发上,三下两下就吃完,打了一个嗝儿。
资总脑袋从文件中抬起,望着我。她说,卫鸣,昨天那方案,你看了没有?有什么意见?
感情是问这个事情哇,怎么这么着急?我望着资总,笑了笑,道资总,我提不出意见。反正吧,我听领导的。
真不提意见?
提不出。我迎着资总的目光,没有躲避。我真的不好提意见,现在很明显的,资总要提拔我进入公司中层班子,让我独挡一面负责一个业务部,我要点认可头新方案,好像我要官似的。
提不出?资总狐疑地望着我,道,是提不出,还是想当好好先生,不想提呢?
我鼓起勇气,说,资总,我有个急事,想请几天假。
资总看着文件,没有理我。
我说,蕾蕾在北京出了车祸,需要我去帮着处理。
资总放下文件,满脸严肃,看着我。
我说,资总,我知道现在开年,公司的事情很多。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胡蕾蕾那里,她开车出了车祸,伤了两个人呢。说着,我的眼眶也湿润润的了。
资总叹了一口气。半晌,她方说道,卫鸣,这事情我也知道了。不过,你知道吗,蕾蕾那里现在不要紧了。
不要紧了,资总,你指什么?
资总轻轻地笑了,说卫鸣,难得你一片真心。告诉你吧,交警经过现场勘查,蕾蕾是次要责任,对方是占道行驶。
真的?我心里一阵轻快。
看你急的。资总笑吟吟地道。她说,蕾蕾那里没有那么急了,加上,北京卫戍区一位亲戚出面,她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我好高兴哇,一瞬时,我差点高兴得跳起来。资总真是我的贵人哇,我感激地望着她,连声地道,谢谢,谢谢你资总。
资总扑哧一笑,说卫鸣,你谢我干什么呀,本来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么。
我老老实实地说,那也得谢谢你,不然……不然,我还以为胡蕾蕾那里很危险呢。
资总说,现在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地了吧?那就好,你要把一颗心投入到工作中,尽力把公司的工作抓上去。站起来,她走到我面前,凝视着我,把我看了又看,语调怪怪地叫了声,卫鸣……
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奔袭过来,我知道,那是香奈儿的味道,我不禁意乱神迷。我赶紧挪开身子,离开她一点。我说,资总,我一定努力工作。
资总这时好像才回合过来,她道,卫鸣,那——你同意公司的新方案吗?
我点点头,说资总,我觉得方案很好的,关键就是业务部挂帅的两个人,一定要挑选精明强干的。
资总坐在我身旁,说看来,你还有保留意见。
我说,资总,您高看我了。我是新兵,能力很差的。其实,我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我当然知道,资总的方案里设置两个业务部,想让我执掌一个业务部,我呢,说实话,我不是很想。因为,美丽神话广告公司分配机制好,不当中层,我照样可以凭借业务量分配高额奖金和提成工资。
资总打了我一下,轻轻的。她责怪道,卫鸣,你就是这样扫兴。不行,这次新方案宣布以后,你一定要出山,不然,不然可不行哇。
我诧异地望着资总,觉得她神态怪怪的,好像,有点耍小女儿态,发嗲。我只好点点头,说资总,既然您信任,我是试一试吧。
不是试一试,而是一定要干好。资总拍拍我肩头,嘱咐道。
下午,资总召开了公司全体员工大会,将新方案抛出来,并且马上宣布由赵大鹏和我分别担任业务一二部的部长。资总说,给我们三天时间,对人员进行双向选择,下周一就开始按部就班开展工作。要是现有人员不符合要求,也可以对外招聘。
职工大会后,我马上对人事部门提供的人员名单进行甄别,重新排列组合,按照我了解到的情况,尽量挑选能力强的人手,以便创造佳绩。我忙着工作,忘记了下班,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做完,天已经黑了。我在走廊上锁门的时候,突然听见总经理室内传来吵嘴的声音。只听啪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资总厉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火?
另外一个好听的女声道,你说我发什么火?我就是不舒服你!
资总道,你可以不舒服我,但是,我说的你一定要听。
那个好听的女声道,我不!
资总道,你敢!
接着,突然看见资总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小跑着出来,借着灯光,我看见是一年轻靓丽的美女,身着一套浅色的套装,黑发如瀑一般在脑后飞舞。这位美女经过我面前,瞥了我一下,我被那水汪汪的眸子电了一下,感觉好爽。一阵香风撩过,那女的从我侧边跑了过去。我这里突然看见人,赶紧朝门那里闪了闪,给她让出路来。她看见了我,顿了顿,瞅了我一下,然后,朝电梯口跑去。
这时,我看见资总走了过来,朝我笑了笑,问道,卫鸣,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
我说,手里有点儿事情。
她哦了一声,望着电梯口,此刻,那年轻美女已经坐电梯下去了。资总轻轻地叹息一声,重新回办公室去了。
我不知道她们究竟怎么回事,再说,我也没有理由去管,于是锁上门,朝下面走去。在电梯里,我嗅到了一股很温馨很舒爽的香味儿,难道,是那年轻美貌的美女身上的?
走出大厦,只见外面灯火一片。星光大道车声鼎沸,人流车流如织。突然,一个人撞了我一下,朝前走去。好香哇,是一股廉价的劣质香水味道,刺鼻。撞我的是个女人,大大的脸庞,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我没有搭理她,顾自朝前走去。她轻轻叫我一声,兄弟——
我诧异地望着她,觉得似乎有点儿面善。灯光下,只见这女人三十出头年纪,短发,椭圆形的鹅蛋脸,眼睛大大的,呈三角形——她,怎么好像那次与人一起抢劫我出租车那女的?对,这人就是那女人,那叫刘大碧的女人!
刘大碧朝我扬扬下颚,笑眯眯地道,我叫刘大碧,想起来了吗?
我没有好气地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她鬼鬼祟祟左右看了看,说兄弟,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做广贼的大哥?
我心里一沉。这时,我想起了在看守所的日子,想起了那颗瘦瘦的脑袋,那双阴鸷的眼睛。我说,刘大碧,你什么意思?
刘大碧道,小兄弟,你大哥想见你,你跟我走吧。
刘大碧怎么会和广贼搅合在一起?说到广贼,一瞬间,那阴暗潮湿的舍房浮现在我眼前,我想起了我走霉运的日子,我心情一下子败坏起来,我可不想和一个才从监狱出来的人搅合在一起!于是,我生硬地道,对不起,你说的那人我不认识,你认错了人!
刘大碧一下子热乎起来,将我一下子紧紧搂住,说小兄弟,你大哥特想特想你了,说你是他的血弟呢。跟我走吧,你们两兄弟好好叙叙,喝喝小酒吧。
我好泼烦,努力挣开了她。我说大姐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的大哥。大路朝天,我们各走各,请你自尊别影响别人!说罢,我加快脚步,飞快地穿过人行道,溜走了。
回到家,我泡了一碗方便面吃了,打开电脑上网,只见出墙红杏好像一尾火红的鱼一般朝我游来。我送了一个蜜吻给她,说老婆,我来了。
出墙红杏说,老公,怎么这时候才上,想死我了。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婆,那事故处理好了吗?
她说,老公,谢谢你,差不多了。幸亏找了北京军区一位亲戚出面,现在责任基本分清了,我负次要责任,只要交警认定责任,我交了钱后,就没有事了。
我松了口气,说好哇,真的谢天谢地。
照例的,我们说了许多情话,很温馨,也很缠绵,有些忘情,有些发嗲,也,有些肉麻。下来后,照例的,我送她蜜吻,她也同样送我蜜吻。我很想很想再看她的身体,她坚决不同意,说她的学习快完了,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她说,心爱的狼,等着吧,我们那鲜花盛开的春天很快就会来临。
躺在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情放不开。我把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下,想寻觅那块垒的蛛丝马迹。不会是放不下那广贼和刘大碧吧?我摇摇头,这个广贼不过是人渣,社会败类,我真的从来没有放在心里,虽然,在看守所里,他让我做了老三。想啊想啊,总觉得确实有事,但是有什么事却总也想不出来。
迷迷糊糊的,我将睡未睡之际,陡然,电光石火一般,一件事情浮现在了我的眼帘——
我好像得到启示,猴子一般迅速起床,打开电脑,一下子点开了出墙红杏的照片夹。点开一张张照片,出墙红杏好像鲜花一般向我开放。我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我的记忆没有欺骗我,千真万确,今天傍晚,我在走道上遇见从资总办公室出来那靓丽美女确实是出墙红杏!她,真的真的就是胡蕾蕾!
我兴奋得颤抖起来,有点儿喜极而泣的意思。一年多网上亲密接触,我和出墙红杏经历了那么多曲折的事情,由最初的邂逅渐渐成为知己,成为了亲密爱人,成为了彼此相知相爱的情侣,现在,我终于能见到她了吗?!
啊,要分离,除非是天做了地;要分离,除非是东做了西;要分离,除非是官做了吏!可是啊可是,我心爱的出墙红杏,你到底是分身有术,还是欺骗我说你在北京,其实,你根本就在这里没有走,却把我骗得好像傻獐子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慢慢慢慢,将我与出墙红杏交往的事一件件搜出来,送到大脑慢慢慢慢的思索,我觉得,出墙红杏一定是在考验我——对,一定是,一定是!
不然,就不会见了我网上的红颜MM大光其火,也不会为了证实我有没有走私,而去查证我那网友红花小女子,更不会追究我与穆桂花的关系,还为穆桂花与我小弟卫小冰之间的远走高飞而高唱赞歌!
是,一定是,一定是!
我为我的分析结果欢欣鼓舞,我决定证实这件事。
我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机,啪啪啪按下一串熟悉的按键。我随意看了看时间,这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一刻。
出墙红杏那里过了好一会才接电话,估计她已经熟睡。她喂了一声,我好像心里有过电的感觉,好舒爽,好温馨,鼻孔酸酸的,眸子里水雾迷蒙。我心里百味交集,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她的面前!
那里她刚喂了一声,我就迫不及待地问,请问你出墙红杏,你现在在哪里?
她那里顿了顿,大约也听出来我语调与往常不同,说,狼,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好像情绪不对哇。
我说,出墙红杏女士,你到底把我们的感情当成调侃,还是当成一种游戏?我可是非常非常认真,为了这份我认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我甚至得罪了一位非常非常单纯的女生……我说不下去了,我面前浮现着穆桂花娇俏的面庞,她的鲜艳欲滴的嘴唇蠕动着,好像同我交流着什么似的……
出墙红杏那里哟的叫了一声,道,狼哇,你今天是怎么了,半夜三更来兴师问罪?你是不是白天受了什么刺激,晚上发梦呓?
我说,杏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出墙红杏那里静了静,好一会,方道,狼哇,你今天真的好像受了刺激,说话怪怪的。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明天再联系?
我执拗地说,杏姐,我没有受刺激。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北京?
她柔声地道,狼哇,你怎么这样问话呢,我当然在北京参加学习了,你糊涂了吧?
我说,你撒谎。我问你,你今天下午到哪里去了?
她说,我在北京学习呀,狼,你今天说话有点奇怪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差一点叫喊起来。我说,出墙红杏,你骗我,你就在市里的!
她嘻嘻地笑起来,她说,老公,你今天有点反常哇。是不是你兄弟有消息,情况非常恶化了?哎,我主要离得太远,又脱不开身,不然,我真想飞到你身边,安慰你,关心你。哎,公事人不自由哇。
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自己心爱的女人近在咫尺,却欺骗说远在天涯!我,是不是很可悲?听着她那标准的普通话,我真的很无奈。我没有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我感觉自己心都碎了,化成了齑粉,在空中飞……
挂上电话,我瘫痪一般躺在床上,默默地想心事。我想,我是很容易证实出墙红杏的话,只要我问问资总就可以了。但是,资总会给我说真话吗?从资总与出墙红杏的对话中,我看出了她们之间关系不寻常。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资总是我的老板,是成功人士,那么,出墙红杏家里估计也不会是寻常人等吧?真要是这样,那我要是去问资总,她有没有认为我是一无赖,追随出墙红杏就是想攀龙附凤!
把出墙红杏忘记了吧,在网络的两头,我们虽然是老公老婆,亲亲密密的一家人,实际上真实世界里我们什么也不是,见了面也陌如路人!要是我没有见过出墙红杏的照片,要是没有资总这么一档子事,我哪里能知道她没在北京,就在市里?
哎,命运真的在开我的大玩笑,难怪人家说,网络上没有真情,网恋,不过就是一种游戏。我心里如同刀搅一样难受,可是,我又没有一点儿办法。
我决心努力工作,决心忘掉网络,忘掉出墙红杏。我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努力,争取干好自己的事情,那么,先从这个星期开始吧。
于是我开始克制,不上网,也不接出墙红杏的电话。一个星期很容易就过去了,我果然练就了铁石心肠,没有接出墙红杏的电话,也没有上网聊天。工作呢,经过我的努力,业务二部的人员初现规模。为了加强力量,我还把文小力给挖了过来,让他负责一个业务小组。本来我想要小米也一道过来,小米有些犹豫,觉得自己在寰宇混的虽然不好,但是那里离她家近,我没有强求。
这天上午,我为部里的业务事情到总经理办公室找资总汇报。我说资总,我觉得我们这里的分配机制不是太好,公司权力独揽,部里没有一点儿自主权。
资总望着我,问道,那又怎么样?
我说,这样很不好,部里不能调动下面职工的积极性。
资总说,那,你想怎么办?
我说,把业务部作为二级核算单位,给业务部一定的人事权和分配权,这样,能更大限度的调动职工的积极性。
资总对我的建议非常认同。她说,既然你这么看重这项工作,那不妨直接搞一个方案,我们下次会上研究,好不好?
我说,好哇。
资总说,卫鸣,胡蕾蕾说她把钱给你打回来了,你收到没有?
我说,怎么?
资总说,她那里现在能够应付了,需要的话,她会给你说的。
我嗯了一声,向资总告辞。转过身,我要回办公室去。这时,我突然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位如鲜花一般靓丽的年轻美女,年纪大约三十出头,椭圆脸,峨眉下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樱桃小口鲜艳欲滴——天,她,就是我的网上老婆出墙红杏!
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好痛,我没有做梦,我没有做梦,我醒着呢!
我好像遭棒打一般瘟头鳖脑,可怜巴巴地送了一张笑脸给她。我说,蕾蕾,是你——
出墙红杏扫了我一眼,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似的,几步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拽着资总朝里面小屋走,说你进来,我跟你说事情。
我追过去,不顾一切地拽住出墙红杏的手,说出墙红杏,我是野狼嚎,你难道不认识,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泣血一般喊道,眼巴巴地望着她,望着我心目中的天仙。
出墙红杏使劲甩掉我!阴冷的看着我,她的目光好冷好冷啊,那冰冷的目光,使我打了一个寒噤,我的心里真的感觉拔凉拔凉的哇。
卫鸣,你太过分了!你见过女人吗?!资总走过来,一把将我推开,仇恨的看着我。真的,她真的是用仇恨的目光看我,目光阴冷,阴鸷。
我还想同出墙红杏说什么,资总指着我说卫鸣,这里没有你事情了,你出去吧。拽着我到门口,将门狠狠砸上。
我的额头被门砰地砸了一下,好疼。我站在总经理室门口,心口扑通扑通好像要蹦出胸膛,我想,我不能走,我要当面问问出墙红杏,她为什么欺骗我,说自己在北京学习?
这时,一个人在我身后阴阳怪气地问,卫鸣,你怎么偷偷躲在这里?一听这声音,我就晓得是我的对头冤家赵大鹏。我当了业务二部主任,就与赵大鹏平起平坐了,他心里很不服气。加上这段时间我狠抓部里的基础工作,几次在会上都被资总表扬,他更不舒服。
此刻,赵大鹏站在我身后,满脸笑容,好像叫花子捡了金元宝似的。他当然是在看我的笑话,他每时每刻都在暗处偷窥,现在,可叫他找着机会了。
我说,赵部长,我躲在这里关你什么事?
赵大鹏说,确实也不管我什么事。不过,远远地看,我还以为是小偷在偷窥呢。卫鸣哇卫鸣,总经理办公室哪里是你随便能去的?你看吧,惹资总不高兴了吧?你这样是何苦哇,好像男人吧,还是该有一点儿志气,不要自轻自贱——
他那里话还没有说完,我右拳早就出去,一下子重重地砸在他的面门上。他躲避不及,一下子摔到地上。我笑嘻嘻地说,赵部长,这就是小偷对你的警告!怎么,你还恨我,小心我把你眼睛抠了,你信不信?
赵大鹏大约没有想到我会出手打他,更没有想到我态度还这样蛮横。他捂住已经流血的鼻子,色厉内荏地说,卫鸣,你无故打人,我——我要报警。
我说,随便你。
他说,卫鸣,别做起一副了不起的神态,你的过去你以为人家不知道?你不是被关在监狱里面过吗,我让你重新又进去——
我嘿嘿地笑。我说姓赵的,你报呀,我巴心不得你报警呢。告诉你,我喜欢在里面呆,你觉得我打你够不够进去蹲几天,要是不够,我还踢你几脚,凑点儿进去的分量——我这里刚把脚抬起来,赵大鹏就哇哇哇惨叫起来,一下子就溜烟儿不见啦。
我一阵冷笑,我的笑声嘎嘎的,好像公鸭的叫声。我看见我们那办公室门口探出几颗毛茸茸的人头,我知道,那是我的手下,他们担心我太出格,会被老板炒鱿鱼。
我一点也不畏惧。我靠着总经理室的木门,一下一下用脊背去撞。我想把门撞开,我想问我的出墙红杏,她到底还爱不爱我。
这时,一个人走过来了,他是文小力,我过去的同事,现在我的手下。文小力说,卫哥,你这样不好,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看着他,看着他细嫩的脸蛋。文小力是一个好下属,他一直非常尊敬我。我说,小力,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离开一些,免得影响你。
文小力气鼓鼓地说,卫哥,你这样就不好了。你让我辞职过来帮助你,但是现在你却要抛弃我离开公司,你这是背信弃义!
我找不到话反驳他,于是索性耍赖皮,道,小力,自己的路自己走,哪个的命运拴在别人的裤腰带上。
文小力也有些生气,他正要驳斥我,突然电梯口来了几位保安,朝我们这里走来。为首一个保安头子说,谁是卫鸣?
我说,我就是,怎么了?
保安头子将手一挥,只见几个保安上前,将我团团围住,拽的拽手,抓的抓脚,让我动弹不得。
我心里好着急,我说,你们干什么?谁给你们抓人的权利?放了我,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
保安头子笑嘻嘻对我说,兄弟,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你说,我们抓你了吗?我们不过是让你不犯错误。你乖乖儿呆着,一会儿我们就放开你。
文小力在一旁也为我说话,他说,保安兄弟,你们抓错人了,他是我们这里的部长,自己人。
保安头子说,我们抓人了吗,我们没有吧?我们是应你们这里总经理要求,临时制止一下暴力倾向。
我说,放屁,哪里有暴力倾向——
我还在左挣右突呢,这时总经理室门开了,一个美女袅袅娜娜走出来。在她身后,资总追出来,拽住她说,蕾蕾,你先别走,我们再谈谈。那美女死劲甩开资总,扬长而去。我一看,出走的正是满面严霜的出墙红杏。
放开我,一见出墙红杏,我力气倍增,左挣右突,使足浑身的劲,终于挣开了几个保安。
卫鸣,你到底想干什么?资总冷冷地对我道。
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我不是囚犯,谢谢你资总,谢谢你的招待。我仇恨地望着资总。
资总呵呵地笑,说卫鸣,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你到我办公室来,我们仔细谈一谈。
我咬牙切齿,攥紧拳头说,对不起,我没有时间。
卫大哥,你千万别乱来哇,文小力高声叫道,朝我跑过来。
我顾不得同文小力解释什么,跟着朝出墙红杏追了过去。这时,出墙红杏进了电梯,电梯关门开走,我赶紧转身朝楼道跑,噔噔噔沿着楼道朝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