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程猖狂
“这边走！”李献听到那声嘶喊，立刻低声招呼，带着荀羽远离宫墙，沿着一条小路，径直向一道拱门走去。
兴庆宫在太上皇登基之前，名叫“隆庆坊”。
大足元年太上皇与当时诸王，跟随圣后从神都洛阳迁至长安，太上皇兄弟五人被安置在隆庆坊，当时此坊就被称为“五王宅”。
后来太上皇登基，便将隆庆坊的藩邸扩大，将整个隆庆坊容纳其中，改为兴庆宫，又称“南内”。
兴庆宫虽然几经拆改建造，但依然隐隐呈好几处庭院的格局。
李献此刻慌不择路，也不管前方是什么所在，便一头钻了进去。
却见那拱门之内，是一处清幽小巧的院落。
两座仪制不高的宫殿错落其中，山石瑰丽、花草繁茂，不知是后来新建，还是当年某位王子的宅邸。
荀羽跟着他没头没脑地向前走，此刻终于忍不住道：“出什么事了？”
李献一边跟着小黄的指引向前，一边简短回应道：“夹城入口有很多人在对峙，宫外全是金吾卫！”
当年太上皇为了方便出入南内，便在兴庆宫靠东城墙的一侧，修建了夹城，可以将兴庆宫与大明宫直接相通，而不必经过城内街道。
说话间，兴庆宫西侧突然升起一团炽烈燃烧的火云，熊熊火光瞬间于天空铺展蔓延，当场笼罩在整个兴庆宫的上空。
李献与荀羽同时抬头望天，两人都看到漫天火光之中，一道人影以麒麟为马，手持赤红马槊，正按住云头静静俯视夹城。
“崔宝宝……”
荀羽脱口惊呼，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长安城上一次连续两夜火云漫天，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崔个毛啊，快走！”李献扯了一把荀羽的衣袖，脚步更快了几分。
对他来说，什么崔宝宝、王宝宝，现在都不及逃命重要。
夹城口的两拨人，一拨从大明宫来，一拨一直埋伏在兴庆宫内，这是什么局面？
外面还有大量金吾卫，将兴庆宫死死围住。
现在已经不是从哪段城墙翻出去的问题，也不是遮妖刀还能使用几次的问题，更不是那两块铁牌到底能不能畅通兴庆宫的问题！
而是皇宫里竟然突发私斗，而谁也不知道这场打斗究竟意味着什么的问题！
是父子阋墙，还是犯上作乱？
不管哪种可能，都是天大事端、顶级丑闻，自己和荀羽这种小喽啰，但凡沾上一点边儿，就是死得不能再死的结局。
到时候别说铁牌，免死金牌恐怕都罩不住！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啊！
李献一边跟着小黄的指引，一边在内心吐血大吼。
荀羽跟在身后，见他越走越偏僻，渐渐连路都没有，只踩着几块巴掌大的卵石，在伊伊青草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蜿蜒前行。
“我们去哪？”荀羽心里没底地问，“你难道认识路？”
“不认识！”李献没告诉他自己还是灵媒的事，只含糊其辞地道，“凭感觉走，反正越偏僻越好躲藏。”
“也是……”
荀羽眼下六神无主，只能紧紧跟着他，并时不时抬头向那火云看上一眼，每次瞥见云头之上的火云大将，都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别往天上看！”李献突然开口提醒，“这种高品阶强者说不定能察觉到他人的注视。”
“真的假的？”荀羽连忙低下头，心虚地问。
我哪知道真假，反正小说里都这么写……
李献内心嘀咕一句，突然一低头，钻进了一片灌木丛中。
荀羽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毫不犹豫地随之钻入。
两人刚刚钻进灌木丛中，便有一片火云飘来，停留在这座园子的正上方，火云燃烧的光芒恰好将此处照亮。
天空中，左金吾卫大将军崔宝宝，目光好似不经意地向下一扫，在那片火云照亮的位置停留了两息，这才缓缓收回，重新看向夹城所在的方向。
那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双方都是身穿青衣的内监，一边来自太极宫，人数众多，一边来自大明宫，只有十几位。
这些平日里谨小慎微、恭敬低调的内监，此刻却个个凶相毕露，手持短刀匕首嘶吼着贴身搏杀，不断在夹城内前后拉锯。
夹城口，两队巡逻兴庆宫的监门卫早已聚集过来，个个如临大敌，却无一人上前干预。
带队的左监门卫中郎将此时神情既凝重又纠结，他要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在听到喊声的时候就该直接带人躲得远远的！
可此时既已赶到此处，却是进退不得。
“回将军，怎么办？”属下校尉也是一脑门子汗，声音发颤地问，“要不要上去，把老公们拉开。”
回将军青碧的双眼闪烁了两下，突然抬头向天看了看，沉声道：“慌个卵，火云大将都没动，我们也不动！再说，你仔细看看最里面站着的那位是谁？”
校尉一颗心砰砰直跳，踮起脚尖，目光越过涌动的数十个脑袋，看了一眼。
然而只是这一眼，他就立刻缩了回来，失声道：“程猖狂！”
大明宫那十几个内监后边，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穿了一身白袍，正袒露右肩，手持双捶，一脸阴狠凶悍。
回将军脸上纠结之色更甚，刚才还急躁害怕的校尉，此刻却已不再言语，紧抿双唇，安静地站在一旁，只是握刀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太极宫来的内监由一位内给事率领，足有四十多人，初时占了几分上风，然而对面那十几人个个状若疯虎，而且越战越勇，局势竟渐渐向另一侧偏斜过去。
这位内给事原本胸有成竹的神色，渐渐露出几分慌乱。
他不断嘶吼催促，命令所有人向前拼杀，自己却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大明宫众内监身后，那位被左监门卫校尉称作“程猖狂”的少年，突然大吼一声，向前猛冲，只一锤便打得一名太极宫内监颅骨崩碎、血浆四溅！
他直接单枪匹马冲入对方人群中，双锤左右披打，状若疯魔。
少年一身白袍顷刻染成血红，太极宫那数十名内监转眼便被打得士气崩溃，纷纷散开后退，甚至扭头朝兴庆宫这边奔逃。
“来了！”监门卫校尉见状打了个激灵，喘着粗气道，“回将军……”
回将军死死瞪了那少年一眼，终于一咬牙，拔刀向那群太极宫内监吼道：“擅闯兴庆宫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