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肃明观阴会的信众交易
李献突然笑了，笑得十分阳光，无比友好。
他拍拍“尹令”的肩膀，说道：“我是想问，你这会儿是否要去长安，去的话帮我带个信。”
“尹令”脸上木然之色缓缓退去，双眼也活泛灵动起来，仿佛在短时间内恢复了神采。
他也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是去长安，你要带什么信，给谁？”
李献想了想道：“给昇平坊玉浮观一个叫汤圆的小道士，让他多睡睡觉，多做做梦，最好梦到他师父，实在梦不到师父，师兄也行。”
“尹令”点点头：“好。”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下山，往长安而去。
……
长安城，平康坊南曲。
高羡君瘦小的身躯被一件宽大的黑色圆领袍笼罩着。
他迈步走向崔仙姬的小院，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罩着宽大黑衣，同时用兜帽遮住面容的随从。
这时，一名身材瘦高的男子从崔仙姬的小院内走出，与高羡君擦肩而过。
这位高句丽贵族扭头看了一眼，对着那人的背影微微蹙眉，却并未过多在意，而是带着那两名随从继续前行。
小院之中，银耳娘肿胀的脸颊上敷着厚厚的膏药，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屋内的两位花魁，目光透着大仇得报般的痛快。
今天便是进宫献舞的日子。
高将军很快就会亲自来领人。
两个贼贱人，进宫是那么好进的吗？
伺候过皇帝，一辈子都要坐冷榻、吃冷灶，后宫那些娘娘们，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到时看你们还敢不敢如此张狂！
咔嚓咔嚓咔嚓……
郑举举嗑着瓜子，刚才将牛黑子易容成仇准的样子，好在上次替李献做过，还勉强记得容貌，即便不能完全还原，应该也有八九不离十了。
崔仙姬静静则坐在罗汉床上，用玉簪蘸着黑色的眼粉，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噔噔噔。
脚步声顺着楼梯轻快而上，银耳娘一脸喜色，连忙扭过肥臀，迎了上去。
“高将军！”
高羡君仿佛根本没有瞧见她，绕过这老鸨径直走向屋内。
崔仙姬头也没抬地继续书写，郑举举丢下手里的瓜子壳，笑问：“高大老板，这舞咱们姐妹还是没学会，要不另请高明？”
高羡君笑了笑，淡淡地道：“原是不必两位动身，我已另外安排两名舞姬顶替，只需郑花魁略施手段，将她们易容成二位的样子便可。”
……
牛黑子顶着仇准的脸，在肃明观外站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迈步跨了进去。
他一路上脑子里都乱哄哄的，因为他见到了荧惑神女，亥初灵官，寒山圣母娘娘！
也就是崔仙姬。
那位在玉浮观偏殿，与蓝观音神像并列，同时接受供奉的神灵。
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又深吸了一口气，牛黑子这才壮着胆子迈步进入肃明观。
来到阴会所在的废弃大殿，牛黑子顿时便有一种不适感压在心头。
他参加过杨铦宅的阴会，也只参加过那个阴会，杨铦宅阴会不论是神秘高端的氛围，还是严肃有序的安排，都给他耳目一新之感。
牛黑子便以为所有的神灵阴会，理应都是如此。
今日到肃明观来，却着实颠覆了他的这种看法。
人尚未到齐，大殿之内便发出嗡嗡的交头接耳之声，然而此地并无主持者出来维持秩序，反倒任由四周越来越嘈杂，越来越纷乱。
牛黑子再次蹙眉。
“卖信众的人还没来？”这时，已经有人举手叫嚷道，“我要十名信众，谁有？有的话速速安排！”
牛黑子扭头看向那人，是个中年汉子，相貌普通，衣着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猜不出是什么来头。
他来之前，崔仙姬已经转达过李献的要求，这次他要做的，就是弄清楚信众买卖的真实情况。
所以牛黑子立刻对此人着重留意起来。
然而门后一位执事却站起身，向那汉子淡淡地道：“本次阴会，最低只接受五十人以上的买卖。”
那买家不服气地嚷道：“凭什么？五十个信众，按照你们的要价便是两千五百功勋，你当人人都买得起？”
他说着还左右扫视一圈，希望得到其他人的附和。
只要反对得人多，他就不信这执事真敢店大欺客，忤逆众人之意。
谁知他话一出口，四周众人全都神色古怪地看向自己，并无一个出言赞同的。
难道大家都是奔着五十人以上的买卖来的？
这群人几时都变得这么富有了？
那汉子内心当即咯噔一下，隐隐感觉这次阴会，似乎与自己预料中的并不一样。
与之前的历次阴会也不一样。
而且……他忽然发现今天来的，有很多都是生面孔，并非平常所见的那些。
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却又并不完全明白。
牛黑子旁观了执事将刚才那人请离的整个过程，算不上体面，但足够迅速。
他不禁庆幸，自己这次所要的信众数量并不少——两百个。
牛黑子摸摸自己身上的一枚金质刀币。
一枚金质刀币，价值一万功勋！
孟关山从巡夜司特批的。
就在牛黑子内心庆幸之时，大殿门外人影晃动，一连进来三人。
衣着华丽的老妪、手持蛇头拐杖的白发老者、有一把络腮胡的长眉中年。
牛黑子目光瞬间一凝。
那三人李献通过崔仙姬，向他着重提过这三人。
因此得知这三人很可能便是此处阴会的实际主持者，也是信众的主要卖家，以及光明教叛军在长安城的内应！
三人一进门，整个大殿才终于安静下来。
三人一坐下，执事便宣布正式开始交易。
然而第一位站起来的，是个脑袋其大如斗，下身却形同侏儒的怪人。
那人一开口便尖声叫道：“刺杀不空，一万功勋，《金刚顶经十八会指归》，十万功勋！”
牛黑子一愣。
因为他见过这个人。
在杨铦宅邸的阴会之上。
那时这个大脑袋的报价还没这么离谱，他隐约记得刺杀不空是八千，而那劳什子佛经是五千。
没想到又涨价了。
而且《金刚顶经十八会指归》的价值，首次超过了不空本尊，并直接是其十倍！
十万功勋！
牛黑子听到这个数字，都有一种晕眩之感。
但是下一刻，大脑袋被执事请出了大殿。
全场安静了许久，人们才慢慢开始步入正题，对信众买卖进行询价、报数，又过了一段时间，气氛才逐渐热烈起来。
很显然，刚才那个大脑袋着实打乱了交易的节奏。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牛黑子终于举起手，喊道：“我要两百信众。”
执事走过来，拿了一张纸条，说道：“请写上尊号，并交付一万功勋。”
牛黑子右手紧紧攥住笔杆，歪歪斜斜写下一个尊号：
洞庭玄女。
这是朝廷刚刚封给蓝观音的尊号，尚未公开。
在王朝正统气运，以及封地位格的加持之下，蓝观音终于正式跻身七品下神之列。
拿走纸条和金质刀币，片刻后，执事返回，带来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笺，上面画着一个一次性的阵式。
执事道：“据此阵式，可于今日午时初刻以后，随时收取信众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