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醋意横生
淬香阁内，伏凤时正对着一堆瓶瓶罐罐挑拣。
江慈站在门口，轻扣了下门：“大人。”
“进来吧。”
“锦环说，大人找我？”
“嗯。”伏凤时顺手把一张香方递给江慈，“这是日前你在明心殿拟的，容贵妃又添了几种香料，我看着可用，便定下了。陛下叫你我同制清韵宫的香，贵妃娘娘现在有着身孕，这所用香料，定要谨慎些。”
“是。”
“听说今年的祭春，你分到了研香的工序？”伏凤时边准备制香的材料，边闲话般询问。
江慈点头嗡声：“因为起得晚了，就只剩下研香可选了。”
伏凤时听来，轻笑了声：“下次可不要偷懒了，研香是所有工序里最累的一道，需将所有香料细细研磨成粉，过筛，如此来回数遍，方能制成。”
江慈并未抱怨什么，只是认真称料，坦然道：“我倒是觉得，大家都不选研香，并不仅仅是因为繁累，反倒是这工序十分紧要，一旦做不好，有香料没有磨细，很影响后续的蒸制，及混合的程度，会大大降低出香的效率与品质。”
“好啊，我和师妹果然没看错你。”
伏凤时向灯影下的江慈投去赞赏的目光，眼神落到她脸上时，隐隐瞧见上面似乎有细小的伤痕。
“江慈？”
“嗯？”江慈抬头看他。
伏凤时坐在江慈的对面，等她抬头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她脸上有很多的伤，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划破的。
“你的脸怎么了？”伏凤时放下手里的碾子，面露忧色，“听说昨夜你去了衍翠宫，可是宜嫔娘娘……”
“没！”
江慈怕他误会什么，赶紧捂着脸辩解：“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雪里有些没清走的枯枝子，凑巧划到了脸上而已。”
听了江慈解释，伏凤时也没再细问，只是看了她好一会儿，忽而起身道：“你等我一下。”
江慈还没问别的，他就转身走了，等再回来时，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匣子。
他把匣子放在江慈面前的桌上，打开来拿出一瓶膏药，用指腹划出一点，屈下身来给她擦药。
江慈受宠若惊，刚要从凳子上起来，就被他按着重新坐下：“坐好。”
那声音不像是命令，倒像是轻哄。
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弯着身，墨长的乌发自然垂落与前，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沾着膏药，轻柔抚在她的伤口处，凉滋滋的。
江慈能感受到他正专注的看着自己，却根本不敢回望，只能紧张地垂下眉睫，将视线放在他近在咫尺的发丝上，唯一的感知，便是那专属于他的兰叶香味，如冬日里浸了雪水的青竹，幽清沁人。
“怎么如此不小心？”伏凤时盯着那大大小小的伤，不禁蹙起了眉。
江慈脸上莫名火烫，不自然地伸出手：“大人，我……我自己来吧……”
伏凤时却道：“马上就好。”
窗外弦月如钩，分明是冬夜，却多了几分夏时的舒朗。
江慈没能忍住悄悄抬眸，却发现伏凤时刚好也在看她。
四目相接之事，伏凤时弯唇一笑，眸底漾开潋滟的光，灿若星辰，悠若清风。
一瞬间的失神后，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江慈才惘然回神，朝着他身后的门边看去，只见一抹玄色正愤然离去。
江慈心里骤紧，赶忙起身追去。
“你去哪？”伏凤时莫名其妙地转头，看着她急切跑出去的背影问。
江慈来不及同他解释，只匆匆道：“大人，我去去就回。”
江慈追出来的时候，燕青早已不见影踪。
可那雪中信的香味半点没散，江慈望了一圈不见人，只能气喘吁吁地站原地喊道：“燕青！我知道你在，快点出来！”
“堂堂监察司总使，躲躲藏藏，还偷听别人墙角，丢死人啦！”
江慈把手拢在嘴边，尽可能的大声喊着。
燕青就是不肯出来，也不肯走。
江慈急了，使劲儿一跺脚：“好，是你自己不出来的，可别怪我没找你！淬香阁还有事，我走了！”
果不其然，江慈刚一转身，一个偌大的雪团就砸到了她背上，溅开的雪粒子顺着脖颈，滑进衣襟后的脊背里，凉得江慈一边惊呼一边跳脚，扭头揪着自己衣领往外扒雪。
“你就一刻也离不开他？”
燕青从暗处走出来，脸色阴鹜难看。
江慈猛地想到刚才那一幕，竟不知这厮是几时来的，可他明明来时都没有脚步声，走的时候为何会让人听见？好奇怪……
“你在说什么呢，我离不开谁了？”江慈怪模怪样地看着燕青，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出一丝有用的信息。
“一个女子，大半夜和其他男人独处私会，没羞没臊。”
燕青一想到刚刚她看伏凤时的眼神，火气就蹭蹭往上冒，那样近的距离，要是自己没弄出点动静来，唯恐马上就要亲到一块去了！
江慈非但不觉得羞，反而怪异地歪头看向燕青，一脸认真：“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我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与掌香大人一同制作清韵宫的香，一没躲着藏着，二没关门关窗，有什么好害臊的？如果大人非觉得这也算私会的话……”
江慈顿了一下，垫脚凑到燕青面前：“难道不是我与大人‘私会’的最多吗？不然您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呢？”
燕青怔住了，那张看似青白的脸上，被她盯得竟起了隐隐灼热感。
“本官找你自然是有紧要事。”
燕青借口避开江慈的脸，反而更像掩饰了。
江慈故意把声音拉得老长：“这样啊……那就好。”
燕青看着江慈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着口气拽着她的手肘，将她拉去暖处。
“我问你，那香引到底是什么做的？”
放开江慈的第一句话，燕青便直截问道。
江慈同样意外：“你……你不知道？”
“我若知道，还问你？”燕青眉头紧锁，反声质问。
江慈瞧着他的反应也不像是有意说谎，也没必要骗她，这反而更令她不解：“你既不知香引是什么，那日在监察司，你既想杀我，又怎会突然改了主意？总不会是良心发现吧？”
面对江慈的质疑，燕青蓦然笑了：“原来你觉得我不叫你死，是为了利用你？”
片刻的失语后，燕青怅声颔首：“是，你说得没错，我这种人，是不会有良心的，也不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