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愿取巧
接连几日的晴天，檐下开始化雪，那些一整个冬日里，被冻结实的雪堆，也开始稀稀拉拉的往下颓，脚下清扫过的地方已经露出石砖，未曾扫到之处，雪半化不化，混在地上成了一片赭色的冰渣子，踩在上面哗啦哗啦的响。
“阿慈！”灵草从衍翠宫先行跑出来禀报：“娘娘马上就好了。”
“我又不急，你快进去伺候。”
江慈又把灵草推了回去。
今日天好，宜嫔叫了江慈同去探望太后。
宁寿宫内，太后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所用的脂粉，药膳，吃食，都是经过江慈和御医一手商定，悉心调理的，那驻颜香的毒也再没发过。
太后容光焕发，脸上不见丝毫纹路，华发生黑，那样子看起来比宜嫔只大了些许。
许是人年轻了，心态也跟着好了，一些后妃之间喜欢玩的解闷儿玩意儿，太后也喜欢。
宜嫔一去，就拉着她打叶子牌，江慈蹲在边上，看也看不懂，还爱掺和，美其名曰学习。
最后闹得太后受不住她总是插嘴，把她推开了老远去。
嬉闹了一小天，晌午过了，太后才稍显疲态，靠在软榻上静静的吃点心，说说话。
宜嫔按照江慈所言，几乎日日都来送亲手做的点心，以此尽孝，就连侍驾的时间都少了。
太后看在眼里，虽欢心，却也惦记：“唉，说起来也怪哀家，那日宜嫔来送点心，哀家说了一嘴好吃，这孩子就日日过来，伺候哀家吃东西，端茶倒水，无不尽心的。哀家知道你孝心，但也不能老守着哀家，得多陪陪陛下才是。”
宜嫔坐在末端，给太后捏着小腿：“是母后嫌嫔妾烦了？”
“你这孩子，惯会胡说，宁寿宫终日冷清，哀家怎会嫌你烦？哀家是心疼你。”太后拍了拍宜嫔的手。
宜嫔才道：“陛下国政繁忙，母后身子不济，贵妃娘娘又身怀六甲，都是要顾着的。嫔妾愚笨，外不能干涉政事，内不能替陛下分忧，但也知道，皇嗣自是国事，陛下多陪着贵妃娘娘，那嫔妾就多陪陪母后，您身子好了，心情好了，陛下也能安心些。”
太后听了这样一番话，既感动，又感慨，直叫了谭嬷嬷来，赏了宜嫔一盒《天盛香》。
此香为皇室贵胄独用，阖宫之内，除却太后和皇上，连皇后都没有。
“嫔妾不敢！嫔妾……位份低微，且依例用不得此香！”宜嫔惶恐起身行礼。
太后直称：“上次因为贵妃的事，皇帝毁了你宫里的香，如今，哀家再赏你一味香，皇帝不会说什么。至于身份，哀家是天子之母，哀家说谁是皇亲，谁便是。”
宜嫔错愕抬眸，眼中有泪：“嫔妾多谢母后恩赐。”
“恭喜宜嫔娘娘！”
江慈见这几日的努力没白费，心中也欢畅，眼下得了太后的青眼，日后就算被昭明帝冷待，日子也不至于太艰难。
“你先别急着恭喜宜嫔，哀家也给你备了赏赐。”太后笑看向江慈。
江慈闻言，瞠目结舌地连连摆手：“不不不，奴婢可万万不敢用天盛香，这是掉脑袋的罪！”
太后鄙夷瞥来：“你想得美。”
江慈这才舒口气：“吓死奴婢了。”
太后哼笑一声，唤来赵内官：“你去侍香局给哀家传道旨，明日祭春后，那侍香的位置，就留给江慈。”
“奴才遵命。”
江慈一听，脸色顿变，赶紧跪在地上：“奴婢斗胆，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太后见此，招手示意赵内官先站住，不解询问：“怎么，你不愿做侍香？”
江慈坦诚解释：“回禀太后娘娘，并非奴婢不愿，而是奴婢……想要自食其力。侍香一位，本就该承香大人来定，奴婢不想叫外人以为，是攀附了太后娘娘的缘故，才……才得来的位置。”
“哀家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本事……”
“承蒙太后娘娘信重，奴婢感激不尽，只是若依着太后娘娘的旨意，奴婢才成为侍香，无论能力如何，都会被认为名不副实。”
江慈把头压得很低，叩在手背上，“太后娘娘既信得过奴婢，也斗胆请太后娘娘相信，奴婢有这个能力。”
太后沉默思虑半晌，了然道：“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也难得你脚踏实地，是个不会投机取巧的孩子，哀家倒是没看错你。”
“多谢太后娘娘！”
江慈长长呼出一口气，伏白赐香一事，本就惹得侍香局上下不满，虽说她自明缘由，不放在心上，可今日这般，郭昭早已是众望所归，若自己真的抢了侍香的为止，怕是当真要成为千夫所指，就连郭昭这个师姐，恐怕也要彻底断了关系。
“母后。”
宜嫔叫灵草把江慈先扶起来，顺带出主意：“母后既想赏赐江慈，何不赏个别的？侍香局的事，咱们不懂，不好决断，不如母后随便指个旁的封赏给她，也好让江慈姑娘傍身。”
太后慢悠悠地颔首：“嗯，有道理。既然要赏，就赏个体面的吧，就封为正七品奉旨女使，入册宁寿宫。”
宜嫔满意笑笑：“江慈，还不谢过太后娘娘？”
江慈怔了好一会儿，才惘然回神，重新跪在地上叩首谢恩：“奴婢多谢太后娘娘慈恩。”
这道封赏来得突然，江慈不知该喜该忧。
毕竟她一心只想在侍香局内拼本事，从未想过涉足宫官。这正七品的女使，当的上是高于寻常宫婢的女官了，而这宁寿宫的七品，自是比其他宫中的七品还要高上一级……
树大招风，几日之内接连获得这样大的殊荣，反倒让江慈有些不安。
宫中祭春大典一切顺利，各处用香并无疏漏，昭明帝圣颜开悦，大赏了侍香局上下，方承香也按照先前承诺，公布了侍香人选。
一早，江慈在太后宫里受赏的事就传开了，在看到昭示之前，大家纷纷揣测，即便太后没有旨意，承香大人也该顺应太后的心意，让江慈来做众徒之首的侍香之位，
可直到看见昭示上写着“郭昭”二字时，大家转头看向两人的表情，真是丰富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