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我说是就是
韩羽在李知乐的办事间内待了很久，直到地上的血迹被彻底清洗干净以后，吴三桂将肖敬，张彻，吴耀明等人关入诏狱大牢返回。
他这才从办事间内走了出来。
夜，墨一般的黑。
吴三桂已经从钱谦益的嘴里听闻了李知乐之死的前后推论，也肯定了韩羽的推论，因为这是当下最具可信性的解释。
东林党，或者说周延儒在这一局中完全占据了主动，不但屡次得手，而且打得韩羽毫无招架之力。
尽管韩羽能够将整件事全部串联起来，可他已然无法找到周延儒的破绽。
周延儒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既不多也不少，刚好能够正中韩羽的眉心。
此时此刻，杨怀荣，贺章宏，李知乐三人舞弊的罪名可谓已然坐实。
韩羽想要翻盘，几乎无望。
“难道我们就这样认输了吗？”
吴三桂见得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韩羽，一时不由出言问道。
在吴三桂的世界里，只要自己没死，那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打仗如是，当官也如是。
轻言放弃，不是他的个性。
这一点，十分符合韩羽的脾胃。
但此刻的韩羽显然还没从李知乐之死中走出来，仍旧在自我责备中苦苦挣扎，对于他的这一句提醒，只是沉默。
吴三桂见状不由摇晃着他的肩膀喝道：
“醒醒！”
“你他娘的别睡了！”
韩羽抬起头，满眼惭愧的问道：
“不认输，又能怎么办？”
“他们不认罪，死的便是他的妻儿老小，难道要我用他们妻儿老小的性命来铺路？”
“我做不到，钱老也做不到，你做得到吗？”
打仗杀敌，韩羽从来没怕过。
无论是当年西平堡一战，还是丘陵堡一战，亦或者是开封城外的一战。
他韩羽向来冲在最前面，能杀几个算几个，往后退一步都是对将军这个职业的不尊重。
可若让他杀害无辜，杀害妇孺，他下不了这个手。
“但死的又不是咱们，咱们只要还活着，就不能认输！”
吴三桂显然是没怎么读过书，对于劝导人这种事，措辞不是很严谨，所以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轻言放弃，绝非君子所为。
韩羽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可此时此刻，希望在哪里？
周延儒已经堵住了他的所有出路，无论他选择从哪个方向突破，最终面临的都是周延儒早已布置妥当的天罗地网。
已经死了一个李知乐，他不想看到其他人再为此事冤死。
除非......
本已意志消沉的韩羽，脑海中忽的闪过一道光亮，眼神骤然间明亮了起来。
他忽的抬起头看向吴三桂问道：
“肖敬等人交代了赃款在何处了吗？”
吴三桂闻声一怔，当即点点头。
“带上所有赃款，咱们来个夜探虎穴！”
韩羽的话音刚落，人影已经窜出礼部衙门。
......
四月天的夜带着一丝燥热，在晚春的风里不断飘散。
周延儒躺在躺椅上，享受着三四个婢女的伺候，手边还放着一盘刚洗好的葡萄。
摘下一颗，送入嘴中，酸甜的味道在口腔内肆意弥漫扩散，清爽的感觉霎时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人生，对他而言，似乎不过就是享受。
静谧的夜，幽香的风，还有婀娜妖娆的婢女在一旁给他揉捏肩膀。
这种滋味显然是他考中状元那一刻开始便一直在期待的。
多年过去，当他真的体验到这种惬意，他这才恍然明白为何那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也要金榜题名。
可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将他的这份惬意瞬间打破，落在地上，细碎。
“谁啊，这样没大没小的？没看到阁老正在休憩么？”
府中管家正想出去教训一下那些不懂事的小厮。
可谁知下一刻，韩羽带着大队人马，抬着几个巨大的箱子已经来到院门前。
好在周府内的灯笼烛火比较多，即便是在夜晚，也能让人看清楚来人是谁。
如若不然，管家只怕会当即呼唤家丁出来，将韩羽等人全部拿下。
坐在院中的周延儒借着灯光，自然也看到了韩羽，不过他却只轻轻的瞥了一眼。
而后只听他漫不经心的道：
“侯爷深夜来访，一不敲门，二不递帖，可谓私闯民宅啊。”
闻声，韩羽带着大队人马毫无顾忌的走了进来，而后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周延儒的身旁。
接着，只见韩羽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枚金牌，放在了石桌上。
下一刻，原本还漫不经心，好整以暇的周延儒立刻从躺椅上瞬间弹起，而后朝着石桌上的金牌便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的周府众人，无一例外，尽皆跪拜在地。
韩羽瞥了一眼地上的周延儒，从容收起金牌后，这才言道：
“阁老起来说话吧。”
闻声，周延儒这才满脸骇然的站了起来，但却不敢再坐下，只得躬身立于一旁。
“未知侯爷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别的周延儒或许不知道的，但韩羽手中那块金牌的分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为当初崇祯斩杀魏忠贤时，锦衣卫指挥使沈炼身上带着的，就是这块金牌。
面对同样带着这枚金牌的韩羽，他自然不敢稍有怠慢，原本不屑一顾的神色早已换成了卑躬屈膝与强颜欢笑，他的态度变化之大，之快，足以证明这块金牌的分量。
然而韩羽却并未出声，只是一抬手，手下亲卫便在吴三桂的指引下，将抬着的几个大箱子全部搬到了院子里来。
接着，当着韩羽与周延儒的面，吴三桂亲自打开了这几个箱子。
尽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总共五箱，每个箱子装有白银二十万两，共计一百万两。”
“阁老，本候现在以你涉嫌科举舞弊，将你逮捕归案，还请阁老海涵，跟我们走一趟吧。”
该有的礼仪，韩羽还是有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几个藏在亲卫身后的锦衣卫忽的钻了出来，拿着枷锁与镣铐便要给周延儒带上。
见状如此，惊骇不已的周延儒当即厉声喝道：
“韩羽！你竟敢诬陷本阁？！”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韩羽这是摆明了要诬陷周延儒。
于是韩羽的回答就格外简单了：
“猜对了，罪加一等。”
“慢着！”
周延儒急忙猛的挥手，制止了正要上前的锦衣卫，而后盯着韩羽满眼怨恨之色，咬牙切齿的问道：
“这里这多么双眼睛盯着，你说是，我就是？”
闻声，韩羽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对，我说是就是，”
“到了陛下面前，看看陛下是信你还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