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湖烟湖雨荡湖波——烟雨楼篇（4）
这湖中还有一种有名的出产，就是所谓南湖菱。这菱种很大，又很白嫩，壳非常薄，每年的产量很多，运销外埠，为数亦巨。
说到那些小船在湖上漂浮，他用了几种比喻？远远看去，小船就像一片片树叶，又像三三两两的白鹅。他说烟雨楼最好在细雨迷蒙中来看，我倒也同意。但烟雨楼这段太简略了，《烟雨楼速写》真的只是速写。
现在我们来看看少年时代在嘉兴中学读书、后来成为武侠小说家的金庸在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中是怎样写南湖和烟雨楼的。到目前为止，白话文里写南湖写得最好的就是他。他不是为了写南湖而写南湖，南湖只是他小说里人物活动的场景，将虚构的人物带到他少年时熟悉的南湖来。我们读《射雕英雄传》中的两段：
……湖面轻烟薄雾，几艘小舟荡漾其间，半湖水面都浮着碧油油的菱叶，他放眼观赏，登觉心旷神怡。这嘉兴是古越名城，所产李子甜香如美酒，因此春秋时这地方称为醉李。当年越王勾践曾在此处大破吴王阖闾，正是吴越之间交通的孔道。当地南湖中又有一项名产，是绿色的没角菱，菱肉鲜甜嫩滑，清香爽脆，为天下之冠，是以湖中菱叶特多。其时正当春日，碧水翠叶，宛若一泓碧玻璃上铺满了一片片翡翠。
完颜洪烈正在赏玩风景，忽见湖心中一叶渔舟如飞般划来。这渔舟船身狭长，船头高高翘起，船舷上停了两排捉鱼的水鸟。完颜洪烈初时也不在意，但转眼之间，只见那渔舟已赶过了远在前头的小船，竟是快得出奇。片刻间渔舟渐近，见舟中坐着一人，舟尾划桨的穿了一身蓑衣，却是个女子……
我们前面读了好几篇白话文，关于南湖的，关于烟雨楼的，几乎都讲到了南湖菱，南湖菱太有名了。读到“船舷上停了两排捉鱼的水鸟”，我想起了朱生豪一封信里面讲到的——黑羽的捉鱼的水鸟。朱生豪生于1912年，金庸生于1923年，他们的共同经历是在民国那个时代，捉鱼的水鸟他俩都见过，他俩分别写在了书信和小说里。这段描写了南湖的菱，以及一叶如飞般划来的渔舟、划桨的江湖女子……有虚有实，又句句落实，仿佛这一切都正在发生似的。
我们再来读金庸《神雕侠侣》的开篇：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
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歌声发自一艘小船之中，船里五个少女和歌嘻笑，荡舟采莲。她们唱的曲子是北宋大词人欧阳修所作的“蝶恋花”词，写的正是越女采莲的情景，虽只寥寥六十字，但季节、时辰、所在、景物以及越女的容貌、衣着、首饰、心情，无一不描绘得历历如见，下半阕更是写景中有叙事，叙事中夹抒情，自近而远，余意不尽……
时当南宋理宗年间，地处嘉兴南湖。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这一阵歌声传入湖边一个道姑耳中……只听得歌声渐渐远去，唱的是欧阳修另一首“蝶恋花”词，一阵风吹来，隐隐送来两句：“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歌声甫歇，便是一阵格格娇笑。
小船在碧琉璃般的湖面上滑过，舟中五个少女中三人十五六岁上下，另外两个都只九岁……
三个年长少女唱着歌儿，将小舟从荷叶丛中荡将出来……
金庸的武侠小说里写的南湖，随便摘出几个片段，都是那么饱满。他的白话文干净利落，进退自如，有动有静。动是什么？在这里什么是动的？少女们采莲、采菱，湖水、荷叶、莲肉、小船、歌声，有景有人有故事。论写南湖和烟雨楼，还是金庸写得好，前面几篇从民国报刊上选出的文章，比起金庸这些文字还是有距离的。金庸是被南湖熏陶过的少年，他当年在嘉兴中学念书时常来这里。他写《射雕英雄传》的时候，就把比武的场地选在烟雨楼，这里有他的少年记忆，最后化作他笔下的神奇的武侠小说。
好了，最后我想问一下：“烟雨楼”的名称从哪里来？
好，我们这堂课就上到这里。
童子习作
鸳鸯的遗憾
金恬欣
南湖烟雨几时无？
湖畔鸳鸯几时归？
我是一只南湖的鸳鸯。
自古以来，便有鸳鸯成双的传说。神仙眷侣——不过是人们的美好愿望。而我，却独自一人。
南湖不大，不过几朵莲花、几叶扁舟而已；南湖不小，无际无涯的水波，漫无终点的彼岸。平日里，我总是随着游船，无目的地在水上散步，远远观望那岛上的烟雨楼。
许多人到这里，常常是因为鸳鸯湖上的烟雨楼。
苏轼来到这里，却找不到赤壁的豪情万丈，西湖的婉约更是无处追寻；张岱为此处停留，但那胸中的千百思绪都在提笔间化为幻影；杨万里看到鸳鸯湖的残荷，心中没有“蜻蜓立上头”的生趣，唯有轻烟漠漠雨疏疏的漠然与冷清……
南湖缺了一个角——就像纸上的一角留白，无人填补。
或许是没有了烟雨的缘故吧，不知从何时起，那令嘉兴人分外骄傲的烟雨楼，已没了昔日的神韵。
今日虽下了一场雨，雨后，天空罩着一层浓阴，雾照样有，却也添了几分霾。烟雨楼尚在，烟雨却不在了，只留下浓阴的天空。
在一天又一天这样的生活之中，我孤独地老去。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鸳鸯不成双，名楼无名文，烟雨楼无烟雨。正因为有遗憾，才值得追求。没有遗憾的生活也并不完美，有缺角才叫人生。
我死了。今晚的月亮不圆，月色却很好，就像我有遗憾的“人生”。
湖烟湖雨荡湖波
曾子齐
烟雨楼在两棵银杏下静立，千年岁月化作一片片银杏叶与烟雨共生。
——题记
湖烟
登上烟雨楼，只觉眼前一片烟雾环绕，这种神奇的景象在楼外是不可见的。烟雨楼上看湖，湖面是模糊的，清风拂过，也看不见涟漪，只有淡淡的几条阴影忽现。两畔的柳枝似乎也被虚化了，只能发觉一两点绿中带黄的秋意。纵使是晴天，湖烟也始终笼罩着这片“远树溟濛色有无”的鸳鸯湖。一切都是隐隐约约的，如醉如痴，如梦如幻。
湖雨
今日无雨，却胜似有雨。空气是那么干净，似乎尘土早已被雨水带去。风中夹杂着雨后的清香，这味道虽然很淡，却也让人心旷神怡。“湖雨”坠入心间，滋润了我的幻想，又为南湖之梦增色不少。
湖波
若你是鸳鸯湖上的一叶小舟，你就可以深切地体会到湖波的魅力。徜徉在南湖之上，湖波在你的身旁荡漾，一上一下。风吹皱平静的湖面，醉了游人与船只。
烟雨楼美到了极致，便是黄金。如果说，诗意给了南湖一分美，那它产生的黄金态度又组成了另外九分美。
三者结合，南湖、烟雨楼岂能不美哉？
烟雨楼记
郭馨仪
小舟划开波浪，浊黄的湖水呻吟着。烟雨楼，无烟无雨，灰瓦朱墙，彩绘的浮雕犹似吊起的眼角。登上二楼，目光从近处扫向远处，灰瓦一字排开，夹杂着青苔，还有凌乱的草、一棵棵摇头晃脑的树。灰扑扑，绿茵茵，阳光下它们都淳朴得不像样子。南湖的水波，似乎将黄、蓝、青糅在一起，再抹上一层淡淡的金，一种好怪的颜色，就像洗过水彩画笔的水，却让人毫无来由地想到菱角的鲜甜味儿。
来许亭中，许瑶光先生正板着脸坐在画框里，黑白的图像禁锢了他。严肃归严肃，庄严倒庄严，可偏少了那份“湖烟湖雨荡湖波”的灵巧气韵。
游人如织，烟雨楼不动；游人散去，烟雨楼仍不动。人们不知道，烟雨楼在等一个人。
烟雨楼的等待
冯彦臻
烟雨楼一直都在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烟雨楼看见岳阳楼有范仲淹，滕王阁有王勃，很不甘心。烟雨楼心想：我与这两座楼一样有名，它们都有为自己而生的人，我却一直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烟雨楼一直在等，等待为它而生的那个人。
苏轼来了。烟雨楼想：苏轼这么有名，一定可以为我写出好诗的。但是看了苏轼的诗，烟雨楼不满意了，说：“这诗只有几句不错，而且题目那么长，怎么比得上《岳阳楼记》和《滕王阁序》？”
于是烟雨楼继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