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十六、吞天沃日第一潮——海宁潮篇(3)

书名:寻找中国之美:少年江南行本章字数:2297

潮魂

——钱塘潮抒情

乐维华

秋天,带着满满的月亮来了,据说今年是六十年来罕见的大潮,沿江许多乡村和城镇住满了观潮人,山湖好友,异国宾客,都兴致勃勃地慕名而来,我呢,也怀着对大自然的虔诚来了。

那是一个清凉的秋夜,我踏碎满地的月光,拨开密密的芦苇丛来到江边。风波、水影、月色,淡淡的,是天边的远山,呆呆的,是泛光的月亮,轻轻的,是水波在拍岩,这秋夜的景色呵,真是画不尽的画中画,写不尽的诗中诗,我看得那么专一,满目的空旷清淡在胸中化为诗情画意的饱和。我真羡慕大江,在这充满幻想的秋夜里,它得到了永生。

农历十八日是“潮魂”的生日,春秋、战国,七雄,五霸,东流水轻轻的一个波纹,把我的思绪送得那么的遥远……

早就听说了,钱塘江的潮水常年咆哮翻卷,是伍子胥和文种这两人不散的冤魂在倾诉不平。一个屡谏吴王,却落个皮囊裹尸,埋骨大江的结局。一个立下了汗马功劳,却得了个伏剑而死,狗烹弓藏的下场。这两个敌国之将,由于共同的冤屈,死后携手归好了。《水经注》里说:伍子胥背着文种日夜在江河上遨游,还常常摆动清静的秋江,扬起连天的雪浪。所以潮水一到,前面的浪就是伍子胥,后面的浪就是文种了。人们称之谓“潮魂”。每当潮起的时候,浪潮两面就涌起了人潮,浪潮奔腾,人潮鼎沸,汇成惊天动地的呐喊,一直冲向天际,可见人们对忠魂受屈是愤愤不平的,这种愤慨借助伍子胥和文种的故事,溶化在吞天卷日的大江之中,一直奔流到今天。于是我就想了:无情的历史可以演出人们的种种遭遇,却无法把人们的感情垄断……

好,先读到这里。“无情的历史可以演出人们的种种遭遇,却无法把人们的感情垄断……”钱塘江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来,人们认为前面的浪是谁?吴国的大将伍子胥。伍子胥屡谏吴王,吴王不仅不采纳他的忠言,反而把他杀了,所以他就化作了潮水。后面的浪是越国的功臣文种。功成名就之后,他没有像范蠡那样隐退,结果被越王杀了。伍子胥和文种两个人的冤魂化作了钱塘江的潮魂,就是每年一度八月十八的大潮。

看潮的时候,不仅有江潮,还有人潮,江潮、人潮在这里相撞,变成了一个潮的世界。钱塘江的潮水是怎么来的?传说是伍子胥和文种的冤魂化作的,现在的人肯定不相信了,以前的人非常相信。一直到五代,吴越王钱镠要用三千强弩去射潮,想要平息这个潮。

潮水之所以成为这样的潮水,到底是因为什么?竺可桢先生在1916年写了一篇文章《钱塘江怒潮》。他文中写道:

浙江潮,中国之奇观,亦世界之奇观也。……

凡江中之有怒潮者,必具有以下三个要素:

河须滨海。河之流入湖沿者,不能有怒潮。

河口必须箕形,外口极阔,内行逐渐狭减。

河口必须甚浅,且须有沙礁横梗口外。潮退时,沙土暴露水面上,然河中水流宜甚速……

……然钱塘江之怒潮其声其色,其高度与速率,除北美之丰堤湾而外,可称举世无匹……

为什么叫“天下第一潮”?除了北美的丰堤湾,再也没有这样壮观的潮了,所以是中国第一潮,甚至也是世界第一潮。它具备了化作怒潮的三个地理要素,这是一位年轻的科学家给我们的答案。那个时候这位年轻的科学家在哪里?他还在哈佛大学攻读博士学位,1918年才回来。他是哪里人?浙江人,浙江上虞东关人。他是熟悉钱塘江的,因为他每次去杭州、上海,都必须横渡钱塘江,那个时候没有桥,茅以升还没有把大桥设计出来,必须得坐船过江。

我们已经从竺可桢这里找到了答案,再回到《潮魂》,继续读:

“来了!潮来了!……”人们惊叫起来。翘首东望,乱云飞渡,

白光微微的泛起,有细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嘤嘤的如同蚊蝇嗡叫,是真的!人们左呼右喊,携老扶幼,跳的,跑的,滚的,爬的,一起涌到江边。啊!黑蒙蒙的水天之间,一条雪白的素练乍合乍散的横江而来,月碎云散,寒气逼人,人们惊叹未已,潮头已经挟带着雷鸣般的声响铺天盖地的来到眼前,惊湍跳沫,大者如瓜,小者如豆,似满江的碎银在狂泻,后浪推着前浪,前浪引着后浪,浪拍着云,云吞着浪,云和浪绞成一团,水和天相撞在半空,沙鸥惊窜,鱼鳖哀号,好像千万头雪狮踏江怒吼,乱蹦乱跳,撕咬格斗,你撞我,我撞你,一起化为水烟细沫,付之流水,波涛连天,好像要和九天银河相汇,大浪淘沙,好像要淘尽人间的污秽,潮水腾跃,好像要居高临下,俯瞰风云变幻的世界,天地间三分是水,三分是云,还有三分是阔大的气派!我解开衣襟,让江风吹入胸膛,突然,我觉得我的身躯在散开,我的心胸在升华,大江冲进了我的胸膛……

两岸的观潮人齐声叫好,许多人追着潮头狂奔,欢叫,腾跃,有人点起了纸团,叉在芦秆上投入江中,火光随着流水飞也似的去了,一会儿被抛向空中,一会儿又被沉下深渊,黑漆漆的夜空中,点点火光跃跃沉沉,飘飘浮浮,好像江底翻起了许多普光的夜明珠。

浩瀚的钱塘江沉浮起伏,一喷一吸,我知道:这是潮魂在呼吸。四望皆空,我把满满的一杯酒酹入大江,算是对大江的安慰;人间已擒得恶虎,得把满腔的冤气化为倾盆的泪雨了。秋风秋水,我的心在江上盘旋;潮魂呵,这故事虽然古老,却也新鲜……

江水易流,心潮难息,现实,往往是以历史来充实的,历史呢,又是靠现实来生辉的,现实和历史,生活的航船就是用这两支桨划动驶向彼岸。

“岁月消磨人自老,江山壮丽我重来。”我沿着铺满月光声影的江岸踱步,念着古人的诗句,作为对潮魂的良好祝愿。

我们读了胡适1923年的日记,金庸1955年写的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片段,又读了乐维华1980年写的散文,三种不同的文体,日记、小说、散文,他们在写同一个海宁潮,有白天的潮,有夜里的潮,既看到了吞天沃日的潮,也看到了吞天沃月的潮。

哪一个人的海宁潮更让你心动?

童子:乐维华的“来了!潮来了!……”这一段,很详尽,很惊心动魄。

童子:金庸的。

童子:胡适的。

现在有三种观点,赞同胡适的有四人,女生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