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27. 突破了那个内心充满恐惧的自我(1)

书名:三十不设限本章字数:2281

我到了30岁,

才感受到这种自我驱动的磅礴力量。

这种力量,

一旦长成,

生生不息。

可以说,美国文科课堂对于我来说,是一场接一场的奇异旅行。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如同爱丽丝漫游仙境。我的身上如同装上了wifi接收器,对一切信号的感知异常敏锐。一种全新的世界观正在渐渐形成。对于没有长期国外生活经验的我来说,在这样的氛围里浸泡着,既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享受。挑战的方面是跨越文化障碍的旅程不可能一帆风顺,而享受的方面是那种与世界相连相通的感觉开始占据了身心。

在美国文科的课堂上,一方面我觉得拥抱了世界,另一方面我又觉得,面对这个世界,我是赤裸的,如同一个新生的婴儿。关于口述历史的各种项目被大量地带到了课堂上,我感觉眼花缭乱又眼界大开,仿佛一个个百宝箱,在我的面前慢慢打开。

有的口述历史项目令我惊奇,因为项目执行者对于时间有超于常人的耐心。他可以跨越20年去采访同一个对象,然后将两段相隔20年的采访录音编辑在一起。白驹过隙,当所有的一切穿越了时光隧道,同样的采访对象再次讲述起他经历的这20年,会给人带来恍然若梦的感受。

在课堂上,讲师玛丽给我们播放了一个被判处终身监禁的犯人相隔20年的两段采访录音。20年前,犯人用痛苦的声音说:“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离开监狱了,但是我依然相信这个世界。我相信未来是美好的,我相信有一天人道主义有可能让我走出监狱,我心里依然存放着希望。”

20年后,这个犯人终于出狱了,他的声音此时已经变得颤抖而衰老。在20年后的采访音频里,他对采访者说:“你呀,确实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然后发出了一阵苍老的笑声。最后,老犯人用沧桑的声音唱起了20年前采访时唱过的一支歌曲。同样的人,同样的曲子,与上一段的音频交相映照,时光力量让人无比震撼。

这个项目的执行者把一切的人,采访者、被采访者、所有的听众,都打磨成了时光旅行者。这样的口述项目制造出来,有电影《少年时代》或者《爱在午夜降临前》的惊人效果。

当我们正沉湎在时光的力量中时,玛丽向大家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做口述历史?此刻同学们都沉默了。她接着说,每个你正倾听的人身体里都有一个小的神灵!

有的时候,老师会通过实际案例讲述口述历史的不同操作方法。她说:“即使你和别人做一模一样的选题,你也可以通过形式的创新来达到不同的效果,挖掘到不一样的历史。最重要的是,你要想尽办法发动更多的群众来参与互动。”

正如她所说,一位女士也做了“9·11”的口述历史项目,但是她使用的方法却和我们教授使用的传统方式不同。她在大街上设立了采访亭子,让人们自愿来参加“无听众讲述”。人们只要有关于“9·11”的故事,就可以走进亭子里诉说自己的经历。亭子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张小小的椅子和一架摄像机默默地收听你的故事。那部摄像机被设在被采访对象的正前方,人们在进行口述的时候,摄像机就会转动起来。口述者天马行空地讲述着,经常进入一种沉思的状态,有时还会默默流泪。据说,这种无人采访的方式,给口述者留下了更自由和更自然的讲述环境。

在课堂上,嘉宾给我们播放了在亭子里的“无听众口述”的一个视频片段。在这个小小的采访亭里,讲述者的位置是固定的,摄像机也不移动,所有的讲述者都直面镜头,仿佛是和你面对面讲话,剪切出来的视频是统一的模式,这让整个项目有一种行为艺术的感觉。老师希望我们明白,形式上的创新,往往让作品呈现出来的感觉不一样。

在美国,最著名的口述历史网站StoryCorps,是发明采访方式最多的网站。他们也曾经用类似的方式建立口述历史的小隔间。人们可以走进这个小隔间,对着话筒自由地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通过这种参与,成为历史的见证者。

课堂上各种各样的项目,让我看到美国做口述历史项目多彩纷繁的方式。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做任何一件事情,都可以放飞自己的想象,把枯燥传统的方式转变成一场听觉盛宴。我感觉我的想象力在静默中一天天地被无形放飞。

美国教育让我感触最深的一点也随着课程的推进显现了出来。尽管很多美国大学有曲线评分法,这意味着在很多美国院校中,同学间也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但是,在我们这样的文科课堂里,分数的高低最终取决于毕业论文项目的优劣。因为每一个人所做的项目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评分标准缺乏可比性。同学之间不但没有竞争关系,反而在课上课下充分互助。我们的课程设置里有一个课程叫作论文指导。这个课程的设置,是项目设计者听取教授和同学意见的最好平台。

在每两周一次的“论文指导”课上,同学们会把自己做的毕业项目拿出来和大家讨论,讲述自己在项目过程中的收获和困惑,告诉大家还需要哪些资源。教授和同学们观看部分项目的内容后,会告诉项目设计者有哪些问题需要纠偏。如此一来,每一节论文指导课,都成为我们头脑风暴的天堂。

这让我感觉特别美好。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排名的压力,更没有来自同学的敌意。有生以来,我由内而外地疯狂渴求知识,渴望自己力量的提升,渴望为别人的进步奉献一己之力。我意识到,竞争驱使的教育,让一切索然无味,甚至扭曲了人的性格。而由内心驱动的教育,最终成为丰富自己的内因。我到了30岁,才感受到这种自我驱动的磅礴力量。那种力量,一旦长成,生生不息。

同学们对自己项目的设计都不太一样。教授基本上不会干涉我们的想法,即便有些项目对我来说,几乎已经超乎了想象的边界。教授的宗旨只有一个:只要不涉及重大以及明显的基本常识错误,或者干涉影响他人的精神问题,基本上会放手让我们去做自己想做的选题。

有一天课上,我的同班同学凯奥说了一个词我完全没有懂。下课后,我拿过她的项目计划书一看,才知道那个词是性反常者。我跑过去问:“亲爱的凯奥,你到底要做的是一个什么项目呀?我上课的时候完全没有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