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30. 与世界更接近一点(1)

书名:三十不设限本章字数:2885

我遇到了很多人,

他们相信小爱大善,

相信聚沙成塔,

相信自己的努力能够一步一步地改变世界。

因为在哥大读书,我接触到了世界各地的文化,见识了很多年轻的“世界公民”。他们的视野不局限在某个国家,而是在更遥远的地方,关心着全人类的安危。与世界更接近一点的想法,在我内心升腾着。

我和很多中国同学交流过留学的心路历程,大家的感受相似。刚刚来到美国时,大家只会在中国语境之下说话思考,以自己的文化为轴心与别人对话。而这种交谈,别人往往不太理解你,你也因为对别人的文化不熟悉而无话可说,对话往往三言两语戛然而止,尴尬无言让人深感不适。随着学习生活的展开,一幅世界画卷开始在你面前徐徐展开,种种信息纷至沓来,我们发现,我们对世界原来是如此陌生。

我在读书期间的好朋友齐潇颖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颇能代表很多人最初面对美国课堂时的惊诧。潇颖是哥大的教育学博士,她长相甜美,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两个酒窝,好像世界不存在烦恼。但她和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脸上流露的却是苦笑。

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一个世界观狭隘的人。但哥大的教育却让我常常反思,我对自己的认识对吗?我上过一堂课,课的内容很有意思,讲殖民主义。上课的形式更加有意思,两个人一组,担任欧洲各国的大使,进行1884—1885年柏林会议的模拟——瓜分非洲,每一组要陈述自己瓜分的理由,你可以动用所有方法,结盟、敲诈、勒索、战争威胁,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个活动的目的是让学生了解殖民过程中,欧洲国家对被殖民国家的掠夺。

我们组担任法国的角色,拿到非洲地图之后我就愣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非洲,根本不知道非洲有哪些国家是法语国家,哪里曾是法国殖民地,根本不知道非洲的矿产在哪里,非洲的河流有哪些,非洲的重要港口有什么!甚至我还用一个词:非洲,来总结这54种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国家。学习英语这么多年,我关注的只有大洋彼岸的美国,还有我深感认同的中国,剩下的国度,其他的文化,都被列为其他。貌似我以一种开放的态度迎接一切,但实际上,我就是不折不扣的‘中国中心主义者’。我被这个事实震慑了。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狭隘,从此,我开始以开放的心态认识巴基斯坦朋友,去以色列朋友家过节,跟韩国师姐一起开会。因为,我要时时提醒自己,在一个国际化的时代,我们只能学会以国际化的方式应对。

听了这个故事,我会心一笑。这个经历和很多中国留学生,尤其是文科留学生面临的困境如出一辙。在校园里,很多时候,我们了解世界的原因是迫于学业的压力,是为了尽快融入周围的环境。在疯狂“恶补”中,我们一天一天尝试着撩开这个世界的面纱,不知不觉地培养了一种关怀世界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其实已经走上了自觉成为“世界公民”的潜在道路。走在这条路途当中,我们不断地接触具有“世界公民”精神的人,而那种精神也不知不觉地植入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口述历史所有的专业课都是在著名的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大楼上的,因此IAB大楼成为我们主要的活动场所。人们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世界各地的小国旗被挂在了天花板一角,各种颜色的国旗以同一高度飘浮在半空中。种族的多元、国籍的多元,已经在这个角落里被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如果这座大楼正在举办一个活动,走进大厅,你会看见各种肤色、各种服饰的人,耳边的英文也会开始夹带着世界各地的口音,你经常误以为自己闯入了联合国。这个地方是天然的“世界公民”培养地。每天,各种各样的活动传单贴满了电梯门口。在五颜六色、设计各异的传单里,介绍的全部是以世界为主题的活动,有些相当地与时俱进。

我第一次感觉到这种与时俱进是在2011年秋季入学时。在当年9月,叙利亚危机开始进一步升级了。叙利亚的反政府示威活动于2011年1月26日开始并在3月15日升级,随后,反政府示威活动演变成了武装冲突,叙利亚的内战开始了。

冲突逐渐升级,许多老人和儿童无家可归,很多人选择在恐慌中逃亡到黎巴嫩。就在叙利亚危机爆发并且事态不断扩大时,哥大国际关系学院电梯门口出现了一张传单:“阿拉伯学生会邀请你参加——为了叙利亚的品尝。”在传单的中间,展示了几组叙利亚的食品。传单的最下面的一行小字写着:“本次活动的所有收入将为叙利亚家庭提供人道主义援助。”

在叙利亚的新闻充斥着媒体之际,哥大的这个活动举办得特别及时。在活动现场的一个长条桌子上,摆放了几个方形的纸盒子,盒子里分类放着各种叙利亚的小点心,几个阿拉伯姑娘忙着兜售这些食品。她们一边收钱,一边用一次性的小纸盘和镊子把小点心盛出来,还向人们宣讲着这次活动的目的,告诉人们叙利亚难民的艰难处境。现场购买的学生相当踊跃,互动也特别融洽。我情不自禁地掏出钱包,买了几块一元一块的小点心,人生中第一次尝了尝叙利亚味道——非常甜。

通过这样一个小小的活动,校园内部的世界和外部世界紧密连接在了一起。就算内心世界再封闭的人,遇到这样的场景,也会情不自禁地问一问,为什么是“为了叙利亚的品尝”?一连串的问题接着会在心中升腾而起,叙利亚反对派为什么想推翻阿萨德政权?叙利亚普通家庭现在面临的困难是什么?国际社会怎么看这个事件?不经意间,一场关于中东的课程自然地开启了。在这样直观的环境之下,你不想关注世界都难。

有时候关于世界的教育会在不经意间伸展到地球特别偏远的角落。那些角落里的故事,经常在校园的某个教室里被讲述着。

某一个周末,我去校园里参加了一个特别不起眼的活动,是一个独立电影人纪录片的作品播放会。这部作品是一部有关以色列的纪录片—— 《艾尔赛部落的呼声》。它描述的是以色列一个叫El-Sayed的部落,这个部落有着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聋人群体。导演通过有声和无声交叉进行的方式,记录了这些聋人如何在贫困下生活。电影里有温馨、有梦想、有聋人们独特的可意会却难以言传的幽默,有对无声悲痛的静静展现。一个一个的故事交叉串联起来,让观众深入体会到在无声世界里生活的种种感受。

这部影片的一个重要部分是,聋人家长们对于下一代聋儿治疗的追求。很多聋人的家长带着同样是聋人的孩子去医院寻求解决方案。医院提供的治疗方案,是在孩子的大脑外部移植一种电子仪器。那种仪器外挂在脑部的耳朵上方,非常显眼,挂上了这个仪器就意味着对外界宣告自己是聋人。然而,这种有创移植治疗的效果如何呢?事实证明,这种治疗效果非常有争议,很多挂着这种丑陋设备的孩子还是听不见,移植治疗基本是徒劳无功的。尽管面对效果的不确定性,但一代一代聋人,还是坚持一遍一遍地重复做着这种有创手术。那种决绝态度,似乎是人们对聋哑世界抗争的一种方式,一种对无药可治的不相信。

和很多纪录片的拍摄手法相似,导演自己并没有在影片中表达特定的观点,比如人们应不应该选择有创移植治疗。但是随着镜头的慢慢推移,一个一个令人忧伤的故事慢慢展开,镜头里呈现的很多画面,让观者对这种手术的效果,逐渐地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部纪录片是在一个贫困的小山村拍摄的,我很好奇,导演是如何拍摄这部电影的?拍好这样一部电影又有哪些困难?正好,纪录片的导演就在现场,我面对面地向他提出了这些问题。这也是校园活动的另一个精彩之处,很多活动都会把作者请到现场,我们可以通过面对面的交流,让很多疑问在对话当中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