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家的黄昏（1）

“孙总，把大象装进冰箱一共需要几步？”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一个西装严整的中年男子微笑着问眼前这位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的老年人。窗帘紧闭，房间空旷，中年男子身旁站着两名同样穿着正装的男人和一名年龄大概在四十岁的妇人。妇人手里拿着毛巾，似乎刚刚给老人擦完身子。

“哦哦呜呜。”老年人目光呆滞，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

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啪”的一耳光重重扇在老年人脸上。

另一位中年男子问：“赵律师，听说他们也在行动了，我们要不要再做做准备？”

“不用，你们按我之前说的做就行，他们不足为虑。”

奔驰车内，刘春开着车，李法山则坐在副驾驶上用手机翻阅着刘春传来的聊天记录。他正在看的聊天截图中，“刘律师，我怀疑马骋他们将老孙藏起来了”这句话后面有三个连续叹号，而刘春对这个人的备注是“林白鹿”。

“所以春哥，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林白鹿就是我们的当事人？她和孙劲松是什么关系？”李法山在看完聊天记录后津津有味地在网上搜索着孙劲松的信息，只觉非常兴奋。

刘春微微一笑，李法山坐在副驾上的感觉令他感到温暖：“林白鹿是孙劲松的女朋友，在孙劲松身边待了十年，但却一直没有结婚。”

“孙劲松，龙城之江区人，父亲是工厂技术员，母亲为农民，身世平平，四十年前孤身前往香港杳无音讯，二十年前突然携巨款回到大陆并一举杀入龙城富豪榜，有业内人士估计在当时其资产便已过5亿元。孙劲松的财富来源，一直是龙城商圈的未解之谜，本人讳莫如深。从行事表现来看，孙劲松并不太善于经商，回龙城后只有两大爱好：一是买楼，二是做慈善。所谓买楼，并非从事房地产开发行业，而是将建好的商业地产一栋一栋地整体买下来收租，在过去二十年，龙城房价暴涨不下十倍，孙劲松的个人净资产也因此暴增；在慈善方面，孙劲松本人乐善好施，专门成立了‘劲松慈善基金会’进行善款捐赠，捐赠领域主要集中在教育和扶贫，基金会公开信息显示，劲松慈善基金会自成立以来累计捐款已逾6亿元。”李法山读着小道消息，只觉得这案子是个天大的肥差。

“是的，作为龙城最神秘的富豪，关于他的财富来源一直是所有人都好奇但却没人知道答案的秘密。有财经媒体专程去香港打探消息，依旧一无所获，香港那边甚至都不知道曾经出现过孙劲松这个人。”刘春叹道，“而且孙劲松回龙城后，这二十年来身边虽然女人不断，却从来没结过婚。他将自己手里的业务交给了两个秘书，一个叫马骋，一个叫张驰，马骋负责收租，张驰负责慈善，而他创办的劲松集团的法律总顾问，就是赵飞虎。”李法山惊讶地问：“赵飞虎名声都这么坏了，怎么还有人请他？”

“说不定有的客户想要的就是品质败坏的律师呢。”刘春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法山一眼，“法山，你先自己想想，什么样的客户会聘请‘妨主’的律师？”李法山心里的第一个答案是骑的卢马的刘备，但这明显不是正确答案。

他摸了摸下巴，然后说：“同样想妨主的管家。”

“是的，孙劲松本就是不管事的性子，将业务全交给这两个大秘管理，这法律顾问自然也是这两个大秘请的，如今孙家又怀疑大秘将孙劲松藏了起来，里面的玄机，你细细品一品。”李法山恍然大悟：“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两个大秘一直在侵吞孙劲松的资产，在法律方面很多律师觉得烫手，不敢碰，所以他们便找了愿意和他们沆瀣一气的赵飞虎来一起搬钱？”

刘春只是笑笑，却没有点破：“赵飞虎之所以是坤乾所的高级合伙人，靠的就是劲松集团这个单子。你别看劲松集团就是收收租，发发钱，一年赵飞虎从这家公司身上光是明面上就能吃到五百万。”

“这不科学，孙劲松对这些是真不知道？”李法山难以置信。

“这可能就和他财富的来源有关系了。”刘春叹道，“毕竟谁都不知道他的财富到底是怎么来的，但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这是笔横财。钱不是自己赚的，又多得花不完，大手大脚无所谓也是情理之中。”

李法山也不禁啧啧称奇：“这人运气是真好，先是得了5亿横财，本想简单粗暴地做地主公，结果万万没想到又赶上了中国房市的黄金十年，这究竟是什么旷世奇运啊！”

“是的，但是据我们的当事人，也就是孙劲松的女朋友林白鹿说，孙劲松从两年前便开始有些神志不清，而孙劲松既没立遗嘱，又没有结婚，所以关于孙劲松财产的争夺，她、孙家和两个大秘之间的矛盾便愈发凸显，直到昨天她发现孙劲松消失了。”刘春继续补充着背景知识，“林白鹿两年前怀了孕，现在有个一岁多的男孩儿，叫孙大圣，孙劲松还有个妹妹，叫孙静荷。”

“孙劲松两年前开始神志不清，然后林白鹿便怀上了神志不清的孙劲松的孩子？”李法山摸了摸下巴，“孙劲松今年多少岁了？”

“七十二。孙大圣是试管婴儿。”

“这林白鹿也不是一般人啊。”李法山哭笑不得，但旋即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刘春，“春哥，这该不会是你建议的吧？”

刘春不置可否：“不管是谁建议的，有孩子这件事本身既对孙劲松来说是好事，也会大大增加林白鹿的主动权。今天她来找我们，短期来说是处理孙劲松失踪一事，长远来看，是希望我们能帮她把财产争到手。”

“跟着你果然有肉吃，一来就遇到这么大的案子。就这标的，不管是什么案子咱们收个几百万不过分吧。”李法山没有再问，而是两眼放光，“劲松老爷子热爱扶贫，太好了，我最近植完发正好穷得揭不开锅，他老人家赶紧扶扶我。”

“不简单的。”刘春笑了笑，“林白鹿自己没有参与公司管理，对劲松集团一无所知，而马骋他们手里不仅有孙劲松本人，还掌握着公司各项大权，只要孙劲松一日不死，我们手里的继承权就无法实施，占上风的永远是马张集团。至于孙静荷，她一直对林白鹿突然生娃一事怀恨在心，也是颇为棘手。”

根据《继承法》的规定，若没有立遗嘱，被继承人死后财产将采取法定继承的方式进行分配。法定继承的第一顺位是配偶、

父母、子女，孙劲松原本父母双亡，膝下无子，又没有结婚，第一顺位无人继承，在此情形下，财产自然轮到第二顺位继承人，也就是孙静荷继承了。但非婚生子女同样享有继承权，她原本板上钉钉的继承权，因为林白鹿突然生子而被截和，所以其怀恨在心也是正常。

两人说着说着，车子也开进了豪华小区。说来凑巧，林白鹿的住所和春山二人参与“九龙夺嫡”之战时的客户万孔明在同一个小区，两人穿梭在山环水绕的别墅群里，内心开始不约而同地泛起涟漪。

总算又并肩携手了。